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无疾而终异地恋

痛失所爱的铃木园子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她那时虽然只是个小学生,但浪漫主义情怀已然病入膏肓,就非常信奉这种爱情里的缘分。

她会遇到小哥哥,就属于缘分。

而缘分是不能强求的。

所以小哥哥跑了,也不必强追——应该说,正是因为那份不受金钱干扰的偶然性,她才会对小哥哥一见钟情。

要是没有这份特质,不用小哥跑,她自己就丧失兴趣了。

但在怎么说呢,卡在没有问到名字和联系方式的档口陡然就惹恼了对方,确实让人悔不当初。

所幸铃木园子在花痴这件事上,还是很有些毅力的。

第二年和大伯来的时候,她依旧没去围观幼儿打网球,专门在这个熟悉的场馆门口蹲着,心想那小哥也是搞体育的,说不定能再遇到呢?

这样都能遇到岂不是很浪漫?

还侧面说明他们有缘分!

对于那个年龄段的铃木园子来说,这行为,类似于每年暑假定期收看同一部电视剧的重播,既有趣,又能打发(不想和大伯一起看网球比赛的)时间,还不耽误她在一年里剩下的时间里,收看(花痴)其他节目(帅哥),可以说是很有趣了。

然而第二年没蹲到。

越前龙马这一年成了种子选手,预选赛都没参加,总共只比了三天赛,她大伯也就只在美国安排了三天的行程。

铃木园子一场比赛都没去看,净在体育馆们的台阶上蹲着等人了——中间还夹杂着吃冰啊,拍照留念啊,还有抽空去附近新开的纪念品店转转什么的。

只有三天的话,错过的可能性很大其实,不过那一年在上飞机的时候,铃木小姐就很自我感动:

我实在是太深情了有没有?

第三年她又来了。

这一年好就好在天气偏阴,空气凉爽,蹲在台阶上也不熬人。

那是她刚接触到电子游戏的岁月,在遇到凤镜夜这个内敛型戏精之前,她对游戏的爱,虽然不轻不重,但绵延不绝的持续了整整五年。

赶上美国行时,她大伯的重点从来都是越前龙马小朋友,出发是必然和越前家一起的,一般清早时分就没影了。

而独自一人时的铃木小姐,不具备任何自制力的。

车一路上开多久,她就能专心致志的打游戏打多久。

算上昨天晚上熬的夜的,和她原本就没调过来的时差,下车时脸色青白眼球充血,整个人都被摧残的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每年这个时候的体育馆都还算热闹,园子看到熟悉的台阶时,整个人都自然而然的泛起了困。

她摆了个软乎乎的垫子,然后背靠着栏杆往下一坐,双手搭在膝头,脸颊贴着手背,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

游戏已经通关了,今天要干什么呢?

园子反正是不会去围观幼儿打网球的,心想算了,今天天气这么好,干脆睡一觉吧?

因为有自带的垫子,还有保镖给她撑住的阳伞,所以在这等微风拂面的情景中打盹,其实还是很舒服的。

但是睡觉就不行了。

毕竟是坐姿,睡起来脖子会疼。

铃木大小姐就想:要不去去隔壁旅馆开间房,睡醒了再来继续等好了……

在去年这个时候,她脑海中也不断出现这个格式的问句,以至于她虽然声称自己是在等待一份缘分,但实际上在区区五天内,就逛遍了方圆五十里所有着名景点。

今年本该也是这么个路数的。

结果她站起来才转身,弯腰还没来得及捡枕头呢,先看到一双浅蓝色的球鞋。

她一抬头,三米开外的地方,站着个震惊的少年郎。

园子心说这路人小哥震惊个什么鬼?

要不是长的实在够帅,这个表情真的很不聪明的样子啊,下一秒,她在路人小哥五官之一眼睛的旁边,看到了一颗眼熟的泪痣。

园子后知后觉的震惊了一下:

这人……莫非就是她苦苦等待的热狗小哥?

——如她这般情深似海的一个人,难道连情深对象的长相,都没能记住吗?!

这怎么可以!?

铃木小姐恼羞成怒:这样就不符合她喜欢的情节设定了啊!

于是园子单方面笃定,这一定是发育期的缘故!

男孩子十二三岁开始会长的很快的,轮廓变化这么大,她认不出来才是正常的啊!

如此这般一番自我开脱后,她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摆了个约莫可以称之为感慨万千的表情。

在看向对方时,她原本想说点少女漫画里看来的台词【比如你好吗我很好】。

但又觉得凡事要看气氛,是不是先解决一下上个存档点造成的误会比较好。

最后两边打架(她毕竟是个单线生物),眼见小哥抿了抿嘴唇像是想走,她当即气吞山河的喊了句:

“这次我没有迷路!”

