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我!”宋莫偏执、阴翳地撕碎亲子鉴定报告,病态歇斯底里地喊道,“外公外婆说是你婚内出轨,我妈怀孕期间你和黄玉梅你情我浓,宋昭就是证据,他和我相差五个月,你们害的我妈生完孩子大出血。”
宋庆平眼睛里装着深不见地的寒冰,带着成功人士上位者的气场。
“爸,做人公平点。”宋莫祈求道,“你不就是想把公司给宋昭么,至于弄出一份假的亲子鉴定,侮辱你亡妻。”
“早就跟你说了,离时家远点。”宋庆平对养子很失望,养子小时候乖巧懂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样子变成什么事都要和阿昭争,用恶意的思想揣测他。“当年你妈知青返城,我举办了一场酒会,你外公外婆设圈套带人捉奸。当时我百口莫辩,为了公司的声誉,我和你妈假结婚。结婚后才知道你妈怀孕三个月,原定计划你妈生下你我们就离婚,没想到你妈……”
这些年他待时家不薄,时家算计他,因为时匪的去世,他既往不咎。不想在宋莫心里留下不好的阴影,这些年时家打着他的名头在外办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时家竟然敢挑拨宋莫和他的关系,宋庆平眼中闪过狠光。
“你骗我……”宋莫不相信父亲的话。
外公外婆说父亲扶持小三上位,是他们杀死母亲。
宋庆平叹了一口气,走到墙壁前蹲下,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这里面有我和时匪假结婚、真离婚的文件,还有二十张没有搭乘的火车票。”
宋莫接过文件袋,浑浑噩噩走进自己房间,打开文件袋……
看到假结婚、真离婚的文件,他还不相信父亲说的话。
等看到火车票时,他疯癫的笑了。
从1978年2月份到1978年11月份,从海城到盐城的火车票,火车票上写有母亲的名字。
他是1978年10月1号出生,母亲打算等他满月后带他到盐城,什么原因让母亲二十次都没能回到盐城?
母亲和父亲在1978年5月份协议离婚,证明宋昭不是私生子,真可笑,他一直和宋昭争宋氏继承权,真愚蠢。
*
“什么时候起死回生?”楚尘以灵魂的状态在破旧的红砖青瓦房里待了一个星期。
“你死了十八年了,只剩下一堆骨头。”小肥猪终于整理好这个世界的剧情,发送给楚尘。
在七十年代,原主和有钱人家下乡女知青处对象,本该谈婚论嫁,正赶上知青回城。
时匪确定要和原主过一辈子,无论家人怎么催她,她都没有回城。紧接着从海城传来一个份电报,时爷爷快不行了,相见唯一的孙女最后一面。
原主是小学数学老师,正赶上带领学生参加竞赛,没有陪着时匪回海城,时匪向原主保证,最迟两个星期就回来。
原主一直等了两个月,放寒假了也没有等到时匪。原主担心时匪出了什么事,揣着钱和介绍信去海城找时匪,还没有到县里,被喝醉酒驾驶拖拉机的人撞飞到地上,开拖拉机的人跑了,错过了最佳急救时间,被路过的人送回医院已经没气了。
“你这个世界的任务是等待,等待时匪与你团聚,这也是原主的执念。”小肥猪苦涩道。
等待的过程是枯燥乏味的,楚尘每日蹲在窗前看着外边精彩的世界。
“我们平安村马上就被开发了,你们是第一批游客,先休整一下,等会我们有专人带着你们到小溪里捉鱼。”明姐放下小红旗,让游客们自行活动。
宋莫打量着平安村,母亲在这里下乡当知青。
他要了解清楚当年事情的真相,不想被任何人愚弄。
宋昭明明是弟弟,却操着一个兄长的心。他从父亲那里了解到大哥的情况,大哥长成桀骜不驯、心思阴毒、争权夺利的性格,全都是时家老混蛋们教导的,想恼他,看到他半死不活,连续一个星期不说话,比猫吃的还少,不放心大哥,跟着大哥来陪着大哥。
走进村子,宋莫莫名的胸闷,他见大树下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人坐在一起唠嗑,走上前问道,“请问你们还记得时匪吗?”
少年板着脸,双目呆滞,声音冰冷毫无感情。
老奶奶们不愿意搭理不讨喜的晚辈。
可是这个晚辈提到时匪,她们就有一肚子的说,“你是时匪什么人?”
