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俸清和冯薪难得和他们聚在一起, 吃过午饭后也没有走, 而是围着茶几打起了牌。
沈砚书从厨房端了果汁出来,看着他们每个人脸上都贴了纸条, 一动就晃晃悠悠的,真是有趣。
他不喜欢这些游戏,连麻将都打不好,但很喜欢观战,看赢了的人得意,看输了的人懊恼。
就这么看着他们, 他忽然间想起很多年前还年少的自己和小伙伴, 有一帆风顺的时候,也有吃苦头的时候。
父母亲在十八岁生日后特地和他谈话,正式告诉他, 他不是沈家的亲生子这件事,并且表示他们之间一定会和从前一样,血缘关系不代表什么,他依旧是沈家的长子。
沈砚书还记得那天晚上, 书房的灯光有些凉, 母亲穆教授的头发有些凌乱,发丝微微挡住了双耳上的珍珠耳坠,那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其实一切都没有改变,他笑着跟他们说好,然后摸摸母亲的肩膀,“妈妈, 我想吃你做的烧排骨,明天可不可以吃?”
母亲笑着点头,“我记得你明天出模拟考成绩,拿回来给我看看,没退步就有得吃。”
“老妈你怎么这么抠。”他叹了口气佯装无奈的出去,转身时眼泪湿了眼眶。
其实这件事,他很早就知道了,沈家是个繁衍了百年的大家族,人多嘴杂,不是总有人知道这件事,也一定会有人私底下议论,怀疑沈兆轩夫妻只是表面对他好。
可是只有他,在经过最开始的难过和慌乱之后,才慢慢确定他们对自己的用心。
沈砚行和辜俸清还有冯薪三个,跟他一起上学放学,他们只差一岁,家长们就干脆让他们提前一年念书,就为了让四个孩子在一块儿。
在他每次回忆起从前时,总会想起他们叫他大哥,还有一个小女孩,脆生生的叫他,“砚书哥哥!”
现在,他们都长大了,日子都过得很好,竹马和青梅未老未枯,将要一直扶持着走下去。
他转头望了眼阳台上放着多肉植物的架子,听见容溪哈哈笑了一声,“来来来,三哥,让我贴一张。”
少年时背过的诗歌突然闯进了脑海,“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他忽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干嘛去呀,不看了么?”容溪见他要走,忙问了句。
沈砚书嗯了声,“有点灵感。”
知道他和邹梁琛有合作,容溪就没多问,转头对冯薪道:“你们谁叫地主?”
沈砚书都走到书房门口了,还听见他们嘻嘻哈哈的声音,他低头一笑,斗地主啊,真是项有益身心的活动。
他的曲子写了个初稿,出书房时已经是日落西山,晚饭很干脆,直接吃的火锅,四个人吃得热热闹闹的。
才吃完辜俸清就接到电话要出任务,和冯薪又匆忙离开,容溪收了碗筷,出来时已经不见了人。
她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忽然想起昨天张子滨的女朋友说已经把视频发到微博上了,于是想找来看看,“沈木头,你知道张子滨他女朋友的微博是哪个么?”
“做什么?”沈砚书疑惑的望了她一眼。
“想看昨天的视频。”容溪歪着头看他,眼里闪着笑。
沈砚书哦了声,“看我的微博就行,我转发了。”
顿了顿,“我还以为你不会看了。”
容溪没说话,垂着头开始翻微博,看到沈砚书的第一条微博,“小小小鸟伊人:这是什么神仙演奏现场,吹爆我沈老师和亲爱的,还有漂亮妹妹,奉献了一场前面很高雅后面很接地气的演出。@沈砚书@姓张名子滨@何小悦@古琴余雪”
视频一点开没多久,容溪就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觉得有些新奇,又有些不好意思,评论里有人在问她是谁,“那位没拿乐器的小姐姐是哪位?”
“只有我觉得和之前有个吃宵夜的视频里跟沈老师坐在一起的美女是一个人吗?”放了张视频截图。
“楼上你是魔鬼吗,这样都截得到……”
“小姐姐的耳坠好好看,求链接!!”
“我来啦,找到淘宝同款,指路→链接”
容溪下意识摸了摸耳垂,光光的,那对纯银腊梅花开珍珠耳钉没有戴,但她的确很喜欢,是辛苦淘来的,有其他人喜欢她也很高兴。
她这时才发现张子滨的女朋友是一个在微博上颇有名气的古风歌手,难怪评论区里那么热闹。
此时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了,昨晚她就已经留宿,今晚其实不应该再留下,但沈砚书却迟迟没有提出要送她。
容溪倒是没注意时间,只想着反正不着急,再刷会儿微博就走。
沈砚书心里在送她回去和劝她留下两个选项之间来回打滚,好半天都无法做出决定。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下起了雨来,春季已经结束,潮湿多雨的天气紧随其后,此时下雨是很正常的。
沈砚书听见噼里啪啦落雨的声音,忙走去阳台往外看了看,雨势不小,天黑沉沉的,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
他心里松了口气,甚至还有些窃喜,这下好了,不用他做选择题了。
“元元,外头落雨了,看样子一时停不了,今晚就这边罢,明早我送你去上班。”他回到客厅,絮絮的解释道。
容溪早就听见雨声了,闻言抬头看了看他,见他面色镇定中好似夹杂着一点愉悦,忍不住盯着他看,这一眼直把沈砚书看得心里有些惴惴。
好在她很快就移开了目光,举着手机跟沈砚书道:“我跟你讲个笑话。”
沈砚书愣了一下,听她给自己念了一则宣传稿,大概是说某医院有个病人在排队挂号时突发癫痫倒地抽搐,还摔破了头有大出血,路过的两位医生轮流进行心肺复苏并双手清理分泌物,然后紧急送进急诊科,病人最终得到了及时救治。
她一边念一边笑,最后还要抬手抹眼泪,沈砚书怔怔的,“……这不是好事么,你怎么笑得这样厉害?”
