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其实程朔和她谈话的时候,她隐隐就知道自己好像错了。
但刘佳雪的不回家,让她愤怒再生,燃烧了自己,根本没有去想自己的错误。
只凭着一股子本能的愤怒,说的话,做的事,都没有思考过。
她也根本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把佳雪逼到……自杀。
真的自杀。
她的佳雪没了,她唯一的女儿,她一辈子的精神支柱。
就在这一刻,钱钰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可是她的佳雪,她的孩子,被她逼没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回来呀,佳雪!妈再也不逼你了!妈改……妈全都改了……”
钱钰嚎啕大哭,这一刻,她甚至想着,干脆也跟着她的女儿走了算了。
她去地下忏悔,到地下去和她说一句对不起。
她不该逼她的!
“妈,你真的改吗?”钱钰抱着的被子下面,一个哭泣的女声响起。
声音嘶哑,有些痛苦又有些难过。
钱钰一惊,随即掀开被子,对上一张哭泣,但是鲜活的脸。
然后她看向四周,发现大家都不意外,就连刘军都是知情的。
钱钰愣了片刻,举起手对着刘佳雪。
“你个死丫头——”
刘佳雪闭眼,又要打她吗?
钱钰在挥下的那一刻,错开手,砸到旁边的床上,然后抱紧刘佳雪,大哭——
“你吓死我了!!!呜啊啊——”
刘佳雪也伸出手,轻轻抱着她。
如果没有雪茭,她大概那天就死了,然后哪怕死了,她也不会知道,她的父母是爱她的。
哪怕他们的表达是错误的,哪怕行为还有很多伤害她的地方。
但他们也确实是爱着她的。
——
刘佳雪在年三十这天,跟着钱钰回去了。
大概钱钰也被吓惨了,一直紧紧拉着刘佳雪,不肯松开。
走的时候刘佳雪和刘军都给程家一家道谢,但钱钰始终没有说话。
这群人出这么个歪主意吓她,把她吓成这样,她实在还有怨气。
当然,雪茭和程朔也不需要她的感谢。
他们只希望,刘佳雪好好活着。
也希望钱钰引以为戒,孩子是独立的个体,有独立的思想,他们是父母最亲近的人,却不是父母的附庸。
尊重自己的孩子,比给予他什么都更加重要。
但太多的父母不明白这个道理。
“茭茭,终于松口气了吧。”程朔笑着看向雪茭。
雪茭重重点头,然后说:“这几天也辛苦爸妈和哥哥了。”
也谢谢蔺之华……这一招虽然狠,却最有效。
人只有真的失去的那一刻,才会明白很多平时想不明白的事。
程朔揉了下她的脑袋:“一家人说什么。”
片刻,程朔又笑着说:“你刚刚松了口气,但现在我又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雪茭一愣。
“今天年三十,要去爷爷奶奶那儿吃饭。”
雪茭:“…………”
可真是不让她松口气!
——
下午五点,他们一起坐车去老宅的时候,李思桐看了眼情绪不太高昂的雪茭,微微叹口气。
“茭茭。”
“嗯?”雪茭疑惑。
“你二叔家……”李思桐起了头,看向程朔。
程朔点点头,叹口气:“告诉茭茭吧,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雪茭一脸疑惑,这是……怎么了?
李思桐回头,看向雪茭和程明泽。
“你二婶和程明娇情况很不好,明娇换学校以后,还是被人发现精神状态不对。你二婶费尽心思把程明娇留在那个学校,没送去精神病院。但学校传遍了,程明娇经常被人嘲笑和害怕,状态越来越不好。你爷爷奶奶也不喜欢她们母女了,你二叔也……不爱回家了。我上次见你二婶,她瘦得都快脱形了……”
李思桐有些感叹,雪茭更是惊讶地睁大眼睛。
她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些事。
雪茭这一年来一直忙于学习,没有去打听过程明娇到底什么情况,也没有在意。
竟然……
雪茭微微感叹。
听人说得再真切,远没有雪茭踏进程家大门那一刻的惊讶。
刘雅珍拉着程明娇坐在沙发上,两个人都很安静,二叔和程明宇正陪着两个老人说话。
那对母女安安静静坐在角落,没人和她们说话,她们也不主动开口。
只是刘雅珍紧紧拉着明娇,她们的表现。和往年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哪怕是让程明娇嫉妒到疯掉的雪茭,也没有带给二人多大的刺激。
还是神情麻木的坐在角落,刘雅珍紧紧抓着程明娇的手,程明娇呆呆地看着一个方向。
两人都瘦得吓人,程明娇和原来娇俏的模样简直不是一个人了,一张脸瘦得脸颊凹陷下去,极其苍白,衣服倒是都整洁,但眼神麻木。
刘雅珍也是,起码比上次雪茭见她老了十岁,眼窝深陷,眼角的鱼尾纹清晰,脸上蜡黄中透着苍白。
最重要的是,两人光坐在那儿就透露出来的绝望气息。
这两人这一年……看来是真的吃了太多苦。
“哎呀,老大回来啦!”白秀梅笑着招呼
随即拉着程明泽:“明泽,奶奶的乖孙,快过来奶奶看看!”
