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凝一时间语塞，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片刻，她张张嘴，沙哑着声音：“妈……我先去上班了……”
“去吧去吧。”楚秀珠摆摆手，笑容满面地进了病房。
纪山姜无声叹口气，上前拍了拍楚凝的肩膀：“好好休息吧，或者和你爷爷、爸爸谈一谈。”
他知道楚凝现在心里有多痛，他仿佛感同身受，心脏抽疼。
楚凝其实很瘦弱，可她这么纤细的身躯，竟然背负着这么大的重担。
纪山姜很心疼。
楚凝长出一口气，抬头，回复平时冷静淡定的模样：“嗯，上班吧。”
她扯出笑容，看起来无懈可击的完美。
但纪山姜却更加心疼。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保护一个人，想要那个人再也不要那么坚强，可以哭、可以闹，而不是坚强到令人心疼。
楚凝和纪山姜一起下楼，楚凝去了公司，纪山姜再次旷工，他这两天都没有去公司，已经让公司的人怀疑二少是不是兴致已经过了，不想再上班。
公司里面站纪山姜的高层急死了，不断给他打电话，催促他。
纪山姜置之不理。
他原本就不想要纪氏，他只想要复仇，现在再加一个，他想要楚凝。
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
他开车去往石头他们那儿，继续去收集证据。
这一次，他不会让唐佳再嚣张下去了。
“爸，真的要把小铃铛送走吗？”傅齐修脸色难看。
傅军国用拐杖重重在地上一砸，声音严厉：“昨晚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一定要将小铃铛送走，当年你想要接她在身边，我应了。但现在凝凝长大了，她是个聪明人，终有一天会发现的，这就是个定时炸.弹。”
他很后悔，当初就不该依着傅齐修，当年他就觉得把小铃铛放在身边早晚会出事，可傅齐修实在舍不得女儿。
傅军国当年觉得对不起他，就同意。
只是当初以为可以瞒一辈子的事情，在聪慧的楚凝面前，又能够瞒多久呢？
傅齐修声音沙哑：“小铃铛现在生活得很快乐……我舍不得……不把她放在身边，我怕那些人不好好待她……而且，凝凝好像已经知道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傅军国同样脸色大变。
这时候，秘书进来——
“董事长、傅总，副总来了。”
傅军国和傅齐修对视一眼，傅齐修是害怕，傅军国微微闭眼，声音晦涩：“让她进来……”
片刻，楚凝走了进来，关门的一瞬间，楚凝对着傅一交代：“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谁来都不见。”
“是——”
傅齐修眼里闪过惊涛骇浪，脸上的表情又白了一分。
楚凝看着他们，面无表情：“我已经知道了。”
傅军国露出一个笑容：“什么？”
“我已经知道小铃铛的身世了，她才是我亲妹妹，当年我母亲生下的是小铃铛吧。”楚凝声音淡淡，但她的眼神却一点也不平静。
傅齐修没说话，傅军国眼神疑惑：“凝凝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砰——”楚凝将亲子鉴定丢在了桌上。
她不再说话，傅家两个男人脸也白了。
过了好久，傅齐修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是的……小铃铛是你亲妹妹，元锦……元锦是私生子……”
他说完，像是全身力气都没了，满脸痛苦地低下头。
楚凝看着他，眼眶渐渐变红，却没有哭出来。
她真的想不到面前这个疼爱她母亲的男人，竟然会背叛她的母亲。
这在上辈子她的年代不算什么，但在这个世界，这就是背叛。
“我告诉你真相吧，这事不怪你爸爸。”傅军国面无表情，但他的眼神浑浊，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楚凝看向他，等待着他说话。
随着傅军国开口，十一年前的真相，终于在她面前展开。
十一年前，傅楚凝那时候是个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的书呆子，在他们这样的家庭，有不少人嘲笑，但傅家并不嫌弃，他们养得起。
只要楚秀珠再生一个孩子继承傅家都够了，傅家向来人丁单薄，他们也没指望家族兴旺。
再有一个孩子，有天赋就好好培养，没天赋就让傅齐修守着，等着傅家孙子的诞生，延续家族。
一个家族有没有继承人，不止是家族自己的事情，还对股票、商业合作等等都有影响。
别人可以信任你三年、五年，却不能信任你十年、二十年。
尤其是傅军国年纪大了，傅齐修显然不是一个在商业上有天赋的人，他只能守成。
