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雅惠心里边纠结着要不要挣扎。
不挣扎吧,傅宝宁这个苟日的真能干出闷死她的事情;
可真要是挣扎了,傅宝宁知道自己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两人之间仅存的那一层和善假面也就被撕掉了,那接下来还怎么攻略?
白雅惠这么犹豫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的肺跟要炸了似的,一口气喘不上来,憋得脸都红了。
这时候还不反抗,等死吗?
人要是凉了,那可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白雅惠狠了狠心,抬手就要把傅宝宁这个苟日的推开,手指头刚蜷缩了一下,就听病房外边儿传来时光霁清冷的声音:“傅宝宁,白雅惠,我回来了。”
这声音就跟个终止符一样,傅宝宁的动作立马就停了,白雅惠顿了一瞬,然后装作昏睡不醒的样子瘫在床上,刚抬起来的手也缩回去了。
傅宝宁三两下把枕头丢回到隔壁病床上,胡乱帮白雅惠理了理头发,又把氧气管给插上了。
时光霁推开门进去,就见傅宝宁坐在病床边,忧心忡忡的看着病床上的白雅惠,假惺惺的关心道:“雅惠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呢,宝宁好担心哦……”
白雅惠:“……”
艹你妈的真能装!
傅宝宁你这个碧池你怎么不去考中央戏精学院?!
白雅惠被气个半死,偏偏还没法表露出来,僵硬的躺在床上,憋得脸都红了。
时光霁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左右看看,奇怪道:“白雅惠脸色怎么不一样了?之前还是白的,现在红润多了。”
“这就说明快要好了,”傅宝宁很懂行的说:“血供上去了,脸色也好看了。”
“哦,这样啊。”时光霁其实也不怎么关心白雅惠,假模假样的问了一句,然后说:“之前的考试结果出来了,你是级部四十九,全班第三,听老师说你好多科目都只答了选择题,很厉害啊。”
“是吗,”傅宝宁矜持的抚了抚头发,说:“这可能因为我是个天才吧。”
呸,真不要脸。
时光霁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道:“级部主任说了,叫我来给你补补课,也好彼此交流一下。”
傅宝宁眨眨眼,道:“你考了第几啊?”
时光霁扶了扶眼镜,说:“第一。”
傅宝宁又道:“级部第几呀?”
时光霁不易察觉的挺直了腰:“也是第一。”
“哇!”傅宝宁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眼神崇拜的看着他,说:“你好厉害啊!”
时光霁难掩得意的笑了笑:“还行吧。”
白雅惠还在病床上瘫着,他们俩倒是聊得挺投机,时光霁没有一味的讨好奉承,傅宝宁反倒还挺稀罕他的,话里话外的捧着。
这么聊了半个多小时,时光霁就觉得自己找对门儿了,想着事情要循序渐进,也就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把戏。
“宝宁,既然你要在这里陪床,那我就不在这儿多待了,”时光霁站起身道别,清俊白皙的面庞上带着几分坚韧与不屈:“我下午还要去打工,有时间再聊。”
“打工?”傅宝宁不假思索道:“你是很穷吗?”
时光霁显然没想到她会说的这么直接,脸色当即为之一僵。
事实上,在现实世界里,他的家庭条件就不怎么好。
上小学的时候,别人的父母都是开车去接孩子的,时父骑的却是一辆老式自行车,人一坐上去就“吱呀”着开始响,时光霁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整个冬天下来,两腮都被冻得通红,坐在脸蛋白皙的同桌身边,滑稽的像是一只猴子。
等到了中学的时候,他家里的条件稍微好了点,时父买了辆摩托车,虽然还是不能挡风遮雨,但速度好歹是快了,上坡的时候也不用那么费力。
这时候时光霁已经住校了,一星期回家一次,接送的次数也少,但与此同时,他又有了新的痛苦。
他的妈妈就在学校食堂上班,每天在窗口那儿负责给学生打菜,他都不敢叫人知道自己有一个在食堂里上班的妈,初中三年,一次都没去过那个窗口买菜。
他妈妈知道儿子大了,自尊心很强,也没有对外人说过这件事,家长会都是叫丈夫去开的。
时光霁家庭条件差,但心却高,暑假的时候班里有个同学跟爸妈去香港,买了一套模型回去,后来就带到学校里去了,时光霁喜欢的要命,又没办法拥有,就趁着中午同学都出去吃饭,自己偷偷把模型藏起来了。
他也怕被人发现,没敢往桌洞和宿舍里藏,悄悄的放在了他妈妈的包里边,想着放学的时候再悄悄拿走,换个地方藏匿。
那套模型有一万多块,那时候也算是个大数目了,物主发现丢了,很快就报告给了老师,然而教室里又没有监控,根本无从判断是谁拿走了,什么时间拿走的,老师没办法,就打电话报了警。
时光霁也是运气不好,平常他妈妈要在食堂忙活到晚上才下班,只要他及时把模型拿走,她绝对不会知道,偏偏那天他爸爸出了车祸,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还是被蹭伤了,她担心丈夫,跟主管请了假,急匆匆出门了。
包里边翻出来模型的时候,时母吓了一跳,再想起食堂里的人说有个学生丢了模型,警察都来了,更是又惊又慌。
她是个老实巴交的好人,不想看儿子走上歪路,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把儿子给毁了,悄悄去找了时光霁的班主任,再三道歉之后,又乞求他保守秘密,不然儿子之后恐怕就没法做人了。
班主任有些为难,但是看时母一片慈母心肠,时光霁又还没成年,不懂事,也就答应了,找警察阐明情况,好说歹说才算是把这件事给了结了。
班主任把模型还给物主的时候,时光霁一颗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虽然班主任解释说自己是从垃圾箱里找到模型的,但时光霁却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十分的意味深长,带着难言的谴责与失望。
时光霁吓个半死,后背的衣服都湿了,强撑着回到家,等待他的就是父母的责备和教导。
他想起班主任看自己的眼神,再想起自己在教室里如坐针毡的感受,忍不住将一切化作怒火,发泄到了时母头上:“你就非要这么做吗?叫班主任知道我偷别人东西你就高兴了?你是我亲妈吗,怎么会这么害我!”
