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刚刚那人是谁?”
见兄长单独回来了,料想那人已走,阿渔就重新坐下,一边挑牛肉片一边问。
她喜欢吃牛肉,不想吃面条。
曹炯哼道:“不是什么好人,以后你若见到他,能躲多远是多远。”
阿渔上辈子只与几位皇子、徐家诸公子等外男比较熟悉,其他的都少碰面,听兄长似乎并不待见那俊秀公子,阿渔更奇怪了:“既然如此,二哥为何还与他来往?”
曹炯:……
楚天阔自诩风流,在姑娘们面前故作风雅的样子确实恶心了点,但楚天阔见识广阔、谈吐风趣,只要有楚天阔的宴席,一定妙趣横生,所以两人才成了好友。
摸摸鼻子,曹炯撒谎道:“其实我跟他也不熟,他脸皮厚,没事就来讨我的嫌。”
阿渔信以为真。
“你怎么不吃面?”曹炯忽然发现了妹妹的挑食。
阿渔早饭吃了半饱,这碗分量十足的面肯定是吃不完的,那她自然要捡自己喜欢的吃。
“牛肉好吃。”她弯着眼睛笑。
曾经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姑娘,笑起来竟特别的灿烂,跟花骨朵似的。
曹炯突然被一种陌生的触动袭击了!
原来他这个小妹妹笑起来这么可爱!脸蛋白嫩白嫩的,眼睛水灵灵,其他三个妹妹加起来都不如她更招人疼。
有空就出去与狐朋狗友厮混的曹家二公子,忽然意识到,待在家里哄妹妹也许更有趣!
“吃吧吃吧,喜欢吃我再让人给你加点牛肉。”曹炯马上道!
那宠溺的眼神,仿佛阿渔要吃一头牛,曹炯都会安排厨房即刻去集市上买,不,集市上的牛都太普通了,必须叫人去北境草原,挑只上等的肥牛回来烹饪了送妹妹!
阿渔可吃不下那么多,吃完碗里的,她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
“阿渔,以前你怎么不来找二哥玩?”阿渔漱口的时候,曹炯颇为遗憾地问。
温热的巾子挡住了阿渔的嘴,她朝对面的兄长眨眨眼睛,移开巾子俏皮道:“二哥以前怎么不教我骑马?”
曹炯:……
所以,都是他的错?
“好,以后二哥去哪玩,就带你去哪玩。”曹炯拍着胸口保证道。
阿渔才不信。
兄妹俩并肩走出了厅堂。
灵芝过来的任务就是防着自家姑娘受伤,说到底,二公子看起来并没有世子爷那么可靠。
吃饭已经拖延了些时间,灵芝瞅瞅日头,委婉地对曹炯道:“二公子,姑娘怕晒,不如咱们明日再学吧?”
明日侯爷、世子爷就都在家了!
灵芝紧张地看着曹炯。
曹炯只是脾气暴,人并不傻,先是江姨娘不放心他,现在江姨娘身边的丫鬟也敢来糊弄他了,若非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他非一脚将灵芝揣个半死不可!
“我教妹妹骑马,用你啰嗦?”曹炯瞪着眼睛骂道。
灵芝脸刷的白了,这一刻,面前的少年恍惚陡然间变成了侯爷。
“奴婢错了,求二公子恕罪。”灵芝扑通跪了下去,内心十分后悔,她不该仗着二公子给姑娘笑脸,便忘了二公子是什么脾气。
“滚,别再让我看见你。”曹炯虎着脸道。
灵芝不敢耽搁,低头告退了。
阿渔都傻了。
自她重生,便是父亲在她面前都没发过脾气,今日突然旁观了兄长的怒火,她总算明白母亲为何那么怕父亲了。没被骂的都心惊胆战,挨骂的还不得魂飞魄散。
她无措地看向兄长。
姨娘担心她才叫灵芝过来,灵芝也是怕她受伤才多嘴的,而兄长有他自己的骄傲,岂会容忍灵芝?
大家都没错,全是因为她,害姨娘糟了数落,兄长也动了肝火。
“二哥,你是不是姨娘的气了?”阿渔紧张地问。
曹炯呼吸都是重的:“是,看我年纪小她就不信我,把我当孩子!”
父亲兄长这样,连个姨娘也这样,他这身板,哪里像孩子?
