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王桂芹就笑眯眯地出门上班去了,高扬着头,衣服也穿得簇新,很是意气风发。
辛枝繁见状,也奉承了她几句话,反正马上就翻脸了,给婆婆最后的关爱吧。
“今天,你们三个都乖乖的,吃完饭就好好在房间里,不要出门瞎玩了,今天你们阿奶心情会不太好,撞枪口上,吃一顿打可不要求我。”辛枝繁出于好心,提醒了一句。
三个小孩互相看了看,有些摸不着头脑,阿奶出门前不是还兴高采烈的嘛,怎么就心情不好了。
还是最会看人脸色的周宏有些明白,瞧了瞧辛枝繁意味深长的笑容,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辛枝繁就随口说了一句,到底听不听也不关她的事。
辛枝繁进了自己的房间,数了数自己的私房钱。零零散散从王桂芹那里要来了二十五块钱,但这段日子也花掉了不少,只剩下十五块三毛。
她迟早要搬出去,还得找个能住的房子。
在八十年代,是没有真正意义上买房的概念的。在1997年国家住房改革全面推行前,大部分的房子都是“直管房”,也就是房管局直接管理的房子,剩下的房子也基本都是单位房,轮不到个人做主。
不过房子是公家的,但在政策上并没有阻止人们换房。
在稍大的城市里都有换房调房市场,儿子女儿分家了,要换房,孩子生得多了要换房。
但辛枝繁名下并没有房子,也没法和别人调换,只能去租房。
小说里提到过一嘴,城里租房一月的费用平均在十块钱左右,自然越好的房子越贵。
辛枝繁烦恼地摸摸脸,至少得有一年租房的钱,如果能直接租个铺面就更好了,开家小饭店,能赚钱养活自己。
按小说里的时间,马上沈柔就要到家了,到时候得抓住机会从王桂芹手里扣出钱来。
空想也变不出钱来,辛枝繁决定养足精神,一会儿还有硬仗要打。
到了乌金半垂下班时间,王桂芹沉着脸回了家。
王桂芹早上那副壮志酬酬的样子消失不见,尖刻的脸上阴云密布。
辛枝繁已经提早吃好了晚饭,正指挥着三个孩子收拾残局。
“自己没长手吗,有你这么当后妈的吗,让这么小的孩子收拾东西,碗摔了割到手怎么办!”
王桂芹正是恼火的时候,被赵梅抓住了把柄,威胁她不得不推了组长的岗位,还得在厂长面前苦苦微笑,不露出嫉恨的表情。
回到家正好看到这幅场景,王桂芹立马炸了。
以往这个时候,辛枝繁早就笑着解释了,要么安抚要么转移话题,但今天,她仍然安稳地坐在椅子上,只“嗯”了一声。
王桂芹本就是火药桶就差最后的火星,见了辛枝繁这样的态度,立刻被引燃了。
“娶你进门真是瞎了眼了,家门不幸,一点当娘的样子都没有,脾气又臭成这样,周家哪里亏待你了,你说!”
王桂芹气得脸颊通红,气喘吁吁,一双三白眼恶狠狠地死死盯着辛枝繁,最后几个字声音极大。
三个小孩一见阿奶这幅样子噤若寒蝉,缩着脑袋一动不敢动,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收拾桌子,周宏偷偷用余光看向后妈,却见她面色如常,半点没被吓到。
“你们收拾好碗筷就到房间里去。”辛枝繁根本没理她,对着三个小孩说道。
“不许收拾!给我放下!”王桂芹听见辛枝繁的话,火冒三丈,音量大到隔壁赵大嫂都停下手里的活侧耳倾听。
三个小孩吓得面色煞白,看看气得浑身发抖的阿奶,再看看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的后妈,一时半会僵住了,一动不动,手上的碗筷重如千斤。
辛枝繁对着三人眨了眨眼,如同一个信号,三人手脚麻利地拿着东西就往厨房跑去。
“好啊,好啊,我这段时间有事在外忙碌,倒让你在家里当了大王,好大的威风!一段时间不教训你,还以为你学聪明了,看样子还是欠打!”