她还是不喜欢雪茭,现在,她甚至也不喜欢自己的亲孙女程明娇了。
但对于这个最出色的孙子程明泽,白秀梅却笑得慈爱。
就连老爷子也笑得慈爱。
“爸妈。”程朔和李思桐打招呼。
“爷爷奶奶。”程明泽和雪茭也跟着打招呼。
程老爷字和白秀梅虽然不喜欢雪茭,但是姿态还是可以的,没有表现出来。
而且大概是程明泽叫李思桐的那个字——妈,让程老爷子和白秀梅狠狠惊讶了一下,然后对李思桐和雪茭也还是稍微热情了一点。
“好好好!”
与以前李思桐和雪茭成为被忽略的对象不同的是,现在的刘雅珍和程明娇才是被忽略的。
李思桐在车上说过,是上半年刘雅珍太闹了,导致两个老人都厌恶了。
前半年,两人还是很心疼程明娇的,也帮着找了很多医生,可程明娇总是大吵大闹,刘雅珍又死活不愿意送去精神医院治疗。
程凯烦了,程明娇再闹,刘雅珍就来求二老。
一回两回,慢慢的,二老对这对母女也厌烦至极。
现在两人倒是不闹了,但显然程老爷子和白秀梅还是不喜欢。
雪茭不说话,只管默背自己的书,反正她来这儿的任务,也就是平静地吃完一顿饭就可以了。
饭后,程家一大家子坐在一起,陪着老爷子和白秀梅说话。
毕竟……两人的年级也不小了。
程朔和程凯都显得很孝顺,程明泽和程明宇被两人拉在跟前说话。
雪茭坐在一边,没人注意她。
而另一个孙女程明娇,也早已经不见了。
她坐得有些久了,站起来,去个卫生间。
一楼的卫生间要靠后面一点,要路过小花园。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雪茭抬头,视线一顿,微微疑惑,她看见二楼阳台的栏杆上有个人坐着。
雪茭心口一跳。
仔细看了一下,发现竟然是程明娇。
她就坐在栏杆上面,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大概因为刘佳雪的事,雪茭有些敏感,但她没有自己上楼。
快步走到客厅,她对着程凯等人道:“我好像看见程明娇在二楼栏杆上,会不会……”
“不用担心,她精神不太对,疯疯癫癫的,经常坐在栏杆上。”程凯沉着脸回复。
程明娇这个行为太多次了,之前在学校时不时来这么一下,然后老师就请家长。
程凯觉得丢脸至极,又有些担心。
他想要把程明娇送去治疗,可刘雅珍死活不愿意。
程凯也没有办法了,和刘雅珍的关系越来越差。
对程明娇的这种行为,也从一开始的担心变成了现在的冷漠。
以至于现在大过年听着,竟然觉得有些不耐烦。
“阿凯,那孩子到底怎么办?”程老爷子眉头皱起来,“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呀。”
程凯道:“她是我女儿,我怎么也不能放弃她,等年后不管刘雅珍什么态度,我都一定会把孩子带去治疗的!”
雪茭见他不在意程明娇坐在栏杆上,皱着眉头坐了回去。
片刻,她还是有些不安。
她是第一次见这个状况,而且就是因为程明娇精神不正常,才更加要担心!
万一她站在上面的时候突然跳下去?
