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庭是个很倔强的小孩,他固执起来那是比牛还犟,他吵着闹着要回家,宋海平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还跟前台借了体温计,一量什么事都没有,但也实在拗不过他,就只好收拾东西退房准备回家。
容庭坐在后座上,一副谁也不想搭理的表情。
宋海平无奈地发动车子,嘴上还在骂他:“我上辈子欠了你妈妈,也欠了你的,你这就来跟我讨债了,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来到这里,泡个温泉就闹着要回家,你是怎么了,啊,你是怎么了,你说来我听听!”
容庭根本就不想说话,只是看向车窗外,小爪子还是攥着,似乎是在跟谁置气。
他并不经常会生气,大多数时都是在懊恼,这还是第一次黑着脸。宋海平很想知道他是怎么了,可他硬着一句话都不肯透露,实在令人头疼。
“算了,我不说你了,回家让你妈收拾你。”
容庭轻哼了一声,烦躁的甩了甩头,想将今天看到的画面从脑海中甩出去。
容珩并没有发现容庭,一顿饭他吃得心不在焉,只是他作为男人,也不可能去落一个跟他无冤无仇的年轻女子面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现在是个哑巴,不需要回应别人什么,有的话爱听就听,不爱听就把耳朵关上。
于雅意也很反感相亲,她在国外长大,对国内这家长催婚并不赞同,只不过跟着爸爸过来,看到容珩的时候,就有点儿意动了。
当然她也没想过要跟对方立刻成为男女朋友然后结婚……那太烦了。
她爸爸话里话外都在劝她,说他是多么多么好的对象,算得上是京市富二代的第一人了,只要她嫁给他,可以给公司给家族带来多少利益。
挺无聊的。
跟这种级别的帅哥吃一顿晚饭,对她而言也是赏心悦目的享受。
至于别的事,还没负距离接触,她也不想考虑那么多。
“谢先生,你头发是染的吧,很酷炫呢。我就很想染白头发,不过我爸我妈肯定不同意。其实我觉得你黑头发可能会更好看一点。”
“谢先生,你有多高啊,应该有一米八吧,我爸爸就有一米八,你看着比他要高,难道是因为没啤酒肚吗?”
于雅意跟容珩吃了一顿饭,即便知道对方现在因为心理问题不能开口说话,可也忍不住遗憾。
她不太喜欢这种冰山型的,她又不是自虐狂,还得在男人面前倒贴,只不过是看他长得帅就乐意耐心一点。
看来他也对她没兴趣,这不,从见面到现在,他统共都没看她几眼!
这种不懂得欣赏她的美的瞎子,她也不喜欢。
“谢先生,你是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于雅意又好奇问道。
容珩抬起头瞥了她一眼,算是给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反应,他点了点头。
于雅意故作夸张的捂着嘴,“原来你听得到我说话呀!”
“不过你有女朋友你还出来相亲,这很渣诶!”于雅意一手托腮,“你女朋友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反正要是我男朋友跟别的女人相亲,我估计会跟他分手,当然啦,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于雅意就算之前对容珩有那么点心思,这会儿听到他有女朋友,也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她口味没那么重,会对有主的男人感兴趣。
“那我先走了,你不用付钱,经理知道我是谁,肯定已经吩咐过服务员了。”于雅意拿着包包起来,又看了他一眼,“拜拜!我会帮你保密,但我会告诉我爸爸,是我没看上你,这算是我跟你索取的报酬,你不介意吧?”
容珩没看她,继续低头吃东西。
没劲。于雅意踩着小高跟,愉快地离开了餐厅。
这里餐厅的服务员都很有眼色,容珩抬起手招了招,就有服务员快步走上前来。
容珩翻着餐单,指了指甜品区的一个蛋糕,示意他要这个。
服务员见他都吃完了,而且大小姐也走了,便试探着问道:“是在这里吃还是打包?”