不对。

“一开始我就不是迷路了!”

声浪震得那小哥原地就是一哆嗦。

铃木园子张了张嘴,虽然喘的有点凶,但她无端找到了点大庭广众告白的紧张感,脑子里兴奋的想着台词,嘴上就一个劲的秃噜:

“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想多跟你说两句话而已……”

其实当时的具体心情,园子早就记不住了,不过她遇到不认识的帅比时,一般都是这种心情。

因为上周才在某英俊的服务员小哥身上重温过一次,此时说起来,意外的情真意切,有这份真心的加持,连干瘪的话语,都莫名其妙的动人了起来。

“所以……”

铃木小姐喊完了觉得脑子有点缺氧,心想无论如何不能在继续叫热狗小哥了,男主角整个这样式儿的名字,打在片尾序幕上都掉逼格。

“最起码告诉我个名字呗……”

她心想其他的情节我自己就脑补完了,您就负责这一点点吧,要是这都不愿意,她就把这剧情腰斩算了……

得不到乐趣的事情,不值得她继续投入时间——哪怕只是脑补和自我感动的时间。

“冰室辰也。”

小哥的表情非常一言难尽,但最终还是上前两步,问:“你……是专门在这里等我的吗?”

园子近距离一看他的脸,登时被帅的神清气爽,连忙点头。

“为……两年前的一件小事?”

“其实我去年也在这儿等过你来着。”

园子心想这也没办法吧?

现在越前家又出了个天才选手,还是个能在美国少年赛就锋芒毕露的天才选手——怕是在越前龙马升入成年组之前,她大伯每年这个时间段,都要风雨无阻的跑一次美国。

那你说她来都来了,总要多凹几个造型,满足了自己的浪漫情节,才不负这上千公里的漫长飞行对吧?

冰室直接让她说愣了。

讲道理,每年在固定的时间,跨越国家的距离等人,指望在茫茫人海中能再次相遇什么的,听起来就给人压力很大的感觉,而且……

他打量了一下女孩子的衣服,他记得这件衣服。

三年前那天晚上,他回了家还是忍不住想要声闷气,也没开电视,就坐在客厅的杂物堆里翻来翻去。

结果正好翻到了教练的一本时装杂志。

打头彩页里,介绍的不是衣服,而是单纯的衣料。

一个爱好打篮球的小男孩,对布料肯定没什么研究,但杂志文章的主题正好也不是单纯的时尚,而是一场跨国撕逼。

具体解释一下,大概就是原先只能拿来做和服的传统衣料(类似贡品),但现在,掌控着纺织技术的家族,想要和外来的潮牌合作,拿它来做休闲服了,传统商业化后,被诟病的很厉害。

不过真好看啊,闪闪发光一样呢……

彩页的照片还原力奇佳,布料的光面是称得上耀眼的晶蓝,暗面偏灰,但深重中,居然泛起了些许红色,虽然颜色艳丽,但很有些亮眼又不刺眼的庄重感。

冰室辰也会在下意识翻到这一页后就不动了,正是因为他好像见过这东西的实物。

——在白天那个耍人玩女孩子身上。

当时一想起来,小男孩顿时就更来气了,他某种意义上也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人,哪怕后来差不多忘掉了对方的长相,但好巧不巧的,他记住了这个蓝色。

也不是说记得能有多清楚,但是一看就能想起来。

说起来……

男孩子曾经的记忆慢慢清晰:除了布料本身,这衣服上的刺绣和花纹装饰……似乎都和当时她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这女孩子两年前比他矮了半个头,现在粗粗一看,大概还是矮个半头,以他自己为标准的话,这女孩儿最起码长了得有十公分……

她的衣服都难道没有变小吗?

“当然变小了啊!”

直到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冰室辰也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

那棕色头发的女孩子,系着一个眼熟的的蝴蝶结,听到这话后,得意洋洋的掸了掸自己的衣角:“因为这样更方便你认出我来嘛!”

