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雪茭说得是什么,拦住刘佳雪?
虽然不明白雪茭说得是什么意思,但是易天郁下意识就按照雪茭说的追了上去。
刘佳雪跑得很快,雪茭追不上她。
但易天郁却是追得上,毕竟,他是运动型特长生。
而此时,刘佳雪已经跑到桥旁边。
“你干嘛呢!”易天郁一愣,拉住她。
刘佳雪挣脱开,往桥的边缘跑去。
易天郁再傻也看明白了,她是要自杀!
“拦住她——”后面,雪茭也跟了过来。
易天郁下意识伸出脚,将刘佳雪绊倒,雪茭此时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她将刘佳雪抱住,眼眶红了。
“佳雪!你要做什么!”雪茭手勒紧。
刘佳雪使劲挣脱,用的力气极大,雪茭手臂被她的指甲划过,一阵刺痛。
她咬着牙,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始终紧紧抱着刘佳雪。
“茭茭……你放我走吧!”刘佳雪崩溃的哭了,整个人脱力,往下瘫去。
雪茭跟着一起摔倒在地,但她顾不得这些:“你的放你走就是看着你去死吗?!”
她的声音有些破音,又急又气,眼眶通红。
她怎么可能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
“啊啊——”刘佳雪张开嘴,大哭。
“活着……好累,让我解脱、好不好!”
雪茭眼眶涩涩,眼泪滚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就哭了起来。
“佳雪……”
“茭茭,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待在这儿了,我太累了……”她的声音崩溃又绝望,彷佛遭受着难以忍受的折磨。
雪茭知道压力大了很痛苦,二摸以前,老师都不怎么讲课,上来一个就是发卷子、做卷子、改卷子……
然后说着分数、成绩、下滑、上升。
一班是实验班,自然承受的压力就是别人比不上的。
经常有些写卷子,写着写着就哭了,然后一边擦眼泪,一边咬着牙硬来。
雪茭上辈子就是,为了给高三下学期留出时间复习,她整个寒假连过年都在打工挣钱。
但底子太薄弱了,高三下的时候,虽然每次都有进步,可那个成绩始终不如自己的意。
她对于考大学执念很深的,不仅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帮助过她的人和逝去的那一位老人。
临近高考,好几次成绩发下来的时候,雪茭控制不住的掉眼泪,然后边哭着,边改着题。
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
好像就只是眼睛涩了。
高三像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如果这时候外界还不断给人新的压力,那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佳雪……佳雪……”雪茭抱着她喊。
她满脸泪水,但不知道说什么。
这一学期,刘佳雪真的很努力,可她的成绩……
“放我走……”刘佳雪声嘶力竭。
雪茭紧紧抱着她,不松手。
这么冷的天,那么冰冷的水,她怎么可能看着她跳下去?
雪茭抱着她,嘴里念叨:“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足足半个小时,刘佳雪才算是缓过一口气。
她停止了哭声,轻声说:“茭茭,松手吧,我不自杀了。”
雪茭不敢松开,还是紧紧抱着她。
她的声音还是带着绝望,说着不自杀了,可她的声音分明藏着决绝。
“佳雪,活着才可以解决问题,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雪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
刘佳雪眼睛看着湖面,咬紧下唇。
“活着,真的太累了。”
“佳雪……”
雪茭想说你死了家人呢?我们呢?
可她又说不出来,刘佳雪现在这么痛苦,她如果这样说话,却是在绑架她。
她应该做的是尽量减轻她的痛苦,让她自己愿意,为了她自己,好好活下去。
可是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做才可以。
易天郁在旁边站了好久了,刚刚他看着痛哭的两人一时间手足无措。
等现在两人哭过了,易天郁蹲下来,轻声说:“那个……刘佳雪,死真的不解决问题,而且很难受……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很好的事情,没必要早早离去。”
“对,抑郁说得对。”雪茭继续安抚着刘佳雪,“高中压力很大,很痛苦,我知道的。我们现在还在过着最难过的独木桥。但还有半年,等高考顺利结束,我们就能走进更广阔的世界。那个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高考过后,人生这场戏才刚刚开始,你为什么要早早退场?”