“打包。”容珩实在不喜欢跟人比划,这样会显得很蠢。
他并不喜欢吃甜食,只是刚才在看餐单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这个奶油蛋糕,想起了那一年她怀孕的时候,别人都说酸儿辣女,她却酷爱甜食,有一次他没让太监提醒,悄悄地过来,走到宫殿门口,就听到她在闹脾气,跟身边的宫女抱怨:“为什么这里没有蛋糕,我好想好想吃蛋糕啊!想疯了都!”
宫女问她,蛋糕是什么。
她是这么描述的:“蛋糕很香甜,上面有一层白色的奶油,很软绵,对了,奶油上面还有红色的一点果酱,超级好吃,我真的好想吃啊,甜甜的,香香的。我都不知道这蛋糕是用什么做的,只知道有鸡蛋,有面粉……”
后来他让御膳房的人去做她口中的蛋糕,大概是没做成功,她并没有那么开心。
这会儿看到这餐单上的图片,好像跟她描述的很像。他本来是想打包一份的,但又想到容庭还在家里,便道:“打包两份。”
“好。”
***
宋园还在玩游戏,就听到开门声,从房间出来,看到容庭跟宋海平都回来了,很诧异的问:“你们不是要在度假村过夜吗?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泡个温泉就回来?”
说起这件事宋海平就来气,无奈地指着容庭说:“你儿子啊,他真不是一般的磨人,他莫名其妙的就要回来,我跟他说尽了好话,他都不肯听,你看看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反正没咳嗽也没发烧。”
宋园蹲了下来,探出手试了试他的额头,“确实没发烧啊,难道是第一次泡温泉不适应?”
“谁知道。”宋海平说,“我刚回来的路上打电话问了一个熟人医生,医生说没什么事,休息好就可以。不过今天晚上还是要观察一下,就怕他发烧。”
“小孩子好像的确不太适合泡温泉吧。”宋园还很心疼容庭,拉着他坐在沙发上,“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容庭摇了摇头,“母后,我不渴。”
他说话时的语气也不对劲,丝毫没有平常的开心。
“诶,我这临时有点事,得出去一趟,晚上不一定回,你记得把门窗都锁好。”宋海平拖鞋都没换,这就准备走了。只不过在临走之前,他没忘记对容庭说,“你嘴巴这么严实,有些事你不愿意跟我说,你总愿意跟你妈说吧,开年就六岁了,别让你妈跟着瞎担心,知道吗?”
“恩。”容庭闷闷地回。
等宋海平走后,宋园也不放心,拿了体温计给他测量体温,的确是没发烧。
“咕咕,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容庭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母后,我有些事还没想明白,等我想明白了再跟你说。”
这件事他不会瞒着母后的,那样的话,母后就太可怜了,他说过的,他承诺过的,就算骗天下人,也不会骗母后,只是他要想明白,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看他这么一本正经又郑重其事的样子,宋园被逗笑了,笑过之后又点了点头,“好,妈妈永远都是你最忠实的倾听者。”
容庭心情实在是不好,垂着头,“母后,我想练会儿字。”
“不是说不舒服吗?今天就休息一天,明天再练好不好?”
“我今天想写字。”
宋园只能答应,“那好吧,只能练一会儿。”
她儿子实在是太自律了,有时候她都觉得他不是一个孩子,她小时候如果像他这么自觉这么勤奋的话,估计早就是学霸了。
不过,她当不成学霸,她儿子成了学霸,那四舍五入一下,她也是学霸。
容庭来到书桌前,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他拿起毛笔——
脑子里这会儿很乱。乱到他都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父皇就一定什么都是对的吗?
父皇就不会做错事吗?
母后为什么会跟父皇成婚?母后又为什么会离开?
有太多太多他想不通的事了。他不可以装傻。
他突然想起了海伦老师那痛苦又压抑的哭声、还有被她取下的婚戒。
他闭了闭眼睛,在心里跟自己说,容庭,你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你可以分辨对错是非的,只要你愿意。
容庭深吸一口气,落笔在面前的宣纸上分别写上两个大字——
静!
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