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在战场上,数万人大战,死个四百人还算是小伤亡。
就算是放在人口众多的后世,死四百人,绝对是轰动全国的大案子。
乔青没有直接应允下来,而是问乔玄:“此人杀何人,所为何事?”
“具体何事不知,但此人处死了两个村庄的青壮,不仅如此,还杀了不少罪不至死之人。”
乔玄来告状,自然是因为这个胡瑞做得实在是太过了。
加上胡瑞乃是张纵的知己好友,张纵作为乔青大力扶持的寒门子弟,为人过于刚正不阿。
家里也死得差不多了,就剩一个祖母,油盐不进的,也没有妻儿。
这让他的敌人感到了困扰。
皇帝安排人的,把张纵保护的很好,他又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平日里从来不说多余的话。
在被天子看重之后,他甚至拒绝了相当多的应酬,油盐不进,宛如顽石。
这种人对世家而言着实令人生厌,纵然张纵有断案之才,那又如何。
在利益面前,多的是人想要除张纵于后快。
这次胡瑞一案,便是世家除张纵的突破口。
四百人命的份量,压在乔青心头,自然是沉甸甸的。
“胡瑞杀四百人,可是已经押入大牢,等候入京发问?”
这样的大案,无论是在什么地方发生,自然是要把人抓到京城来审的。
“未曾,胡瑞仍在泾阳。陛下,胡瑞的官,乃是张纵举荐,此大案,绝不能由张纵审查……”
胡瑞乃是当地父母官,这个任命不是天子下达的。
乔青半年来动了不少朝臣,地方官却没有大动,一个是当地豪绅众多,有魄力有能力和那些人做斗争的却很少。
山高皇帝远,如果手中无人,乔青也很难庇护到那些人。
所以关键还是官员本身能够立起来,在艰难中挣扎出一条道路来。
泾阳算不得什么富庶之地,乔青翻了翻自己的记忆,它不仅不富庶,甚至可以说的上有点贫穷。
乔青问:“倘若朕没有记错,泾阳每年还要向朝堂问补助。”
泾阳也算是大地方了,当然,山也不少,明明有着丰富的物质资源,当地百姓却格外的穷。
齐朝如今虽然算不上什么盛世王朝,可是好歹这么多年了,各种制度都很完善,在百姓上,凡是遭灾的,穷困的地方,在税收都会有减免。
不过这是在官员清廉的情况下,碰上贪官,那就是再好的政策也能变成他们搜刮民脂民膏的工具。
“方才太傅说,那胡瑞杀了两个村的青壮,还杀了许多罪不至死之人。”
乔玄点头。
乔青又问:“方才爱卿说这些人是罪不至死,到底是他们犯的罪太轻,法典规定他们不该被处死,还是爱卿从情理上讲,觉得他们罪不至死?”
乔玄同天子对视,他们离得不远,可也没有近到能够看清对方瞳孔倒影的距离。
乔玄凝望着天子沉静的面容,仿佛能够听清楚胸腔中鼓动的心跳声。
他选择说出自己了解的真相:“胡瑞按照律法办事,但过于严苛,而且伤及无辜,令不少百姓妻离子散,间接害死了一些无人撑腰照看的妇孺老小。”
天子不是傻子,手腕和权势都比做太子时强了不止,定有自己的人脉去查明真相。
胡瑞的暴行,就算是放在史书上,教不同的人辩证的去看,这个人也是要被痛批的存在。
这种情况乔玄根本不需要添油加醋,只要冷静的阐述事实就可以。
只是如今看来,尽管天子日日上朝,他们时常在朝堂相见,但是他们并无多少君臣之谊。
在天子的刻意疏远之下,他们君臣很少能这般共处,可听天子言语,观她神色,乔玄又恨不得天子能够平等的一视同仁。
“朕只问你一句,胡瑞杀人,可有一人找不到齐律之中的相关律?”
乔青再度逼问,颇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未曾。”乔玄心凉了半截。
天子这分明是偏心,有意偏袒!
果然,下一刻乔青便道:“朕会差人调查,但对方若是一朝律法办事,朕不仅不罚,还要赏。”
胡瑞的严苛的确令人诟病,乔青也相信乔玄所言的,民众畏惧。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而且还喜欢跟风。
当地豪强恨胡瑞入骨,是胡瑞管到他们,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
那些没有利益冲突甚至受了胡瑞恩惠的,会惧怕他不过是因为传言四起,人云亦云。
她也的确要关注一下,免得胡瑞因流言而死。
不过一个敢杀四百人者,肯定也是个狠辣角色,想来心大的很。
这流言于那胡瑞而言,兴许是一个考验。
乔青有点想要马上瞧一瞧这胡瑞长得如何,是个什么模样了。
乔玄剩下半截心也凉了,他对天子的作为十分失望。
可作为臣子,如果谏言皇帝不听,他们出并不多。
乔青看他神色,难免觉得好笑:“怎么,乔大人对朕的安排很不满意?”
乔玄这也太情绪外露了一些,这拉个脸,是故意给她看呢,还是无意控制不住情绪?
后者可能性应该不高,到底是乔太傅,又不是小孩子。
可是前者可能性也很低,还不如后者呢。
乔玄只用眼神隐隐控诉天子偏心,而乔青替他把话直接说了出来。
“朕知道,你觉得朕偏心。”
乔青直白极了:“你且将手搁在胸膛上,感受心脏在什么方位跳动。”
“人长了两只眼睛,两只耳朵,左边右边和一只,嘴巴鼻子却是生在中央,保证容貌的美丽,心同样也只有一颗,却生在正中央。”
乔青眼带讥诮,意有所指:“由此可见,人心本就是偏的,谁都可以指责朕偏心,唯独太傅不可以……”
乔青冲着乔玄一笑,笑容让她更添几分姝色:“毕竟这偏心,朕还是从太傅身上学的。”
乔玄为这笑容心漏了一拍,然后猛地倒退两步,脸色刹那间变得无比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