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凝吐出一口气，突然问道：“元锦，你爱妈妈吗？”
她的表情严肃，将手放在元锦的肩膀，弯下腰，视线与他平视，不放过他眼里的任何一点情绪变化。
傅元锦重重点头，眼神同样认真：“我爱妈妈，永远都爱妈妈。”
楚秀珠过去对两个孩子都非常疼爱，元锦自然也是非常爱她，现在哪怕知道那么一个让人难以相信的消息，他也依旧爱楚秀珠。
他说着永远，就是说楚秀珠不管以后还见不见他，恨不恨他，他都爱楚秀珠。
至于他血缘上的亲生母亲……
一个从来不爱他，只把他当做享受荣华富贵工具、没有养过他一天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对她有一丝感情？
如果要真的有感情的话，那也只有厌恶，他真想那个人从来没有把他生下来，这样他就不会对不起妈妈，让妈妈伤心了。
楚凝点点头，这时候，背后有脚步声响起。
她搂着元锦回头，再看到来人的那一刻，有些吃惊。
“你怎么来了？”楚凝微微皱眉，他想不到纪山姜竟然会过来。
是的，来人是纪山姜。
纪山姜脚步轻轻，声音带着温柔：“我来看看元锦，顺便接你。”
傅元锦在看见纪山姜的时候，眼眶就更红了，人在关心自己的人面前，总是格外脆弱。
纪山姜快步过来，轻轻拍了拍傅元锦的肩膀，声音带笑：元锦，你已经是小男子汉了，怎么还哭了呀，你害不害臊呀。”
这话落地，傅元锦瞪他一样，慌忙将脸上的眼泪全部擦干净。
纪山姜又看向楚凝，在看到她微红的眼眶时，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将脑袋凑到楚凝旁边，压低了声音：“我明天带元锦去山庄吧，楚阿姨其实也想他了。”
拖着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楚秀珠明显是想念元锦的，所以她手机屏幕上，依旧是傅楚凝和傅元锦的合照。
但同时她的态度也是复杂的，复杂到不想见到元锦，不想勾起伤心事。
他们可以将元锦带到楚秀珠面前，还愿不愿意接受他，都看楚秀珠自己的意思。
她如果不能接受元锦、不想见元锦，就算元锦再难过，楚凝也不会把他带到楚秀珠面前了。
毕竟……受伤最深的还是楚秀珠。
楚凝略微想了想，便点点头，随即看向元锦，声音轻柔：“元锦，明天山姜哥哥来接你，好不好？”
傅元锦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突然闪现了希望的光芒，他猛地抬着头，眼巴巴看着楚凝。
那里面带着的激动、渴望，令人动容。
第二天是周天，楚凝没有去公司，在家办公。
楚秀珠已经习惯了像个孩子似的纪山姜天天在眼前晃动，一早上纪山姜就离开了山庄，楚秀珠还念叨着：“山姜去哪儿？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楚凝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拿出一本书，开始捏着小铃铛的手，教她写字。
楚秀珠端着一盘水果，在她们面前坐下，满脸慈爱。
“这个字怎么读？”楚凝教学的时候比纪山姜眼里。
小铃铛皱着眉看了半天，才说：“元……”
“对，元。”楚凝给她解释，“我们平时买东西的时候，拿出来的钱，就是元，一元、两元、十元……的元。”
“元……”小铃铛重复一次，突然眼睛一亮，“元锦！”
话音落地，就是楚凝都愣了愣，更别说楚秀珠了。
她的表情顿时就有些改变，脸上的表情满是复杂，但眼底深处，却又闪过想念。
这时候，大厅门口有个声音响起——
“妈妈……姐姐、小铃铛……”
他的声音其实很轻，甚至带着哭腔和害怕，他既想念她们，又害怕她们厌恶地看着他。
楚秀珠手上的果盘掉在了地上，地上铺了地毯，并没有发出特别大的响动。
她的视线移到傅元锦身上，手有些颤抖，在看到元锦瘦得脱相时，更是眼眶一红，眼泪就流了出来。
傅元锦一看她哭了，就再也忍不住，哭着跑了过来，将楚秀珠抱住：“妈妈……妈妈……”
他要一直抱着楚秀珠，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楚秀珠更加颤抖了，浑身僵硬。
元锦一边哭一边颤抖着，一个哭得大声，一个哭得无声，其他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给他们发泄的时间。
等到两人都哭够了，元锦才松开楚秀珠，整个人变得有些瑟缩，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小心翼翼。
