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沈砚书原本是帮容溪找人调查明德医院跟任家的合作案, 可是中间却出现了一点意外。

无意中查到容明德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和任家老爷子认识, 而那时,他还是市医院的一名妇产科医生。

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听他提起过两家之间的渊源, 一直都以为容明德跟任家的来往,是在这几年里才有的。

市医院,对沈砚书来讲是个有些特殊的地方。

十八岁成人礼之后,父亲沈兆轩和母亲穆芙蓉曾经同他促膝长谈,将他的身世和盘托出,只是因为觉得他有资格知道关于自己的事情。

当然, 他们也告诉他, 在将他带回沈家之后,他们曾经试图寻找过他的亲生父母,但最终无果, 只知道他应当是在市医院出生的。

所以这次,他心动了,尽管从前从没有想过要寻找素未谋面的亲生父母。

按照约定,侦探会每隔几天向他汇报一次调查结果, 以同城快递的方式寄来书面文件。

他最新收到的调查结果, 再次确认了他出生于市医院这一点,但他的父母到底姓甚名谁,还有待进一步调查。

想来应该不用等很久,沈砚书这样想着,把文件放进抽屉里锁了起来。

容溪这段时间似乎找到了新的研究乐趣,居然看起了《黄帝内经》来, 只是她西医出身,读文言文有些吃力。

“为什么不找一本译文版?”沈砚书对此很费解,“或者有中医药大学的公开课,你看那个不是更容易懂?”

容溪摇头,“那样会带有译者或讲课人的主观理解,我想看看自己能理解多少。”

沈砚书闻言扶额,“可是你没有中医基础理论功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完一遍?”

“沈木头,我记得你以前看过很多古籍的,《内经》应该难不倒你罢?”容溪眼眸一转,乌黑的眼珠子里迸出光来。

沈砚书心里打了个突,“……我不懂医。”

医学著作,不管是古籍还是新书,都夹杂了许多的专业术语,沈砚书不是学这个的,能看懂的很有限。

但容溪不肯放过他,“下边有小字注解呢,你当做文言文阅读理解,给我翻译一下嘛。”

说着摇摇他的手臂,“好嘛,求求你了,砚书哥哥。”

她声音软糯,满眼都是濡慕,很知道自己什么做派能叫他心软。

沈砚书对这样的容元元毫无底线,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书,望了眼挂钟,“很晚了,你回房躺床上,我给你念。”

顿了顿,觉得自己实在无法胜任,又不想叫她失望,只好退而求其次,“我给你念,翻译不出来的我就跳过去,你有个印象,说不得以后就懂了。”

容溪点点头,踩着拖着跑回了房里,滚进被子里躺好,拍拍床边,“男朋友,坐。”

沈砚书愣了一下,看见她面上俏皮的神情,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

他翻了几页书,突然想起什么来,“其他的我解释不了,但里头的五音疗法我还是知道一点的,我给你讲这个,其他的你找同事请教或者买参考书看?”

容溪眼睛一亮,在被窝里用力点点头,这是个意外之喜,但又在意料之中,概因沈砚书以前跟老师学琴,都是要学儒家经典的。

“……上徵与右徵同,谷麦,畜羊,果杏,手少阴,脏心,色赤,味苦,时夏。上羽与大羽同,谷大豆,畜彘,果栗,足少阴,脏肾,色黑,味咸,时冬。”沈砚书的声音平稳和缓,一字一句都念得清晰。

他读了两句原文后又按着自己的理解和原文注释翻译一遍,“上徵与右徵同属于火音类型的人,用五谷中小麦、五畜中的羊肉、五果中的杏子等苦味食物调养,属于手少阴心经,表现为赤色,适宜苦味的食物,适应夏季的气候。上羽与大羽同属于水音类型的人,用五谷中的大豆、五畜中的猪肉、五果中的栗子等咸味的食物调养,属于足少阴肾经,表现为黑色,适宜咸味的食物,适应冬季的气候……”

五音的宫商角徵羽分别对应五脏的脾肺肝心肾,在原文中详细提出,“肝属木,在音为角,在志为怒;心属火,在音为徵,在志为喜;脾属土,在音为宫,在志为思;肺属金,在音为商,在志为忧;肾属水,在音为羽,在志为恐。”

但要真正弄明白,容溪还需要花费一定心力去学习五运六气学说,搞明白“五音建运,太少相生”是怎么个意思。

这些是沈砚书此时此刻无法给她讲明白的,时间晚了,容溪原本还听得认真,但慢慢却困了起来。

他的声音太柔和了,在安静的夜晚里像一支催眠曲,叫她的睡意慢慢升腾而起。

看见她终于睡着了,沈砚书松了口气,总算是哄睡过去了,他并不觉得在专业上能给她什么帮助,刚才也不过故意压着声音念书,想着让她快点入睡罢了。

他弯下腰去,轻轻的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一触即离,“晚安,元元。”

床头台灯的光线暗了下去,室内只听得到她均匀呼吸声,沈砚书站起身来,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后来容溪并没有再让他翻译《内经》,却意外的重拾起曾经有过的想法,开始认真研究起音乐治疗失眠的疗效来。

