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远归远人

傍晚生产队收工的时候, 江满抱着畅畅在门外溜达,老陈婶子经过门口, 江满就问了她一句:“婶子,你看见秀玲姐回来了没”

“在我后边吧, 很快就该来了。”老陈婶子笑道, “你等她有事呀。”

“嗐,我这不是有点担心她吗。”江满说, “你看她这阵子因为她弟的事儿,都气坏了。”

“肖家也是够倒霉的, 这又退了一次婚。”老陈婶子道,“要说余粮小伙子不错的呀。”

“我看不退婚才倒霉呢。”江满停了停,“就她们那家人,我听说那个胡双秸……”

“女方有问题”老陈婶子见她欲言又止,忙追问道。

“我听说……”江满顿了顿,“那姑娘有点不讲究……猪八戒他闺女,自己做了缺德事情要退婚,还倒打一耙。”

“我就说嘛, 好好的怎么突然又退婚。”老陈婶子一拍大腿,“年纪轻轻的姑娘家不规矩,这作风不好的女人可不能娶,娶回家要倒八辈子霉的, 退了正好, 人家肖家一家子厚道人。”

“自己身上就不干净, 好好的突然退婚, 还胡说八道泼脏水,造人家男方的谣。”江满嘁了一声道,“两个村子这么近,你没听说吗,自从退婚那姑娘就没出来露过面,她爹娘为了遮丑,在外头跟人说去城里走亲戚去了。婶子你想想看,这秋收时节忙得要死,谁家十七八岁的姑娘这时候跑去走亲戚,还一去就不回了”

“还真是哎,两个村子这么近,谁还不知道谁呀,我听说从八月十五前后就没在家,说走亲戚去了,怪不得呢,也没听说他家有啥城里亲戚呀。”老陈婶子两手一拍,“合着他家闺女做了丑事,他们退婚还嚼舌造谣泼脏水呢,把责任推给人家男方这家人可真缺德。肖家就该找她们去!”

“他爹娘拼命遮掩呢,死也不会承认呀,人家说进城走亲戚了,当别人都傻呢。”江满说着笑笑,“婶子,家里有人做饭吗”

“小儿媳妇先回来一会儿,也该做好了。”老陈婶子一听她这么说,便先回家去了。

然后没几天,村子里就都传遍了,说胡家退婚是因为胡双秸跟男人私奔了。

农村地方,这年代“私奔”俩字简直有魔力啊,都不用半天就传到了赵家村,搞得周围几个村子都传遍了。

江满:……她可半个字没提“私奔”。

她本意也只是营造一下舆论,把胡双秸招工的事情戳穿,逼得胡家现原形。脏水泼过来了,总得挡回去吧。至于能不能把背后的人也抖落出来,走不步算一步。

私奔这事,关键是大家都还信。胡家那边因为女儿招工的事情有猫腻,遮遮掩掩先没敢公开,同时方便给肖家泼脏水,爆出来别人自然会说是他们招工变心退的婚,就一口咬定女儿走亲戚去了。

等到人人都说他家女儿跟男人私奔了,否认也没人信呀,越描越黑,只好又想法子补救,把胡双秸从城里叫回来,在村里露个面,对外承认说女儿是招工进城了。

胡双秸招工进城才没几天,春风得意,换了身城里人打扮回来了,回村里绕了一圈,证明自己“没私奔”,只是进城当工人去了。

结果村民们便更加确信胡双秸跟男人私奔了,瞧瞧她打扮的吧,城里野男人给买的呗,说招工了,他们老胡家怎么招的工,凭啥招的工,城里野男人给使得力气呗。

自己跟人私奔招工退了婚,还往人家男方泼脏水,这都什么人家呀,三村五邻都纷纷评论,说胡家这种“倒打一耙”的行为太缺德。

肖家和媒人这时候自然不能闲着,找上门讲理去,胡家有嘴说不清,又不敢和盘托出,闹得各种灰头土脸。

结果这么一闹,胡双秸一个新招工进厂的工人,影响就太不好了,反而让很多人盯上了她,追责她到底怎么招的工。本来也还没转正呢,厂里也不想背这个锅,一个月后从县食品厂被退了回来。那年代毕竟要讲究政治影响。

