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羽浓和罗永明走后, 小宋护士从门外进来, 小声的打听道:“容医生,刚才那个是大明星罢, 唱歌的那个?”
“别说出去。”容溪竖起一根指头压在嘴唇上,没有否认她的说法。
小宋护士惊讶极了,“那个男人是她的神秘男友吗?”
容溪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朋友罢了。”
任丽已经去世,罗永明就是个单身汉, 还是个多金的单身汉, 罗太太这么多年都没能把他从丰汇挤兑走,想必他的个人能力也很不错。
这样的男人,即便身世遭人诟病了些, 但无论如何他都流着罗家的血,股份是一定有的,够让很多人趋之若鹜了。
而宋羽浓和他,一个同任丽姐妹情深, 另一个和任丽夫妻爱笃, 任丽一走,他们同悲同哭互相安慰,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所以容溪才只说他们目前是朋友,算是为自己留个后路,说话没敢说太死。
“那他们怎么一起来看病?”小宋护士奇道。
容溪想了一下,任丽的葬礼媒体肯定会报道的, 有谁去了大家都会知道,“……嗯,宋小姐是任丽的好朋友,那位先生是任丽的丈夫,亲人走了,总归是很难过的,睡得不好。”
小宋护士又惊讶的哇了一声,倒没继续追问了,毕竟再问就涉及病人隐私了。
见没事,容溪就让她先下班,沈砚书这时打电话过来告诉她说,因为下大雨路面积水严重,被堵在了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
容溪不在意,笑道:“慢慢来,我不着急,正好可以在办公室查点资料。”
直到手机指示灯闪起,打开后看到推送的即时新闻,说市内多条主干道被突然而至的暴雨淹没,她这才突然意识到外面的雨有多大。
哗哗的雨声里,容溪重新给沈砚书打了个电话,着重叮嘱他要慢点开车千万注意安全。
放下电话后她突然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吓了一跳,连忙走出去看了眼,见没人时还愣了一下,“哪里来的哭声?”
从外面回来的耿乐刚好听见,搭了句茬,“有个高中生放学路上蹚水过马路被电击,送过来就不行了,家里人正哭着呢,真是……唉……”
容溪闻言出了一会儿神,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不知道是受天气影响,还是因为今天听到的事都不好的缘故。
天越来越暗了,沈砚书还没来,耿乐和岳华走的时候见她的门还开着,都来问要不要送她。
“不了,我男朋友很快就要到了。”容溪笑着摇摇头。
她不知道,提起男朋友时,她的目光总是亮亮的,盛满了不自知的温柔。
路灯亮起的时候沈砚书终于到了,雨还在下,他一手拿着伞站在诊室门外,“元元,回家了。”
雨水沿着伞尖滴答滴的滴落在地板上,他的衬衣袖子被挽了起来,露出小麦色的线条优美的小臂,和她的柔软不同,充满了力量。
她看着他,心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只要有他在,就一切都不成问题。
“你等等,我洗个手。”容溪脱了白大褂挂好,转身去洗手。
往容溪住处去的路倒是很通畅,也没有什么积水,沈砚书开车快了一点,“前面和平天桥那里都淹了水,医院这边倒还好。”
“这边地势高。”容溪想了一下应道。
进了家门,沈砚书连忙去做晚饭,容溪换了家居服出来,不知做什么才好,挠挠头,跟去了厨房。
她帮忙摘着四季豆的丝,忍不住说起了下午的事,“宋羽浓跟罗永明来找过我……”
等她把他们俩说的事复述完,沈砚书有些纳闷儿,“他们俩……怎么、怎么跟你说这些?”
“可能是觉得没别人可讲了,恰好任丽提过容家,他们又知道我是容明德的女儿?”容溪也不知道原因,于是摇了摇头。
顿了顿,她又失笑,“说不定只是觉得心里不好受,来找个人倾诉一下。”
“说得你跟垃圾桶似的。”沈砚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容溪毫不在意,“本来当医生的就是个垃圾桶,最想听到好事,却天天听到各种矛盾和不得已,充满了负能量,可不就跟垃圾桶一样什么没用的都装么。”
“……胡说八道。”沈砚书沉默半晌,憋出四个字来。
容溪抬头看了他一眼,“说真的,他们说罗家跟我爸的事,我挺担心的,你能不能帮我查查?”
她没有人手可以帮自己做这些事,只能寻求身边人的帮助,沈砚书是她的第一人选。
沈砚书把锅里的热油倒出来,淋在白瓷盘子里的青菜上,发出呲啦的声响,“是查你爸爸跟罗家,还是明德医院跟美达?”
容溪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过来,“都要,只查医院跟美达,恐怕只能查到两家正在合作。”
“这桩合作看起来顺理成章,也算强强联合,暂时看不出什么不妥来。”沈砚书点了下头,说出自己的看法。
容溪闻言眉头一皱,“美达是不是在做疫苗?”
