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自从把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 容溪和沈砚书之间的关系简直一日千里, 一点刚刚成为情侣的别扭都没有。

本来么,俩人从小一起长大, 又向来亲近要好,他们熟悉对方的一切生活习惯,彼此之间早就有了默契,只要一抬手就知道对方的意思。

反倒是如果没有成为情侣的话,“不可能做朋友的,我宁愿去外地工作, 远远的避开你, 也不愿意看着我的元元喜欢另一个人。”

沈砚书已经迅速进入到男朋友的角色中,再也不肯隐藏自己对她的占有欲。

“果然,青梅竹马要么做情侣, 要么连朋友都没得做。”容溪啧了声,感慨道。

沈砚书摸了摸她的头发,“倒也不止青梅竹马,是很多人都这样, 能做朋友的, 要么不够深爱,要么有一方苦苦压抑自己。”

“……你怎么懂这么多道理?”容溪惊讶的挑了挑眉,狐疑的望着她。

沈砚书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干脆倾身含住了她的嘴唇,“这都是你教我的。”

不,我没有, 你别胡说!

容溪在心里头嚷了句,想说话,偏又被人堵了嘴。

沈砚书的亲吻没什么技巧,毕竟还是个生手,只能小心翼翼的舔着她的嘴唇,像在吮吸一块柔软甜蜜的果冻,生怕不小心咬伤了。

但根据容溪的感觉,这位生手也许很快就能业务熟练了,毕竟,“韩剧还是有点用的。”

容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心里的感觉真是一言难尽,这种亲密戏码太难为治学严谨的沈副教授了。

说起职称,容溪还是比较在意这个,“沈木头,你说,你要花多少年才会去掉头顶的副字?”

沈砚书评上副教授的时候才三十岁,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志得意满,容溪看着他总觉得他第二天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但她是想当然了,“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有课题做支撑,还要发表SCI,计算影响因子,我们要熬资历的。”

沈砚书没有飘飘然,细细的给她说了不同专业的区别之后,她就再也没提起过了,不知怎么今天忽然想起。

“怎么了,这才第几天,你就嫌弃我了?”他眯了眯眼,说出的话有些委屈。

容溪嘿嘿了两声,捏着自己的头发把玩,“我这不是……突然想到的么,而且我也要发论文了呢。”

沈砚书眉头一抬,没等他问,容溪就高兴的给他解惑了,“我去年底投的论文,神经内科住院患者心理状况分析及其临床治疗,现在终于要见刊啦!”

她的语气欢快,眉宇间跳跃着灵动的色彩,沈砚书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手肘撑在扶手上支着额头,歪着头她,定定的。

等她话音落地望过来时,他立刻点点头,格外真诚的夸奖道:“我们元元实在太厉害了,又发论文了,那我请你吃饭庆祝好不好?”

容溪被夸得眯起了眼一本满足的摸摸小肚子,“不出去了罢,在家吃嘛。”

沈砚书嘴角的笑容一顿,叹了口气站起身,一面往厨房走,一面道:“你就折腾我罢。”

他把围裙往脖子上一挂,容溪小跑着过去献殷勤,“我来帮你穿。”

天还没黑,只是傍晚的夕阳已经到了最后,从厨房的窗口望出去,天边的云彩正在慢慢的退后,有倦鸟飞过,一闪而逝。

容溪站在门口,看着他低头垂目认真准备材料的侧脸,那样的温暖和安宁,明明是早就看过的风景,却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她心里一动,忍不住掏出手机来拍了一张照片,沈砚书察觉到她的动作,侧了侧脸看看她,慢吞吞的道:“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你不用偷拍,可以光明正大。”

容溪被抓包,当即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跑了,半天才给偷拍到的照片加好滤镜,然后发了个朋友圈,“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道莫偷拍【笑脸】”

照片里的男人微微皱着一点眉头,眼睛里却含着微笑,傍晚的厨房充满了烟火气,夕阳躲到厚厚的云层之后,天渐渐暗下来,人间亮起万盏灯火。

母亲徐佳艺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都没关心她的近况,单刀直入的问:“乖女,你是不是和砚书真的在一起了,可以谈婚论嫁的那种?”