后来胡双秸匆匆找了个外地人远嫁了,这是后话。

秋后江满这个大队会计就忙了些,农村人劳作一整年,一整年的生计都在她的账本和算盘上呢。晚上畅畅睡了觉,她点灯熬油加班,实在忙了,就让肖秀玲帮她带畅畅。

过了霜降,生产队收完红薯,秋收就算全部结束了,老队长召集各所有生产队干部,包括江满一起,用了整整两天工夫,把全年的收入支出盘了一遍,给村民社员分粮食分钱。

其实分钱很少,生产队本身也没别的收入,老百姓吃粮靠集体,开支花钱则靠着家里的鸡鸭猪。但这一年风调雨顺,粮食收成还不错,收成好了大家都高兴。

江满没下田劳动,可也完全能体会社员们年底收获的那种心情。她这个会计全程参与分粮分钱,保证各家公平,对于一个农户家庭,少算半斤红薯都是大事。

她自己家呢,分到了两口人的秋粮,包括玉米、黄豆、鲜红薯和红薯干,还有少部分杂粮和花生。

有她一半工分的支撑,加上生产队给干部们又多发了一点“津贴”,她今年挺满意了。粮食宽裕,江满除了把花生、黄豆榨油,就决定来年开春多养些鸡,反正她住在村边,鸡们可以赶出去散养在大场和田野,公鸡杀肉,母鸡下蛋吃。

估摸着吃不完,江满在肖秀玲的建议下,把一部分鲜红薯煮熟切片晾晒,做成了熟红薯干,甜津津的好吃,好存放,方便大人孩子当零食,给姚志华也寄去了一大包。一同寄去两瓶辣豆酱,除了原来猪油渣、辣椒之类的配料,还加了炒熟的花生米。

结果这哥们回信说,媳妇哎,我现在在宿舍不要太受欢迎啊。为了辣豆酱,为了熟薯干,几个舍友心里过意不去,整天抢着帮他打水打饭。

天气一天天变冷,乡村进入了农闲时节,村里倚着墙根晒太阳的闲人又多了起来。江谷雨和刘江东下班骑车来到时,天都傍黑了。

“小刘又加班了”江满习惯性地往这方面猜,毕竟刘江东这样的基层民警,指不定啥时候忙,一旦有事,他就没法按时下班。

“不是。”刘江东指指江谷雨,笑道,“来的路上,她说想吃冻红薯,半路下车跑去田里找。”

“怎么寻思想吃那东西,现在都还没上冻呢。”收获了的红薯藤,根上偶尔会有落下的小红薯,天冷结冰一冻,就变得甜甜的水水的,跟冻梨子味道差不多。

江满好笑地看了江谷雨一眼,问道:“去检查过了吧,怀上了”

“还真让姐说准了。”江谷雨没说话,刘江东在一旁笑着答道,“昨天一早去县医院查的。”

“怪不得。”江满一听就笑起来。前几天小两口来串门,江谷雨悄悄跟她说经期过了十多天了,江满数落她心大,叫她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小两口说星期天就去。

江满虚虚地指指江谷雨:“小刘我跟你说,她现在应该还没开始怎么反应呢,你看着她好好吃饭,别让她瞎折腾。”

“我怎么瞎折腾啦,我吃饭认真着呢。”江谷雨抗议,“姐,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我亲姐,你都不向着我了。”

“我才不是你亲姐呢。我是小刘亲姐。”江满笑道,“对不对呀小刘”

刘江东只管咧着嘴笑。江谷雨笑嘻嘻蹲下来想抱畅畅,刘江东忙小声提醒她:“你小心点,婶子说前三个月尤其得小心。”

“哪有那么娇气。”江谷雨笑嘻嘻问畅畅,“畅畅,想小姨了没”拍拍畅畅的苹果脸,“叫小姨。小姨给你带果子吃了。”

