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私通王后判几年

这真是个让人万念俱灰的噩耗呢。

——对某些人来说。

如果说【延王后】这个标签,对于他国人来说,只是个茶余饭后能让人精神一震的热门话题,那对雁国人来说,就是正儿八经的切肤之痛。

这里的雁国人,指的不是五百年前就活着的那一拨。

——指的是在铃木园子这个人彻底消失后,听着有关妖后传言长大的,年龄在四百岁左右的官员们。

他们从一开始面对的,就是看似浪荡实、则英明神武的延王尚隆,满心热血只想为王而沸腾的同时,自然不可避免的,要对着史书追忆一番过去。

你想,tali主上都英明成这个鬼样子了,在记载中居然还有那样为爱糊眼的神奇黑历史,严重到需要一国冢宰靠同归于尽来抹平。

——你就只说【骗人】这种事吧,你骗个普通人,可能对技术要求不高,会编瞎话就行了。

但以此类推下去,能骗到英明神武的tali主上,那一手缔造了这段黑历史的罪魁祸首,她得厉害成什么样?

以延王此时的辅佐学士为例:

从他在州府读书开始,到当了官继续培训,师傅们看着雁国这一片盛世,总是不由自主的要发自肺腑感叹一番。

——幸亏那祸水死的早啊。

他,和千千万万和他一样的年轻人,几乎就是听着这样的话步入官场的。

这种认知的深刻程度,是和知识储备成正比增长的。

话说千遍成了真,以至于那祸水都死五百年了,实际上也并没有多少详细切实的“祸水”事迹留下,但在雁国官场上,她的存在依旧神秘莫测的像是什么不可触碰的隐藏伤疤。

这种微妙的防范意识,堪比每年丰收后,粮仓库管防耗子。

事实上,他也想不到——都没了五百年的死耗子,她居然还能回来作妖!

难民安置区的夕阳,和在玄英宫看夕阳并不会有什么差别,但年轻的侍从官站在夕阳下,面色却严峻的像是将要奔赴刑场,眼睛里布满了担忧的红血丝。

驻守附近的这一队人马,是遵循王令现调拨的。

这漆黑的车架,是新组装的。

那里面装饰的东西,是女官们在王的指示下,一样一样从库房里头挖出来的。

而算上今天——延王已经翘掉七次大朝会了。

虽然这没怎么耽误国家运行,但这明显就是一种征兆!

你看现在,主上说好了来安置营地视察,结果不说先看一看流落的民众,奔着那祸水就去了!

——敢情这五百的年盛世,都只是您的潜伏期吗?

侍从官想到将要再次被祸水加上DEBUFF的主上的智商,就很方。

结果他板着脸在附近转着圈的一走,震惊的发现:事情好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点。

忠心耿耿的侍从官看着茅草屋前、像是依旧没有回过神来的红发少年人,面色严肃的叹了口气,向站在一旁的兵丁招手。

“你来!”

他指着红发少年,小小声的吩咐说:“去找两个人来,先把他抓——”

“住”字还没出口,屋内突然传来了主上传唤的声音。

侍从官昂声答了句“是”,恨恨的瞥了那红发少年一眼,眼珠子不知怎么的一转,放弃了将这人逮起来的想法,若有所思的先进了屋。

低矮的茅草屋内,此时已经点了新作的宫灯。

这里的空间实在是小的惊人,当小松尚隆端着灯盏撩开帘子的时候,暖色的光芒立刻笼上了草堆里那张熟悉的脸孔。

“真是每次见你,都狼狈的躺在稻草堆里呢……”

——当年初次见面,这家伙就狼狈兮兮的蹲在破庙里,草木皆惊的躲着所谓的静灵庭死神。

说是久别重逢,居然还有点像初次见面呢……

尚隆自己也摸到草堆子里坐下,看了半晌后,抬手摸起了她的头发和脸颊。

结论是:“这耳钉还挺好看唉……”

然后他很自觉的窝进了稻草堆里,和铃木园子挨边躺着,大概比划了一下,没长高多少啊。

“也对,成了仙怎么长啊。”

几百年的时间代表着什么呢?

