小刘据吃了药,开始哇哇大哭。
阿娇把刘据交给以前伺候他的人,向刘非走去。
至于暴怒中的李广会不会做出让全军围剿江都军的行为,阿娇觉得不会。
李广虽然是老将,又待士兵们好,在军中颇有威望,但有连战连捷的卫青在这个地方,士兵们会更听卫青的话。
原因无他,军中比任何地方更看重战功。
在卫青之前,匈奴人在汉军眼里是不可战胜的蛮夷,卫青横空出世后,匈奴人于他来讲,不过是不堪一击的待宰羔羊。
这样的人,对汉军来讲,是定海神针,是人心所向,无论他走到哪,士兵们都会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
人天生便是敬畏强者的,士兵尤甚。
在卫青的安抚下,躁动的军队慢慢安静下来。
阿娇走到江都军队列前。
刘非是诸侯王,他的盔甲与护心镜并非寻常将领那般,而是刘氏皇族特制的,比寻常将领要坚硬牢固得多。
饶是这样,也被卫青一件射穿。
可想而知卫青射箭时的愤怒与果决。
刘非被卫青所伤,生死不知,面对着随时都有可能暴乱的汉军,江都军们摆起了防御队列。
然而在阿娇走到队列前时,江都军们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不用说,阿娇也知道这是刘非在来之前便交代过的——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江都军唯阿娇之命是从。
随行的军医们忙前忙后,将刘非围成一团,查看着伤势。
阿娇扒开军医,走到刘非面前。
卫青的那一箭射的是心口,刘非现在还没凉透完全是个奇迹。
阿娇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枚药丸,装作看刘非的伤,把药丸喂到他嘴里。
刘非耿直是耿直了点,但有今日射杀刘据,又射杀淮南王的行为在,朝臣与诸侯王们见他都会陪着小心。
毕竟,对于一言不合就开干的二愣子,大家都会格外有耐心,也会讲礼貌的。
李广的第二箭射在了李夜来的胳膊上,将她钉在了地上,并没有要她的性命。
刘非的第二箭就不同了,一箭将淮南王射死。
“王爷!”
李夜来绝望的声音划过长空,她左手握住箭羽,狠狠一扯,将被钉在地上的胳膊带了出来,跌跌撞撞向淮南王的尸体跑去,流下一串殷红的血线。
淮南王死的很快,连句遗言也不曾交代。
李夜来怀抱着淮南王的尸体,恸哭出声。
阿娇看到这一幕,心情有些复杂。
淮南王是诸侯王,纵然行谋逆之事,也不会祸及子孙,白绫一条,或者一杯毒酒,便能谢罪天下。
李夜来不同,谋逆失败,等待着她的,是灭九族,凌迟处死。
而李夜来的心计手段也委实厉害,若她不穿来的外挂,换成任何一个人,都躲不过李夜来的连环计。
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李夜来的谋略与相貌,配得上这首佳人歌。
殷红的血色蔓延开来,李夜来倒在淮南王身边。
阿娇闭了闭眼,道:“找个地方,把他俩葬一处吧。”
可惜了,李夜来的对手偏偏是她。
淮南王与李夜来死后,淮南军队乱成一团,卫青兵不刃血,便收拢了淮南王的军队。
卫青将军队打散后,编入汉军,以待将来对匈奴用兵。
淮南王虽死,可仍有各地的诸侯王在起事,卫青出兵去征讨,卫子夫哭红了眼睛,求他不要去。
卫青抿了抿唇,没有理会卫子夫的哭闹,深深地看了一眼阿娇后,纵马领兵出城。
经过精心治疗和休养后,刘非与韩嫣的伤势好了个七七八八。
伤好之后,二人开始上朝了。
淮南王兵败身死,卫青出兵镇压其他谋反的诸侯王,刘据尚在襁褓之中,长安城中除了刘非外,并无其他掌实权的诸侯王,在这种情况下,刘非出现在的宣室殿的行为,便很值得让人去深思了。
卫子夫抱着刘据瑟瑟发抖。
卫青出城平叛,田蚡虽是丞相,可镇不住这满朝文武大臣,刘非在长安城驻守重兵,他若行谋逆之事,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们母子。
卫子夫终于明白,卫青那日在长乐宫跟她说的话。
主少国疑,是坐不稳这大汉天下的。
刘非手扶佩剑,在宣室殿一站,朗声道:“先帝崩逝,新帝年幼,不堪辅佐,本王推举一人,可为天下之主,不知诸位大臣有何疑议?”