他怕楚秀珠生气，更怕楚秀珠不开心……
只有小铃铛一个人“嘻嘻”笑了起来，一边拍手，一边说：“元锦！元锦！”
她很开心见到了自己的小伙伴，这段时间，她已经提过元锦好多次了。
傅元锦扭头看着小铃铛，眼神带着愧疚，这个被他霸占了身份的女孩，明明和他一般大，却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显得格外瘦小。
“小铃铛……”元锦哽咽着声音。
楚秀珠能不心疼元锦吗？尤其是在看到他瘦成这样，用那双瑟缩的眼睛，带着小心翼翼看着她时，她就更加难受和心疼。
但她一直没有说话，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纪山姜眼珠子转了转，上前，扯着傅元锦的手腕，声音严厉：“我不是说过吗？你不要出现在你妈妈面前！走吧，看都看过了，我们走吧。”
他之前确实有说过，可他又把元锦牵到门口，让他可以看见里面，也可以被里面看见。
傅元锦闻言，下意识紧了紧抓着楚秀珠衣袖的手，带着不舍和想念。
楚秀珠脸上还是湿漉漉的，她抿了抿唇，有些颤抖，却没有说话。
这时候，傅齐修也赶了过来，他到底才是这山庄原本的主人，傅元锦一来山庄，立刻就有人给他报信。
傅齐修心里很是着急，他一直在想办法修复和楚秀珠的关系，他生怕楚秀珠被傅元锦刺激。
毕竟……
傅元锦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傅元锦！你怎么在这儿？！”和纪山姜装出来的严厉不一样，傅齐修是真的严厉。
在元锦刚刚出生，他看元锦的眼神就不友好，这不是他期待的孩子，是另一个人算计才有的孩子，更是他和楚秀珠感情的“炸.弹”。
也因此，他对元锦其实没有楚秀珠对元锦感情深。
傅元锦闻言，眼眶更红了，却缓缓松开了手，低下头。
他让母亲不开心了，他一出现，妈妈就哭了，他就不该存在，他的存在就是对妈妈的伤害，妈妈是那么好的人，怎么能让妈妈伤心呢？
傅齐修扯着傅元锦往外走，傅元锦眼神渐渐变得麻木。
很快，傅元锦就被傅齐修拽到了门口，他忍不住回来看了眼楚秀珠，又看了看楚凝和小铃铛，还有纪山姜。
最后，他将视线定在楚秀珠的脸上，眼里带着爱和愧疚。
他的存在让妈妈伤心了，他不应该存在的。
傅元锦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定。
楚秀珠却是浑身一颤，傅元锦不是她生下来的，可他们生活了十一年，他们也一直觉得对方就是自己亲近的人。
母子连心，这一刻，她竟然好像能够感觉到傅元锦的想法。
楚秀珠慌慌张张站起来，抬手抹过泪流不止的眼睛：“等一下！”
傅齐修最听楚秀珠的话，立刻就停下了脚步。
傅元锦那双带着绝望和了无生机的眼睛渐渐有了聚焦，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就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里面。
傅元锦愣住，整个人都惊呆了。
楚秀珠抱着他嚎啕大哭，元锦一听到楚秀珠哭出声，又跟着哭了起来，两人都哭得不能自已。
见此，纪山姜才松了口气，走在楚凝旁边，压低声音：“好了，发泄出来就好了。”
他和元锦是“好朋友”，元锦的难受他大概是最清楚的了。
半响，楚凝点点头。
两人又哭了一会儿，眼睛都肿了，哭到哭不出来，才终于停下。
傅元锦紧紧抓着楚秀珠的衣角，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对方就又把他丢下了。
他的表情和眼神都非常忐忑和不安，担心这只是一场梦，只是自己的臆想而非现实。
楚秀珠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对着纪山姜说：“山姜，你带元锦去洗洗脸。”
元锦手紧了紧，不敢松开。
楚秀珠扯出一个笑容：“我不丢下你了，去洗了脸再回来，听话。”
傅元锦虽然不舍，却听她的话，不舍地松开楚秀珠，声音轻轻：“妈妈，我马上就回来！”
“嗯，我等你。”楚秀珠点点头。
傅元锦又笑了，他瘦得脱相，眼睛也哭肿了，眼神却清亮，重重点头：“好！”
他顺从地被纪山姜牵走，一步三回头，相当不舍。
楚秀珠目送他离开后，才站了起来。
这么久了，她终于对着傅齐修说话了，声音冷淡：“元锦也留在山庄吧，当初我生了龙凤胎，保姆抱走了小铃铛，又骗大家说元锦是她生的，他们其实都是我的孩子。”
这话落地，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