她皱了皱眉,虽然程明娇很讨厌,但雪茭还是做不到看着她可能去死。
她的良心会过不去。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程明娇都只是嫉妒心强,做出的事也不是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其实上辈子程明娇的下场也不好,顾诗韵进了程家以后,程明娇经常为难她。
她这个智商怎么可能玩得过顾诗韵?
上辈子倒是没疯,可是也成了人人嫌弃,最后出国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下场。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不够好的人,但雪茭始终记得那些曾经随手帮助过她的人。
那个时候,她就告诉过自己,做一个正直的人,守住本心。
程明娇有错,她不喜欢她。
但也不能看着她死。
于是,雪茭站了起来,快步上楼。
程明娇就坐在阳台的栏杆上,也不说话,就那么呆呆坐着。
雪茭靠近后,轻声道:“程明娇,你坐在那儿干什么?危险,快下来。”
程明娇不说话,视线直直看着一个地方。
雪茭有些好奇,顺着她的视线看着过去,那边只有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
“你在看什么?”雪茭疑惑。
“七中。”
雪茭一愣,她以为程明娇还是不会回答她,没想到她竟然回答了……
“七中放假了,里面没人,你想回去读书?”雪茭好奇。
程明娇又没有说话了,雪茭拖过来一把椅子,放在栏杆后面。
“坐这儿看吧。”
程明娇还是不说话。
雪茭叹口气,心道:我也就帮你这一次,对得起良心就行了。
于是她伸手,扶着程明娇。
对方现在瘦成这样,她觉得自己应该能够抱起来。
手刚刚接触程明娇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对方竟然穿得很薄很薄!
不穿羽绒服在屋里还可以,但在这么冷的阳台,穿这么薄,回去肯定要感冒的!
“你很讨厌我吧。”程明娇又说话了。
雪茭有些吃惊,手顿住,随即摇摇头:“不讨厌。”
程明娇终于扭头,看向雪茭,眼神有些可怕,“你骗我!”
雪茭笑了:“程明娇你可真看得起自己,我真的不讨厌你,这一年我压根记不得你了,以前也是,你要是不在我面前碍眼,我根本不会想起你。我每天那么忙,有那么多有趣事和人,我干嘛要记得你?然后再来厌恶你?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雪茭说得是真的,过去这一年中,她真的几乎把程明娇忘记。
她的学习这么忙,她要为了高考和梦想努力,她还有蔺之华、易天郁、刘佳雪这样的朋友,程朔这样好的爸爸,现在对她很好的妈和很好的哥哥,她哪有那个时间去惦记程明娇。
我们的生活那么忙碌,你在别人心中的地位,真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
但是顾诗韵……她怕是很难忘记。
她会给顾雪茭报仇的,顾诗韵是她不能忘记的人。
程明娇听了她的话,顿时,眼里冒出愤怒。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我把你推下去!”
雪茭皱眉:“嗯?”
程明娇突然嘴角勾起一个奇怪的笑容,整张脸看起来有点吓人,但她的眼睛里还是满满的绝望和痛苦,她看着雪茭,拔高了声音——
“我是个精神病!我杀人是不会坐牢的!!”
“可是你不是神经病啊。”雪茭看着她,很是认真。
程明娇顿时一愣,脸上的怪笑僵住。
雪茭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程家不仅没有家族遗传病史,甚至我觉得程家的基因还相当优秀,你母亲的基因虽然差点,可也没有遗传病史,你和程明泽长得挺像的,可见你更多遗传的还是优秀的基因,虽然你母亲的智商让你也不太聪明,可绝对和精神病没有关系。”
雪茭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因为嫉妒我而疯了,我觉得充其量就是个抑郁症。”
顿时,雪茭眼神微微嫌弃:“同样的基因,我哥这么聪明厉害,你就这个样子,可见你妈的基因真的有点糟糕。”
程明娇傻傻撑在栏杆上,雪茭看她这副随时可能掉下去的模样,干脆用力,把人扯了下来。
她太轻了,雪茭又一点没心慈手软,程明娇立刻半摔在地上。
程明娇也不动,就僵硬地看着一个地方。
“他们都说我疯了……”
“他们说你疯了你就疯了?我还说你蠢嘞。”雪茭翻了个白眼。
然后蹲下来,看着她——
“程明娇,你没有问题,你是心理上有些问题,你为什么要嫉妒我?因为我比你好?可是很久以前你是比我好的,我也嫉妒你,但我没有成为你这个样子。我知道你现在难受,别人嫌弃你、看不起你、避着你,你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顾雪茭以前遭遇过的。”
程明娇茫然抬头,看着她。
雪茭继续道:“但我现在变好了,别人只记得现在的我了。这个世界这么大,哪有那么多时间盯着别人,你少盯着别人,好好盯着自己,别人也不会天天盯着你的。八卦的人有,好事的人有。但他们的学习、生活那么忙,也不会天天盯着你,就算盯着你,又能怎么你呢?现在你遭受流言蜚语和冷暴力,过个几年,人都不一定记得你。”
雪茭站起来,准备离开了。
“程明娇,你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除了跟着你痛苦难受的母亲,谁在意你呢。”
她本来就只是来把她拉下来的,说了这么多也都是意外。
现在说完了,人看起来也不像要自杀的,雪茭就转身走了,准备下楼。
“顾雪茭。”后面,程明娇叫住了她。
雪茭回头,疑惑又诧异道:“又怎么了?”