畅畅手里啃着个清甜的水萝卜片呢,努力啃了一口,眨巴着眼睛看看江谷,慢声慢气地:“姨。”

“想没想小姨”

“想。”

“哪儿想了”

“啊。”畅畅拍拍小肚子。她会说的词还不多,一个啊字简直可以表达很多意思。

“小刘说的对,你还是别抱她了。”江满忍不住数落小两口,“怀上了,这天都黑了还骑车跑来你们俩还真是心大。”

按往常习惯,吃过晚饭小两口再骑车回去镇上,天都黑透了,好在今晚月亮挺好,刘江东应该也不是不靠谱的人。

“往后天黑的早,要来你们白天来,晚上可不许骑车出门了。”江满让江谷雨领着畅畅,不客气地使唤刘江东去烧火热馒头,自己则去收拾准备桌子吃饭。红薯玉米粥加了荠菜,萝卜烧肉,辣椒炒干豆角,她又去切个小咸菜。

“谷雨你还有啥想吃的”江满问,“罐子里还有秋天保存的鲜辣椒,炒个鸡蛋吃”

“不用,我又不是畅畅,还用问我吃啥。”江谷雨不好意思地笑,“姐,我啥感觉也没有,真的,吃啥都香,比平常饭量还长了。要不是医生说,我都不信。”

“那你就偷着乐吧,你可不知道她们那些反应重的,有多遭罪。”江满把切好的小咸菜装在盘子里,淋上几滴熟花生油,“你婆婆怎么说的”

“别提了,我们去检查的时候吧,也不知真假,就先没跟我婆婆说,回去我婆婆一听就说,她可松了一口气。”江谷雨摇头失笑,“以前她提过几回,小刘跟她说不急,她也没多在我跟前催,这回说实话了,说她其实挺着急的,亲戚朋友也光有人问。”

“你们这才结婚不到一年呢,你们结婚……”江满顿了一下,心里数了数,“农历这都十一月了,你们结婚也十个月了呢,快一年了,你婆婆能忍住没整天催着念着就算是好的了,换个强势耐不住的,早该叫你去求医问药找偏方了。”

“可不是,我们供销社刘晓娟,刚结婚嫁过去才四个多月,她婆婆就整天问,担心她不能生孩子,还在外面跟人讲。”江谷雨想了想,自己也笑起来。似乎婆婆们的乐趣和职责,就是催婚催生了吧。

江谷雨居然一直也没这么反应,孕吐很少,恶心都没有几回,还真是像她自己说的,吃啥都香,看啥好吃的都馋,饭量还比怀孕前大了,生活作息一如往常,脸色红润根本不像个孕妇。

江谷雨怀孕不到三个月,农历腊月初五,江振宝来送喜蛋,江大嫂生了个女儿,取名叫江丽。

腊月十四,大哥家给孩子送米办酒,天有点冷,碍于江老爹还在世她不去又不好看,好在一岁半的畅畅已经能带出门了。

送米回来,给畅畅做了件过年的新衣服,用的是姚志华从沪城寄来不用布票的粉黄色灯芯绒。老陈婶子来借扁筐,又唠叨说这都是人家娶媳妇定亲的好料子,平常谁家舍得给个屎孩子穿呀。

老陈婶子:“畅畅妈不是我说你,你年纪轻也得学会过日子,会打扮十七八,不会打扮屎娃娃,没你这么惯孩子的,小孩子要惯坏的。”

说得江满有点不太高兴,想想老陈婶子也就这张嘴讨厌。于是送老陈婶子出门,瞧见她小儿媳妇站在门口,就笑吟吟说道:“婶子你不知道,这布料买都买来了,不给孩子穿我自己都穿上,又有人该数落我烧包败家不会过日子了。”

于是老陈婶子回去被小儿子埋怨了,叫她没事别整天八卦别人家。

新裤子做好了,新棉袄还没做好,姚志华放寒假回来了。

姚志华放假回来不稀奇,稀奇的是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回来一个。

姚志华腊月十八回来的,天傍晚,小风嗖嗖刮着,照例背着个大行李包,一进门就喊:“畅畅,爸爸回来喽。”

