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多虑

看着某人这狼狈一摔,聂哲羽小朋友好悬没有笑出声,心里的小人却已经笑的插起了腰,而秋韵薇却是赶紧过去扶人。

三皇子殿下从地上起来,脸颊发烫,尬,很尴尬。

三皇子殿下强自镇定,拂去尴尬挽尊道:“无事。”

秋韵薇看这三皇子殿下甩了一下胳膊,忙询问:“真的无事,你胳膊?”

三皇子殿下胳膊是有些痛的,他本还打算继续若无其事说无事,但见秋韵薇皱眉关心看着他的胳膊,三皇子殿下便嘴巴一转弯,低低说了声:“有点疼,不过也无大碍。”

这就更让人不放心了的呀,少年嘴里说着无事,可秋韵薇不能真的就将人家当作无事的了呀。

聂哲羽小朋友则眼睛睁大,这货,这货!

这低眼垂眸,甚至有点委屈地说有点疼,啊呸,摔了那么一下而已,又不是胳膊断了,他可是最能忍痛的,结果他现在竟开始不要脸扮起可怜来了?

不可置信!

这货真的是以前的他吗?

在聂哲羽小朋友的不可置信中,三皇子殿下已经挽起了袖子,身为皇子虽说读书习武,勾心斗角,从不得闲,但物质照顾上是绝对好的,养的都是细皮嫩肉,皮肤白皙,所以胳膊上的伤就更刺眼了。

当然在秋韵薇看来,那青紫破皮甚至渗出血来的伤可怜兮兮的,但是无论是在三皇子还是聂哲羽小朋友看来都还好。

男孩子嘛,虽是皇子,皮肉上是被养的娇奢了些,但习武受伤也都是有的,男人怎能怕疼?

那不怕疼的三皇子此时是淡定着脸,可稍动了动胳膊,便又轻吸了口凉气,眼睫飞快颤了颤,还笑着对秋韵薇说:“皮肉伤而已,过个几日便好,夫人不用担心。”

哎呀,这孩子看着可让人非常心疼了,那么大一片都破皮了,能不疼吗?

秋韵薇又心疼又愧疚,“我们快回去,得先上个药。”

家里有药膏,不过秋韵薇刚打开瓶塞,聂哲羽小朋友便抢先说道:“娘,娘,还有酒精,娘不是说用那个洗的干净,不会生病吗?我去拿。”

三皇子殿下感兴趣道:“酒精?何物?我倒是在书中看过用酒水洗涤伤口,好似是《五十二病方》中所写,‘令以酒财沃其伤’。”

秋韵薇惊讶:“柏衍连这些都读过!读过的书真多。”

跑去拿酒精的聂哲羽小朋友这刚从里屋转出来便就听到这货又在卖弄,“哪里,只是翻过,有点印象而已。”

那这个记忆力可就太让人羡慕了。秋韵薇惊叹。

三皇子殿下道:“可是好似效果并不是那么好,灵的时候不多,我见那许多大夫并没有用它。”

聂哲羽小朋友骄傲道:“我娘用的自然不是普通的酒,这个酒精百用百灵,我们府里的大夫用它治过好些人了都,特别好用,用了它之后,没有一个化脓起热的。”

三皇子殿下手指动了一下,“效果真这么好?那我倒是想要试一试了。”

皇子这种政治生物,脑子转的极快,若果真如小矮子说的这般,每年意外受伤的不在少数,还有那军中士兵更是如此,其中伤口化脓起热的绝对不少,熬不熬的过去都是看命硬不硬。

若果真有此奇效,又是一件极善之事,不比之前的手套,毛线的益处少。

这两年在西部和北部的苦寒边塞之地,那手套大受士兵和民众欢迎,而这京城里读书人冬日里带着手套读书习字也都暖和了不少。

虽算不得多了不得的巧思,但用处绝对是大的。

还有那毛线毛衣,轻柔暖和,如被包裹在软软暖暖的云朵里,也大受喜爱,是这两年京城秋冬之日大卖的衣物。

朝廷里还和胡族部落的人谈了大笔生意,专门收购他们那里的羊毛兔毛,胡族部落多,并不是都能拧成一股绳,趁着这次的生意,朝廷的人还又一次对他们进行了挑拨离间。

……

三皇子脑中正在转个不停的时候,聂哲羽小朋友得意地道:“那是当然,府里的大夫可是赞不绝口,甚至想写篇赞诗文章什么的,就是他文采不够,吭哧了那么久也没写出来。”

“若是羽儿再多学两年,羽儿就自己写,可用不着他,柏衍公子会写吗?”