“新闻说他们还争取到了新的风险投资。”沈砚书眯了眯眼,想起这几天刚看过的电视新闻。
容溪哦了一声,心里有些猜测浮了上来,看来美达的疫苗没有她之前想象的那样能够分走丰汇一大杯羹。
也是啊,疫苗这种东西,从研发到销售,但最终获得市场份额,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漫长的要耗费巨大财力物力的事情,如果美达急于求成……
容溪目光一闪,美达也是老牌药企了,总不至于不知道这些,“……说实话,我挺担心的。”
“我帮你找人查查,过阵子就会有消息了。”沈砚书笑着安抚她,“吃饭去罢。”
容溪伸手抱住他的胳膊一起往厨房外面走,“谢谢你,砚书哥哥。”
“傻丫头,跟我说什么谢。”沈砚书按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她在饭桌前坐下,“你好好的,我就高兴了。”
容溪抿着唇笑,不管外面风雨有多大,别人家的事又有多令人唏嘘,她的生活总归是安宁而美好的。
三十年如一日,平静到她觉察不出时间的流逝。
“元元,跟你说个事儿。”沈砚书夹了一块小炒肉片过去。
容溪嘴里包着一口米饭,含含糊糊的嗯了声,“你说。”
“明天要是天气好,下午下班之后咱们陪我妈去一趟安宁医院,你看行么?”他歪着头,有些疑问的看着她。
容溪嗯了声,“好啊,不过阿姨为什么要去安宁医院呐?”
安宁医院是市里的一家精神医院,离市区比较远,都快要到郊区了,收治的病患特殊,让穆教授一个人去也实在不放心。
沈砚书点点头,“妈说要去看个以前的同事,重度抑郁,去年被家里人送过去的。”
容溪点头哦了声,突然想起一个事来,“其实我去过安宁医院的。”
沈砚书一愣,这事儿怎么没听她说起过?
“别人的隐私嘛。”容溪笑笑,那件事已经很久了,当时她也才大五,在医院实习,轮到急诊科时有次值班,送来个高高壮壮的男人,起先看着好好的,可是刚挂上水就开始发狂了。
“幸好是在急诊科,有男护士嘛,跟老师一起按住他,我给推了一支安定,连夜给送安宁医院去。”容溪想起那个时候的事,男人在急诊大厅里又跑又脱衣服的,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起来一点都不像专业的医护人员。
当你面临危险,不管拥有怎样的职业本能,心里都还是会慌乱,让人最后看见他们的冷静,却不知道背后被强压下来的手足无措,“我都要吓死了,第一次给活人打针,就是个精神分裂的。”
再然后她跟车送病人去安宁医院,一进去就被吓了一跳。
“安宁医院白天还好,晚上那叫一个安静可怕,你知道吧,医院本身就阴气很重,而且我们私底下还挺信一些神神道道的事儿的。”容溪抖了抖肩,鼓着脸一副害怕的样子。
沈砚书笑了起来,“科学工作者难道不该是无神论者么?”
容溪眨了眨眼,“我们相信有夜班之神。”
“所以你以前每次跟我说上夜班要带个苹果,是真的?”沈砚书惊讶了,他以前一直都只当这是句玩笑话。
容溪用力的点点头,上夜班有多少禁忌,有多提心吊胆,没亲身经历过的人怎么会懂。
不过,“现在不用啦,我已经脱离了夜班之神的管辖范围。”
“是挺厉害的。”一碗汤推了过来,胡萝卜和玉米的颜色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开。
容溪低头去喝汤,餐桌上的交谈就此被中断。
沈砚书将容溪说的事放在了心上,却刻意避开了他们认识的所有能无偿提供帮助的人,包括叶家和辜俸清。
他找的是李博韬推荐的一个私家侦探,这人经常跟娱乐圈里的狗仔合作,也干过很多私家调查,是个电脑黑客——当初李博韬就是通过他拿到了前妻的出轨证据。
“沈木头,你在做什么呢?”容溪从浴室出来,见客厅还亮着灯,走过去一看,只看见男人站在露台上的背影。
沈砚书收起手机,转身进了屋,“打了个电话给朋友,你不是想查查医院跟美达的事么。”
容溪哦了一声,沈砚书拉着她的胳膊,带着她往房间走,“早点睡,都十一点了。”
“哦哦,那……”容溪眨眨眼,直到躺上了床,被他往身上盖好了被子,“那你有消息了记得跟我说啊。”
“好,一有消息就告诉你。”沈砚书坐在她的床边,俯下腰去,吻了吻她的额头,顺道拨了拨她长长了刘海,“乖,闭上眼睛,快睡觉。”
容溪点点头,乖巧的阖上了眼皮。
床头柜上是多年前他送的生日礼物,铁艺支架挂着一盏红木外观的灯,四面苏式海棠花窗镂空设计,蒙了半透明梅花图案硫酸纸,里面的陈设是一个小小的书房,有琴桌和多宝架,顶上悬着一盏宫灯,有柔和昏黄的光透过窗纱轻洒出来。
这是他当时在工艺品店一眼就看中的,特地带回来给她,她搬出来自己住的时候都没舍得留在家里。
等到她睡着了沈砚书才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望着客厅还亮着的灯,此时他终于不必再遮掩自己任何的情绪。
他比容溪更加敏锐,从任婧雨跟容明德签约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觉得奇怪,只是对方终究是长辈,他不好明目张胆的调查。
但这不代表过去这么多日子他什么都没做,“沈先生,你要查的这件事看来很棘手啊,每次感觉要知道点什么了,立刻又被打回来,你说我们会不会已经被发现了?”
“那就先缓一缓,查点明面上的东西,先别打草惊蛇。”他心头的忧虑越来越浓重,却只能说,“等事成之后,给你三倍报酬。”
这三百万,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能拿到了。
雨还在下,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他走到窗边往外探了探头,外面漆黑一片,连路灯光都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一更,二更在晚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