小松尚隆看着眼前像是睡熟了的人,没由来的也跟着打了个哈气。

那其实什么都不代表。

铃木园子睡着的时候,还是自然的会往有人的那一侧偏,要是半睡半醒间听到了什么声音,还是会习惯性的往人怀里钻,想把整个脑袋都埋起来。

超可爱的!

尚隆兴致盎然的撑起上半身,侧头打量着她的眉眼,居然还有种新奇的心动——铃木园子也就只有安静睡觉的时候,勉强可以说是“美”的了。

因为只要动起来,她身上的各种特质,就会立刻掩盖住皮相本身。

但要说是气质战胜了脸,也不太合适。

对她来说,成熟稳重是不存在的,哪怕看起来姿态雍容一点,本质上计较的还是【点心不够吃】【写字好累】【我今天捏了个好看的罐子,但它烧出来为什么这么丑】一类的小事。

多简单多好玩啊。

结果那冢宰写信,还字字泣血的说,“不知道要多少的珍珠宝物能换来她的笑容”。

尚隆心说哪有这么麻烦,少给她布置点功课,她就可以很开心了。

“就像我再次见到你,也就很开心了一样。”

小声说完这句话,延王稍稍皱了下眉头。

新奇,同样也代表着陌生,而所有这些陌生,都在提醒着他,有将近五百年的时光,正隔在他俩之间。

小松尚隆想了一会儿,失笑:计较这个做什么,它存在就是存在,又不是说一句不在意,就真的能消弭掉……

所谓的思念,不正是因为它所耗费的时间,才拥有能够让人窒息的重量吗?

想罢,男人从怀里掏出了个精巧的金环,熟练的套在了少女的脚腕上。

还是和过去一样的合脚呢。

总算有点熟悉的东西了,小松尚隆摸了摸下巴,还挺满意。

但是怎么还不醒呢……

他想起地仙之书上至今都未完全亮起的名字——

——“难道是生病了?”

如小姐姐打听到的八卦所言,雁国这一行的队伍中,确实是有医生的。

但那都是针对普通人的医师,铃木园子这个种族,这种情况,果然还是快点会玄英宫的好。

尚隆一点不见生疏的低头,吧嗒在她额角亲了一口,心想看看这副憔悴的样子,这穿的都是什么东西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居然跟难民流落到一起了……

不过这样也好,找到她这一块区域最近一段时间的负责人,立刻就能问出些有用的消息来。

尚隆一开始就发现了这是个双人间,不过安置区条件就这样,一个萝卜一个坑,“那另一个人呢?”

侍从官低头,小声说:“同住的,是个男子。”

尚隆下意识便想皱眉。

不过转念一想,活着都不容易了,怎么顾忌男女?

要求流民在这种情况下还活的泾渭分明,实在不现实,失笑之下,没说什么。

只是将园子从稻草堆里抱了起来,准备直接带走。

结果侍从官愣是站着不动。

尚隆和自己发掘培养出的人才,一直没大没小惯了,当下眉头一挑,“不知道帮忙撩一下帘子吗?”

侍从官作欲言又止状不动。

尚隆:“你这是……有话要说?”

侍从官说:“您不确认一下吗,可能是认错人了呢?”

尚隆抱着怀里的人颠了颠,好笑:“我还能认错吗?”

侍从官心说您当然不会认错,您当年都被她整的要祸国殃民了,但我不说这一句,不是没台阶接下面的话吗?

侍从官就说:“但我查问了一翻,这位小姐是,”他顿了顿,加重音,“是同她未婚夫,一起被这一队的村长收拢的……”

“嗯?”

这尾音低的侍从官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但他寻思着自己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当下壮着胆子便继续说道:

“两人……似乎是在私奔的路上遇了险,才不得不和村民同行……”

剩下的话不用说尽,他觉得实在太好联想了。

祸水早前是干什么的呢?

她孤女出身,却引的当时是少城主的主上下定决心要娶她。

不出意外,能一生衣食无忧,最后出了意外,但一步登天成了王后。

现在,是不是故技重施了呢?