程明娇突然哭了,眼泪哗哗哗的流着,然后使劲擦了擦,说——
“顾雪茭,我妈的基因……也挺好的。”
雪茭:“……”合着你就说这个?
程明娇又笑了,还哭着,倒是表情很不好看,一把鼻涕一把泪,偏偏还在努力笑,难看得很。
雪茭:“……你还是别笑了。”
程明娇微微一僵:“顾雪茭,我还是不喜欢你。”
雪茭粲然一笑,眨眨眼睛:“那可真是巧了,我也不喜欢你。”
雪茭说完,迈着大步子离开,留下程明娇一个人在阳台。
走到卧室的时候,地上跪着个女人,捂着脸无声的哭。
是刘雅珍。
雪茭绕开她,直接离开。
“顾雪茭……谢谢你……”刘雅珍声音沙哑。
她从来就不相信程明娇是精神病,她只是有点抑郁而已,所以她绝对不同意让程明娇接受精神病治疗或者进精神病医院。
可她无论怎么做,怎么跟程明娇强调她不是精神病,都没有结果。
没人相信她,程明娇也不信。
终于,能够点醒程明娇的,竟然是她最嫉妒、最恨,也是她的“病源”——顾雪茭。
雪茭脚步只是一顿,随即迈着步子离开。
下楼的时候程朔和程明泽以及程家老爷子都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才继续聊天。
雪茭看了眼自顾自和老爷子说话的程凯,心里默默道——
终于知道程明娇和程明泽为什么区别这么大了。
合着从程朔和程凯这儿开始,智商就分流了。
雪茭:……
她妈眼光确实挺好,幸好她有个聪明的老爸和哥哥。
大概是晚上八点的时候,所有人都准备离开了。
白秀梅再三挽留,都还是要各回各家。
这个时候,刘雅珍也拉着程明娇下来了,她们晚上一直在楼上,程家人习惯了,雪茭知道她们应该是在说话。
此刻两人眼眶红肿,都是哭过的模样,但也没人在意。
“跟爷爷奶奶说再见。”
程明泽:“爷爷奶奶再见!”
雪茭:“爷爷奶奶再见。”
程明宇:“爷爷奶奶再见!”
片刻,后面跟了一个很轻,但听起来很正常的声音——
“爷爷奶奶……再见……”
顿时,所有人愣住。
是程明娇。
白秀梅以前到底疼了她那么多年,扔开拐杖,几步上前将程明娇抱住——
“奶奶的娇娇呀,你终于好了!!”
程朔和程明泽对视一眼,没插话,反而带着雪茭和李思桐走了。
这个时候就应该让他们一大家人说话,李思桐和雪茭就懒得凑热闹。
上车以后,程朔开车。
他从后视镜看了雪茭一眼,然后问她:“茭茭,明娇变好了是因为你吗?你上楼是去找明娇?”
雪茭摇头:“我不知道她怎么变好的,我只是上去和她说了几句。”
“那你们说了什么?”李思桐追问。
雪茭点头,把过程说了一遍。
程朔嘴角勾起笑容,眼眶微红。
“爸爸的茭茭,好,好,好样的!”
不是每个人都能守住本心,又保住纯真。
程朔真的真的很庆幸上天给了他这么好的一个女儿,他这辈子,也会永远守护着他可爱的女儿。
雪茭有些不好意思。
程明泽就坐在雪茭旁边,伸出手,把她摁倒。
然后去揉她的头发,带着喜悦和高兴,那种恨不得一直揉下去的感觉,就不撒手。
“哥!哥!手下留情!给我头发留点面子!!”