王桂芹眼风一扫,看见墙角的扫帚,立马拿起想要像之前那样教训儿媳。
辛枝繁哪里会让她打,伸手一抓,牢牢抓住了扫帚杆子。
“好婆婆,这段时间你在外忙碌,不知道忙的如何啦?是不是已经得偿所愿了?不会不仅白忙活一场,还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辛枝繁已经起身,她个子高,低头笑眯眯地看向王桂芹。
王桂芹听见她若有所指的话,就像晴天霹雳一般,一下子就把所有事串在了一起。
“是你干的?”王桂芹声音颤抖,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双眼瞪着她。
辛枝繁也不回答,把扫帚夺过,用力扔到院子里,发出好大的响声,把一直偷听的赵大嫂都吓了一跳。
“是我做的怎样?不是我做的又怎样?”辛枝繁语气戏谑。
王桂芹眼里红血丝遍布,伸出手指着辛枝繁:“你干得出这样的事情来,不怕遭天谴!”
王桂芹想到自己早上到了厂里,兴冲冲地想找厂长组长联络感情,还随口教训了吕芳几句。
没过一会就被赵梅拦住,被她威胁了一番。
王桂芹忍着屈辱,答应了赵梅提出的条件,毕竟要是不答应她,失去的就不只是组长的岗位了,连工作都要丢了。
想到早上受到的屈辱,赵梅的居高临下,自己前一刻还在工友面前吹牛,享受着其他人的奉承,之后就像滑稽小丑一般推掉组长的位子,被他们用异样的眼光盯着,王桂芹脑子里的理智就彻底断弦了。
“畜生!你还我的组长,本来就该是我的,被你毁了!啊啊啊——”
王桂芹什么都不管了,大喊着冲向辛枝繁,举起手想要打她一顿。
辛枝繁早有准备,双手一束一拧,伸腿在她腿窝一踢,就把王桂芹按在了地上。
“是我让你偷厂里的东西吗?明明是你自己贪心不足,自私低劣,人品败坏,道德低下,还要把错推到别人身上,无耻至极。”
辛枝繁也不管王桂芹能不能听懂这些话,反正她是骂爽了。
隔壁的赵大嫂在听见王桂芹尖叫的时候就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摸摸在周家门口缝里往里看。
见到辛枝繁大发神威这一幕,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回到自己家的院子。
王桂芹挣扎了好一会儿,但辛枝繁牢牢按着她,让她丝毫不能动弹。
王桂芹毕竟年纪大了,一番使劲累得气喘如牛。
辛枝繁不想她在自己手里有个什么好歹,松手调整了呼吸:“你自己好好反省吧,到底是谁的错。”
王桂芹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衣裳上全是灰尘印子,喘着大气:“离……离婚!你跟我儿子离婚!”
辛枝繁冷笑一声:“你说离就离?我和周建国是在部队打过结婚报告的,受国家法律保护,现在周建国还没退役,仍然是军婚。”
王桂芹怔了怔,随即想到周建国还有个对象已经怀孕一个月了,这要是被组织知道,肯定要处分的。
“你儿子不在家,我辛辛苦苦打理家中,照顾孩子,你一句离婚就想打发我走?这不是骗婚呐,门都没有。”辛枝繁态度坚决,丝毫不肯离婚的模样。
王桂芹也没发现不对,在她看来,儿子建国前途无量,就算被裁军了,也是一等一的优秀人才,辛枝繁不愿意离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根本没想到她是以退为进,想要从她手里再多拿钱才这样说。
王桂芹一会儿想到自己的工作,一会儿想到儿子,只觉得自己到处是软肋,哪里都不能放弃,根本拿辛枝繁毫无办法,只能任由她在家里作威作福。
想到这,王桂芹不禁悲从中来,也不顾自己还赖在地上,就抹着眼泪,无声哭泣。
一个年纪不小的老人孤零零坐在地上哭,是个看起来就让人心生怜悯的画面,但辛枝繁心里毫无动容之意。
现在倒是知道哭了,这只不过是哭自己的利益受损,根本没有悔改的意思。
原主被她毒打辱骂,受她欺辱奴役,榨干她除了子宫之外的所有价值。
最终在冷冽寒风中,原主躺在破庙稻草堆中死不瞑目,只有泥塑菩萨还带一丝悲悯地注视她。
这时候,王桂芹有哭吗?
他们一家人正和和美美,屋子里燃着火融融的暖盆,围着新出生没几个月的婴儿说说笑笑,说着明天要炖一锅鸡汤,多放枸杞。
辛枝繁冷漠地看着,也不多话,回了自己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