“我看那孩子虽不像我国人,但也是大家出身……”

她再次无依无靠了,引诱一位贵公子陪她私奔,哪怕遭灾生了病,依旧肯守候在她身边……

站在他的角度来讲,话里未尽的意思,几乎称得上大逆不道。

——那少年现在在她心里所处的位置,说不定就是当年您所处的位置。

大家都是工具人。

而您对那个女人来说,甚至不是唯一的工具人。

所以别再重蹈覆辙了……

他内心里全是龇哇乱叫的小人儿,一下一下的光想对王怀抱里沉睡不醒的女人放毒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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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门外。

这片区域被围了起来,但边缘还围了不少人。

老村长忧心忡忡的站在原地,身边还有三五个面色不好看的中年男子。

“您都说什么了?”

老村长嘴巴一撇:“我能说什么,那人问屋里住的是什么人,我就照实了答呗,现在吃喝用具都是雁国人支援的,我还能骗人家吗?”

“但这状况……”

“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被挡在人墙后头的话痨小姐姐冒了下头:“男孩子说了不是,但女孩子我还没问过呢,说不定她就是雁国人,现下只是家里人找来了呢?”

她想着的是,那女孩子病这么严重,他们一路带着也算是半拉救命恩人,好赖能得一句谢谢吧?

谁知到村长脸色一黑,咂了咂嘴。

“那男孩儿当初说,他俩是为啥……私奔的来着?”

老头年纪大了,见了普通的兵丁并不发憷,叼着旱烟袋,看似无意的晃到人家跟前,悄咪咪的打听道:“这附近,怎么突然就要空出来了啊?”

官兵没有答话,倒是站在一旁像是文官一样的年轻人,看了他一眼后,说是要找人。

老头寻思着继续打探两句,一样要弄清楚,是不是私奔的家长找来了,结果嘴还没张开,眼前这年轻人脸色一变,突然恭敬的行了个礼。

是雁国的麒麟来了。

他年纪并不大,气场如同发色一般跳脱,仿佛数百年的时光,从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年轻人能被安排随行这种事,本质上就属于王的亲信一流,对延麒并不陌生,当下熟悉的打了个招呼。

“您不用陪同主上一起吗?”

延麒六太翻了个惊天动地的白眼,嫌弃:“人家那是夫妻重逢,我过去干什么?”

话一说完,旁边那老头脸唰一下就白了。

要糟!

老里长手脚僵硬的转头打眼色: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不是私奔的家属找来了——

——是那个被抢亲的前姑爷找来了!

妈呀那人是雁国的。

妈呀这阵仗看着就位高权重的。

老里长本着劳动人民千百年来朴素的【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剥大葱】等级的换位思考能力,很认真的想:

这个临到婚前被绿了的大姑爷,会不会因为他们收留帮助了这俩人,一怒之下,下令克扣发给他们村的的东西啊?

大姑爷要是觉得还不过瘾,让守卫往北边移,不动声色的把他们暴露在妖魔袭击的区域呢?

他觉得很有可能啊喂!

于是在再次听到年轻人的声音时——哪怕对方只是看他突然脸色发白,担忧的叫了一声老人家——他立刻打了个哆嗦,当机立断说:“跟我们没关系!”

“我们是无辜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是看他们可怜……所以,所以带了他们一程。”

“我们连那女孩儿的名字的都不知道啊!”

最后一句是真话,所以老头悔不当初的哭腔格外震撼人心。

年轻人叫他一连串怒吼糊了脸,乍一下根本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两三秒后脑子习惯性开始工作,瞬间就把逻辑理清楚了。

所以。

年轻人看着老头扔了个眼刀:所以就是你们这帮人,千辛万苦把那祸水带回来的哦?

我谢谢你啊……

他的表情难看的十分一言难尽:我真是替雁国人民谢谢你们全家了啊!

老头叫这表情吓的烟袋都要烧手了,环视一圈,发现红发少年还在不远处干站着发愣。

——很明显,来的这一队贵人里,并没有“男方的家属”。

老村长还是很精的,精准的察觉到了刚才那孩子(指延麒,他包了快花头巾)提起夫妻重逢这个词时,语气并没有很冰凉。

这意味着“夫”虽然被绿了,但很可能还对“妻”余情未了!

如此这般一通乱想,老头当即就有结论了!

“我们碰上的时候,那女孩就是昏倒的!”

他张嘴颠倒黑白:“老早之前,我就觉得那女孩跟喝了药一样,男的非说不是!”

