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时天都快黑了。
铃木园子看着表,决定还是把日程走完了再回家。
她接下去还要再拜访一个人。
原先的工藤新一,现在叫江户川柯南。
但不是去请他参加婚礼。
——是请他千万不要来参加婚礼的。
工藤宅里依旧没有大人,据说工藤优作携夫人去了夏威夷,铃木园子是在隔壁阿笠博士的家里,找到年方六岁的柯南君的。
因为上次一不小心就被人家听到了心路历程,再见面本身就很容易尴尬了,加上来意还这么糟心,哪怕对象是工藤烦人精,她一时半会儿的都差点没能开口。
最后也只是干巴巴的一句:
“你别来了呗。”
因为尴尬,加了个相当多余的语气词呢……
铃木小姐如此懊恼着垂下了头。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叹气:“你说话的时候,都不知道要看着人吗?”
这一句挑刺可算是帮园子找回感觉了,当即强词夺理道:“反正你别来就对了!”
“实在想看的话,我安排人给你实况转播好不好,总之你绝对不要来现场!”
工藤新一顶着小孩子的壳子,说话却半点没有装小孩的意思,那口气叹的,说是惨遭中年危机的大叔也不为过。
“婚礼现场混几个小孩子怎么了……”
“你是怕我捣乱吗?”
园子当场就给他翻了个白眼。
“激将法不管用,我知道你没那么卑劣,这事牵扯到我们家接下来十几年里,谁来担责任有没有脸见人,你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找我麻烦的——话说你明明比我擅长分析,强调这种东西来试探我没有意义。”
工藤新一说所以就让我去啊!
“不是都请了我爸妈……”
“才不呢!”
园子马不停蹄的摇头,说:“给你爸妈的请帖,是我爸妈做主要发的,我之前又没有意识到!”
那你就一直别意识到啊!
工藤新一新说就算是假的,那也是你第一次走进婚礼殿堂——我想走你旁边已经大概率没有希望了,结果连旁观都不行吗?
虽然他也意识到了铃木园子对自己的心态是避讳的,但总不至于避讳到这种地步吧?
“你真的知道世交是什么意思吗?”
“就算不提世交,江户川柯南这个身份现在还是你家的养子呢!”
但不管他怎么说,铃木园子只负责摇头。
“不行就是不行。”
最后被念烦了——她面对工藤新一时耐心本来就是个负数——直接原地爆发,跟那儿喊说:“反正你不准来,你要是来了现场,我还怎么安心结婚啊!
喊完后,屋里空气为之一静。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掏了下耳朵:“你刚才……说的什么?”
“没什么!”
铃木园子深吸一口气,抄起包转头就要走,留下个高冷的背影,沉声说道:“这次的事情真的很重要!”
“也许分开来看,新郎是谁不重要,时间选择也不重要,但是合在一起后,这场婚礼的完整性和正式性都超级重要,你不要试图来干扰我!”
“喂,我说真的。”
铃木园子嗖的一下回头,声音也低了下去,就很委屈的那种,问:“你到底怎么样才同意在婚礼当天安生的呆在家里?”
工藤新一当时的笑容,奇异的不好理解,也无法形容,看的园子下意识退了一步。
“让我看照片吧。”
可爱的童声这样回答到。
园子松了口气,打包票:“这都是小意思,我之前还说转播给你看都行,不过照片的话,只能看我单人的……”
——新郎现在还是个缓刑期内的劳改犯,作为曾经的魔术师杀手,被地下世界不少势力殷殷切切的通缉着。
她已经因为惠比寿作死的事,无意间当过一次寡妇了(这么说好奇怪哦),可别再因为一不小心流出去张照片,婚礼没几天就守寡第二次。
工藤新一“切”了一声,笑了。
“放心吧。”
不得不说他不烦人的时候笑着还挺可爱的,男孩子打着哈气推了下眼睛,撇嘴:“我本身对新郎也没有兴趣。”
“那就说好了哦!”
铃木园子斤斤计较又问了一遍:“你一定不会去婚礼现场的?”
“嗯,约定好了。”
工藤新一藏在小男孩的壳子里懒洋洋的答应说:“我是绝对不会去你婚礼现场的。”
——你都说的这么像是我去了会动摇你的心一样了,我还去做什么啊……
话说,幼儿版名侦探若有所思的磨蹭着自己婴儿肥的下巴:这一次,她是故意这么做的,还是他又误会了什么呢?
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意让我亲眼看着你嫁给别人呢?
还连新郎的照片都不给看……
工藤新一过去整整十年,都没能练成准确辨别这事的能力,当下也不过犹豫了一小会儿,便顺着自己喜欢的那条逻辑下了定论。
就当是她真心的吧。
门外路灯下,铃木园子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太好了,工藤新一不来!