刘佳雪没说话。
雪茭拍着她,声音轻轻:“我知道的,你想说未来还会有更多的风雨,更多的磨难,对不对?但是佳雪,我们未来也会有自己创造的天空。人总是要往下走的,甜的,或者是苦的涩的,你只有活着才能体会到。佳雪,你不想知道你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吗?你不想知道你可以把你的未来变成什么样子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这番话说完,刘佳雪轻轻震了一下。
“佳雪,我们坚持住,努力创造一个自己想要的未来好不好?”雪茭声音轻轻。
易天郁赞同的点点头:“又不是只有学习一条路,不用觉得成绩后退了,就像天塌了。你要是这样想,我和书呆子初中就自杀了。”
雪茭瞪他一眼。
她的眼睛红红的,鼻尖也是红红的。
空气中的雪花一片片飘在她的身上,今天天气有点冷……
易天郁有些心疼雪茭这样坐在地上冻着。
“刘佳雪,要不我们送你回去?你和家里人谈谈。”
刘佳雪一震,咬住下唇,泪水又滚了出来。
“我……我……我不想回去……”
“那就不回去!”雪茭直起身子,看着她,“那你跟我回我家。”
雪茭回来的时候,李思桐已经和阿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茭茭,你怎么才回来啊,我等你……咦?”李思桐上来,嘴里抱怨,注意到雪茭背后的刘佳雪,微微惊讶。
这可是雪茭第一次带同学回来!
雪茭拍了拍拘谨的刘佳雪,对李思桐笑道:“我带我朋友回来了,妈,她叫刘佳雪,今天住在这儿。”
“哎呀,好呀好呀,雪茭终于有朋友了。”她的视线注意到两人又红又湿的衣服,“你们……”
“咳咳咳,佳雪同学你好呀,我是茭茭爸爸,你先和茭茭上去换个衣服吧,换完了要赶紧下来吃饭哟。”程朔笑着站起来,算是打断了李思桐的问话。
坐在他对面的程明泽也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快上去吧,今天雪大,别感冒了。”
“好的!”雪茭应了,赶紧拉着刘佳雪往楼上走去。
她很开心,她的爸爸和哥哥很聪明,这个时候如果追问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刘佳雪低声说:“谢谢叔叔阿姨……”
很快,两人上楼了,李思桐微微疑惑:“阿朔,你是不让我问?”
程朔笑着摇摇头,看向程明泽。
程明泽便给李思桐解释:“今天腊月二十八,刚刚放假,雪茭这位同学不回家反而来我们这儿,可见是出了什么事。而且两人明显都哭过了,身上还是脏兮兮的,百分百发什么了什么大事。雪茭一回来没说,也就是暂时不想我们知道,那这个时候,尊重雪茭最好。”
“啊?茭茭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李思桐眼睛顿时睁大。
“看茭茭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出什么大事,倒是她那位同学,状态可能不好。”程明泽这样解释。
“这……”李思桐有点不知道怎么办,茭茭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就遇上这种情况。
程朔对她笑了笑:“没事,你就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只管像普通待客一样对待就行了。”
“哦哦哦,好。”李思桐点头。
随即回了厨房,让阿姨再打一碗饭。
很快,雪茭就带着换好衣服的刘佳雪下楼了。
“雪茭,佳雪,快来吃饭了!”李思桐笑着喊。
“来了来了。”雪茭笑着应了。
刘佳雪咬着下唇,也跟着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在桌上坐着,李思桐给一人倒了杯牛奶,笑着说:“徐姐刚刚回家了,大家再吃这一顿丰盛的吧,接下来几天我做饭,我做不了这么多菜。”
“快吃吧,珍惜这一顿。”雪茭低声在刘佳雪耳朵旁边说。
“嗯?”
雪茭声音压到极低:“我妈做饭……嗯……很没有天赋……”
刘佳雪一愣,茫然抬头。
“你看我爸我哥的笑。”
刘佳雪视线看过去,对上两张看着李思桐笑得僵硬的脸。
刘佳雪突然嘴角微动。
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笑容。
“佳雪快吃菜!”李思桐给她夹菜。
刘佳雪慌忙应了:“谢谢阿姨……”
一家人一边吃着,一边说话,其乐融融。
没人问刘佳雪为什么不回家,也没人问她其他的问题,都说着趣事和安排。
一顿饭下来,刘佳雪竟然第一次觉得轻松下来,好像压力暂时都被遗忘。
但是饭后,她的手机微微不断震动。
刘佳雪浑身僵硬,不敢接。
手机不断响,急促的震动像是电话那头的怒火。
雪茭轻轻伸手:“佳雪,我可以接吗?”
刘佳雪下意识咬唇,片刻,闭着眼睛点头。
雪茭刚点了接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震动耳膜的声音——
“刘佳雪你个死女子跑哪儿去了!!!你知道老娘都着急吗?!”