然而相较于她的工作顺利,沈砚书处却依旧停滞不前。

节目一期期的录着,势头很好,大有打造出一档现象级音乐类综艺节目的趋势,几位导师都趁着东风吸了一大波粉。

本来是好事,但或许真的是祸福相依,得到太多关注目光的同时,导师和选手们的一切也在聚光灯下无所遁形。

有粉就会有黑,廖禾和李明珠虽然不是歌手,但却是专业领域的大咖,沈砚书在之前就没多少观众认识他,能被黑的也就剩两个著名歌手了。

但虞城是老牌天王,树大根深,黑不动,于是有心之人就把目光瞄准了宋羽浓,女歌星嘛,某些人总是喜欢带着有色眼镜揣测她们是靠手段上位的。

“所以宋羽浓的热搜是真有其事?”容溪惊讶的睁大了眼,好奇的向沈砚书求证。

宋羽浓被拍到夜会一神秘男子,各路大V起底说该男子乃某某豪门公子,是小天后的新金主,云云。

“那个男人是谁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沈砚书哼了一声,罗家老大罗永明那张脸,还是有一定辨识度的。

也因此有人猜测宋羽浓是小三上位,还是逼死了原配的那种,毕竟之前刚举办过罗家长媳的葬礼,那些记者不会不知道,但好像并没有将出席了葬礼的宋羽浓跟任丽联系起来。

两下一对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们先入为主的认为,宋羽浓是冲着罗永明去的。

凡事只要跟人命沾边,就等于戳中了普罗大众的G点,这件事越传越玄乎,到最后,宋羽浓已经成了心狠手辣的恶毒反派了,经纪公司跑断腿给她善后都抵挡不住谩骂。

容溪撇了撇嘴,“女明星一定要有金主才能出头?再说了,宋羽浓跟罗永明就算真的在一起了,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他们是任丽最亲近的人了。”

沈砚书眉头拧了一下,心道这丫头的想法有点危险啊,要是真的成了,估计他们这盆黑料就洗不掉了。

但他更担心的不是这个,“邹师兄有心想请宋羽浓来唱专辑里的几首歌,可是现在这风口浪尖的……”

他停了下来,眉头越皱越紧,显然十分烦恼。

容溪很不以为然,“别人落井下是别人的事,你明知道她是冤枉的,怎么能袖手旁观?”

这是想他们拉她一把的意思,可是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这个专辑是跟□□门合作的,她现在的形象绝不能算正面,就怕过不了审。”

审查制度不是开玩笑的,就算邹梁琛他们相信宋羽浓无辜,也要考虑一下听众买不买账。

容溪经他提醒才想到这一点,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那你们可以先跟她谈嘛,等事情过去了再叫她去唱。”

“节目她也不录了,下一期会换一个导师。”沈砚书垂着眼不置可否,只把最新的进展顺便说了。

真是墙倒众人推,除此之外容溪想不到任何别的形容词了。

沈砚书顿了顿,又继续道:“听说她的工作也暂时停了,想去进修一下声乐,本来想跟廖老师学,但老师没空,我给她推荐了桂栎。”

桂栎是音乐学院的声乐老师,和沈砚书挺熟悉的,之前他搬新居,他还和李博韬他们一起来吃暖房饭。

容溪点点头,这件事暂时就讨论到这里了,毕竟和她没什么直接的关系。

容家,此时也正是夫妻俩饭后交流的时间。

容明德的气色不算好,眉头紧锁着,脸上有一层抹不去的郁色,这种状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徐佳艺实在忍不住,“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没什么。”容明德习惯性的朝妻子露出笑容,温言安慰道,“都是小事,你不用担心。”

话是这么说,可徐佳艺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并不怎么相信,要真的是小事,他何至于眉头拧成麻花。

又想到前几天晚上往他书房送汤水,无意中听到他跟别人打电话时说的只言片语,什么疫苗之类的,她忍不住觉得奇怪,心里头像是吊着什么似的。

可是她当全职太太当得太久了,工作上无法帮他分担,更不懂得做生意是怎么回事,只能干看着他烦恼。

然而她很快就想到了能帮他的人,“你要是有什么拿不准主意的,可以跟元元和砚书说说,他们都是很聪明的孩子,也有能力,你不靠他们还要去靠谁?”

她连暗示都懒得做,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倒叫容明德愣了一下。

随即他又在心里苦笑,难道他不想说么,可是有些事只要说了第一句,就要往下说无数句,像是扯出一个线头,然后一直拉到最后一个结,结是解了,但也落了一地乱糟糟的线。

他没有办法说,最好就让那些破事随岁月远去,能在他百年之后带进地底下去就更好了。

但另一方面,容明德又深知,那些事恐怕瞒不了几天了,他们早晚要知道,他不怕别人如何,就怕女儿承受不住打击。

可是发生过的事,已经无法改变和挽回了。

“你昨天说心口疼,今天怎么样,好点了么?”他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关心起妻子的身体来。

徐佳艺抿着唇,没点头也没摇头,“……不知道怎么形容。”

那就是没什么明显变化了,容明德眉头又皱了起来,“我安排人给你做检查,不然我不放心。”

徐佳艺的心脏病已经很多年了,她又素来体弱,容明德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存有什么侥幸心理。

她点点头,望着丈夫柔软的笑着,这个人,不管他做过什么事,好还是不好都不打紧,至少,他是个很好的丈夫。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三更在临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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