时母没想到儿子会这么想,当场就愣住了,时父则怒道:“你妈是想叫你走正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偷东西本来就不对,你还好意思发脾气?!”
时光霁一句话也没说,站起来回了自己房间,“咣当”一声把门给摔上了,第二天也没去上课。
班主任虽然说自己是从垃圾桶里捡到模型的,但谁都知道模型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垃圾桶的,别班同学出现在自己班里边儿,肯定会被人发觉,偷东西的八成就是自己班的人。
学生们本来就暗地里猜测,第二天时光霁没去,几乎就等于是直接认了,再联想起他格外喜欢模型这件事,这桩盗窃案也相当于告破了。
时光霁算是把自己爸妈给恨上了,可实际上这件事只能算是诱因,更深一层的是从小到大因为穷积累起来的怨气。
没钱你们生我做什么?
我运气怎么这么差,投生在这样一个家庭?
要不是你们没钱给我买,我会去偷别人东西吗?
时光霁回到学校,从此更加沉默寡言,班里边人看他的神情不对,他也不理会,就是一门心思的读书,想考一个好高中,将来读好大学,出人头地,赚大钱。
高考的时候他是全县第一名,第一志愿填的是北大,时光霁以为自己未来无限光明,但现实是残酷的。
初中高中虽然也能彰显出家境,但终究没那么严重,到了大学之后才真正是一道分水岭,开学报到那天,街上全都是豪车,时光霁的心被刺痛了。
大二那年时光霁的父亲病了,要做透析,时父舍不得花钱,想着省下钱来给儿子攒钱买房子,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就回家了,靠打针吃药暂时维持,可即便如此,需要的钱也是很大一个数目。
时光霁放假回家,闻着满屋子的药味就觉得心烦,明知道是不治之症还治了干嘛,唯恐这点家底败不光吗?
人不能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活命,也得为儿女想想啊。
这种不满在时母取出存折,打算去银行取钱时达到了顶峰,时光霁说是叫母亲留下照顾父亲,自己去取钱,在外边转悠了一天,回家之后就说是银行今天清账,不正式营业。
时母也没多想,就说是第二天再去,时光霁在父母喝的水里边加了安眠药,拧开煤气开关之后,一个人离开了家。
第二天回去之后他就开窗透气,然后就打电话通知亲友,痛哭着说爸妈不想拖累自己,走上了不归路……
或许是因为现实生活中时光霁就没钱,现在到了攻略世界里仍旧是没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牛仔裤都快洗成白的了。
现在听傅宝宁问出“你是很穷吗?”这话,他霎时间有种脸上被打了一耳光的羞辱感,面颊抽搐一下,咬牙道:“我的家庭条件是不怎么乐观……”
傅宝宁同情的看着他:“哇,好可怜啊!”
“……”时光霁在心里骂了一句艹你妈,然后强笑道:“凭自己劳动吃饭,不丢人。”
傅宝宁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呢?”
时光霁忍着心里的不耐烦,道:“我双休去给人补课,又或者是打点零工,大概不到两千块吧。”
“这么少啊,”傅宝宁怜悯的看着他,说:“还不如去捡瓶子呢,一个月差一点也能挣十万呢。”
时光霁听得一阵心动:“差一点就能挣十万块?你确定是去捡瓶子?”
傅宝宁说:“是啊。”
时光霁忙追问道:“差多少啊?”
傅宝宁说:“差九万九千多。”
“……”时光霁:“????”
这踏马的就过分了吧!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出了病房门口,来到了楼道里。
或许是因为被扎了一下心,时光霁的脸色看起来有点阴郁,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傅宝宁,道:“宝宁,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傅宝宁就羞答答的看着他,造作的扭来扭去,说:“时光霁,你真看不出来吗?我对你有意思,只要你肯跟我在一起,就不会过得这么辛苦了……”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这个色鬼终于按捺不住对我身子的冲动了!
时光霁心里有数,脸上神情却沉沉的,有些生气的说:“傅宝宁,你当我是什么人了?用钱就可以买到的那种男人吗?我虽然没钱,但是我有做人的骨气和尊严!”
傅宝宁赶忙摇头:“不,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时光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偶像剧女主一样义正言辞道:“傅宝宁,你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你以为你可以用钱来砸弯我的脊梁吗?!”
傅宝宁急忙解释说:“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别解释了傅宝宁,解释就是掩饰,”时光霁下颌微抬,有些倨傲的道:“包养我?你打算一个月给我多少钱?五万,十万,还是二十万?!呵,简直可笑!”
傅宝宁脸上显露出被侮辱的气愤来,“啪”的一声,甩手一巴掌把时光霁掌掴到墙上去了。
“我说了我不是那种人,你踏马的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时光霁被打的眼冒金星,正头晕脑胀之际,就见傅宝宁蹲下身,满脸愤怒的看着他,说:“你当我是什么人?包养?这两个字是在侮辱我纯洁的爱情!”
时光霁也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看傅宝宁好像真的生气了,赶忙放柔声音,道:“宝宁,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什么包养不包养,真是太难听了!”傅宝宁满脸都写着不高兴,神情恼怒道:“我明明是想一分钱不花,白玩你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