“阿姨,我是顾雪茭,佳雪在我家。”
电话那头一瞬间安静,很久后,里面传来声音,放柔了很多:“顾同学,你问问佳雪什么时候回来。”
雪茭微笑:“阿姨,佳雪可能要在这儿多住几天了。”
“都要过年了?!她还住在你家是个什么事?!”钱钰又开始咆哮。
雪茭继续微笑:“我觉得您应该允许佳雪偶尔的一次决定,而不是让她做您的牵线木偶。”
她说完,电话那头传来重重的呼吸声,显然钱钰现在很愤怒,但是在压制自己的脾气。
“阿姨,我把我家的地址发给你,你可以过来看看佳雪。”
说完,雪茭挂了电话,把地址发出去后,轻声说:“佳雪,没事了。”
刘佳雪咬住下唇,雪茭轻轻拍了拍她。
程朔放下报纸:“佳雪同学,这几天你和雪茭住吧,我明天给你搬一张书桌过去,你们还可以一起写作业。”
他代表程家,表达了自己很欢迎刘佳雪住在这儿的态度。
刘佳雪紧紧抓着雪茭的手,轻声说:“谢谢。”
李思桐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姑娘家家的,就是应该多笑笑,别像茭茭,就跟着呆子似的。”
雪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刘佳雪看着这一幕,笑了。
雪茭估计钱钰会来,果然,快十点的时候,一对夫妻匆匆忙忙来了。
钱钰还是那个模样,但是今天有些着急,穿得就没有那么花哨。跟在她背后的男人是刘军,也就是刘佳雪的爸爸,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程总,您好您好,我是佳雪妈妈。这是她爸爸,刘军,我们家是开……”
程朔笑了笑:“约你们的是我女儿,我不清楚怎么回事,就由我女儿跟你谈吧。”
他说着站了起来,带着程明泽上楼。
钱钰愣住,撞了一下旁边的刘军:“什么意思?”
刘军腼腆的笑了笑:“就是说是佳雪的同学约我们来的,程总他们不插手。”
“怎么可能?!她一个小姑娘还能独立做主?!肯定是程总他们决定了的吧?”钱钰有些懵逼。
刘军摇摇头。
此时,雪茭下来了,是的,只有雪茭。
她把刘佳雪留在上面,给她摁在被子里,让她好好睡觉,不许下来。
“顾同学,佳雪呢?”钱钰往后看。
“佳雪没下来,是我想和你们说说话。”雪茭轻声说,然后在两人对面坐下。
钱钰和刘军愣住。
雪茭继续开口:“我想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把佳雪逼成这样?”
“什么意思?逼成什么样?”钱钰愣住。
雪茭低声道:“佳雪今天差点自杀,如果不是救下了她,这个时候你们收到就不是我的短信,而是佳雪的噩耗。”
“什…什么……”刘军愣住。
钱钰却是倏的站起来,满脸怒火:“翻了天了?!她竟然自杀?!”
雪茭皱眉:“阿姨,我觉得您需要反省一下你的态度,能救佳雪一次,不见得能救第二次。”
“她怎么会想不开?!”钱钰压制心里升起的各种情绪,有惶恐有害怕有担忧,最后面上出现的是愤怒。
“因为压力太大了,已经到了她忍受不了的地步了,我可以知道,叔叔阿姨平时还会给她什么压力吗?”雪茭耐着性子继续问。
“我给她什么压力?我辛辛苦苦挣钱养她,供她好吃好喝上学,我怎么就成了给她压力了?!”钱钰满脸的不可置信。
“高三压力很大,你们一定是给她压力,所以她才会不敢回家。”
钱钰站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真是好笑,我每天辛辛苦苦挣钱,她爸每天在厨房炒菜,她一个学生,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就让她读书而已,她还有什么忍受不了?!你让她下来,我好好跟她说说!”
雪茭深深吸气:“阿姨,我觉得你本质上的认知就是错的,我暂时没办法跟你沟通,你必须要认识到,高三的辛苦和压力以后,我才能继续和你谈话。”
“你先让刘佳雪下来!我要带她回去。”
“不——”
“雪茭,”程朔打断雪茭的话:“你先上去,我和刘佳雪妈妈好好沟通一下。”
雪茭站了起来,把地方让给程朔。
程朔确实比她厉害很多,社会经验也足,她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或许程朔有办法。
雪茭被气得不轻,上楼。
程朔拿着一本书在钱钰和刘军对面坐下,然后说:“两位,茭茭有些地方说不明白,我也不是很清楚始末,但我必须要纠正你们关于学习辛苦不辛苦的认知。”
两人一愣。
程朔继续说:“钱女士是开餐厅的?”
