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不做纪家人，但他身上毕竟流着纪家的血。
傅军国说的纪家，也是包括他纪山姜的。
楚凝应得毫不犹豫……
纪山姜捂着心口蹲下，难受得想要哭出来。
他合上门了，自然不知道，门内，说话声并没有停止。
楚凝握着傅军国的手紧了紧：“爷爷，我答应你，但纪山姜不是纪家人，以前纪家不将他当纪家人，以后，他是傅家人。”
傅军国眼眶瞪大，喘不过气，也说不出话。
楚凝眼眶一红，眼眶里面含着的眼泪流了出来，声音坚定：“我向您保证，他以后姓傅，与纪家没有任何关系。傅家的家业我一定会完完本本交到傅家人手上，一定还是傅氏，永远不变。”
她的声音坚定，眼神也坚定。
傅军国瞪着她好一会儿，眼神再次半眯起来，声音带着虚弱和无奈：“爷爷……相信你……我们凝凝，这么……这么棒的，一定会……会幸福的。”
他的脑袋其实有些不清醒了，但是他还是想到了那个纪家，唐佳入狱，纪家终于走到现在这样的处境。
他不能逼着凝凝变成纪长松，也不能让傅家变成下一个纪家。
他应该相信他孙女的……给予她信任，让她拥有幸福。
傅军国嘴角带笑：“凝凝……都要……都要……幸福……”
说完，傅军国彻底闭上了眼睛。
楚凝感受到自己的握着的手没了一点力气，旁边机器发出的声音清晰，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来到这个世界快六年了，她其实一直试图将自己和傅楚凝区分开。
毕竟她一直知道，她们是两个人，一个生在现代社会，一个生在大楚王朝。
她以前不知道傅楚凝到底在不在她身体里，傅楚凝是个对外界没多大感知的人，就算还在，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但这一刻，内心的难受、疼痛却让楚凝觉得——
傅楚凝一直都在。
也一直都在影响着她。
她到底是楚凝，还是傅楚凝，早已经分不清了。
“爷爷——”
傅军国的丧礼办得很是隆重，不管这个男人到底做了多少错事，他确实靠着自己撑起了傅家，撑到了楚凝的出现。
傅家还能有今天，是他的功劳。
楚凝穿着一袭黑色西装，木木地看着墓碑，麻木地跟着鞠躬，耳朵里听着别人不断说着的“节哀”二字。
元锦和小铃铛年纪太小，这一场葬礼是傅齐修和楚凝忍着悲伤一手操办的。
见证了傅军国死亡的纪山姜一直陪着楚凝，帮着傅家照顾傅元锦和小铃铛，葬礼有些忙碌，两个孩子太小了，只能纪山姜看着。
傅楚凝心情不太好，也没有注意到——纪山姜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他一直陪着她，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她料理一切的事情，却没怎么开口说话。
离开的人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只有记忆还能翻到关于那个人的音容笑貌。
回忆还鲜活，人却已经不在了。
葬礼期间，楚凝一直住在傅家，傅齐修状态也不是很好，楚凝大多数时候都住在傅家，陪着傅齐修说说话。
葬礼结束之后，楚凝休息一天。
她的脸沉了下来，看向傅三：“白轩呢？”
傅三摇摇头：“那天老爷子出事，大家都赶着去医院，傅璎偷偷将白轩弄走，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
之前楚凝分不开心神管白轩，就被傅璎将人带走了。
楚凝嘲讽地笑了笑：“真是可悲，傅璎这个嘴上天天喊着爱她爸的女儿，竟然在父亲进医院的时候不去见最后一面，反而将自己的儿子藏了起来……”
傅齐修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顾忌着傅军国的遗言。
压不下这口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楚凝将手上的杯子重重拍在桌上，冷着脸说：“全面封杀白家和傅璎的所有产业！她不是为了钱闹事吗？那就让她一毛钱也没有。”
她看向傅一说：“傅一，你就盯着白家和傅璎，不管花多少钱，都要让他们破产，一毛钱也别剩下。”
就白家和傅璎那个性格，等他们都没钱的时候，必然会互相折磨。
“是！”
楚凝又看向傅三：“报警，一定要找到白轩。”
“是！”傅三应下。
傅齐修有些迟疑，片刻，还是说：“凝凝，你爷爷的遗言说……不要追究他们……”
楚凝冷笑：“我没有答应爷爷不追究，而且我可没有对他们做什么，我只是要拿回傅家给白家和傅璎的东西而已。还有我亲爱的表哥，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将他找回来，没错吧？”