铃木小姐隐隐提起的心脏安稳的落回了肚子里:他不来,那就不用担心在婚礼场地的后厨、仓库、花园,礼堂的柜台下或者什么神奇的地方,发现死状神奇的尸体了!
——婚礼是随随便便可以死人的日子吗?
没有理想证婚人的婚礼,本质上就已经不完美了,绝对不要一朝变成犯罪现场,然后被警方拿个黄黑胶条封起来!
婚戒被警方当证物收走了怎么办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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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仪式未开始之前,大概都可以算作是准备期。
但只要日期到了这一天,它自带的压迫感就会自然而然的袭上人的心头。
铃木园子穿长袍似的“婚纱”,尾巴层层叠叠的拖出去三米多,厚实的布料摸一摸都叫人觉得死沉死沉的。
新郎的衣服虽然简单点,但卫宫切嗣身上,还带着副隐形的枷锁。
结婚累的仿佛上刑。
真的是,铃木小姐心累叹气,相当的不完美呢。
——原本伴娘应该可以是完美的,毕竟是小兰担任的。
结果小兰她居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和她同行的,还有那个因为需要看医生、所以被母亲强行从镰仓送来了东京的大堂哥。
但毛利大堂哥这人……
气质阴沉这一点,是如小兰所说了,但为人似乎并不怎么沉静。
铃木园子抬眼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入眼的表情,汹涌的简直不能理解。
真要描述的话,居然可以说是咬牙切齿的。
惊的铃木园子下意识就摸了下脸。
——总觉得……眼神要是能开了刃,就冲刚才那一眼,她怕是直接要被切成好几段了。
“这是?”
毛利兰介绍:“我的堂兄,毛利雾仁。”
雾仁君自从爬雪山摔坏了脑壳,就性格大变,也不爱理人,原本是在后院愉快的自闭来着,结果假期快终结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就想通了。
大少爷说看医生马上就要看医生,拦都拦不住,最后干脆趁着毛利小五郎带女儿返家的机会,一起跟来了东京。
铃木园子心说比起摔坏脑壳自闭了,你堂哥这分明是摔成一个蛇精病了!
但这毕竟是小兰的堂哥,所以她默默的把嘴闭了回去。
负责化妆的大叔兢兢业业的给她抹嘴唇。
结果毛利大堂哥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双手插在兜里,不知道怎么的就在屋里转悠了起来,神色间居然有几份居高临下的意思。
搞得陪同在屋内的管家阿公,没由来的产生了几份被挑衅到的不悦。
下一秒,雾仁君干脆走到了梳妆镜前,毫不客气的上手就摸新娘垂下的头发,然后姿态悠然的低下头,将金棕色的发尾凑到鼻端嗅了嗅。
很悠长缱绻的那种嗅法。
“果然没看错,”他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笑意,低的几乎只剩口型,“就是你。”
铃木园子像被人点过了死穴一样,原地嗖的打了个哆嗦。
就是谁呀?
说真的,园子觉得大堂哥脑子坏的真的挺严重,这股突然袭来的危机感,也不全是她神经紧张——神经病很可能有暴力倾向啊!
她努力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头发,连头到不太敢回,只是担忧的转头去问小兰:
“需要我给你介绍医生吗?”
小兰:“……你都要结婚了,重点不应该关注一下新郎吗!”
园子心说卫宫切嗣的儿子女儿都没能来到现场,那家伙一看宾客名单,八成以为她是为了让他投鼠忌器,就算去了新郎的准备室,也只能看到一张生无可恋的大叔脸——
——“结婚这么高兴的事情,就不要老提扫兴的人了好吧?”
小兰:……
小兰:有人……结婚当天还觉得新郎扫兴的吗?
她遥遥看了眼隔壁,虽然有一道帘子挡着,但休息室其实是所谓的“水晶建筑”,新郎和新娘之间的墙壁,是大块的透明玻璃。
何况这会儿连帘子都没拉严实,她稍一转脸,就能看到隔壁新郎君沉静的侧脸。
但除她之外,连管家阿公听了这话,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老人家反而开始安慰她,说:“小兰小姐不用着急,小姐之前选择的医生现在就在席上就坐,等下出去看时,您可以先询问一下他本人……”
“人”字才将将落地,新娘手上捧着的饮料应声摔在了地上。
“啊!”
小兰手忙脚乱的帮她擦手:“园子你小心点啊,仪式都要开始了,果汁溅到裙子上要怎么办呀?”
结果铃木园子卡了碟一样,一顿一顿转头看管家:“你说……谁?”