宋莫抿唇,这些人提到母亲声音尖锐、神色愤怒。
“她当年和楚老师谈婚论嫁,楚家人已经准备好喜宴,结果哄着楚老师说家里来急信,她爷爷快不行了,要回家送她爷爷最后一程,两个星期后回来结婚,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一去不回,了无音信。”
“想当初两人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少年轻姑娘、小伙子羡慕。楚老师文绉绉的一个人,想嫁给他的人多了去,偏偏看上女知青,否则日子过的多美满。”……
宋莫不满这些人诋毁母亲,但还是压下反驳声,想见一见可能是他父亲的人,便继续问道,“这位楚老师在哪里?我能看看吗?”
“早死了!”
“死了十八年了,找时匪的时候被拖拉机撞死的。”
说道时匪,老奶奶们气的不行,语气特别不好,“走了十八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给楚老师烧点纸钱。”
“死了?”宋莫身体一震,耳朵轰鸣,脑袋快要炸了。
宋莫眼前一黑,宋昭心情复杂走上前扶助大哥。
少年脸色惨白,眼底淤青,整个人呈现病态的体弱。
宋昭心疼地扶着他坐到石凳上,打开一支葡萄糖强行灌到他嘴里。
他和父亲以为时匪姨死的时候嘴里喊着的男人已经结婚了,让大哥不要老是沉溺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中,让大哥找到父亲,好歹也能得到一些父爱,可没想到大哥的生父早死了。
早知道这样,他们已经先调查好情况再告诉大哥实情。
大哥生下来身体病弱,这个打击怎能受得了。
“宋先生,我让人骑摩托车带你到医院里看看。”明姐见宋莫惨白的脸色,担忧道。
怪不得母亲没有收到他的回信,原来人已经不在了。
听养父说,母亲回到海城,被时家□□两个月,不得与外界通信。两个月后假意和养父结婚,才逃脱时家监视,才能给楚老师写信。
“我没事。”宋莫谢过明姐的好意,他又凑到老太太身边,“十八年前,你们这里没有收到来自海城的信,寄了十封信给楚老师。”
母亲买了火车票,却没有一次搭上回盐城的火车,答案也许在信里。
“没收到,楚老师去世后,在部队里当兵的大哥正好专业,把两位老人接过去养老,就算有人寄给楚老师信,也没有人签收。”
“你这孩子是谁,怎么老是打听时匪和楚老师的事?”
“你和时匪有什么关系?”老太太不友善道。
“老太太,你别生气,”宋昭见大哥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不理会外界的事,他出来打圆场道。“你们口中说的时匪十八年前难产死了,她不是故意失约,当年她被骗回家被时家人关了起来,这位就是时匪和楚老师的孩子,您知道楚老师住在哪里吗?”
“时匪死了?”老太太们诧异道。
她们古怪地打量眼前病弱的孩子,恍然在他身上看到楚老师的影子,信了□□分。
“唉,好端端的,怎么都死了呢!”一位同族的老奶奶怀里掏出一把经历了岁月洗礼的钥匙,指着前面一个爬满蜘蛛网的破旧瓦房道,“这两间瓦房当初是我们村顶好的房子,是楚老师和时匪的喜房,喜房都布置好了,人却不见了。”
她拄着拐棍一步一步往前挪,“楚老师爸妈跟着大儿子去享清福,走到时候买了好多草纸放在房子里,拜托我清明节、腊月二十九给楚老师多烧点纸钱,钥匙给我拿着了。”
两人跟在老奶奶身后,锈迹斑斑的锁,被腐蚀的坑坑洼洼的木头门,锁发出沙哑的声音,门被打开发出苍老的声响。
两人走了进去,房中的空气发出霉味,家具上隐约可见贴着喜字,纸已经褪去红衣,上面堆满灰尘。
两床长满霉的被子规整的躺在床上,大瓷缸子、铁瓷盆、用竹子编制的水瓶……
虽然上面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在这些家具上可以找到红色历史的痕迹,和他们看年代电视剧里的新婚场景一模一样。
---这是一间喜房!
楚尘脑子一片轰乱,时匪死了,复杂的情感让他的灵魂抽痛。
宋莫捂着胸口,一瞬间心脏揪疼,喘不过来气。
宋昭察觉到他的异样,扛起他就要走出房子。
宋莫推开他的手,仔细翻看这间房子,试图找到有用的线索。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人都没了,她还纠结什么呢!时匪给楚老师留了一个后,两人在底下已经见面了吧!
