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长风不赞同道:“入口的东西怎可随意?你难道还想效仿神农尝百草?”
秋韵薇心虚的视线往下瞟,“我就尝了一点点,真的就这么一点点。”秋韵薇说着向聂长风比了有一个小指甲盖那么大小的一点点。
这大哥严厉起来也让人有那么些发怵。
秋韵薇又讨饶道:“真的没有再碰了,小羽儿盯的可严。”
聂长风这才将目光转向小侄儿,这次点了下头,表扬了一次,“应当如此。”
好吧好吧,你们都是对的。
不过被这一大一小给训了的秋韵薇,面上虽然无奈,其实心底却是暖洋洋的。
聂长风也终于又话入正题,声音里也有丝没有完全抑制住的激动:“若真能果腹,能救的又何止万千百姓?”
秋韵薇挠了挠脸颊,不大好意思道:“还不知道长期吃下来会不会有什么不好?而且这种果树也很娇气,很不好种,就是现在我也不能完全撒手。”
“一般的田地也种不活这个,需要的肥力大,平常照顾的也要精心,一场大雨就能浇死。”
聂长风听着,并不丧气:“已经很不错了,这世间的好事哪有能轻易得到的,这一株树上就能接150斤果子的吧?一亩地里怎么也能种上50棵吧?”
“一亩七八百的产量,而最上等的田地里,最有经验的老农一亩地里能产的小麦也就500斤而已。”
见秋韵薇惊讶看他,聂长风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不常笑的人笑起来让人眼前一亮,如晨间曦光,聂长风道:“奇怪我怎么知道这些?虽然没有真的在地里守着庄稼种过,但是这些数字,还有每年洪涝虫灾情况我也都是知道的。
“灾年的时候,连军粮都会不足。”
聂长风又看着这棵神奇的果树,道:“你做了件很了不起的事。”
“农人终日劳作,填不饱肚子的也不在少数,至于你说的它不好种,需要好肥,这点困难都不算什么。”
“而至于吃多了会不会有不好之处,喂了鸡鸭不是没发现有不好的吗?其实就算只能用来饲养鸡鸭之类,已经是极好。你种出了它,就已经很厉害,至于其他的,就让别人来操心。”
不过皇上肯定会选择更快的办法,牢里罪犯死囚多的是,这事很简单。
秋韵薇嗯了一声,对聂长风道:“我尽量摸索,总结种它的窍门,也试试看能不能培育出更耐活些的果树,就算产量略有下降也是可以的。”
聂长风从眼前的果树侧目看向秋韵薇,她说起这种事的时候,身上的自信和蓬勃的冲劲儿非常耀眼。
庄子里各样聂长风见过没见过的植物非常多,以前聂长风对秋韵薇的各种支持,甚至是亲自给她搜罗各样稀奇古怪的种子花草,那都是因为秋韵薇难得有个喜欢的,所以他乐意纵着支持。
就算后来是知道了秋韵薇确实折腾出了不少花样,她的花铺挣的银子很不少,聂长风的想法也是没变的。
可现在来到这里,无论是能产照明灯油的那植株,还是那能出面粉甚至能裹腹的果实,都给聂长风带来了非常大的冲击。
聂哲羽小朋友见到聂长风强压激动的样子,不以为意,聂长风如此是非常正常的,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如此,聂长风已经算是克制的了。
只要有一点脑子能想想这其中意味着什么,都会心中狂热。
民以食为天,所有人都要吃饭,眼前的这果树甚至比秋韵薇以前弄的手套,毛线,酒精,那些所有加起来都还要来的重要。
这可是产量极高的能做主食的粮食啊!
聂哲羽小朋友心中骄傲,或许他娘亲自己没觉得自己如何了不起,可若让他来说,若是有个这样的人才,就是一朝堂的朝臣让他打包来换他都是乐意的。
别说是他了,任何一个皇帝都会是如此选择,那能一茬又一茬冒出的朝臣算什么,而秋韵薇这样的,则是国之大幸,百姓之福。
真正的功在千秋,流芳千古。
唔,功在千秋,流芳千古什么的都还太遥远,自由后人评说,现在是秋韵薇在带着聂长风和小羽儿在看这一块又一块的试验田。
看着这一块又一块的方格田地,心里还是非常有成就感的。在这个时代没有别的娱乐,她就都是在这方面花心思琢磨了。
有钱财支持,也有人能吩咐用,秋韵薇成功种活的植物还是很多的。
而秋韵薇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脑子在这方面跟被人给开了窍似的,难道是因为被迫断了娱乐之后激发了潜力?
秋韵薇他们在庄子里留了有好几日,还一起去地里干了农活,摘了瓜果蔬菜,连回府里的时候,后面的一辆马车里装的都是这些,不过他们平日里府里吃的许多东西也都是从庄子里拉过来的,比外面买的都还要好。
回去之后,聂长风开始常把小羽儿叫到他书房,额外给他布置功课了,秋韵薇问小羽儿都教了什么。
“讲的史书,还有祖父,曾祖父他们的一些事,还要我写心得。”
聂长风作为聂家的当家人,对聂哲羽这个小独苗自然是极为用心,真心教导的,就是聂哲羽这个伪团子听着也是收获良多。
虽然那些史书聂哲羽小朋友自己早就读过,不过这聂长风从为人臣的角度来讲,那又是不一样。
还有一些开国秘闻,世家大臣之间的纠葛缠连,有些连他都是不知道的,这有长辈一代又一代护持教导的就是不一样。像他当皇子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告诉他这么许多。
聂长风是以这些事来掺杂私货教导侄儿其中弱肉强食,世事道理的,不过羽儿小朋友虽然听的还算津津有味,可他更感兴趣的是聂长风什么时候能讲到这近几十年的秘辛。
更想知道聂家这两代的关系网,在朝中的,在军中的,他都很感兴趣啊。
嗯,聂长风是要教导人,而这伪团子则在想着撬他自家的墙角。
今年他就将入学董家书院,许多事都已经可以开始做了。
聂哲羽小朋友挑着与秋韵薇说了一些聂长风所教的史书故事,然后便兴致盎然地去看秋韵薇桌子上所写的东西。
“娘亲,你的奏折写的怎么样了啊?”