“嗯。”钱钰点头。
程朔道:“那确实挺辛苦的,从采购到揽客,再到算账……”
“可不是,我这么辛苦供……”
程朔摆摆手,不让她说话,然后他缓缓开口:“那这样吧,你们这家餐厅别开了,轻松很多。而且开餐厅好像挺挣钱,或者这样,我们鹏程在你们旁边开一家一样的,帮你们减轻一点压力?”
钱钰脸一僵,好半天牵强笑道:“程总就不要开玩笑了……”
程朔笑着说:“压力大吗?我想问问你,你生意不好的时候,压力大难受,还是每天做生意难受?”
钱钰不说话。
“你自己心里可能清楚,你天天做生意肯定很累,每天回家都只会有埋怨。但你要是生意不好,那将会更难受,睡不着,心里着急。明明工作轻松了,怎么还会更难受呢。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你有生活压力。”
钱钰愣愣看着他。
“这样一想,你还会觉得学习不痛苦吗?她有升学压力,有成绩压力,压力这么大,在她没有考好的时候,痛苦可想而知,然后你再逼她,几乎就等于——你在逼她死。”
程朔直直看着她:“茭茭说得太客气了,我觉得,佳雪会自杀,就是你们逼的。”
钱钰脸一白。
“开学学校各科老师都说过,高三很累,让家长配合学生,可是我面前坐着正在逼学生的家长。钱女士,你应该需要知道年轻人的自杀率。”
程朔站了起来:“我们很尊重茭茭,茭茭决定佳雪同学今晚住在这儿,我们肯定支持的。所以我不会让你把人带走,现在,二位可以出去了,早点回去,也早点休息。”
说完,转身往房间走去。
钱钰和李军互看一眼,然后茫然地站起来,离开。
厨房,端着果盘的李思桐满脸泪水,哭着往地上滑下去。
佳雪……自杀……
压力……
她曾经……和钱钰……又有什么区别?
楼上,雪茭和佳雪躺在一个被窝里。
“爸说你爸妈走了。”雪茭轻声说。
刘佳雪咬着下唇,有些害怕。
雪茭伸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她:“没事了,没事了。”
“茭茭……我怕……”
“不怕不怕,你现在生气了,你的爸爸妈妈如果不改正错误,你就不原谅他们,不理会他们!”雪茭侧身,看着刘佳雪轻笑。
她语气带着调皮,又带着安抚。
刘佳雪看着天花板,片刻,转身,和雪茭面对面。
“茭茭……你家里真幸福……”
雪茭没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刘佳雪继续说:“我妈小学没读完就没读书了,她从来没有觉得学习是一件很难受、很累的事情。以前,我必须考第一名才可以,我考第一我妈也就不说什么。但后来上高中,我发现自己很难再考到第一名。有那么那么多比我更加厉害的人,我彷佛永远都做不到第一个。”
雪茭只是关心的看着她,不说话。
刘佳雪眼角晶莹一闪,不知不觉就哭了。
“我妈以前也骂我,但每次我考第一名,她就很开心,很长一段时间不会骂我。自从学习下降以后,我妈就开始天天骂我,我有时候就会觉得,我是不是一个多余的?为什么她这么讨厌我?”
刘佳雪闭了闭眼睛,片刻后睁开。
“我家跟其他家里不太一样,我从小就是在我妈的骂声中长大的,她骂我爸爸,骂邻居。小时候家里还只有一个小推车的摊子,我妈和我爸每天推着车子出去卖东西,她的嗓门很大,揽客、骂人,我在家里的筒子楼都能听见。”
她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中:“我爸一直没什么能力,我妈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就这样我妈还经常骂他。我小学毕业那年,家里终于开了餐厅,是我妈开的。我爸就做服务员,经常被我妈骂,后来,我初中那年,我妈觉得餐厅太仰仗厨师了,就让我爸跟着厨师学。”
“后来,家里就成了我爸管厨房,我妈管其他的一切,她经常骂我爸,我打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茭茭,你说我妈这么对我爸,我真的是父母爱的结晶吗?对于我妈来说,我爸只是她的出气筒。他们肯定是不欢迎我的到来的,是不是我死了,他们就不会为了我勉强在一起?我妈就自由了,我爸也不用天天被我妈骂了。”
雪茭伸手,拉住她的手。
刘佳雪闭紧眼睛:“我上次考完试,我妈说我这次二模如果考不好,打断我的腿。我……没考好,也不想活着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雪茭出声打断她,“不要说死,你这么年轻,不要再想着死了,等你考上大学的那一天,就是你离开家的一天。”
刘佳雪不说话,只是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雪茭张嘴,轻声说:“其实我以前也很不快乐,我妈不理解我,我爸只是我继父,不敢管我,我亲爸、后妈以及我亲爸的女儿,个个都想着害我。”
“我原本也不懂、不明白。但后来,我知道,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人要为了自己的目标而活,而不是为了别人活着。”她轻轻笑了笑。
“后来,我不在意我妈了,她大概也就明白了一些我的难处。慢慢的,我家里才有了你看见的这个样子。”
刘佳雪还流着眼泪,片刻,她松开了雪茭的手。
然后她的头过来一点,轻轻将脑袋挨在雪茭的肩膀。