“哈哈哈——”
——
回到程家以后,程朔开了瓶香槟,李思桐打开电视。
“来来,看电视,待会儿12点咱们去河边放烟花。”程朔笑着说,此刻他的心情显然异常的好。
“爸!你买烟花了?”雪茭惊呆了。
程明泽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我买的,杂物间里。”
雪茭立刻跑过去看,然后惊呆了——
“哥!!你怎么买这么多?!你哪儿来的钱呀!”
程明泽上大学以后,除了程朔给的几十万启动资金,就没有再给生活费了。
而他的启动资金,好像放在哪个项目里面去了,上次听程朔笑着说过,程明泽已经变成穷光蛋了。
这半屋子的烟花要花不少钱的!
雪茭开个玩笑:“哥你去卖肾了?”
程明泽瞪她一眼:“帮导师做项目的奖金。”
“你们还有奖金呀!哥!发红包发红包!!”
“美得你。”程明泽笑着睨她一眼。
雪茭龇着牙使劲摇头:“咦~”
一脸你这个“抠逼”的表情。
春节联欢晚会就像是过年的象征,李思桐在旁边用电炉煮了个小火锅。
要守岁时间还很长,饿了就能去吃点火锅。
在西南边,到了年三十,常常守着火炉吃火锅,再配上春节联欢晚会。
随着眼花缭乱的各种娱乐节目出来,春节联欢晚会早就没有了吸引力。但虽然年年都骂春晚不好看,还是一年又一年的守着春晚,尤其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候。
我们守着的不是春晚,是团圆,是全家人一起看节目的温暖。
今晚的小品还是歌颂这个歌颂那个,今晚的相声还是教育这个教育那个,今晚的唱歌节目依旧受欢迎的明星唱着喜庆的歌。
但雪茭和李思桐他们都看得认真,时不时再聊几句天。
等到12点一到,都站了起来。
“走走,放烟花去。”
“哥都怪你买这么多,咱们都抱不走!”
“那你放回去,咱们明年再放。”
“……”
“明泽,别逗你妹妹了,你多抱点,你给你妹妹放那么在手上干嘛呀!”
“听见没听见没!爸说你虐待我!”
……
所有的烟花排成一排,十二点一到,程明泽点了两个,程朔点了另外两边的两个。
雪茭也是个胆子大的,站在他们中间也点了一个,点完就笑着跑开。
刚刚跑开,手机响起,她接了起来。
“喂——”声音很大,这头烟花声响起,她的声音也不自觉放大了。
那头的蔺之华轻笑,他自然也听见了她那边的动静。
蔺父母还没让他们回国,这个年自然又是一个人过。
吃了碗饺子过后就继续办公了,十二点,他心里的思念浓郁,便打出了这个电话。
听着那头的热闹,听着她的笑声,好像他也跟着热闹起来了。
“茭茭。”
雪茭听见熟悉的声音,想起了去年她一个人,蔺之华抱着烟花过来放的场景。
“蔺之华!!新年快乐!”
蔺之华嘴角的笑容露了出来:“新年快乐。”
“我在放烟花!!”烟花的炸声很大,雪茭也大声吼着。
蔺之华轻笑,摇摇头:“我听见了。”
雪茭心神一动,想到了蔺之华的家庭。
“你一个人吗?”
“嗯。”
随即,电话被摁断。
蔺之华心口一紧,顿时愣住。
很快,手机又响起,是视频电话。
蔺之华嘴角的弧度变大,接了起来——
“喂。”
屏幕里出现一张可爱又好看的脸,她张着嘴巴大声喊——
“喂!听得见吗!!”
