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陆时秋接过二丫从隔壁担过来的水,倒进大木桶里洗菜。
大丫帮旁边帮着择菜,陆时秋负责洗。二丫负责担水。
这些菜都是要白天洗好,串好,然后晚上再卖。
老太太在旁边瞧见三人干活有条不紊,对旁边坐在条凳上的木氏道,“你这相公不错,知道疼人。”
木氏脸上露出浅笑。
老太太瞧着婴儿,“两个月了吧?还真是一天一个样儿,长得多快啊。”
木氏笑着道,“是啊,前几天刚做的衣服,今天穿上都短了一截。”她侧头看了眼屋里,“今天天气这么好,怎么不见嫂子出来啊?”
老太太神色有些不自然,随即若无其事道,“她在屋里纳鞋底,不爱出来。”
木氏没再说什么。
两人聊着,老太太的孙子从外面跑进来,喊着,“娘,娘,我的炒黄豆没了。”
侧身经过的时候,老太太注意到孙子脖上的东西不见了,扯住小孩子的胳膊,“你脖子上的银锁呢?”
小孙子这才注意到刚才玩得太疯,他脖子上的银锁不见了。
老太太急了,“快找去。这可是你爹买给你的平安锁。保平安用的。”说着,把屋里的儿媳喊出来。
刘氏得知平安锁没了,立刻放下手头的活出来找。
木氏也起身帮忙找,“最后一次见那锁是啥时候啊?”
小孙子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大丫和陆时秋也过来帮忙。
最终刘氏在院外的草丛里找到了那块银锁。也不知道这孩子啥时候弄掉的。
老太太心有余悸,撩起衣摆小心翼翼将把平安锁擦了又擦,同时还不忘叮嘱小孙子,“这是你爹留给你的。哪怕咱家日子过得再辛苦,奶也没把它卖掉。你要好好戴着。不许摘掉喽。”
陆时秋还从来没戴过这东西,搬了个板凳在旁边坐下,“大娘,戴这东西真能保平安?”
老太太咧嘴笑,“寓意是好的。我们老家那边就兴这个,尤其是父亲买的平安锁最管用。对了,你家娃买了吗?”
陆时秋摇头,“没呢。”想了想,他立刻站起来,“那我去给娃买一个。”
木氏哭笑不得,“你怎么听风就是雨呢?”
陆时秋觉得孩子平安比什么都重要,想想二丫,生下来好好的,发个烧就成傻子了,可见小婴儿有多脆弱,他越想越急,“不行,我现在就去买。”
说完,他回屋换衣服。
大丫听到也要跟着去。陆时秋答应了。
两人出了巷子直奔街头那家首饰店。
此时是中午,正是吃饭点,店里没什么客人,小二闲着无聊正在弯腰擦拭柜台,看到有客人登门,他笑脸迎上来。
陆时秋表明来意,小二便带他到其中一个柜台,“这里全是给小婴儿戴的。平安扣,平安锁,金银手镯都是喜庆,可以保佑孩子长命百岁的。”
陆时秋一样样拿起,每样都觉得不错,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又有客人登门,对方是个穿着很阔气的老爷。不说那身华丽的衣裳价值不菲,就说他两只手上戴的戒指就值不少钱。
一进店就非常嘚瑟地喊了起来,“小二,你这店有没有大金链子?”
小二眼睛一亮,这位可是大主顾,他的腰不自觉低了几个度,跑上前伺候。很快从柜台捧了个最粗的金链子递过去。
阔老爷嫌弃地扫了一眼,很不满意,“怎么这么细呢?还有更粗的没?”
他朝自己的脖颈比划两下,跟他那又粗又肥的脖子比起来,这项链确实太瘦了。
小二笑眯了眼,“严三老爷,我们店可以定做金饰。您想要多重就能做多重。”
“那你给我定个两斤的吧。长度得够我的脖子。”他嫌弃地把手上的金项链扔回柜台上,一脸嫌弃,“这也忒短了。戴脖子哪够啊,我看戴手腕还差不多。”
小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很想说,您这吨位确实不够。
“你们店是付全款还是先付定金?”
