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ko把被子一掀,床上“梆”地一声弹起一个“人”。
录音机突然发出聒噪的音乐:“恭喜你呀恭喜你,恭喜你呀恭喜你——”
“什么嘛,原来是个气球人。”
Yoko戳了戳床板支起来的“人”。
气球人两条手臂在头顶风扇的吹拂下挥舞着,硕大的白色头颅被彩笔画上五官,它的主人还十分个性地给它裹了一圈绷带。
由于某人难以恭维的画技,气球人的脸显得很诡异,Yoko在那一团墨中勉强辨认出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睛。
她挑了挑眉,把录音机关掉,又把气球人按回床铺,突然哪里发出“咔哒”一声清响,似乎某个机关不小心被她触发。
“咻咻咻——”
背后响起破空之声,几道细长的红影朝Yoko袭来。
她眯起眼睛,红影未近她身,就在半空中落下,仔细一看,原来是小孩玩射箭的那种带吸头的小箭。
“呵,有点意思。”Yoko轻笑一声。
虽然知道太宰藏在哪里,但她还是决定不浪费对方为她准备的“惊喜”。
于是,她开始破解这屋子里的各种机关。
走路绊到透明的绳索,一桶面粉从头顶倾落;
脚底踩到润滑油,差点跌进海洋球的气垫泳池;
“不小心”碰到多米诺骨牌,用来做脸模的胶泥迎面飞来;
一脚踩中假地板,差点被卡进夹层……
幸好这屋子大,够他的主人这么祸祸。
少女很有耐心的一个个触发那些精心设置的机关,又一项项完美通过所有惹人发笑的恶作剧。
她一边踩雷一边念叨:“迟早把你揪出来。”
这间屋子,就像它那充满孩子气的小主人一样。
这个小主人为自己设下一套又一套心防,在通往他内心的道路上为来者设下重重阻碍,孤独倔强地拒绝他人靠近。
但是总会有人不惧风雨兼程,瓦解所有心防,然后在某个明媚的清晨,推开他的窗。
·
等所有机关都被Yoko触发过一遍,她走到壁橱前,拉开柜门——
“Surprise!”太宰缩在柜子里,朝她虚弱地笑道:“我就知道小姐会来的。”
Yoko面色不善地把太宰从柜子里拽出来,手背落在少年的额头上。
“你这得有39度了吧?这几天吃药了吗?”
“又不是大病,挺挺就过去了。”
太宰没精打采地说道,嗓子嘶哑地几乎听不出他本来的声音,脸颊也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看上去真是秀色可餐,就是他自己应该很难受。
太宰借着Yoko的手臂,支撑着站起来,头无力地磕在少女的肩头。
他不停地咳嗽,几乎把肺咳出来。
“你是不是傻?烧出肺炎怎么办?烧坏脑子怎么办?”
Yoko把他扶到床上,连珠炮一样数落他:“你的优点只剩下脸和脑子了,万一脑子坏了,只能当个小白脸被人包养了。”
太宰语气恹恹地:“做小白脸挺好的。”
他还想一出是一出:“要不我把脑袋磕坏吧,然后找个人包养我?这样多轻松啊。”
“完蛋了,看来你的脑子真的坏了,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不想去医院。”太宰一头扎进被窝,只露出毛茸茸乱蓬蓬的脑袋:“感冒病毒不就这样嘛,反正七天就能好……咳咳咳……”
“你这是在撒娇还是在闹脾气?”
Yoko觉得这个人生病了简直神烦。
她的语气里带上了威胁:“不行哦,必须去,要是不想走路我可以公主抱。”
太宰撇撇嘴:“不要。”
“你要是不喜欢公主抱,那我换背哒?”
“咳咳咳……去医院,我这就起来!”
太宰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想拿手机叫车,被Yoko嫌弃慢,刚伸出手,就被太宰严厉禁止:“不可以……咳咳咳——”
“行行行,我们坐车,不抱不抱。”
Yoko也是没脾气了,看太宰掏手机叫了个顺风车。
顺风车……你是有多不想去医院啊,要是没有顺风的你就不去了是吧?
可惜太宰没能得偿所愿,最后还是被Yoko塞进了医院,经过抽血检验拍胸片等一系列检查后,太宰又被塞进病房。
看他点上退烧针睡着了,Yoko又跑去医生那里打听病情。
医生的神情十分严肃,“那孩子的父母或者其他长辈呢?”
Yoko胡诌惯了,张口就来:“我是他爸爸……咳不是。”
她清清嗓子,继续道:“医生我开玩笑的,他没爹没妈没朋友,因为性格太糟糕,大家又都不喜欢他,要不是我偶然发现,估摸得病死好几天才会被发现。有什么问题医生您就跟我说吧。”
这话是真的,太宰经常失踪,那些黑手党们都见怪不怪了,消失个十天半把月的,大概率不会去找。
医生把太宰的胸片翻出来,夹在观片灯上,Yoko就看见胸片上有一大片十分明显的浅色阴影。
她心口咯噔一下,有点慌。
再看医生苦着脸的模样,更慌了。
肺癌?还是肺结核晚期?
“您就实话跟我说吧。”Yoko神情灰暗,颤颤巍巍地问医生:“他是不是得了绝症?他还能活几个月?我是不是该准备后事了?”
说这话时,Yoko已经开始在心里计划如何给太宰一段幸福的临终关怀。
那就带他去旅个游?
去哪呢?