蔺之华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点点头。
其实她小声说他也能听见的,只是她那头声音太大,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就以为他也听不见。
不过……真可爱。
“我给你看烟花!你和我们一起过年!新年快乐呀!”雪茭很快切换镜头,对准天空。
蔺之华看着那边的漫天花火,将脑袋靠在落地窗上面。
他和她现在虽然在两个城市,但看着同样的烟花,说着话。
好似真的就一起过了一个热闹的年,蔺之华嘴角的笑容落不下了去。
真好,真好。
放完烟花雪茭才挂了电话的,打个哈欠,听完了难忘今宵就各自回房间洗漱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雪茭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红包。
有点厚,上面写着:爸爸祝茭茭一辈子开开心心。
她笑了,揉了揉眼睛,又伸手,再次摸出来一个。
比上一个薄一点点,上面写着:送给妈妈的宝贝,祝宝贝永远健康快乐。
雪茭笑得更灿烂了,再次伸出手,果然又摸出一个。
“这个哥哥,还可以嘛!”
但是这个厚度……
而且上面写着:在妹妹强烈要求下,哥就勉为其难送一个。
雪茭:???
她迅速打开,里面只有一只猪和一毛钱。
雪茭:???!!!
屈辱!赤裸裸的屈辱!!
雪茭愤怒了,站起来,穿着睡衣就往对面的房间冲过去。
对面的房间紧闭,门上贴了一个红包,雪茭一愣。
只见上面写着:茭茭,求你别敲门,大过年的,让我睡会儿。
雪茭取下来,背面写着:怕妹妹敲门,再送上一个大红包!祝妹妹新年快乐!永远做个快乐的小宝贝!
这个厚度就相当可观了,雪茭笑了。
她倒是不指着红包真的包多少钱,程朔零花钱给她不少,每学期第一还有学校的奖金,上次一模第一也有很大一笔奖金,甚至之前的数学竞赛也有。
因此,她其实小金库已经有很多钱了。
但压岁钱的性质完全不一样,所以雪茭很开心。
她看了眼闭着的房门,挥了挥拳头:“看你给这么厚红包的份上,今天就放过你了!哼!”
随即,她回了房间,洗漱完了以后继续学习。
高三了,真的一天也不能松懈。
上午,程明泽起床以后,笑着敲了敲雪茭门。
“怎么了?”雪茭有些惊讶。
程明泽笑了,露出两排牙齿:“谢谢妹妹早上的不叫之恩,红包钱虽然少,但也是哥哥的心意。”
说完,他快步离开了。
雪茭愣住,少吗?那么厚呀。
她总觉得程明泽这个“坏心眼”,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于是,雪茭赶紧回到桌子前面,拿出红包,打开——
“程明泽!!你太坏了!!!”
楼下看报纸的程朔一愣,看向程明泽:“你又怎么欺负你妹妹了?”
程明泽耸耸肩,笑道:“给她送了一红包的一毛钱。”
程朔:“……”
“……可真是难为你跑到银行去换一毛的。”
程明泽笑:“应该的。”
程朔:“……”
——
正月初五,雪茭就在李思桐的抱怨中背着书包上学了。
高三下了,能给点年假已经不错了,指望假期长点,根本不可能。
几乎每个见面的同学都是一句新年快乐。
雪茭倒是挠挠头,二模的题很难,但是雪茭和储盛都上了七百,两人又是并列。
随着自己成绩单到家长手上的时候,还跟了一份年级成绩单。
年级第三六百八十多,可见两个第一可怕的分数。
雪茭估计,也因为这个分数,不少学生这个年的压岁钱会变少……
她可真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哈哈。
雪茭到教室的时候又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尤其是住校的,昨天下午就来了。
刘佳雪也在。
雪茭眼睛一亮,快步上去。
“佳雪!”
刘佳雪猛的回头,站起来,笑着抱住雪茭。
“茭茭,想你了。”
“我也想你。”雪茭笑着回复。
然后进到里面,自己的座位上。
她一边往外面拿书,一边和刘佳雪说话。
“佳雪,这个新年怎么样?”