小二脸上挤出最灿烂的笑容,“回严三老爷的话,金饰要付全款。”
对方也没有生气,扔下一张银票,小二看了眼,很快给他开了单子。对方拿单子走了。
等人走了,小二脸上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他今天居然接了个大单,他这个月的奖金妥了。
“爹,那人好有钱哦。”陆时秋父女见识到严家财大气粗的一面。尤其是大丫羡慕不得不行。
小二冲着大丫翘起大拇指,“那当然。他可是严三老爷。知道严家不?河间府首富,光咱们盐俭县就有十来家铺面。富得很。”
大丫听得迷迷糊糊。但她还是很给面子的附和,“富!很富!”
陆时秋心里不是滋味。他给女儿买个东西还犹豫不决。可人家呢?两斤重的金项链眨眼都不眨一下就买了。人跟人的差别还真大啊。
许是被刚才的事刺激了,陆时秋也决定大方一回,把手里的金锁和银手镯全买了。
他也给大丫和三丫买了一对银手镯。二丫经常要帮家里干活,再加上她不喜欢手腕上戴东西,所以就给她买了个银项圈。
就这个项圈比大丫三丫两个加起来都贵。
大丫迫不及待将手镯戴在手腕上,爱不释手,“爹,太好看了。”
陆时秋摸着她的头笑了。
出了首饰店,他又买了两个油炸鬼回去给二丫。
大丫不想吃油炸鬼,陆时秋无奈,“那你想吃什么?”
大丫咧嘴笑,“想吃肉包子。”
陆时秋只能带他到卖肉包子的铺子,要了一个,给小二三文钱。
谁知对方还向伸手,“客官,还少一文。现在粮食涨价了。我们肉包子现在是四文一个。”
陆时秋拧着眉,付了一文。
大丫见陆时秋似乎不高兴,小声道,“爹,这包子给你吃吧。我不饿。”
陆时秋回神,“不用。我刚吃完饭,你快吃吧。”他摸摸她的脑袋,“爹是想事情呢。”
大丫这才松了口气。
回到家,陆时秋把油炸鬼给二丫,大丫扯着木氏的手让她进屋。木氏好脾气地任由女儿折腾。
刚进屋,大丫就迫不及待箍起手腕,亮出自己的银手镯,“娘,你快看,这是爹给我买的。好看不?”
木氏摸摸手镯,这么粗,得要不少银子吧?
她冲陆时秋露出感激的笑,虽然他不能把大丫几个当亲生的,可做到这地步也不差了。
木氏担心女儿会弄掉手镯,“娘给你收起来吧?等你出嫁,再给你。”
大丫有些舍不得,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陆时秋坐下来,“不用,戴这是保平安的。你收起来,还怎么保平安。”
大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木氏,木氏张了张嘴,到底同意了。
陆时秋把其他首饰也拿出来。二丫那个是木氏给她戴上的,同时还叮嘱二丫,谁要都不许给。
二丫似懂非懂点头。
三丫和囡囡也都戴上了银手镯。
金锁太贵重,陆时秋担心小孩子压不住,想等她大一些再戴。
将三个孩子都赶出去洗菜,陆时秋把粮食涨价的事儿跟木氏说了。
木氏听后也有点担忧,“上回那粮店掌柜不是说金国那边干旱,咱们这边才涨的吗?你说咱们要不要再存点粮?”
这还没入冬呢,粮食就涨了这么快,等入了冬,那粮价还不得翻了一番。
陆时秋点头,“等我大哥下午来时,你记得跟他说回家多多买粮。”
等一家人洗完菜,串好菜,囡囡也睡了,木氏到灶房做饭。陆时秋待在院子里也没事,就跟木氏说,“我去找顾掌柜。”
木氏回头看他,颇为不解,“你找他干啥?早上不是刚送完钱吗?”