可是楚秀珠生了楚凝之后，足足等了十年才等到楚秀珠怀上第二个孩子。
那十年无论是傅家还是楚秀珠，压力都极大，傅家不可能没人继承，傅齐修很爱楚秀珠，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私生子。
那一年楚秀珠怀孕，可以说是傅家的大喜事，楚秀珠自己也喜极而泣，她抱着傅齐修，终于不再自责，也终于不再愧疚。
这十年，期待的不止是傅家，还有楚秀珠，她真的很想要再有个孩子，不要对不起傅家。
她甚至在楚家那边，找了老中医调养身体，就为了再有一个孩子，有一个可以继承傅氏的孩子。
楚秀珠怀孕的前几个月，傅家是真的开心，全家人沉浸在喜悦当中。
可后来胎儿大了一些之后，胎检才发现——这个孩子还是个女婴，而且是个有智力缺陷的女婴。
这对于当时的傅家而言，无疑是一场大地震。
楚家是熊猫血，原本诞下的孩子就容易有缺陷，已经生了一个有些缺陷的傅楚凝，再有一个……
傅军国封锁消息，自然没有任何人知道，也不敢让别人知道。
那个时期的傅家已经不是第一家族，纪家来势汹汹，那个时期的唐家尽全力帮纪家，以至于纪家像是一把尖刀，杀在了傅家之前。
楚秀珠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怀孕，她的年龄也不小了，那个孩子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
傅家连续两个有问题的女婴，这个消息根本不敢放出去。
傅军国急得头发都白了，傅齐修每天看着喜悦、期待的楚秀珠，也痛苦至极。
而这个时候，一直照顾楚秀珠的保姆，偷听到了一切，而恰好，她怀着傅齐修的孩子。
那保姆就是元锦的亲生母亲，她是一直照顾楚秀珠的年轻女人，是楚秀珠以前资助过的女孩子，后来被招到傅家照顾楚秀珠，他们都信任她。
但那个保姆是个心机深沉的，自然也嫉妒拥有一切、被傅齐修宠着的楚秀珠。
楚秀珠一直没有孩子，傅家那时候只有一个傅楚凝，保姆就动了歪心思。她趁着傅齐修醉酒，也借着楚秀珠的信任，给楚秀珠用安眠药，自己爬上了傅齐修的床。
这一切不仅楚秀珠不知道，就连傅齐修都不知道！
她怀了孩子却没说，她知道傅齐修对楚秀珠的感情，所以一直瞒着，想等到胎稳了再说。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时候楚秀珠也怀孕了！
保姆的算计成了空，她又不甘心，就忍着没说，反而和傅家的司机结婚，找了个接盘的。
那保姆想要生下孩子，一切成了定局才说出来，到时候孩子都生下来了，傅家不认也得认。
私生子虽然不堪，但也可以继承一部分傅家的财产。
直到她偷听到楚秀珠的肚子里面的孩子有智力缺陷问题之后，她的想法变了，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健康的男婴。
保姆很高兴，她找到傅军国和傅齐修，说出了她肚子里孩子的事情。
当时的傅齐修很愤怒，要让她将孩子打了，愤怒不已。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在眼皮子底下有人怀了他的孩子，他还完全不知情！
但傅军国心变了，他阻止了傅齐修，自己亲自带着保姆做了检查，确定是傅齐修的孩子，也确定是个健康的男婴。
与愤怒的傅齐修不同，傅军国想要保姆将孩子生下来，和楚秀珠的孩子掉包。
傅齐修开始是坚决不同意的，傅军国便说——你想我傅家就这么毁了吗？
当时纪家虽然也动荡，但唐家全力帮纪家，纪扬灵也展现了自己超高的商业天赋，纪氏风光无二。别人都在往前，唯有傅家还在后退，要是楚秀珠再生出一个问题孩子，傅氏的股票还要暴跌。
傅齐修陷入煎熬，傅氏的未来、楚秀珠对孩子的期待，一时间迷了他的心窍，他同意了。
两个孩子年龄差本来就不大，控制一下生产时间，两个孩子一起生下，然后换了孩子，□□无缝。
自此，傅元锦就成了傅家的老二。
小铃铛的问题比傅楚凝还大，有可能是楚秀珠怀孕那几天，正好又被保姆下了计量不小的安眠药的原因，小铃铛几乎连话都不说。
傅楚凝还会看书，智力检测也没有问题，甚至考上了斯坦福，可以说她是某方面的天才。
但小铃铛不是。
这样的小铃铛自然不指望保姆的家里人好好待她，保姆死了之后，傅齐修才去调查小铃铛的处境，也是那时候才发现，她过得很不好。
傅齐修一定要将她带回傅家，傅军国到底觉得愧疚，同意了。
而且那个时候的傅楚凝并不是现在的楚凝，她肯定发现不了，他们也有信心可以瞒着楚秀珠。
就这么一直到了现在。
“凝凝，”傅军国声音沙哑，“我是你们爷爷，但我也是傅家的当家人，我不能对不起将傅家交到我手上的傅家人，也不能对不起辛苦创下傅家家业的长辈……凝凝，你告诉我，那个时候我们能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