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了十几分钟的队,终于排到他们了。
容庭这是第一次走人工结账通道,这收银台的小货架上摆满了小商品,他闲着无聊就想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口香糖,咦,他吃过,味道还不错,可以吹泡泡很好玩。
他壮着胆子拿了一瓶水果味的口香糖放在收银台上。
见父皇没什么反应,他又低头去看还能买些什么东西,一会儿的功夫又拿了一包彩虹糖,还拿了一个银色盒子,虽然上面也没写是糖果,但应该也是吃的吧!
容珩也知道容庭在拿东西,他瞥了一眼,都是些包装花花绿绿的东西,也就没放在心上。
还是排队走人工好,收银员报个数目,他从钱包里直接给钱。虽然排队慢是慢了些,可明显这种方式才比较方便。
“收好您的小票。”
容珩将小票随手放进大衣口袋里,这才提着购物袋,带着容庭离开了超市。
超市虽然开着很足的暖气,可人实在太多了,空气也不算流通,让人心里闷得慌,出来以后算是舒服了。
父子俩也没有心思去逛别的商场,直接回家。
回到家以后容庭找出他拿的那桶泡面藏起来,又跑到厨房问道:“父皇,需要我帮忙吗?”
他总觉得,父皇好像在这件事上都没他能干。
容珩摇了摇头,正在卷袖子,“不用。”
虽然他说不用,可容庭还是不放心,搬了个小板凳坐下厨房里看着,眼看着父皇都不准备淘米就要煮饭,他赶忙出声提醒,“父皇,要淘米,我看母后每次都要淘米两三次才煮。”
“……哦。”
接下来容庭又见缝插针、小心翼翼地告诉了容珩燃气灶该怎么打开,抽油烟机该怎么打开,这让容庭非常绝望,他虽然不是很喜欢在外面餐厅吃饭,可面对此情此景,他很想说,父皇,要不咱们去外面吃吧。
只是他不敢说,因为父皇好像对这件事很执着很认真,现在他也只能庆幸了,庆幸厨房的佐料上都贴有标签,父皇应该不会把白糖当成盐,也不会把醋当成生抽。
尽管容珩没有下厨做饭的经验,但他毕竟是个聪明的人,看了看孙启明发给他的菜谱,上面的步骤都非常详细,他在脑子里过了几遍,这就准备开始了。
本来容庭对这顿午饭是不抱有希望跟期待的,可看着看着,他发现……可以稍微期待一下了。
容庭最崇拜的人就是自己的父皇,虽然来到这个时代以后,他对父皇到底是哪种人产生了疑虑跟猜测,可这也没有影响他的崇敬之情。
本来容庭昨天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跟秘密说出来以后是轻松了很多,可这会儿他看着父皇正在很认真严肃下厨的样子,他忍不住在想,他在母后那里听到的回答,也不过是母后的猜测罢了,要不要亲口问问父皇呢,他就是想问父皇,为什么要假装失忆,为什么要骗人……
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问,索性就从厨房出来,直接回了自己的卧室,反手将门关上,悄悄地拨通了母后的电话号码。
母后说过,他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情都可以问她。
医院里,宋爷爷一直吵着想喝点甜的,宋园在征求过医生的建议以后,便来到住院部一楼大厅的自动贩售机前,还没来得及塞钱进去,手机就响了起来,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看到来电显示是咕咕小可爱,她下意识地就笑了起来,接起电话,声音也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咕咕,怎么啦?”
“母后……”容庭捂着手机,压低了声音,“我想问父皇,为什么要假装失忆为什么要说谎,母后,可以吗?”
宋园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很较真的人,他疑惑的事情,他就一定要找到答案。
虽然她并不希望自己和容珩的关系影响到他,内心深处也不希望他知道这些事,可当他真的想去寻找一个答案时,她也不会去阻拦他,沉默了片刻,她轻声道:“你如果很想问的话,就问吧。他是你的爸爸,你们父子俩也应该是很亲近的关系。”
“那父皇会怪我吗?会骂我吗?”容庭不确定的问她。
“他骂过你吗?”宋园反问他。
容庭摇了摇头,才发现自己是在讲电话,又赶忙回道:“没有,父皇只是对我严厉,好像没有骂过我。”
“你想问就问吧,他如果骂你或者怪你,你再说给我听。”
容庭听了这话瞬间就不怕了!
对啊,现在跟以前是不一样的了!以前在宫中,母后又不在,现在母后就在他身边,他是有妈妈的。
“好!我等下就问父皇!”