刘非阵前射杀淮南王与刘据的彪悍战绩在前,朝臣们对他多有畏惧,再加上今日他又是一身戎装上殿,寒光泠泠,更让人心底发颤。
汉家江山,诸王有份,谁做皇帝都是做——这位江都王在长安城外屯了二十万大军,李广麾下只有五万兵马,且大多是骑兵,打匈奴是好手,但打起攻城战却远远比不得江都军,他们不这样认为也不行啊。
别问长安城的禁卫军哪去了,禁卫军被阿娇所用,阿娇是谁,刘彻的前皇后,当今卫太后的死对手,刘非真要对卫子夫动手了,阿娇不拍手称快上前补一刀,那都是她心胸宽广不计前嫌了。
一阵骚动后,朝臣壮着胆子,明知故问道:“敢问王爷,那人是谁?”
刘非环视一圈。
田蚡不住擦着额间流下的虚汗,韩嫣的官袍穿的松松垮垮的,盘膝而坐,在一群端端正正的朝臣中间显得格外扎眼。
李广恨恨瞪他一眼,别过了脸。
窦婴闭目养神,一手捋着胡须,另一只手放在宽大的绣袍里。
刘非道:“都没有疑议?很好。”
“江都王刘非,恭迎陛下!”
刘非转身,一撩衣摆,向殿门出跪下。
朝臣们微微一怔。
刘非射杀淮南王,又险些射死刘据,居然不是为了自己?
朝臣们疑惑着,跟着刘非转过身,目光看向缓缓打开的殿门。
清晨的霞光铺满地,阿娇身着玄色衣裳,从霞光中走来。
一阵沉默后,朝臣们炸开了锅:“长公主?!”
“这不行!”
“长公主是陈家女,又是女人,怎么可以称孤道寡?!”
大汉朝虽然出了两位摄政天下威压四海的太后,可不代表他们能接受一位女皇帝。
两位太后之所以能够摄政,那是因为皇帝势弱,她们是以刘家儿媳的身份进行监国,若阿娇登基,那便不一样了。
首先,阿娇身上虽流着景帝血脉,可终究是陈家女,再者,她不可能不嫁人,一旦嫁人,便是将大汉天下拱手相送。
更更重要的是,女子临朝称帝,简直是对他们身为男子的侮辱!
朝臣们群情激奋,口若悬河说着阿娇不可为帝。
阿娇没理会朝臣们的议论纷纷,径直走上台阶,坐到天子宝座上。
卫子夫因以太后身份辅政,坐的是天子宝座的后面,隔着厚厚的珠帘。
见阿娇坐到天子宝座上,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刘据。
刘据吃痛,哭了起来。
朝堂吵闹不休,又有婴儿哭泣,刘非微微皱眉,噌地一下拔出腰中佩剑。
寒光闪闪,朝臣们声音微顿,随后撞柱的撞柱,扯刘非衣袖的扯衣袖——法不责众,刘非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杀了。
一片慌乱中,阿娇挑眉一笑,声音清越:“廷尉大夫张汤何在?”
张汤起身拜下,阿娇道:“扰乱大殿是何罪名?”
“夷三族,家产充公。”
“既然如此,那便去执行吧。位置腾出来,朕也好安排自己的人。”
张汤点头称是,长袖一挥,让禁卫军进殿拖人。
原本要死要活的朝臣们傻了眼。
酷吏张汤谁人不知?铁面无私,连皇后、丞相敢拉下马的人。
再听听阿娇这意思,她早就准备了不少人来填补被杀之人的官职,他们寻死觅活根本威胁不了任何人。
朝臣们不敢再闹,擦着眼泪开始哭先帝。
阿娇见好就收,让张汤立在一边,道:“朕以为,诸位大夫是国之栋梁,眼界心胸远超常人,哪曾想,是朕错了。”
“朕是文帝之后,先帝亲封的长公主。朕的这个长公主,并非继承而来,是朕为大汉立下累累战功,先帝才不得不封。”
“烦请诸位大夫仔细想一想,若无朕,马邑之战是否能大获全胜?若无朕,汉军以步兵远征匈奴拿什么取胜?”
“若无朕,汉军是否有钱粮出得了长安城?”
“若无朕,淮南王起兵造反,匈奴必会趁机南下,内忧外患,诸位大夫可还能在此哭闹不休?”
朝臣们的哭声小了下去。
这些功绩,是辨无可辨的,无论哪一个诸侯王,有此功绩,都能做得了国君。
可偏偏,这人是阿娇。
身为女子的阿娇。
宽阔大殿中,不知谁低低地喊了一声:“可是,你是女子啊。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为帝?”