阿渔本来都没有学骑马的心情了,听他这么说,阿渔赶紧拍马屁:“二哥长得快跟大哥一般高了,才不像孩子,堂弟才是孩子呢。”
得了肯定,曹炯的不快瞬间就平复了,笑着摸妹妹的脑袋:“还是阿渔有眼光,走,今天二哥就能教会你。”
阿渔松了口气。
到了侯府的练马场,鲁达已经将阿渔的飞絮牵过来了,雪白的飞絮,高大雄壮,一身皮毛在阳光下泛着流光。
曹炯看得眼馋,忍不住跟妹妹商量:“阿渔,二哥太喜欢这马了,说,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肯跟二哥换,你要什么二哥就给你什么。”
阿渔心想,她想要徐潜,可兄长真敢去镇国公府抢人,恐怕先要挨徐潜一顿狠揍。
“二哥,因为飞絮我才想学骑马,要是将飞絮送你,那我就不用学了。”阿渔小声道。
曹炯懂了,爽朗道:“好,那二哥就不惦记你的马了,走!”
说完,曹炯率先站到了飞絮旁边。
他先教阿渔如何上马。
才开口,鲁达突然打断了他,面无表情地道:“骑马之前要先熟悉马匹,二公子不可急功近利。”
刚当老师就被人教训了,曹炯皱眉,只是看到身高马大比父亲还健壮的草原大汉,曹炯莫名怂了下。
好吧,他学骑马时也是先熟悉马的,念在鲁达说的有道理,他不跟他计较。
因此,曹炯就先教阿渔如何亲近飞絮了,包括讲解骏马喜欢吃甜食,可以随身带块儿糖,在飞絮表现好的时候奖励它一块儿。
阿渔听得津津有味。
讲完了,曹炯示威般看向鲁达。
鲁达依然没什么表情,只补充道:“姑娘,人有自己的喜好,马也一样,每匹马都有自己的脾气,飞絮喜欢主人碰触它的脸,摸脖子对它没有摸脸好使。您可以试试看。”
阿渔便先摸了摸飞絮的脖子。
飞絮一动不动的。
阿渔往前走走,小手放到了飞絮的脸上。
飞絮有反应了,温顺地蹭了蹭她手心,扭头过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对着她。
阿渔笑:“果然如此!”
鲁达只默默地旁观。
曹炯不太爽,等了会儿,他提醒妹妹:“好了,该学上马了。”
阿渔点点头。
曹炯的身高与曹炼、徐潜还是有差距的,徐潜能举高手臂保护阿渔,曹炯却不能。
曹炯就站在一旁指挥。
阿渔上马没问题,可是一个人坐在高高的马背上,她特别慌,总想趴下去抱住马脖子。
“挺胸,收腹,坐直了!”曹炯严厉地道。
阿渔试着放松,然后她惊喜地发现,习惯这个高度后,似乎也没有多可怕了。
曹炯点点头,继续教阿渔将腿贴近马腹。
两刻钟后,阿渔已经能比较熟练地自己上下马了。
“我就说吧,这么简单的事,我教你就够了。”曹炯得意道。
骑在马上的阿渔却已经不满足于只是上下马了:“二哥,我可以走走吗?”
曹炯:“当然可以!”
他拉住缰绳,牵着飞絮往前走。
阿渔兴奋地双眼发亮。
曹炯的成就感在发现鲁达居然跟在后面后大打折扣,冷声训道:“回去,不用你跟着。”
鲁达:“我……”
曹炯冷笑:“我知道你以前是徐五爷的人,不过既然来了侯府,便该听我们的话。”
鲁达无奈,垂眸道:“那二公子小心,姑娘初次骑马,走走可以,千万别跑。”
曹炯哼了声。
鲁达看眼马背上的小姑娘,转身退回原地。
他走远了,曹炯才不屑地道:“我学马的时候直接就会跑了,哪有那么多规矩。”
他黑着脸,阿渔不敢吭声。
曹炯牵着阿渔走了小半圈,开始鼓励阿渔慢跑。
阿渔不由地看向鲁达的方向。
曹炯生气:“你信他还是信二哥?难不成我会害你?”
阿渔能说什么?
她轻轻地扯了扯缰绳,蚊子似的“驾”了声。
飞絮原地踏了下步。
曹炯哈哈笑,提醒阿渔:“坐稳了,二哥帮你一把!”