“她自己不愿意的,这肯定都是误会!”

“前两天这女孩醒来了想回去,然后又被迷晕了,”他伸手一指,从无辜的围观群众中点出了发色醒目的赤司君:“都是这个男的的错!”

赤司征十郎:……

赤司征十郎:您玩真的?

“才不是呢!”

话痨小姐姐着急的反驳,声音可大:“村长你怎么能乱说呢,他们虽然选择私奔,但绝对是为了爱才在一起的,等她醒了,也不会希望你这样扭曲她的心意——”

“等一下。”

像是有人在瞬间按下了停止键,僵了整整两分钟后,打断这段爱之宣言的少年,才第二次开口

“私奔。”

他的声音简直飘忽不定。

六太看向红发的少年,一字一顿的问:“你,和她——私奔?”

赤司征十郎这才从没由来的震撼中将将回神,迎面便是这样居高临下的一句话,当即眉头一挑:

“怎么,”他反问,“不行吗?”

话音才落,他自己便意识到了不对:刚才那人进屋的时候,话里的主语是【他的王后】……

“铃木园子,是‘他的王后’?”

延麒:……

延麒忍不住“哇哦”一声:“你不知道啊?”

赤司:“我知道什么?”

金发麒麟翻了今天第二个白眼,说:“你啥都不知道,你就敢跟她私奔,你是活着嫌命长吗?”

赤司听了这话想打人。

六太并不能切身体会到他被冒犯到的不悦,当下又翻了一个白眼。

“你还不信邪吗,”他说:“尚隆从小剑术超好的,当年砍人跟玩儿一样,现在他又练了五百年了,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撩翻个你不还是小意思哦?”

赤司君在法治社会长这么大,面对这个封建的世界,还保有一种很神奇的探寻心理,就问:“你们这里礼法不是很严格的吗?”

——一国之君抄板砖和人单挑这种事,就没有国法制止一下他吗?

“当然有啊。”

六太满不在意的回答说:“但真拿国法说事的话……”

“你知道和王后私奔判多少年吗?”

没等到他说出答案,不远处的茅草屋前,厚重的帘子再次被掀开了,衣衫凌乱的延王抖搂着沾了一身的稻草碎渣,抱着昏迷不醒的女孩走了出来。

仪容不太合礼,但风姿依旧卓绝。

六太眼神不动声色的一眯,以五百年经验打赌:他家主上现在心情稀烂。

“马鹿,你过来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你叫谁马鹿呢?”

因为尚隆的笑容不太对劲,他的语气下意识虚了一丢丢。

“不要在意那种细节啦。”

王就着单臂将女孩往怀里揽了揽,说:“我怎么一直叫不醒她呢?”

六太此时还没靠近,听到这话,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说:“也是,感觉确实怪怪的……”

说罢眉头便皱了起来,转头问赤司。

“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小松尚隆这才随着他的话音转头,看向了存在感其强的赤司君。

有那么一瞬间,赤司下意识想抬手去摸右边大腿的外侧。

——可惜他现在穿的不是校裤,那个部位也没有放着把剪刀。

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据说是君王的男人冲着他勾起了嘴角,懒洋洋的“啊”了一声。

“是你啊!”

他像是才认出,这是一开始挡在门口的男孩子一样,笑眯眯的好奇道:“六太问他做什么?”

六太说看病讲究个望闻问切:“我问总得一句,才能知道她最近发生过什么事啊!”

他说完话的一瞬间,那种想要握着剪刀的迫切感再次袭上了赤司心头。

——但那君王明明还是温和的笑着的!

尚隆叹了口气,说:“我的重点,不是【为什么问】,是问的对象,【为什么是他】。”

最后一个“他”字,轻的人厚脖领子上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赤司君此时非常庆幸,会言之凿凿指认他拐带妇女的村民们,因为恐惧早就猫没影了。

但下一秒,那抱着花头巾的金发少年,看热闹不嫌事达似的转向赤司征十郎,在他死死的注视下,慢悠悠的撇了下嘴。

“因为,”那少年抬起的手指正正怼在他眼前:“这,就是那女人现阶段的奸|夫啊。”

很好,赤司想,我马上就要知道和王后私奔判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