阿娇扬眉一笑,揶揄道:“这位大夫大抵是忘了,补天造人的娲皇。”
娲皇当政时,人类尚处于母系社会,父系社会后,娲皇的地位不断下降,但可不否认的是,她仍是史上所记载的第一位女皇。
只要是人,便不得不承认她的地位——娲皇捏土造人,只要活着的人,都是她的后代。
阿娇一句话封死了女人不能做皇帝的说辞。
虽是如此,但群臣的质疑仍在。
面对群臣质疑,阿娇侃侃而谈:“朕若为帝,先平匈奴,再清海内。”
“统货币,归盐铁,理万民。”
“十年平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治太平。”
“给朕三十年,朕还你们一个空前强大、万世永昌的大汉!”
阿娇的声音响彻大殿,朝臣们指责的声音戛然而止,清晨的阳光掠过窗台落在她脸上,她凤目上挑,澄明坚定。
窦婴缓缓睁开眼,从袖子里拿出景帝留给他的遗诏,双手捧过头顶,道:“臣窦婴请奏。”
景帝的圣旨简单明了,让窦婴在特殊时期,行特殊之事,无论他做了何事,凭此诏,可免除一死。
窦婴环视群臣,道:“今日老夫凭此诏,请立阿娇为帝。”
内侍声音尖细:“跪。”
刘非一撩衣摆,跪得十分痛快。
韩嫣伸了一个懒腰,整整衣袖,对着阿娇郑重拜下。
一人跪,万人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卫青平叛归来,正值阿娇行天子登基加冠礼,长长的裙摆拖在地毯上,冕旒轻晃,映着霞光。
韩嫣仍担着近卫之职,见卫青过来,手肘撞了一下卫青,瞧着台阶上阿娇,对卫青道:“等来年开春,我也去趟塞外。”
卫青眉头微动:“为何?”
韩嫣骑射虽好,但不通军事,去了塞外,只有迷路的份儿。
韩嫣双手枕在脑后,吊儿郎当地冲前几日刚参他一本的御史大夫翻了个大白眼,道:“还不是有人嫉妒我的美貌。说我什么……”
“好了。”
卫青打断韩嫣的话,揉了揉眉心,看着台阶上的人儿。
那人似乎觉察到了他的目光,微微偏过脸,冲他展颜一笑。
卫青的话蓦然软了三分,道:“你去塞外之事,若陛下同意,我便给你调兵遣将。”
阿娇称帝,改元寿昌。
取传国玉玺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之意。
寿昌元年三月,卫青远征匈奴,得右贤裨王十馀人,众男女万五千馀人,畜数千百万。
寿昌四年,卫青又征匈奴,斩首虏万九千级,牲畜无数。
同年再征匈奴,斩捕首虏五万余级,收河南地。
而韩嫣,终究没去成塞外,卫青的一生无败绩,让同时代的将领他面前黯然失色。
唯有他的外甥霍去病,能稍稍追上他的脚步。
上林苑中,一身华服的韩嫣用金丸打着猎物,身后跟着一群争着捡他金丸的人。
韩嫣又丢出一粒金丸后,懒懒出声:“别费功夫了,当今陛下抠得很,我丢的没粒金丸都有专门的禁卫军捡起回来。”
“便宜不了你们了。”
多年后,雪落肩头,红颜白发。
阿娇摘了天子冕旒,倚在那人肩头。
那人回眸轻笑,眉目还似旧日清隽无俦。
……
“宿主身体已无生命迹象。”
“宿主圆满完成任务,达成千古一帝成就。”
“宿主是否接受下一个任务?”
晋/江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颜夕的意识被抽离,颜夕闭了闭眼,道:“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3D立体环绕的画面出现在她面前。
曹操抚着丁夫人的背,道:“马车就在外面,跟我回家吧。”
丁夫人置若罔闻,垂眸织布。
曹操又说了许多好话,丁夫人像是听不到一般,曹操一声长叹,走出屋外。
他的脚刚刚踏出房间半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丁夫人,轻声道:“真的不跟我回去吗?”
回答他的是丁夫人织布的声音。
“你当真决绝如斯。”
曹操一声长叹,道:“若你以后另嫁他人,我能否来吃一杯喜酒?”