容溪兀自笑了一阵,然后拍拍沙发,“来,我给你解释解释哪里有问题。”
她掰着手指头给沈砚书讲,“首先,宣传稿里没确定心跳停跳就写做心肺复苏,其次,癫痫患者发病会自己恢复正常,防止患者咬伤舌头,要用压舌板,宣传稿里这俩医生竟然用手去掏患者的嘴,第三,患者有外伤大出血,应该要及时止血,最后应该让患者侧卧,防止分泌物进入气管,不能直接用手掏,容易把手指头咬断。”
顿了顿,她又笑,“我这样讲,你还觉得这个宣传稿正常么?”
沈砚书这才明白过来,可是又疑惑,“医生也不会处理这种病人么?”
容溪呵了声,“哪一行都不缺不学无术的人,不过也说不准是宣传稿的问题,你知道的,行政科室嘛。”
沈砚书这才笑着摇摇头,“真是个笑话。”
顿了一下,他又站了起来,“元元你来,我有东西给你。”
他一面讲,一面用目光扫过她洁白圆润的耳垂,容溪愣了愣,然后关了手机跟他去了书房。
沈砚书在一格书架背后摸出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来,递给她,“喏,给你的。”
“这是什么?”容溪摸着盒子光滑的表面,有些意外,不年不节的,怎么送起礼物来了。
沈砚书别开眼清了清嗓子,“这是、咳,阿行前些日子订的一套金首饰,佳妤不适合,她就让我拿给你用。”
她的容貌明艳开朗,用金饰倒显得更加艳丽,他从前就见她戴过一支金镯子。
容溪眨了眨眼没说话,只低头打开了盒子,四方的盒子里躺着一整套的金镶珍珠首饰,发簪、领针和戒指,还有一条软镯,用的都是东珠,每一粒都一模一样的大小。
她惊讶极了,“这套首饰不便宜罢?”
“……你喜欢就好。”沈砚书犹豫了一下,只说了这么一句。
容溪垂下眼,有些疑心这是他买的,“怎么二嫂不留了自己用,她拍视频正好用。”
“你比她更适合金饰。”沈砚书飞快就应道。
容溪抿了抿唇,伸手拿起那支金镶珍珠发簪,七颗东珠整齐排列镶嵌在一起,簪身上刻了卷草纹。
她把发簪插在头上,扭着脖子让他看,“好看么?”
灯光落在金饰上,照亮了沈砚书的眼睛,他伸手碰了碰发簪,“好看。”
顿了顿,他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头顶,“要是你一直都会在,就好了。”
容溪一怔,抬眼看见他饱含深意的目光,眨了眨眼,又移开了,“我们是好朋友呀,当然一直都在。”
“……哦。”沈砚书缩回手,面无表情的应了声,然后转了身,“我去练琴。”
容溪拔下了发簪捏在手里,抿着唇偷笑,以为一套首饰就可以了,那是不可能滴。
她抱着抱枕窝在他书房的罗汉榻上,一边听琴一边和母亲打电话,听见母亲问她是不是在沈砚书这里,她老实的应是,却又撒谎说雨小了就回去。
徐佳艺没有怀疑她,但也没有提出要她和容明德讲话,省得一会儿他又要生气。
容溪忽然想起白天冯薪的提醒,还有罗永谦说的话,她忍不住试探道:“妈,你知道咱们家医院跟罗家或者任家有什么合作么?”
徐佳艺愣了一下,“你怎么突然、突然想问医院的事了?”
“好奇,罗二白天给我打电话了,他们家之前不是要和任家联姻么,但爸爸上次……所以我觉得,咱们家跟罗家是不是有什么合作啊?”容溪简单的讲了讲白天听到的事。
徐佳艺哦了声,“可能是跟疫苗有关的罢,我也不清楚,你要想知道得问你爸爸。”
“也没有,就一时好奇。”容溪忙道。
徐佳艺闻言问她:“你跟罗家那位二公子,不会真的……”
“怎么可能,我们说了最多做朋友的。”容溪连忙打断母亲的话,“他还说要请我和沈木头吃饭呢。”
但徐佳艺确认为,“朋不朋友没所谓,你自己要把住底线,不然对谁都不好。”
容溪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忙点头连声应是。
她和母亲聊了一会儿就挂了电话,窗外的雨声一直没有停,滴滴答答的。
沈砚书的琴声已经听不出是那个曲子里,似乎只是随意弹出有感而发的音调,充满了悠闲自在,又仿佛有一丝淡淡的惆怅。
琴音悦己,弹的都是琴人自己的心情。
容溪听不出他的情绪,只觉得曲子很安静,她坐在那里玩手机,也安安静静的,一句话都不同他讲。
他微微扭头,见她的身影缩在罗汉榻的角落里,一双长腿交叠在一起,脚丫晃了晃,很惬意的样子。
他的目光落在她白生生的皮肤上,心头忍不住一荡,有些贪念又冒了出来,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就好了,哪怕不说话,只看着她也是好的。
“元元,去洗澡,一会儿早点睡。”他定了定神,说了句。
容溪拖着音调哦了声,“知道啦,一会儿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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