说到这个可就让人头疼了,秋韵薇苦恼道:“写是写好了,就是这次恐怕还得被你大伯打回来。”
对的,不仅小羽儿现在常被聂长风拎去接受教育,就是秋韵薇也被布置了作业——学写奏折。
秋韵薇现在也有了个爵位的嘛,有了向上递奏折的权利,这次的奏折就她自己来写。
而这一下笔,秋韵薇发现她情愿写十篇关于植物种植的论文也不想写这奏折。
让她一个理科生写这文绉绉,而且还得字字斟酌,非常正式的文言文体的东西,实在是太为难她了啊。
聂哲羽小朋友一见她娘亲这皱着眉,苦恼到不行的样子,便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聂哲羽小朋友低声跟他娘亲道:“娘亲,羽儿偷偷给你改,我们不要让大伯知道。”
??
让当儿子的小孩子替她作弊?她怎么这么出息的呢?
秋韵薇正要拒绝,可忽然心思一变,对小羽儿道:“那你改改试试,我看你能写成什么样。”
秋韵薇这话说的也只是让小羽儿动手试试,锻炼锻炼他而已,却不想,当羽儿给她批注更改完之后,秋韵薇惊住了。
那是当然的,聂哲羽小朋友老神在在地接受他娘亲惊叹的目光。聂长风别以为他自己好似多擅长写奏折,多会揣测上意似的,聂长风跟他比起来,得被比成小拇指。
不过他也没有对秋韵薇的那份奏折进行大规模的改头换面,说是润色修改就是润色修改,是少部分的删减增添换词,而且还克制了他自己的水平,不让自己优秀的太过,虽然就算这样也已经够让秋韵薇惊讶。
秋韵薇看向小眉头微扬的小家伙,然后双手捧住小家伙的小嫩脸揉搓,“行啊,小羽儿跟你夏师傅没白学啊。”
聂哲羽小朋友被捧着脸蛋哈哈笑,才不是老夏的功劳。
笑闹完之后,小羽儿催着秋韵薇赶紧再抄一遍,秋韵薇犹豫道:“我们真要骗你大伯?”
关键是,秋韵薇想起聂长风那双如同幽潭般的眼睛,真的能蒙过去吗?可别当场被揭穿了。
小羽儿道:“羽儿写的不好吗?娘亲,我们哪里有骗大伯了?大伯又没有说不许羽儿帮娘亲改,我们顶多就是没有主动告诉大伯而已。”
对,说的也对哦,又没说不许别人帮忙。
小羽儿还道:“这是娘亲自己的奏折,没事,我听说有的大臣的奏折也是让心腹谋士帮着写的。”
那、那就这样?
秋韵薇坐下开始誊抄。
只是抄完之后,秋韵薇笑着看向坐在一旁一脸乖巧的小朋友,忽然开始算帐。
“羽儿,刚才你说顶多没有主动告诉?小羽儿你是不是也都这样糊弄娘亲的?”
咔!忽遭无妄之灾的小羽儿小表情一僵。
“娘!你这样说就太让羽儿伤心了。”羽儿小朋友抱住他娘的胳膊,小脸委屈,“羽儿才没有糊弄过娘亲。”
“哦?真的?”
“当然!好吧,好吧,就有点点点小秘密,可娘亲自己说的都可以有自己的小秘密,不过羽儿就是没有糊弄过娘亲的,羽儿伤心了。”
“好好没糊弄没糊弄,是娘亲冤枉了羽儿,娘亲道歉。”
资深大骗子的伪团子委屈的小脸瞬间笑开,“那要娘亲做的桂花糕才能哄好。”
秋韵薇捏了捏小家伙的小鼻子:“那我们去摘桂花,明天给羽儿做。”
小家伙声音响亮地道:“好!”
.
第二天聂长风检查秋韵薇写的奏折,秋韵薇紧张,特别是当聂长风检查完之后,幽黑的眼眸看过来,又没有立时开口说话时候,秋韵薇就更紧张了。
聂哲羽小朋友的心理素质就比秋韵薇可要强的多多了,人家就像是压根就什么事都没有。
秋韵薇大气不喘,终于听到聂长风道:“有进步,这封可以。”
聂哲羽小朋友毫不意外,他可不会让聂长风看出来的,他办事妥着呢,他娘亲多虑了。
呃,秋韵薇被宣布合格之后,马上就松口气,笑容刚绽开却又收敛,反而惹的聂长风多看了眼,做贼心虚的人又多忐忑了一下。
聂长风拿了奏折离开,还说中午不回来,这上午便秋韵薇和小羽儿两个做桂花糕。
不过这上午府里却又恰巧来了人,中午的饭桌上人数没少,嗯,虽然这其中是不是真的巧还要另说。
秋韵薇看见有好些日子没见的少年,先看向少年人的右手。
少年微笑着将手掌摊开秋韵薇看:“已经好了。”
说是好了,其实只是拆了包扎,结痂了而已,本来白皙无暇,修长好看的手横贯上了显眼的疤痕,让人看着刺目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