说完,没等阿渔反应过来,他便拍了下飞絮的马屁股。
飞絮立即跑了起来。
曹炯拍的不重,飞絮起步并不急,但阿渔毫无准备,飞絮往前跑,她人本能地后仰,身体失去平衡,阿渔急着往前稳,结果越急越乱,身子一歪,人就朝一侧跌下去了!
“二哥!”她惊恐地大叫。
曹炯吓死了,好在反应够快,阿渔才歪他便冲了过去,终于赶在阿渔跌下来前抱住了人,但飞絮还在跑,阿渔的脚却卡在了马镫中,曹炯不得已跟着马跑,万幸飞絮没有提速,叫他顺利抽出了妹妹的脚。
可随着飞絮的力道懈去,曹炯也朝前踉跄了一下。
妹妹还在他肩膀上!
左腿已经跪了下去,起是起不来了,曹炯索性狠心不管自己,拼尽全力将妹妹挪到背后,他脸朝地重重地摔了下去。
无法形容的疼痛终于让曹炯松开了手。
阿渔从他背上滚到了地上,这点高度,她不可能再受伤。
“二哥!”知道曹炯摔得惨,阿渔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来扶兄长。
“别碰我。”曹炯吸着气道。
阿渔赶紧缩回手,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二哥,你没事吧?”
曹炯没事,有事的是他的鼻子。
双手撑地,他慢慢地抬起头。
阿渔最担心的就是他的脸,歪着脑袋往下一看,就见曹炯鼻子下面糊了一嘴的血,鼻尖上还沾着一些硌进去的细碎沙子。
“二哥……”阿渔哭得更厉害了。
曹炯也哭了,不是忍不忍的事,就像他控制不住鼻血,现在的泪也不听他使唤。
更糟心的是,他差点害妹妹受伤,父亲回来肯定要揍他!
“妹妹,二哥错了,你别告诉咱爹。”顾不得还在淌的鼻血,曹炯先叮嘱妹妹。
阿渔眼里只有他的伤:“快请郎中吧!”
曹炯拒绝,请了郎中这事就瞒不住了。
“没事,谁还没流过几次鼻血,那个我先回去了,记住不许告诉咱爹!”
曹炯急着回去处理,一边叮嘱一边狂奔而去。
阿渔向鲁达求助:“现在怎么办?”
鲁达一点都不同情那位二公子,年轻气盛,欠教训。
“姑娘先去跟姨娘说一声吧。”鲁达不想搀和太多,将球踢给了江氏。
阿渔便慌慌张张地跑去找母亲了。
江氏赶紧再领着安然无恙的女儿来找曹炯。
曹炯正闭着眼睛让小厮顺子帮他清理鼻子,血已经止住了,但鼻子肿得老高,肉里还陷进去了一层细沙。
顺子哪干过这种精细活,明明已经很轻很轻了,还是会弄疼主子,主子一疼就骂他,越骂他手越抖。
听说四姑娘与江姨娘来了,可怜的顺子如释重负。
曹炯不想见这娘俩。
但江氏刚刚听到他的狼嚎了,知道曹炯要清理伤处。
所以她不顾曹炯的反对坚持要进来。
顺子鬼机灵,假装阻拦两下就放行了。
江氏第一个赶了进去,阿渔紧随其后,进来就见曹炯背对她们躺在床上,被子蒙着脑袋。
江氏其实挺怕这位二公子的,看到这一幕,她忽然不怕了。
二公子看着凶,其实还是孩子脾气呢。
“二公子若不嫌弃,我帮你清理沙子吧?”停到床边,江氏柔声道。
“不用,滚。”曹炯不想丢人。
江氏看向女儿。
阿渔想了想,故意道:“二哥若不让姨娘帮忙,我就告诉爹爹。”
曹炯:……
什么乖妹妹,一点都不乖,一点都不可爱!
“你敢去,以后别指望我帮你。”曹炯威胁道。
阿渔笑:“二哥不帮,我就去找大哥。我数到三,二哥再不起来,我马上去见刘总管。”
曹炯:……
真被刘总管知道,他就死了!
没办法,曹炯黑着脸坐了起来。
江氏凝神看去,一眼就对上了曹炯红肿得仿佛大了一倍的鼻头。
曹炯冷冷地抬起眼皮。
他以为会看到江氏幸灾乐祸或别的什么眼神,结果却看到一双美丽的眼睛,那眼睛,还下起了雨。
曹炯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