要不去亚马逊吧,在地球之肺阖眼应该会比较幸福?下辈子说不定就不会得肺病了?
医生先是一愣,随即吹胡子瞪眼:“谁说他得绝症了?”
他用镊子尖圈住胸片阴影的部分:“你看这里有大片炎性浸润,是肺炎,看上去挺严重的,住院吧。先给他打退烧针,下午等检验结果出来再选择用药,估摸着大半个月就好了。”
Yoko还有点担心:“真不是癌症?”
医生看上去老大不乐意:“我从医三十年,还从来没把肺炎和肺癌搞混过!”
最后Yoko被医生撵出了办公室,回到太宰病房时,织田作刚好赶来,手里还拎了一大兜水果。
“怎么样?”织田作问道。
怕吵醒太宰,Yoko压低声音:“肺炎,医生说要住大半个月的院。”
她蹙起眉头:“我看太宰好像对医院很排斥,还是硬压着他来的。”
织田作倒是看得很开:“要不最近我们换班轮流看着他?”
“不用啦,我看着比较方便。”Yoko摇摇头,全知视角一开,太宰想跑都跑不了。
她很愧疚:“其实他会感冒主要还是我的错。”
她再也不喝酒了,喝酒果然误事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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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一觉睡醒,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Yoko。
少女盘腿坐在椅子里,神情十分专注,正拿着小刀削苹果。
只见小刀在她手里挥舞出一片银光,刷刷刷几下子,苹果就被她削成了可爱的小兔子。
“醒了?”Yoko抬头看他一眼,把盛着苹果小兔子的盘子推给他:“你吃。”
少女蓝滢滢地眸子有些不舍地看着小兔子,本来这是她给自己削的,现在太宰醒了,美丽善良又大方的Yoko酱决定把兔子让给病号。
“织田作买的苹果,爸爸我亲手削的兔子,吃了肯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她放下水果刀,叉着腰得意道。
太宰刚清醒,头还有点晕,听了Yoko这话不由失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拿起苹果兔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你怎么跟白雪公主似的,我又没在里面下毒。”Yoko抱怨了一句,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好吃吗?甜吗?”
太宰刚发过烧,嘴里实在没什么味道,看着少女期盼地眼神,他垂下眼,轻声说:
“嗯,甜。”
Yoko满意了,直接拿起一个洗好的啃一口,说出的话极度的钢铁直女:“谢谢你帮我试吃哦,万一酸的我还不敢吃呢……哎果然很甜,织田作好会挑水果!”
不愧是在水果店打过零工的人!
太宰垂下的眼神晦涩不明,隔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我帮你调查过了,那个久保田不是坂本的女……男朋友,他们只是普通同学。”
Yoko慢慢放下苹果,皱起了眉,不赞同道:“你这些天不吃药不看病,就做了这种事?”
太宰笑着耸了耸肩,语气轻飘飘的:“之前都说好了啊,友人A一定帮你达成夙愿。知道他现在还是单身,你高兴吗?”
Yoko的态度,却比他想象的要平静:“之前以为他们是一对时,我挺不甘心的,可也仅仅是不甘心罢了。现在嘛……”
她笑了笑,两手一摊:“连不甘心都没有了。”
其实回到横滨后,她又一次开视角看过坂本和久保田,早就确认两人不是情侣关系。
原本应该是高兴的,原本应该是这样。
可她却提不起劲头来了。
怎样,随便,都很好,再次面对坂本的任何事,佛系的不得了,仿佛之前的热情全都耗尽了。
好奇怪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把这种心情跟小伙伴讲过之后——
“你这其实是一种追星状态。”冬木一针见血道:“以前粉他的时候,每天都是哥哥好帅,哥哥加油,哥哥么么哒,我永远都是你的小天使;一旦退圈脱粉,热情迅速消退。”
Yoko有点难过:“可是我觉得我之前确实是喜欢他的呀,追星又不是一定要和偶像在一起,但我是想和他在一起的。”
“阿横,你有想过你和坂本在一起之后的事情吗?有认真思考过你们的未来吗?”电话里,冬木轻缓的吐字却重若千钧:“有考虑过,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吗?”
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Yoko突然停住了脚步。
“你没考虑过,是不是?”冬木仿若叹息一般,说道:“你看,你根本没有把他加入到你未来的规划里。”
“你只是一厢情愿的把好感当□□情。可是,爱情不是这样的啊。”
“那爱情是什么样的呢?”Yoko问她。
“因人而异吧,但是我觉得无论是哪种人的爱,都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冬木顿了顿,说:
“你吻我的那一刹那,我已经想好了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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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看Yoko有点恍惚,太宰朝她摆了摆手:“想什么呢?”
Yoko眨了眨眼,突然凑过头,“对不起哦,别误会,我拿你实验一把。”
她拔开太宰的刘海,在他额头“吧嗒”一下亲了一口。
太宰:!!!
“她骗人。”
Yoko皱着眉,说:“虽然只是友人A,我还是替你想好了余生……诶你脸好红,是又发烧了吗?。”
太宰少见的有点磕巴:“什、什么余生?”
“耍我一次揍你八遍的余生,再敢作死塞你一嘴棒棒糖的余生。”
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音效的“嘿嘿嘿”又开始在太宰耳边不断循环。
他微笑:“小姐,绝交吧。”
Yoko却突然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哈哈,骗你的。”
她笑着,轻轻说着自己曾经看过的一句话:
“愿你余生历遍山河,觉得人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