傅齐修错愕。
随即，他不再多言，他心里也是生气的，凝凝要收拾他们，他其实也很解气。
整理好情绪，楚凝再次迈进公司，开始忙碌的工作。
她绝对不能倒下，傅氏现在靠着她撑着，傅老爷子的离去会让一部分人心思浮动起来，这都是楚凝必须要料理的事情。
这是她的事业，也是她答应傅军国必须守好的家业。
傅氏这一段时间虽然暗潮浮动，闹到楚凝面前的人却是不多，有人是体谅她，有人是害怕撞到枪口上……
但不可否认，因为她回归后依旧高效、强硬的手段，以至于傅氏那些浮动的心又落了下去，定下了心。
纪家。
傅军国的死亡，让年纪比他还大一岁的纪民义有些戚戚，但终归还是要思考之后的事宜。
“扬灵，傅军国死了！傅氏现在定然人心浮动！”纪民义拔高声音。
纪扬灵端起茶杯，淡淡地说：“然后呢？”
他也是亲眼见证傅军国死亡的人，楚凝的难过他能够感觉到，纪扬灵很想将楚凝搂在怀里安慰，但纪山姜在。
他嘴角扬起一个自嘲的笑容。
当初对纪山姜的恨意，又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泄了气。
豪门、利益、家族，就那么动人吗？
“纪扬灵！你怎么回事？傅氏动荡是我们更进一步的机会，我知道你在和傅氏合作，我们可以……”纪老爷子面色泛着潮红，带着激动。
纪扬灵放下茶杯，脸上的表情不变，却打断他：“我说过的，我不会对傅氏下手，傅氏的人心浮动是短暂的，楚凝的实力我知道。”
“我看你就是被那个女人迷了魂——”纪老爷子重重将桌上的东西砸在地上，发出“砰砰砰”的巨响。
纪扬灵眼神都没变：“最多七天，傅氏就会平稳下来，这七天你什么计划都做不到，就算做了布局，七天后也是白费功夫。”
纪扬灵终于意识到——纪民义老了。
他已经开始为一个目的失了魂，吞并傅氏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他的执念，一个证明自己没错的执念。
但事实上，他做的越多，就错的越多。
傅氏是纪氏吃不下的。
他心口微动，想到楚凝在国外秘密的慈善组织……
那个女人才是真的优秀，她也看中利益，但她更看重价值。
若不是傅白轩和白莹月步步紧逼，她或许永远都不会让人知道她默默做的好事。
强悍的外表，犀利的手腕，清晰的脑袋，却又有一颗柔软的内心……
纪扬灵嘴角微微往上，苦涩又庆幸。
他这辈子爱上这样的人，是他一辈子的幸运。
可这个人却是他得不到的人，这是他一辈子的痛苦。
纪扬灵越来越有主意，纪民义的话越来越没有分量，他气得不停砸东西，平息自己的怒火。
“爷爷又在发脾气吗？”程飘飘皱眉，眼神带着担忧。
纪文羽扶着挺着肚子的程飘飘，无奈地摇摇头：“爷爷有些变了……”
扬灵哥也变了。
他们经常因为意见相悖而吵起来，多半是纪扬灵一言不发，纪老爷子砸东西。
“走吧，我们去看大伯。”程飘飘收回视线，扯出笑容。
纪文羽点点头，两人开车去了纪长松住的地方。
而此时，纪长松刚刚将纪山姜弄回来。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酒吧喝得大醉，却又不肯回傅家山庄，跑到了纪长松和杜婉旧居这边的不远处待着。
纪长松看见他在路边蹲着，瞪着眼睛也不知道想什么，就把人给带了回来。
今天的纪山姜很听话，让他跟着回来，他竟然同意了。
虽然有醉酒的因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难过。
程飘飘和纪文羽到的时候，纪山姜刚刚吐完，洗了澡走出来。
“山姜？”纪文羽诧异地出声。
在这儿看见纪山姜可以说非常奇怪了。
纪长松顾不上纪文羽和程飘飘，只是随意了句：“你们坐会儿，我给山姜做了饭，你们待会儿一起吃点吧。”
纪文羽刚刚想说吃过了，程飘飘就应道：“好。”
她应下后对纪文羽压低了声音：“大伯心情很好，我们不要扫兴。”
“哦哦哦好的。”纪文羽觉得有道理，就应了下来。
饭很快就做好了，纪山姜还算给面子的坐下吃饭，只是一直都没有说话，整顿饭都是纪长松在说话，纪山姜一言不发。
这要是放在别人家就是个不听话的问题少年，但一想到纪山姜身上发生的事情，却没人要求他回应纪长松。
饭后，纪长松去洗碗，纪文羽赶紧过去帮他。
怀孕的程飘飘和刚刚酒醒的纪山姜就待在客厅，厨房里面两人在说着话，但客厅非常安静。
纪山姜站起来，去了卫生间。
程飘飘抿了抿唇，跟上。
“你有事？”卫生间门口，纪山姜声音冰冷。
“你……还好吗？心情不好？”程飘飘眼里带着关心。
纪山姜突然将犀利的视线看向她，声音带着质问：“你为什么帮我？之前给我打电话说唐佳要杀我的，就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