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青让人请魏寒过来的时候,对方还晚到了一些,不过他一入宫便向她这个皇帝请罪:“臣今日送别旧友,在路上因故耽搁了一些时间,还请陛下恕罪。”
乔青的重点完全抓歪了:“你去送谁,顾萧?他不是过两日才走吗?”
这段时间,媒婆几乎踏破顾家门槛,不仅仅是为顾家女眷提亲,还有一些是为顾萧提亲。
嫁给顾萧这么个女婿,注定做妻子的要和丈夫多别离,但对于后院的女子来说,只要不是爱丈夫爱的发狂,孩子比丈夫更加重要。
更何况顾家家中还有婆母有妹,丈夫一年半载见不到一面又如何,只要顾萧不招惹其他女人进府,是为她们为孩子挣功勋,他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丈夫人选。
之前因为顾萧得罪了皇室的事情,这些世家大族一直对顾家持观望态度,如今顾萧得了圣眷,成了乔青跟前的大红人,顾家便彻底摆脱了昔日门庭冷落的状态。
这个家伙被母亲祖母催婚念得不行,前些时日又跑到乔青这边来,念念叨叨的要继续回边疆去待着。
乔青也不拦他,正好先前乔青答应给他的银两和份额也走下来了。
这个时候是春季,一年之中开始,也是国库最充盈的时候,一口应允下来,离开行程定下的就是后日。
乔青本就没有打算一直把对方拘在这京城,那会磨掉这位年轻将军的锐气,温柔乡会腐蚀他锋利的爪牙。
年轻人就是要多吃苦,望着顾萧朝气蓬勃的脸,乔青应了他的要求,丝毫没有心疼地把他继续丢到了边疆。
因为日子几乎每天都十分充实忙碌,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京城就从初春迈入初夏,冰雪早已消融。
位于中北部的京城夏季来得稍微晚一些,四处也早变得绿意盎然,日照时间拉长,乔青白日里有了更长的工作时间。
说起乔青正到了觉得顾萧讨嫌的时候,结果一眨眼对方居然要走了。
她掐了掐手指,算起来,顾萧回京城到现在差不多也有快三个月了。
从送走那些来贺她登基的使臣,到定下娶天香公主入宫,再到把这位男扮女装的公主送走,前前后后一共花了两个半月。
一个是因为涉及到两国邦交,虽不是什么立后大婚,只是纳一个妃子,可倒也算的上一件大事,按照章程走完,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许久。
魏寒解释道:“顾大人的确要过几日才走,臣是去送别是军中同袍,他们有的已经服完兵役,打算回到家乡。此次分别许是数年不见,臣便多费了一些时间。”
说到军队的制度,齐朝沿袭旧朝,实行的是征兵制,十七岁者成为备用役,每年都要在所属郡县服役一个月。
差不多轮流在郡县服役一年,京都服役一年,边郡服役一年,一直到服役到花甲之年,正常情况下,青壮年一生总共服役四年半。
但是贵族士大夫,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还有残疾人,是免于服役的。齐朝没有女兵,只有长公主或者是一些贵女养的私兵里会有女儿家。
当然,这是对大部分普通人如此,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服役的时间地点存在有很多可操作的空间。
就比如顾萧带回来的兵,他们在边疆待够了两年,又在京都待了两个月,把条子批下来,便可回家和家人团聚。
乔青见魏寒总和顾萧凑在一处,还以为他没有其他朋友呢。
乔青沉吟片刻:“顾萧过几日要走,那日你代朕送他便是。”
顾萧来的时候带了两千人马,走的时候带回去了四千,不过只有一千是原来的,其余都是这段时间顾萧在京城训的,然后带过去的新兵。
这其中好些还是世家子,一些尽在京城做些逗鸟捉鱼的纨绔子弟。
他们大多数都很年轻,不过也过了二十周岁,乔青让顾萧带着他们去边疆吃吃苦,至少服够一年的兵役再回来。
这些世家子弟本打算是去镀个金再回来,但乔青私下里吩咐了,不管是谁家孩子,一个偷奸耍滑的都不许有,若是严重违抗军令者,作奸犯科者,可先斩后奏,她这个皇帝在后方替他顶着。
乔青私下里已经见过顾萧几次,来的时候还迎接过他,去就不送了,免得有些臣子看了眼红。
魏寒态度恭谨:“是,陛下的心意臣会带到的。”
或许是因为出身商贾之家的缘故,魏寒远比世家出身的乔玄显得更为圆滑,少了几分傲气,但又有自己做事的原则。
这种八面玲珑又有野心的人,是乔青最喜欢的一种下属。
面对为自己挣钱的人,乔青总是比对其他人要宽容两分的,她看魏寒的眼神十分温和。
在中断顾萧和那些士兵的话题后,乔青关切问他:“这些时日在度支尚书府感觉如何?”
魏寒先道:“这是这段时间臣做的计划,还有已经完成的工作。”
他从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名册,上面写了这段时间他所进行的内容,每个环节后面还跟了好几个名字。
度支尚书府刚刚建立不久,尽管新皇对这个部门表现得十分看重,可因为它触动了世家的利益,那些修成精的老狐狸总是要在各个关卡都要卡一卡这个新兴部门的。
尽管乔青登基起表现的态度十分强硬,可会杀人不代表会治国,他们明面上对乔青唯唯诺诺,私下里却有几分阳奉阴违。
乔青明确规定了时间的事情,他们会又快又麻利的把事情做好,但是能够拖延的事情,拖一天是一天。
拖延的时间长了,办事的效率大幅度降低。
魏寒作为天子钦点进来的人,本来就是这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是被打压为难的最厉害的那一个。
事情进展得当然并没有本子上写的这么顺利,魏寒在京城并没有多少根基,唯一可仰仗的便是顾萧顾大将军。
虽说他是度支中郎将,官位不低,可上面的人有意为难,下面的人不配合,工作开展不起来。
魏寒又不是小孩子,不能每次都跑去向皇帝告状,那样会显得他太过无用,也会让人瞧不起。
所以他整治了下面的人几次,逮着他们的错处,拿捏住他们的把柄,恩威并施,这才顺利把自己计划许久的工作开展开来。
官职比他低的人还好管教,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问题是压在他上头那几位。
这些人想法设法为难他,吃了亏也不吸取教训,反而恨得他厉害。
为了避免这些人坑害自己,魏寒甚至好几日都没有回顾府,就睡在度支尚书府。
乔青慢慢翻着那本册子,又问魏寒:“这册子上的名单是何意?”
魏寒道:“这是做错了事情的人。”
他没有动上面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们比他的官位高,魏寒不能越级办事。
但是他可以告状,再瞧瞧皇帝的做法。
乔青当初许诺给他的东西,很是让他心动,可是天子到底能做到多少,是不是真的会在世家和他之间选择他这个寒门子弟,魏寒也不知道。
这本名册是魏寒的投名状,也是他的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
乔青看了眼册子,果然,除了名字,这些人后面还跟了时间,还有一行极小的字写着他们具体做的事情。
乔青问他:“你写的这些东西,可有证据。”
就算乔青是皇帝,想要发作一些人也必须有证据,哪怕是捏造的虚假证据,也必须要有。
魏寒大喜,但按捺下激动之情:“有。”
“呈上来,然后躲到屏风后面去。”
乔青笑道:“朕请爱卿看几场好戏。”
这快到六月了,也该杀几只鸡了给“侯”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