秋韵薇忙捂住聂哲羽小朋友的嘴巴,脸发烧,对人小公子道:“别听他胡说,我们快上药。柏衍小公子的伤不严重,不是,我是说没那么那么严重,不用酒精也应该没问题的。”

聂哲羽小朋友忙拿开秋韵薇的手,积极道:“要用要用的,娘亲不要舍不得,娘亲,娘亲,我来,我来。”说着便抢过了酒精瓶子。

秋韵薇无奈,她哪里是舍不得那酒精,用便用罢了,也更保险。

而三皇子殿下则将脑子终于从这酒精效果若为真,会有什么影响,该怎么操作等一系列想法中抽出,看向这积极的小矮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

既是好东西,为何这小矮子这么积极主动地要给他用上?

可别说这小矮子真对他友善,又或是这小矮子心地善良?

鬼都不相信的。

“柏衍小公子,这个酒精用的时候会有点疼,你——”忍着点,秋韵薇的话音还没有落下,聂哲羽小朋友已经将那酒精倒了下去。

那动作绝对是粗鲁的,让人毫无心理准备,三皇子脸上的笑一下没了,胳膊肘上的痛意来的突然,甚至都让他的胳膊抖了一下。

而三皇子也是个强人,在这么疼的时候他还有心思去想,他现在知道这小矮子如此积极的原因了。

好一个鬼心眼忒多的顽劣小子!

他没有看错他!

秋韵薇忙道:“羽儿你别倒这么多,你轻点。”

“哎,知道了娘,我想着这样效果能好些的。”聂哲羽小朋友很无辜,又从秋韵薇手中拿过药膏,“还要给柏衍公子涂上这个的对吧?我知道这个该怎么用,我用过。”

三皇子忙按住小矮子的手,不想被这小鬼再来那么一次,虽然不怕痛,但也不想让这小混球捉弄。

三皇子微笑道:“我自己够的到,我自己来。”

聂哲羽水灵灵的大眼睛关心问:“你自己真的行?”

三皇子微笑:“可以。”

聂哲羽小朋友遗憾作罢,然后小嘴又开始吧吧说话:“这个抹上之后清清凉凉的,一点都不痛,羽儿前段时间摔了,就是用的这个,几天就能好,还不留疤。”

“就是因为羽儿受伤了,娘亲才想起来弄的这个酒精呢,虽然羽儿没有用上,但我们庄子里有个受伤一直化脓不好还起热的,就是用了这个,现在那伤口长的可好了。”

“嗯它不仅能擦伤口,还能用它退热,擦在额头上手心上凉凉的,可有用。”

自家小糖罐夸起她来向来毫不谦虚,秋韵薇不太好意思道:“是人大夫救了他们的命。”

不过这酒精的用处也的确很大,在现代医院里这就是不可缺少的必须品,所以秋韵薇又道:“不过这酒精也是很有用,和府里的大夫一起用它试过好些次,府里还有一些,柏衍小公子走的时候,也给柏衍小公子带上。”

相比小矮子得意洋洋似是炫耀的话,三皇子殿下更相信秋韵薇不会夸大,所以十有□□这酒精又是一样大有用处之物,三皇子道:“好,我对这酒精也很感兴趣,那便多谢夫人。”

三皇子殿下又道:“不知这酒精又是怎么做出的,用酒所做?酒之精华?制它可难?”

秋韵薇先看向小公子那涂了药膏的伤口,道:“你先别放下袖子,再晾一会儿。”然后回答他的话,“难却是不难,试了几次成功之后,就很容易了。”

聂哲羽小朋友忙道:“你可别套我娘的话,这可是我家的秘方。”

三皇子殿下一滞,这可真是个心眼很鬼的小矮子。

三皇子忙道:“夫人可别误会,我并无此意,此是夫人家的法子,我并无掠夺之心,只是有几分好奇,想着若是能广用于我大周,当活人无数,便所问冒犯了。”

“这大周贵人之家,也许多都家有秘药而不外传,夫人若不想说,也无不可,还请夫人原谅我方才所问不妥。”

聂哲羽小朋友嘴角嫌弃一扯,啧啧啧,这以退为进,这个虚伪,啧,他以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而秋韵薇听了三皇子这般说之后,果然又觉得这位小公子心怀天下,心地善良,又还非常有原则,非常君子,还不是那种慷他人以慨的,秋韵薇对这位小公子的欣赏明晃晃放在脸上。