“……嗯、是的罢。”纵然她和沈砚书之间没觉得有多大变化,但身份的确已经改变,面对其他人,哪怕是自己的母亲,容溪多少会觉得不好意思。

徐佳艺很高兴,回头告诉容明德这个好消息,然后再对女儿道:“你爸爸叫你什么时候有空和砚书一起回来吃饭。”

“……哦,好的。”容溪眨了眨眼才应道,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父亲就算对沈砚书有什么意见,应当也不会说了罢。

晚饭吃得简单,两个人,两荤一素一汤,已经足够了,吃完饭后两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沈砚书捏着她的手把玩,一根一根的揉捏着,像是按摩,又像是抚摸,这是很早以前他就想做又没胆子做的事。

容溪的双手养得很好,相比很多同龄人而言,她很少做家务,毕竟安装了这么多先进电器,每周还有钟点工阿姨上门来收拾,平时吃饭不是在外面就是沈砚书下厨。

此时她柔软温暖的手握在沈砚书的掌心里,感觉到他指腹的薄茧,他常年练琴,修长细致的手有型好看,却不够柔软。

但那种像砂纸轻轻滑过皮肤的粗砺感,从指尖传到心头,叫容溪的身体有片刻的酥软,那种感觉像是檐角的猫误闯了窗头又跳开,挠得人心底痒痒的。

她悄悄抽了抽手,不但没抽出来,还被瞪了一下,顿时只好仰头看天花板,怀疑沈老师得了皮肤饥渴症。

电视台里开始放综艺节目了,是某个音乐节目,将很多从前红过的老牌歌手请过来打擂台,的确有好些人重新火了起来的。

“哎,沈木头,你要去的那个音乐节目是什么主题的?”容溪忽然好奇道。

沈砚书抬头看了她一眼,“国风音乐。”

“为什么会找你去当评委老师啊?”从前都没有的。

更何况沈砚书虽然身处音乐圈,却是音乐圈里比较冷门没什么人知道的民乐派那一拨,突然接到这样的邀请总觉得怪怪的。

沈砚书倒是知道为什么,“一来既然是国风音乐,民乐的应用肯定少不了,二来现在弘扬民族文化,中国风也越来越多人喜欢,节目组还想让我顺道讲一点这方面的东西,第三嘛,大概是我长得还可以?”

“……今天之前我都没发现你这么自恋。”容溪撇了撇嘴,有些嫌弃似的。

沈砚书点点头,“既然在一起了,我就得让你知道全部的我才是。”

容溪愣了一下:“……”讲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我听子滨说他女朋友也报名去海选了。”沈砚书接着道,“你想不想去看现场,我给你拿票?”

“还远有什么好看的,等十六强八强半决赛总决赛再去。”容溪努了努嘴,用力想抽回手来,再次失败。

沈砚书嗤了声,“真会挑,这些场次的票价可不便宜。”

“身为评委连一张票都拿不到,业务能力水平堪忧喏。”容溪不甘示弱的反驳道。

正在这时,容溪的电话响了,她终于可以取回自己的手的自主支配权。

打电话来的是个陌生号码,职业习惯让她不会挂断不接,接通后才知道是谁,“沈医生,我以前去过你那里的,就是和沈老师同小区的那个,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哦,记得的,请问你有什么事么?”容溪想了一下才记起来对方的是谁。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的小孩,七岁了,晚上睡觉总是会惊醒,想找您看看,就想问问您明天出不出诊?”那位电视台的林编导讲明情况后问道。

“夜惊啊……”容溪嗯了声,又道,“明天我在门诊的,最好是小朋友的家长一起过来。”

因为孩子还小,在之间过程中需要父母双方共同配合引导,容溪这才会特地提醒。

等挂了电话,沈砚书才接了句话道:“给你打电话的就是我要去的那档节目的编导。”

居然这么巧,容溪不由得露出惊讶来,沈砚书看了她一眼,又继续道:“她就是上次和我们在小区遇到之后关注了我的微博,然后又看到了那天子滨女朋友发的视频,这才下定决心请我去当评委,本来可以请我们学院另一位老师的。”

这就更巧了,容溪啧了声,“……真是无巧不成书。”

顿了顿,她看了眼时间,喂了声,“沈木头,你该回去了。”

沈砚书应了声好,站起来,“我明天带几套衣服过来。”