保佑来的是真医生!
她内心疯狂怒吼:保证来的是真医生吧!
然而老管家不为所动,冷酷无情的解释说:“就是您的心理治疗师啊,会列席也是正常的吧,上次治疗完成时,我应次郎吉老爷的吩咐,给医师递上了邀请函。”
很好。
园子疯狂的内心瞬间静如止水:不用看了,既然是上次治疗给的邀请函,那来的一定不是真医生。
话说蓝染惣右介来这种场合,都不担心被喝喜酒的非时院高层逮回去吗?
不对。
铃木殿下后知后觉的想起:黄金老头大限将至,御柱塔已经戒严了,而她今天的婚宴上,一个司法人员都没有!
小兰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又沉默了,但园子的性格从小就这样,突然转换什么的她也算是适应良好。
就是大堂哥搞的人好尴尬啊……
玻璃墙对面,卫宫切嗣瞥过来一眼,她觉得自己的身高就要缩水十公分——大堂哥的手要是再不从园子头发附近离开,她就要被对方看的怂到地里去了!
空手道实力惊人的毛利兰小姐深吸一口长气,拉着大堂哥就出了休息室的门。
“为什么这样做啊……”
小兰啊了一声:“摸女孩子头发好尴尬的,园子是要结婚的唉!”
——凶完她又意识到大堂哥这人,从心理状态来说是个病人,自己的口气有点不合适。
于是懊恼的跺了下脚,又手忙脚乱解释:“我不是想责怪雾仁君啦,但这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充满爱和期待的婚姻,但从仪式感来看,也是铃木家很重视的婚礼……”
“所以,”女孩子双手捏成了拳头,认真的说:“雾仁君不要做这样有失礼数的事啦!”
“哈?”
毛利兰:……
毛利兰:“‘哈’算是个什么回答啊!”
——知不知道你回个准话啊!
——不要以为你是堂哥我就不会对你动手啊,只是擒拿的话轻而易举好吗!
——柯南宇宙最强的力量就是空手道,你不晓得吗!?
然而毛利雾仁不为所动。
他问:“你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婚礼’,是什么意思?”
毛利兰:“哈?”
雾仁君撇了下嘴:“回答我,‘没有充满爱和期待’,又是什么意思?”
毛利兰看着他鸦黑的眼睫,嘴巴无声的张开,又慢慢的合上。
有哪里不太对劲。
毛利兰想:毛利雾仁君,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位大堂哥和伯母嘴巴里说起的完全不一样,但找不到变化的缘由。
或者说,因为她没接触过他之前的状态,所以不好评价他现在的脾气。
只是……
又和园子有什么关系吗?
毛利兰看着对方自顾自远去的背影,下意识想回去休息室确认一下,看看园子是不是还安全着。
毛利雾仁明明一直家里蹲,突然在他们告辞时,同意和他们一起离开镰仓来东京,还参加婚礼这种麻烦程度上天的社交场合,到底是为什么呢?
不算久远的记忆,顺势从脑海中浮现:
那天她和园子打完电话,得知定下了婚礼的日期,继承人的事情似乎也搞定了,就高兴的把手机扔在了桌子上,扑过去和爸爸说这件事。
那时候,雾仁君……似乎就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篡改了曾经的记忆,小兰现在再回想过去,居然觉得有很多奇异的细节,被自己粗心大意的忽略掉了。
比如她的手机壁纸,是冬木住院期间和园子新拍的合照。
——就好比雾仁在看到她亮起的手机桌面的一刹那,瞳孔曾经波动剧烈收缩又放大。
又比如她提起自己的好友将要举行的婚礼时,意外同意出来吃饭的雾仁君,手上曾经捏着张被捏的破碎变形的餐巾纸。
再比如到来的这一路上,他潜藏在冷漠之下的、像是在期待着什么的暴虐情绪。
而情绪的顶点。
小兰突然想:大概就是抓住园子发梢的那一瞬间了吧。
想来想去她居然更不放心,大堂哥本质上就是个病人啊!
结果她追着那道背影离去的方向,直到跑出庭院的范围,都没能见着人。
最后沿着岔出的小路转了一圈,在靠近后门的凉亭下,看到毛利雾仁,和一个陌生的白发男子面对面站着。
两人看着都很放松,就身姿体态来说,甚至可以说是闲适悠哉的。
但两个闲适悠哉的人之间,没由来的凝固出了一个让人觉得异常刺眼的神奇力场。
青天白日的,居然传来一阵让人脑门犯怵的凉气。
毛利兰看着白发男子的头顶,疑惑的歪了下头。
那……是狐狸的耳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