觉得这位小公子真是浑身上下都找不到一点缺点的,简直身上都自带光圈。

秋韵薇对柏衍小公子道:“小公子问的没有冒犯,一点点都没有。”

“我也不是想把它藏在府里,若能广泛用开,帮助更多的人也是件极好的事。”

但是这推广之事,难道要让她一个个去找大夫去说?会不会有诸多质疑麻烦?这个秋韵薇就有点头大了,她不擅长处理这些。

所以秋韵薇是打算在与聂长风的信里提一提这事的,想听一听聂长风的意见。

而聂哲羽小朋友真当他只是为了捉弄三皇子,在三皇子面前得意炫耀吗?他还没有那么幼稚。

反正他自认为他绝对没有那么幼稚的。

“娘亲,让大家都能用得到,是不是还是得皇上说了管用啊?”聂哲羽小朋友眨巴着大眼睛道:“上次,娘亲的手套是封了一品诰命,这次皇上会奖励娘亲什么呢?也会和大伯一样,做侯爷吗?”

三皇子殿下把视线转移到天真面孔的小矮子身上,侯爷?这小矮子可真敢说啊!

女子的品级封的再高,就是一品诰命,都不会让朝臣议论,可若封侯封爵?只能说这小矮子太敢想。

大周女子地位是不低,甚至开国时候的长公主还是位女将军,后被封了女王爷,但继那位女将军之后,现在在朝为官的女子却是没有,女性侯爵也一个都找不到的。

就算历数史书,女性被封为侯爵的,扒拉着手指数,也就那么零星两三只,这还得要算上这位开国女将军,可人家是与皇室有着亲切关系的,就是另外那前朝的两只,也是因着与皇室关系密切,皇帝拼着阻力任性而为。

而让皇上封聂夫人一个侯爷,难度大,相当相当大,皇上大概会用奏折把这小矮子给砸出一脑袋包。

秋韵薇忙道:“羽儿不许瞎说,柏衍小公子,羽儿不懂乱说的,您?”

三皇子一笑:“嗯,我知道,不会出去说。”

但是三皇子马上又换成关心担忧的表情道:“不过夫人以后也得多管着羽儿了,现在大家还都当他年纪小,但是羽儿也在渐渐长大,可得学着谨言慎行,特别是关于皇上的事,更是胡言不得。”

秋韵薇也马上正色道:“对,我以后会多教他。”

虽然聂长风曾说过可以多肆意些,但秋韵薇觉得只要不被别人欺负就行,至于其他的,他们还是得学会谨言慎行,特别是在这皇帝可一手遮天的社会,对那皇家之事,他们更是说不得,对那皇上也敬而远之的好。

又被这三皇子逮着机会在他娘面前教训了一顿,聂哲羽小朋友心里一憋,谨言慎行没人比他更懂的好么?他才不可能因这惹出祸事来。

三皇子则又一转神色微笑道:“不过羽儿有一点说的也对,这种事还是由皇上来推展开的好,夫人是想通过聂元帅来向皇上上奏此事的吧?但是西北离此地遥远,一往一返就要耗去许多的时间,夫人若是信得过,不若我想办法将此事告之皇上?”

这种事情肯定是不好由个人来办的,上次的手套毛衣之事,皇上就已经尝到了甜头,不仅他的私库里多了不少银钱,还又得了名声,什么皇上心忧士兵寒冷,百姓衣薄什么的,虽最先是由聂夫人所得,但后来也是陛下爱民如子不是?

这次的能救命活人之物,找几个文人吹捧一番,更能吹的陛下广得民意,这种好事陛下当然更乐意于掌控在他自己手中。

秋韵薇斟酌道:“当然不是信不过小公子,不过你怎么做到上达天听呢?”

柏衍小公子还只是一个读书人来着,又无官无职的。

三皇子殿下面色不变,“家里有人在朝为官,就像羽儿说的,我来写篇文章奏折,总有办法的。也是我的私心,想用此事,多搏得皇上的一点关注认可。我这样的,以后都是要为皇上做事,能在皇上那里先加一点砝码总是好的。”

而且若是此后酒精的制作推广售卖等等之事能交与他做,那他可操作的空间更多,现在三皇子殿下想起几年前错失的那毛衣毛线之事都还小有遗憾,其中与胡人部落的生意谈判,还有可结交的胡人首领,大周官员,以及中间能入手的利润,真是遗憾。