画面一转,曹操奄奄一息,看着满屋子的姬妾儿子,慢慢道:“孤平生从未负人,唯独负了长子子修。”
哭啼不休的人泪眼朦胧地看着曹操。
哟,您终于明白您为了一个女人害死了自己长子和猛将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亏心事了,临到死了,才敢说出口。
曹操缓缓合上眼,声音微颤:“若至黄泉,子修问孤要母亲,孤该如何回答他?”
众人:“……”
颜夕嘴角微抽。
对天下,曹操从未放弃过,对女人,呃,曹操也未放弃过。
若只看了这些,多半会认为曹操是个矢志不移的痴情.人,可事实却是,曹操新得了宛城,庆功宴上喝醉了酒,便问侍从:“城中有妓否?”
侍从们都知道自家主公是个什么鬼德行,什么都是自家的好,唯独猛将和女人是别人家的好。
侍从们听了丁夫人的交代,让曹操少在外面花天酒地,直说没有。
哪曾想,侍从的话音刚落,曹安民便鬼头鬼脑道:“叔叔,小侄昨夜见一妇人,生得十分美丽。”
曹操立刻便来了兴致:“速速带来。”
这个妇人是邹夫人,宛城原本是她相公张济的城池,张济早死,便把城池交给了自己的侄子张绣。
张绣见婶子邹夫人受辱,怒而起兵反曹。
曹操帐下第一猛将典韦战死,曹安民万箭穿心,曹昂为救曹操,将自己的马让给了曹操,自己被张绣的士兵砍为肉泥。
丁夫人虽不能生育,但因与曹操与青梅竹马长大,又是原配,故而地位不可撼动。
曹昂是丁夫人的侍女生的,那侍女死得早,曹昂便一直由丁夫人抚养。
丁夫人得知曹昂战死的消息后,怒而回了娘家。
后来曹操伏低做小将她求回,说自己再也不贪恋女色了,丁夫人与曹操多年夫妻,勉为其难回了府。
没过多久,张绣来降,曹操纳了邹夫人为妾。
丁夫人彻底爆发,誓与曹操不复相见,成了曹操心头永恒的朱砂痣。
天雷加狗血,颜夕眼皮跳了跳:“所以,任务是什么?是收拾曹操,还是让曹操从此只爱她一个?”
“说实话,我觉得前面那个任务更好完成。”
收拾大猪蹄子什么的,她最拿手了。
哪曾想,晋/江系统卡顿的声音响起:“你太小瞧丁夫人了。”
“她可是古往今来第一个敢于休夫的刚烈女子。”
颜夕摸着下巴点点头。
也是,休的还是一个权倾天下的曹丞相,寻常女子,哪有这胸襟气魄?
再说了,曹操渣是渣了点,可跟她报复过的那些渣破天际的渣男们相比,曹操简直就是画风清奇的小白莲——最起码,曹操没有得势之后抛弃糟糠之妻,更没有在决绝之后报复丁夫人。
他被丁夫人单方面休了之后,还升了丁夫人兄弟们的官,对于丁夫人的家人,也是广开后门。
就是改不了自己这贪花好.色的老毛病,见一个,爱一个。
精虫上脑,长子猛将和城池都顾不得了。
也无怪乎,丁夫人会怒而休夫。
晋/江系统道:“她的愿望很简单。”
哦,很简单啊,那就是第一个了。
颜夕跟着系统的话点头:“说吧,想让曹操怎么死?”
晋/江系统道:“她不甘心原本属于曹昂的天下为司马家所得,让你结束三国乱世,辅佐曹昂成为千古一帝。”
等等,这任务叫简单?
三国是个什么时代?
是一流武将打内战,二三流的武将打外站,随便拉出一个二三流的诸侯,都能打得匈奴人看见白马而逃的时代。
武有战斗力破表的吕布,蜀汉五虎个个一骑当千,文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敢问苍天再借二十年的诸葛孔明。
对了,还有东吴擅长放火的一家子。
周瑜一把火烧尽了曹操统一天下的美梦,陆逊一把火让刘皇叔饮恨而终。
碧眼儿孙权虽打仗不行,十万人被张辽的八百人打的自己都险些丢了命,被人戏称为孙八百,但治理天下有一套,又特别能苟,活了足足七十岁。
曹操天时地利人和占尽,南征北战一辈子,也没得了好,只得了三分天下。
哦,对了,丁夫人还跟曹操有杀子之仇呢,八成还要她报复曹操,所以曹操这个大猪蹄,她是一点都用不上。
“宿主是否接受任务?”
“接。”
难是难了点,不过,她喜欢。
——哪怕为了丁夫人“君若无情我便休”的勇气,她也要替丁夫人完成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