“畅畅,畅畅。”喊了几声没动静,姚志华又开始喊,“江满,江满,媳妇儿……”

屋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看了看他,审慎地没反应。小姑娘穿一件连着背心的红色棉裤,迈着小短腿,扶着门框慢腾腾稳当当跨过门槛,就站在门旁,歪着脑袋看他,手里还拿着个小皮球。

“畅畅,哎,小东西又不认识爸爸了。”姚志华转头对身后的人说,“快请进,这就是我女儿畅畅,一岁半了。”

江满从厨房出来,看到他后边跟进来的人,一愣。

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只剩下一片红晕,江满仔细看了看那人,一手提着个不大的提包,另一手拎着个眼熟的大编织包,姚志华的。

还真是陆安平。一看就是姚志华给带来的。

“回来了。我还预备你晌午前能回来呢。”江满手里拿着勺子迎出来,眼睛却盯着陆安平身上,“你还带了客人呀,这位是……”

“弟妹,你好。”陆安平点头笑笑。

“哎哟,你是……陆安平”江满语调悠悠地拉长,笑了下,“怎么是你呀。我可真没认出来,您贵人事多,可真是好几年没见了。”

陆安平脸色有些复杂的尴尬,看看姚志华,结果姚志华根本没顾上他,放下行李包就忙着跑过去抱他闺女了。小孩还不愿意让他抱,推开他迈着小短腿往江满这边走,姚志华就很没出息地哈腰跟着,一边逗小孩说话。

“畅畅,畅畅,叫爸爸,我是爸爸……”

陆安平指了指隔壁:“那个……弟妹,你知道秀玲和杨杨他们呢,家里没人。”

“哎哟,这可不知道。”江满心里琢磨着,眼看天都黑了,这位跑来是怎么个打算手里就拎着个提包,也没带什么行李,这是没打算多停留呀。

江满说:“她一个人带孩子忙,平常也不能出门,现在刚好杨杨放寒假,谁知道去哪儿了。”

“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陆安平追问,随即补充道,“我跟志华回来时,顺路先经过爹娘那边了,家里也没人,锁门了,爹娘和余粮都不在。”

这年代当地男人,一般管岳父母叫“叔婶”,不是招赘就不用叫爹娘,江满刚开始都觉得真新鲜啊,后来发现当地都这么叫,岳父母家也不会有谁觉得不对不公平,还真服了。

陆安平有些不同,他到村里来插队,娶了肖秀玲之后就一直跟着岳父母生活,也没人要求他,他就自己叫“爹娘”了,还被村里人说笑一波,说他是一心想靠丈人家生活。

那时候知青口号就是扎根农村一辈子,也没人认为他们有一天会回城,村里人眼里他跟入赘也差不多。

这会儿江满听见他还叫爹娘,掀掀眼皮子看看他,心里转悠了一圈,平淡地一笑:“你说肖家大叔大婶啊,他们住得远,去哪儿了我可不知道。不过前几天我听说,她家亲戚给秀玲姐介绍个男人,死了老婆没带孩子的,就是路远,外省的,条件挺不错,也兴许趁着快过年,一家子去走亲戚相亲了吧,要是成了,指不定就不回来了。”

陆安平站那儿脸色一变,江满笑笑问:“你这次干啥来了,找秀玲姐啥事”也没等陆安平回答,她就自顾自道,“来看杨杨啊还是想把杨杨要走啊那你可打算好了,这里是姚家村,不是别的地儿,杨杨是秀玲姐的命根子,你要杨杨等于要她的命,再说小孩都五岁了,见了面恐怕也不认你。”

“……”陆安平张张嘴,大约认清了不受待见的事实,徒劳地解释道,“弟妹,我,我回家来,我不是来跟秀玲抢孩子的。”

“哎说来话长,媳妇儿,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姚志华抱着闺女插进来,一边畅畅还在努力想挣开他。