聂哲羽小朋友的白眼真是要控制不住了,这小子说话可真是有技巧啊,你听听他那话说的,就算知道他皇子的身份,他那话里也没说慌——

在朝为官?是,他爹是朝中顶顶第一大的官。为皇帝做事?可不是吗?就算是皇子那也得说是为皇上做事。私心?那可更是顶顶真的了,就这两个字最真!想在皇上那得个认可?这话说的可真是太太对了。

而他这样说,不知道他身份,只以为他是一个官员之子的读书人,那听着也一点都不违和,秋韵薇听这小公子坦白说自己的私心,还更为欣赏这小公子了,这般直言私心,拼搏进取的,真是位坦坦荡荡浩然正气的优秀小公子啊。

自从这小恩人的滤镜戴上之后,在三皇子的努力之下,那滤镜是越来越厚。

能提前让这小公子在大老板面前争点好感,那非常好啊,这是个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时代,每年的进士一茬一茬的,当然先给皇上留一个印象的好,秋韵薇马上热心答应下来:“好啊,小公子想做便放心去做。”

聂哲羽小朋友虽对三皇子这货无时无刻不在搏他娘好感度不满,但其实这种事还是不要再牵扯到聂长风身上的为好,他一个军中统帅,最好不要多沾其他,所以才会有聂哲羽小朋友今日之事。

但是这东西自然不甘心白交出去的,现在还不能让娘当太后,先当个侯爷玩玩,也算凑合。

聂哲羽小朋友道:“真的不能封侯爷吗?皇上哎,天下第一富有的人,不能白拿我们家的东西吧。”

见秋韵薇瞪他,聂哲羽小朋友忙捂住嘴巴道:“这里没有别人我才说的,到了外面我才不会说这些,我又不傻。”

然后对三皇子殿下道:“喂,你不会出去说对不对?就我们三个人,你不说自然就不会有人知道,还有啊,你可不能把我们家的东西便宜卖了。”

三皇子殿下做出无奈包容状地摇了摇头,道:“就我们三个自是无事,不过以后小心别在外面说顺了嘴,还有一个词叫隔墙有耳,你呀,该牢记的还是得牢记,夫人,我与夏举人说一说,再让他多教一教羽儿这方面。”

嗯,让老夏找一个册子,像什么为官保命秘诀百则,京中百条禁忌之类的,越厚越好,若是没有,就让老夏自己写一本出来,老夏有才,难不倒他。

若是这小矮子记不住,完全可以多抄抄,抄多了自然记住了,省的以后惹出祸事还连累聂夫人。

聂哲羽小朋友可不知道黑心的三皇子是无时无刻不记挂着坑他。

心里想着坑人之事,三皇子殿下又表情自然地道:“皇上是个大方的,自不会白拿,只是侯爵之位有些难度。”

秋韵薇忙道:“小羽儿胡说,你别放在心上,可别因此惹恼了皇上。”

三皇子殿下点头,道:“夫人我这便回去吧,时候不早了,今日在府里挺开心,多有打搅。”

秋韵薇倒是挺不好意思:“还让你在家里受伤了,你伤口这几天别碰水啊。”

三皇子殿下道:“嗯,没事,过几日便能好,不耽误什么。对了,羽儿的武学师傅明天就来府里,你们验验。”

“啊?这么快,好,好啊。”秋韵薇送三皇子殿下往外走,跟在后面的聂哲羽小朋友看着绿儿手里抱的那一堆要给三皇子带着的东西,终于没忍住朝三皇子的后背翻了个白眼。

连吃带拿,不要脸!

可不是连吃带拿吗?还拿的相当多,三皇子殿下此时坐在马车中,身边放着一大瓶酒精,一小瓶药膏,还有好几本书,又有好几包的各种干花,花茶,香囊。

三皇子殿下自己可没有一点此举不要脸的自觉,看着这一堆的东西,现在他心情算是不错。

将那酒精打开一看,三皇子殿下很快便将其又盖好,放置在了一边。

然后便又拿过那好几个香囊,聂夫人有告诉过他每样香囊的功效,三皇子每样拿起都轻嗅了下。

不难闻。

三皇子殿下的眼里进入点点笑意,然后取过其中一个香囊,挂在腰间,嗯,这个味道与那小矮子身上的一样。

夏日里用着还挺不错。

只是让人遗憾的是这个香囊上的绣工没有那么拙劣。

不,用错了词,应该说幸好这个香囊上的绣工没有那么拙劣。

三皇子殿下眼睫轻垂,不然,若是那么丑的绣工,他绝对是戴不出去的。

大抵得再找个大点的荷包,将之塞进去,将那拙劣绣工遮一遮了。

咳,三皇子殿下也实在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