刘佳雪笑了笑,然后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挺好的……”
片刻,她有些感叹地说:“我妈改了很多,在尽量控制脾气,新年的时候我起来了,就给他们做了顿饭,我妈都哭了……我也是才知道,原来我对她温暖,她的脾气一下子就没了。”
雪茭点点头,赞同:“这倒是,你妈脾气暴躁,你和你爸都不爱说话,她只会越来越暴躁。你要是关心她,可能真的会让她的脾气好起来。”
“嗯,我爸也是,我爸其实很在意我妈,但他都不会说,年三十我让我爸给我妈说了句爱她,我妈脸红了一晚上,哈哈哈……”刘佳雪笑了起来。
雪茭看着她,也笑了起来。
生活还会有摩擦,一个人固定的性格很难改变,甚至时常故态萌发。
但是只要有希望,不绝望,就还有走下去的勇气。
佳雪现在的生活有了希望,雪茭就不再担心她是不是还会想不开,犯下错事。
“哈哈哈,真好。”雪茭笑道。
“对了!”刘佳雪突然眼睛一亮,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
“这是……”雪茭一愣。
“打开看看。”
雪茭看了刘佳雪一眼,缓缓伸手打开。
里面是可爱的雪花妆小饼干,满满一盒,有好几个颜色。
“这是……”
刘佳雪眼睛亮亮的看着她:“这是我自己做的小饼干,我们两个名字里都有雪,说明我们和雪花有缘分!绿色的是抹茶味的,黄色的是原味的,白色的是牛奶味的,黑的是巧克力的,紫色是紫薯……”
雪茭拿起一块原味的,尝了一下,随即在刘佳雪紧张的表情中点头——
“很好吃。”
刘佳雪笑容灿烂。
这时候,后面伸过来一只手,拿起一块。
“还行。”
易天郁还背着书包,显然刚来。
雪茭:“……”
刘佳雪狠狠瞪他一眼,然后和雪茭挨近:“快收起来,你课间要是饿了可以吃一点,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又给你做。”
雪茭点头,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谢谢你,佳雪。”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没有你,都没有我了。”刘佳雪认真道,然后轻轻抱了一下雪茭。
后面的易天郁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虽然你们是两个女的,但可以不要这么……这么时不时抱一下吗?
——
二模过来,也就是高三下半学年开始,整个高三组的氛围更加紧张了。
教室前面挂着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教室后面挂着——净心,蟾宫折桂;尽心,金榜题名。
老师们脚步加快,忙着一个又一个知识点的梳理。
学生们没几个有笑脸了,压抑至极。
“顾雪茭,出来一下。”印芳在门口喊了一句。
雪茭愣了一下,不明白有什么事,疑惑着走了出去,跟着她进了办公室。
此时,储盛在隔壁办公桌的李平老师面前,两人显然已经说了好久了。
“印老师,怎么了?”雪茭疑惑。
旁边的储盛看了过来,对雪茭笑了笑。
雪茭回了他一个微笑。
“是这样的,保送的名单可以填一下了,你是有这个资格的。但是由于你是数学竞赛一等奖,走数学竞赛会更容易一些,你想一想自己报哪个学校。老师的建议最好是清华或者北大里面挑一个,毕竟是国内的王牌,当然这个你回家也问问家里人意见,不急着决定。”印芳说完,雪茭愣了一下。
保送……
印芳想了一下,拿出一张单子。
“今年我们听到风声,好像几所好大学都压缩了名额,京市那边又保送了不少,所以这次的保送挑选学校要注意。等你们报了名以后,咱们再看看名额问题。”
“好。”雪茭接过那张纸。
印芳看了眼对面的李平和储盛,到底没有再说其他。
她点点头你,只示意雪茭先回去:“你先回教室学习吧。”
正好,旁边的储盛也已经和李平谈话结束,两人便一起回教室。
“你想报哪个专业?”雪茭问储盛。
她记得他是想去物理专业的,但他没有拿物理相关的重要奖项,不知道保送的概率大不大。
“我不准备保送。”储盛说完,雪茭明显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
“我不准备保送。”储盛坚定的说,然后看着雪茭,“物理专业不一定要我,但我们的成绩肯定可以上想去的大学,我也不觉得自己会高考失利。加上确定保送以后,学习状态可能会不自觉松懈下来。而我还想高考和你争第一呢,就算了。”
雪茭笑了笑,竖了个大拇指。
“我其实也是这样想的,如果不能去想去的专业,就自己考。”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各自会教室,又开始紧张的复习。
晚上,雪茭回到家。
“茭茭,你回来啦。”李思桐端着牛奶和水果、面包上桌。
已经晚上十点过了,这些都是给她准备的宵夜。
程朔也从卧室出来:“茭茭,赶紧吃了就去睡吧,回房别看书。高中重要,身体更重要。”
雪茭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
她坐在桌上吃东西,吃了口面包,突然想起一个事。
雪茭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看向两人。
她那张素净的脸在灯光下显得乖巧可爱,一张脸严肃又认真——
“你们说我报清华比较好还是报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