姚志华给江满使了个眼色,意思意思差不多了啊,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给畅畅,笑道:“媳妇儿,晚上吃啥呀先别说了,瞧我这一身脏一身累,又累又饿,先给口热水喝呗。”

“暖壶有水自己倒。”江满瞅了他一眼,也用眼神回他:你最好认清形势,找准立场。同时指指畅畅:“别给她吃那么多糖,耽误吃晚饭。”

“吃块糖也不饱肚子,耽误不了吃饭。”姚志华说着,还是赶紧把手里的糖往口袋里转移,只留下两块。畅畅只顾剥开手里的糖,一回头,咦那么多糖呢马上踢踏着小腿要下来,下来就往江满跟前跑。

“妈妈。”小姑娘举起手里的糖,“吃。”

“不能多吃,只能吃一块,留着肚子晚饭吃肉肉。”江满帮她剥开糖纸。

“她现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刚才我抱她,她说不要。”姚志华蹲在地上,看着闺女自己傻乐呵。

“能说一两个字的,也就会说要、不要、吃、喝,拿,走,整句话还说不了。”江满拉住抱着她腿想往上爬的畅畅,指指姚志华,“叫爸爸抱你,妈妈去做饭给你吃。”扭头交代姚志华,“注意给她擦嘴,刚换的衣服,可别吃糖吃得一大堆口水。”

她扭头走回厨房,姚志华抱起畅畅,就招呼陆安平进屋里坐。

外头天色暗,屋里已经黑漆漆的了,他点亮煤油灯,倒了杯水让陆安平先坐会儿,自己抱着畅畅去厨房。

“做什么吃”姚志华抱着畅畅进去,辣椒味道一呛,赶紧又退出来。

“中午擀的面条,结果你没回来,现成的手擀面还没下。”江满塞了一把火,扭头小声质问,“不是早上能下火车吗你——”她抬抬下巴示意一下屋里,“你怎么跟他搞到一块儿去了说说清楚,不然我连你一块赶出去。”

“媳妇儿,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姚志华无奈地白了她一眼,怎么叫搞到一块了呀,“我在县城汽车站遇上他的。”

“真有这么巧”

“这有啥好奇怪的,县城到镇上统共两班车,碰巧他也是今天来,可不就巧了吗。”姚志华解释道,“遇上以后,他就拉我去吃个早饭,两人聊了会儿,结果聊起来误了上午那班车,一直又等到下午。”

“那今晚,你是不是还打算多一个人吃饭”江满看看切好的肉丝,舍不得,赌气道,“我现在不想做饭了。”

“肖家没人。”姚志华把畅畅拉到身后,领着她的小手嘱咐,“畅畅咱不进去,妈妈炒辣椒呛人。”

一边哄孩子,一边自己伸头进去,小声说:“他今晚指定得在咱们家吃,大冷天你就行行好,随便弄点儿,够吃的就行了。肖秀玲真去相亲了啊”

“指不定就是真的。”江满锅里红辣椒稍稍过油,刺啦一声把鸡蛋液倒进去,“人生就是缘分,谁知道呢。”

“啧,你瞅瞅陆安平那张脸。”姚志华摸着女儿软软的头发,一时觉得自己日子安生,媳妇好闺女乖,人生幸福满足多了,“可真是巧了,你说她今晚真要不回来,我还得想法子安排陆安平住下呢,我哪来的地方给他住啊。”

“你想什么呢。”江满冷冷笑了下,“她回来你就不用安排陆安平住下了”转念一想,“可也未必,指不定肖大叔和肖余粮回来,直接给他一顿乱棍,你就不用操心他没地方住,就可以送他去医院了。”

“我说媳妇儿,我就碰巧跟他一起回来,不用当阶级敌人吧”姚志华扁扁嘴,挺委屈的样子,“你说我这是什么命,每次放假兴冲冲往家跑,结果呢,闺女不搭理,媳妇还挤兑。”

“谁让你跟他一起回来了”江满忒的一笑,马上脸色一换,“你都把他带到我们家来了,你脑子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