“茭茭……谢谢你……”
“不客气。”雪茭轻声回复。
刘佳雪就靠着她,呼吸渐渐均匀。
光是看着她眼底的青黑色,雪茭就知道,刘佳雪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或许是哭累了,也或许是在她的家里,没有骂声,她终于安静地睡了过去。
雪茭也就不说话了,困了是好事,说明她现在放松了下来。
“嗡——”手机一震。
雪茭伸手从另一边拿过手机,是蔺之华的消息——
【放假快乐。】
雪茭轻轻打字——
【谢谢。】
电话那头的蔺之华微微诧异,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
年底了,公司很忙,蔺之华忙到现在才稍微松口气。
只是没有想到,雪茭也还没睡……
【蔺之华:你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
雪茭看了眼这条消息,又侧身看了眼闭着眼睛的刘佳雪。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打消她自杀的念头,好怕她在自己没有留意的瞬间,就冲动地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解决问题,毕竟……她不可能永远看着她。
“对不起……”雪茭轻声说。
然后轻轻离开她的旁边,下床,拿着手机出了门。
她走到阳台才回复——
【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我现在很困扰。】
片刻,蔺之华的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了?茭茭。”
他的声音关心又担忧,雪茭听着这个声音,心里的恐慌总算褪去一些。
“我很害怕,我有一个同学……”
雪茭将所有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然后蹲了下来,眼眶红了。
“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我好怕自己还是无能无力,这样……我会恨自己一辈子。”
“茭茭,不要难受。”蔺之华微微皱眉。
这对于蔺之华来说,就是一个年轻人受了很大的压力,然后承受能力不行,想不开了。
可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
《安娜·卡列妮娜》里有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这份不幸,不独属于她一个人,还有千千万万家庭的不幸。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都不见得会看一眼。
多少人在挣扎求生,却有人想放弃生命。
但雪茭难受,雪茭难受,他的心里就难受。
“蔺之华,我想把她留下来,让她到高考结束……住在我这儿,马上就要高考了,已经没有时间去给她慢慢解决家庭问题,或者走出家庭阴影了……”
“这不是好办法。”蔺之华坚定地说。
雪茭微微一愣。
“她住在你这儿,就相当于寄人篱下,哪怕你家里再欢迎她,她也会不自在的。而且她这么难受,说明她其实很在意她的家庭,她的家庭问题还在,她还是会难受,会分心。”蔺之华冷静道。
最关键的一点蔺之华没有说,他担心刘佳雪会影响雪茭。
她会担心刘佳雪的状态,就会为了照顾她而分心。
可这个时候,已经是不可以分心的时候了。
“那我……”雪茭咬了咬下唇。
“茭茭,这个时候不是你该做什么的时候,而是她自己该做什么。”
“嗯?”雪茭一愣。
蔺之华教她:“你问问刘佳雪,你爸爸和她妈妈的关系,真的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吗?”
雪茭安静了下来。
她其实也一直有这个疑惑,如果真的有那么糟糕……为何还不离婚?
“她妈妈如果从内心嫌弃她爸,她自己开着餐厅,还算有几个钱,又会收拾自己,却为何没有出轨?他的爸爸如果被他妈骂,心里有怨气,自己有一门厨师的手艺,为什么不离开?不分手?”蔺之华几个问题反问了回来。
雪茭立刻想明白了——
“对!佳雪的爸妈,不一定没有感情,如果是这样的话,佳雪的出生也不是她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她的爸妈也许不是不爱她……是不会爱她,就像他们夫妻一样,不是不爱,是不会表达。”
蔺之华轻轻笑了:“对,你说得对。她的压力来源于自己下滑的成绩和家庭,前者只能她自己解决,后者解决了,她心里的负担应该会少很多。”
“谢谢你!”雪茭找到了突破的关键,惶恐彻底消失不见。
“不用谢我,你早点休息吧,明天再和她好好谈谈。”
“好!晚安!”
电话那头声音轻轻,带着温暖:“晚安。”
雪茭合上电话,转身回去。
刚刚从阳台进来,脚步突然顿住。
那儿站了一个人,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听见了多少。
雪茭心口一紧,缓缓张嘴——
“哥。”
他听见自己叫蔺之华的名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