陆时秋觉得顾永伯好歹是县令大哥,他应该能知道金国那边的情况,“我有事问他。”
陆时秋心里砰砰乱跳,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他在路上问四乙,“粮价会一直往上涨吗?”
【不知道。】它是养娃系统,又不是经济系统,怎么可能知道这个。
“你不是知道历史吗?”
【历史书上没写这个。】1111回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陆时秋被他噎住,就不能指望它,啥忙都帮不上,整天就知道戳他心窝子。
陆时秋很快到了顾家饭馆,可惜顾掌柜不在饭馆。
陆时秋退而求其次,找到店里的二掌柜,“顾掌柜什么时候来店里?”
二掌柜也正头疼呢,“不知道啊。他中午回家吃饭就没回来。”
陆时秋拧着眉,又去了趟县衙。县衙门口正张贴告示,他认识大部分字,也凑过去看。
原来县衙又要招新衙役。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自打去年开始,县衙就对全县百姓招衙役。说是剿匪,人手不够。
可是盐俭县的山匪不是全部被端了吗?怎么又招人呢?
陆时秋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他绕去后门,这次守门婆子连通传都没去,果断拒绝他的探视,“主子们正在商量大事。暂时不见外客,如果你没啥大事禀告,暂时先回去吧。”
陆时秋自然是没什么大事要禀告的,可他听到婆子的话,心更慌了。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顾家饭馆等人。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顾永伯才姗姗来迟,他眉头皱得紧紧的,似是被什么难事困住。
陆时秋上前跟他打招呼,顾永伯都比平时迟钝了一些。
陆时秋左右看了看,倾了倾身子,小声问,“顾掌柜,是不是发生啥事了?”
顾永伯手里攥着茶杯,叹了口气,“没事。你别管了。”
陆时秋又问县衙为啥又要招人。
顾永伯随口解释,“我四弟让城北的百姓牵到城西。县衙人手不够,所以对外招人的。”
陆时秋挠挠头发,“为啥要让城北百姓迁到城西啊?他们能乐意?”
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突然让人家搬迁,搁他也不乐意啊。
顾永伯摆了摆手,“没事,我四弟给百姓补偿。一亩地换两亩。免费帮他们盖房子。”
还有这等好事?看来县令大人这次是下了血本。
可他为啥宁愿亏本,也要干这事呢?
城北?城北之外是临渝关,再往北就是金国。金国干旱。
陆时秋瞳孔一缩,“顾老哥,你跟我说实话,金国是不是打过来了?”
顾永伯瞪大眼睛,张了张嘴,起身招呼客人去了。
陆时秋站在二楼,观察半天,发现他注意力并不集中,显然心里有事。
可惜对方不肯说,陆时秋只能先行离开。
陆时秋大老远就看到大丫和二丫站在院门口等他。
看到他回来,大丫扯着他的手,“爹,妹妹哭了。你快去抱她吧。”
陆时秋抬了下头,这才发现天色已经黑透了。他刚刚只顾着想事情,竟把女儿都给忘了,真是该死。
陆时秋懊恼得拍下额头。
屋里,囡囡正哭得撕心裂肺,木氏在旁边耐心哄着,却拿她毫无办法。
听到外头大丫的叫声,紧接着就是相公推门进来,木氏立刻把孩子往他怀里放,“快些抱吧。我真怕她嗓子哭哑了。”
陆时秋接过来,孩子立刻不哭了,眼睛滴溜溜看着他。
陆时秋调整下姿势,让女儿躺得更舒服些,推了推媳妇提醒她,“你快点去夜市吧。”
木氏这才回神,急急忙忙换衣服,收拾东西,带着两个女儿出了家门。
这次木氏比以往早回来一个时辰。
陆时秋回眸看了她一眼,“今天卖得这么快啊?”
木氏找出自己的换洗衣服,叹了口气,“哪有啊。今晚也不知道咋回事,来夜市的人特别少。才亥时(21点)街上就没什么人了。”
陆时秋本能得觉得事情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