“……不准。”才转正几天就想登堂入室了?想到这里,容溪的脸一黑。

沈砚书有些诧异的回头望她,“为什么,你都有衣服在我那里,还有专属卧室,难道我不能这么做么?又不同你抢房间。”

说是未免欺负人,容溪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想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没法反驳他的逻辑。

沈砚书将她的沉默当做默许,心情顿时大好,出门前还用力拥抱了她一下,又亲亲她的额头,在容溪“臭流氓”三个字吐出来之前迅速撤离现场。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容溪按时去上班,小宋护士已经用沈砚书送的咖啡机做了一杯咖啡,分开两杯装,又兑入牛奶,还放了蜂蜜调味,然后和她碰杯,迎接新的一天。

八点一到,门诊准时开始,很快就来了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人一边拉着个孩子。

从他们进门的那一刻起,容溪就开始打量他们了,孩子是哭着进来的,她看了眼电脑屏幕上的信息,七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哭着进来的很少见了,妈妈一脸担忧,爸爸更多凝重。

“请坐,小朋友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呀?”容溪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些。

他们一坐下,当妈妈的就率先道:“医生好,我们是朋友介绍来的,是这样的……”

从她着急又忧愁的叙述中,容溪得知他们家奶奶两个月前查出了癌症晚期,没有住院而是在家休养,妈妈是家庭主妇,不仅要操持家务,还要照顾婆婆,心里难免烦躁,孩子还小又有些调皮,她烦气来时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了,还对他发脾气,这个月开始他好几次夜里从床上爬起来又喊又叫,还满头大汗的喘粗气,叫也听不见,一次三五分钟,但第二天问他就总说记不得了。

孩子爸爸也接着说自己平时长期出差,一个星期就回家一次,倒没碰上这种情况,“不过我也说他妈妈不该把这事告诉他,他是我妈带大的,感情很好,现在一提我妈的事他就哭,晚上还这么闹,就怕对他身体不好。”

当妈妈的立刻回击道:“你老是不在家,我跟谁说,我以为跟他讲没事的,哪知道会这样!”

眼看着夫妻俩就要吵起来,容溪连忙问道:“小朋友,你为什么哭啊?”

小男孩抿着唇揉眼睛,小声道:“我不想奶奶死……妈妈说奶奶还有半年就要死了,我不想她死,我想和奶奶永远在一起……”

容溪心里叹了口气,这种事对孩子来讲的确可怕,“那你还记得晚上的事吗?”

“不记得了。”小男孩摇摇头。

这是夜惊症没错了,发作时患儿坐于床上或下地无目的地行走,像要挣脱一些看不见的威胁,经常呼之不应极难唤醒,如果被强迫唤醒则可能会意识混乱、语无伦次,但不久又会睡着。一 般发作持续一到三分钟,很少会超过五分钟,次曰对发作经过不能回忆或仅有一些简短和片段的记忆,没有完整生动的梦境。

知道是什么病症,又知道诱因是什么,这就好办了,容溪先是单独对小孩儿进行了心理辅导,认真的告诉他关于去世的问题,末了安慰他,“奶奶只是出门去旅游了,等你以后有一天还会见到她的,在你们分开的时候,奶奶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你。”

不管是不是真的,起码年幼的孩子相信了。

接下来,容溪又指导夫妻俩怎么对待孩子,比如要婉转的跟他说起奶奶的病,身体情况允许的时候可以让老人和他待在一起互相陪伴,发作的时候不要急于叫醒他,而是要保护好他的身体,爸爸可以适当的调整一下工作,延长在家的时间,既能陪陪孩子,也能减轻一点妻子的压力。

“不给你们开药了,刚才说的要照做,家里头气氛和谐了,孩子心里有安全感,慢慢就好了。”容溪笑着道。

等下午下班沈砚书来接她,说起时还感慨照顾孩子的不易,沈砚书笑了一下,“孩子要是那么好养,怎么会这么多人不愿意生。”

容溪愣了一下,“……是字面意思?”

“不要这么敏感,我没有其他潜台词。”沈砚书忍不住笑了起来。

容溪半晌才哦了一声,又觉得有点脸热,自己还真的……想多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熊猫女侠技术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熊猫女侠技术流 10瓶;染屮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