“恩。”
容庭说的“等下”一直在拖延,好不容易等到饭菜都熟了端上桌,都已经一点多了。他早已饥肠辘辘,想着吃完饭以后再说。
实际上,严格按照食谱步骤来做饭,想要做得很难吃,那也是一种本事。
容珩这种完美主义者是不可能做出黑暗料理来的,他每一步都按照食谱上的来做,最后做出的红烧鸡翅味道也还可以,清蒸鲈鱼就更不需要什么技巧了。从超市买来的那桶泡面也被容庭遗忘在角落里,吃完饭以后,他用纸巾擦了擦嘴巴,一脸满足,倒不是说父皇的厨艺多么好,离母后还差得远呢,他就是觉得……自己的人生有点小圆满了,吃过母后做的饭菜,也吃过父皇做的饭菜,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容珩收拾碗筷的时候,看了看自家儿子,内心还是有些遗憾的,如果他今年十岁以上的话,这种事情也就可以交给他来做了。
虽然有洗碗机,但容珩并不会操作,就只好再次卷起衣袖亲自洗碗。
像下厨做饭又洗碗这种事,他这辈子也是第一次做。
容珩无奈又自嘲一笑,他骨子里也是自傲的,只是很多以前他以为他死也不会去做的事,在失去她的这几年里,竟也成了很想去做的事。比如像一个普通男人一样照顾她,比如向她主动低头。
容庭有午睡的习惯,不过今天只有他跟父皇在,他也不敢午睡了,抱着那本大明亡国史坐在沙发上翻着,眼皮子直打架。
“这些书都可以好好看看,可以吸取一些教训。”容珩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沉声道,“一个朝代有兴就有亡,很多事情都不用强求,就比如大烨朝可能数十载以后,也会出一个昏庸的君王,在民不聊生以后,就会有人来推翻。”
“父皇!”容庭没想到父皇会说出这种话来。
“不用惊讶。身为储君,你只需要保证两件事就好,第一,你继位以后做个好皇帝,第二,选出一个明君继承人。很多人能够做到一点就已经很不错了,但我希望你能将这两件事都做到。”
容庭捧着这本书,一时之间也不明白父皇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侧过头问容珩,“父皇,我有一件事情想不通,您能回答吗?”
“什么事?”容珩正在随手翻看报纸。
“父皇,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容珩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他了解自己的儿子,便低声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您没有失忆。”容庭盯着他,“之前我一直觉得不对劲,直到您给母后送了梅花,我不认为这是巧合,父皇,昨天我未经您允许试探了您,您看到那枚观音玉佩时的表现就已经证明了,您并没有忘记。我只是想不通,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说谎话?”
容珩静默,随后说道:“你告诉她了。”
“恩,我昨天就说给母后听了,母后跟我说,谎言分成好几种,我不知道您是哪一种,也没想通您的用意。”
容珩面色微变,“她还说什么了?”
容庭回忆了一下,歪着头回道:“母后说您尽到了作为父亲跟君王的责任,也许您有自己的考量,母后好像并不惊讶,我问她,她说……”
“她说什么。”容珩一扫之前的淡定,甚至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母后说,她已经习惯了。”容庭不解,又自言自语说,“难道外祖父也经常骗母后吗?”
容珩内心震惊不已。
是了,他之前以为她的不对劲是来自于容庭,是容庭跟她说了些什么,现在想想,他真是大错特错,因为他的自大,他甚至都已经错失了解释的最佳时机。
即便现在很惊讶,内心也是惊慌的,但他还是勉强自己镇定下来。
他儿子还在等着他回答问题。
容珩的视线放在自己的这一双手上,想要拼尽全力抓住的人,这双手,还可以再次抓住吗?
“父皇……”容庭见他不出声,又轻轻地喊了他。
容珩回过神来,恢复了之前从容不迫的神色,脸上甚至带了些无奈的笑,他沉声道:“只要你活着,总会碰到让你身不由己的事,我骗你,骗你的母后,的确是经过考虑以后才这么做的。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但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体会我的身不由己。”
“费尽心思的说着谎言的那个人,其实内心也很害怕,害怕自己一步错步步错。”
“容庭,我不是不想诚实,而是我没得选。”
容庭的神色茫然,以他目前的阅历,并不能听懂这番话,就像他听不懂母后的那句习惯了。
容珩探出手,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拍了拍容庭的肩膀,笑着说道:“父皇希望你以后能够成为无畏则刚的君王,不要像我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