她看了一眼病弱的孩子,重新走到树下和老太太们聊着关于时匪和楚老师的事。
宋莫打开抽屉,飞舞的灰尘呛的猛咳嗽几声,一个暗棕色的笔记本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拿起笔记本,掏出纸把笔记本擦干净。
小心翼翼打开笔记本,上面夹着两个不同隽秀的笔迹的纸条,纸有些发霉,上面的字有些看不清楚,不过能推断出写的是不带有任何暧昧气息的琐碎小事。
在笔记本里他又找到一张照片,男人戴着金丝框眼镜,想的俊秀儒雅,母亲幸福的搂着男人的肩膀。
两人在房间里待了两个小时,把所有东西恢复原样,宋莫只带走一个笔记本,走出去重新锁上门。
“老奶奶,能和我说一下楚老师的坟墓在你哪里吗?”宋莫格外冷静,抱着笔记本颤抖的手臂出卖他心中的不平静。
“让我孙子带你去,给你爸烧点纸钱,告诉他,你是他儿子,回来看他了。”老太太冲着孙子招手,叮嘱孙子不要把人弄丢了。
孙子先带两人的小卖铺买了金元宝、纸钱、两挂炮。
三人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到了一个长满杂草的坟头,“楚老师的坟墓。”
孙子蹲在路梗上,偷偷看着两个长的好看的人。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流淌,宋莫的一颗心胀痛,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不知所措。
鞭炮声响起,他蹲在坟头一点一点给从未见面的陌生人烧子纸钱。
等到太阳快要落山,孙子催促两人快些回家。
三人回到村子里,其他游客跟着明姐到小溪里抓鱼,手中拎着桶,鱼在水桶里蹦跳。
“我们村子里的鱼是山上流下来的泉水养着的,你们晚上想吃红烧鱼,还是水煮鱼?”明姐问道。
“都吃。”游客们笑嘻嘻道。
这个基本上与世隔绝的村子还保持着原始面貌,清澈见底的小溪,鹅卵石冲脚尖滑过,让人神清气爽。
明姐基本上了解了宋莫来这里的目的,楚老师去世时她才十岁,有一些印象,对着宋莫说道。“平安村的鱼纯天然,由山上的泉水养着的,你们晚上多喝些汤,养生。”
“好。”游客们跟着明姐到民宿里休息,宋莫两人也跟上他们。
明姐安排好住宿的地方,她张罗着给游客做晚饭。
宋莫和宋昭住在一个房间。
宋莫精神萎靡,六神无主的躺在床上。
他原本仗着身体病弱,养父对母亲的亏欠任性妄为做了很多过分的事。现在证明他不是宋庆平的孩子,哪有脸再住在送家。
想到这里,宋莫身体闷痛。如养父所说,外家人对他好,怂恿他夺权,他们不过是想从宋家手里得到好处。
外家他不想回,宋家他没有脸回。
宋莫把自己裹在毯子里,宋昭知道他心里难受,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选择悄悄离去,给他独自思考的时间。
宋昭找到小卖铺,借用电话打给父亲,把自己发生的事一一告诉父亲。“爸,大哥的情况不太好。”
“逼他成长是为了他好,你多照顾他些。”宋庆平挂断电话着手处理时家的人。
他逼宋莫认清现实,远离时家人,宋莫在和时家人待在一起,迟早会被废掉,希望宋莫不要辜负他的期盼。
宋昭给了老板娘通话的钱,他又找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和他们聊天,多了解楚老师和时匪的事。
从老人口中得知楚老师和时匪是羡煞旁人的一对,心里十分惋惜。如果没有时家在中间搅和,楚老师一家人日子过的美满,大哥也不会长成偏执、阴翳的少年。
楚尘飘在上空,看着执拗的孩子,孩子周身散发着死气沉沉,这可不妙。
睡梦中的宋莫躲在角落里看着幸福的一家三口,以前他会嫉妒、暗戳戳的拿针扎小人。
他不由轻哼一声,那时候的自己太可笑了,用笨拙的演技求养父关心,在养父耳边说黄玉梅和宋昭的坏话……
养父一定把他当做跳梁小丑,一个养子陷害亲子和妻子,没把自己扫地出门,养父的肚量真大。
梦中的自己不在卑微的祈求着亲人的关注,宋莫潸然一笑,转身……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裤子,熟悉的眼镜,如沐春风、微笑着朝自己敞开怀抱。
四岁大的小豆丁穿着英伦背带裤,抱着白蓝皮球,躲在墙拐子里偷看午后手拉手散步的三人。
“莫莫~。”楚尘走上前揉着小家伙的脑袋。
宋莫凶恶地拽开他的手,他现在是成年人的思想,小豆丁的身体。
宋莫接受不了被人当小孩子看待,十五岁以后,他每天都会做幼时记忆最深刻的梦,梦中的一切和幼时发生的事一模一样,唯一改变的是他用成年人的思想看待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