她撩起衣摆,原地转了个圈圈:“这是照着之前那件重新做的啦,我准备了好几件呢。”

很好。

不止是在每年的同一个时间,在同一个地方等着你,为了方便你认出来,还专门保持着同样的装束……

冰室辰也看着笑眯眯仿佛在等人摸头的女孩子,没由来的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拟人版的忠犬八公。

这么大费周章,从人之常情来讲,无论好感与否,第一反应必然都是感谢(虽然不知道这事有什么值得感谢的)。

哪怕会感到沉重,沉重中,也会伴随着一些偏向于正面的观感(当然,这是在对方颜值气质都高于60的前提下)。

何况她是为了道歉。

一个人都能这样向你道歉了,不原谅她好像都不讲理。

冰室辰也当年也不过十四岁,正是中二的年纪,面对这种事格外的手足无措,皱眉站了一会儿后,还是给了点正面的回应。

他说:“没事了,我其实都忘的差不多了,所以没有再生气。”

园子说:“是哦。”

——其实她也忘的差不多了。

不过怎么说呢,每一次久别重逢,其实都是初恋的再现,就小哥这张脸,园子并不介意坠入爱河第二次。

何况加上那些前置剧情,这情节的浪漫程度太对她胃口了!

铃木园子简直斗志汹涌!

然而她一头热的时候屁用不顶。

眼见气氛要冷场,冷场了对方可能要转头就走,铃木小姐开动机灵的小脑瓜,当机立断道,“作为赔礼道歉,那我也请你吃一次热狗好了!”

可以说是很笨拙的搭讪了。

不过挺可爱的不是吗?

第四年她又去了。

这一次比前头三次都好玩,因为她不用当定点NPC,蹲在体育馆门口等人来刷了,还有英俊的小哥哥会陪同。

冰室辰也大概是真的从字面意义上理解,以为她前面那两次,真的就只是单纯的傻等,所以带专门带她在附近玩了一圈。

那是相当让人纠结的一圈。

讲道理,园子走进那家游戏城的时候,整个人都提心吊胆的。

因为她去年来过。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该游戏城抓娃娃机的最高记录保持着,应该还是她——在创造记录之后,很可能就是去年的今天——她还拿着老板准备的奖励品,在照片墙上留下过自己英俊的身影。

以及签名。

当铃木园子一眼就在东北角的巨大签名板上看到自己的笔迹时,她生生打了个哆嗦。

好消息是大概留名的人太多了,游戏城取缔了挂照片的传统,那面墙上只剩下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面墙。

“可是上次还没有啊……”

园子悲愤的咬住了下嘴唇:就是因为上次来还有留照片的余地,所以她签字签了老大一个,说难听点,占掉了整整一块瓷砖。

后来这些新签名的人,估计也让她挤兑的不行,所以围绕在大大的【铃木园子】之外,还有一圈蚂蚁一样的小字。

乍一看,视觉效果有点像生日快乐的彩色大气球,和它周围一圈的彩色小气球。

铃木园子:……

铃木园子:老板杀我!

冰室辰也走着走着,后面少了个人,少年闲闲的插着兜,满脸疑惑的回头,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着啊!”

园子嗖的一回头,那幅度,猛地让人觉得她脖子都要咔吧咔吧响了。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而已……”

她在没想到接下来该说什么的时候,下意识放慢了语速,然后慢慢低下了头。

托这一低头的福,她自然而然的看到了冰室辰也脚上眼熟的球鞋。

眼熟的,浅蓝色的,篮球鞋。

遥远的回忆画面从脑海中慢慢浮现,园子想,当初第一次见面,他怀里时不时曾经抱着一个篮球来着?

所以:“冰室喜欢打篮球……”

冰室辰也:“唉?”

园子:啊,说出来了。

没等她懊恼的抬手捂脸,男孩子稍显震惊的话语,便轻飘飘的传进了她的耳朵。

“你看出来了吗?”

园子那一瞬间的发挥全凭本能,自然而然的摆了张不太情愿的生气脸:“你不用把我当责任啦!”

“我也没有什么一定要游览的需求,如果想消磨时间的话,你完全可以去打篮球啊!”

冰室说:“可是你……”

园子眼角扫过扎眼的签名墙,语气越发坚定了:“醒一醒啊年轻人,我只是你遇到过几次的路人,现在勉强能说是个熟人,你对我没有责任啦!”

她原地跳了跳:“已经好几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走在街上还会被拐走。”

说罢她又一指外面:“那里最少等着三个保镖,善良的少年人啊,你去干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打篮球而已,你要是觉得丢下来找你的人——我是说我——不太好,那你直接拉我一起去就好了啊!”

女孩子两手啪的一声搭在他的肩膀上:“我可以在旁边喊加油啊!”

园子隔着男孩子的肩膀,直直面对着对面墙上自己大写的名字,义正言辞道:“能一直看到你,我就很高兴了!”

笑容诚挚灿烂。

那股迫切的劲头,活像她才是准备当运动员的那个。

冰室辰也让她蹦跶的又有点手足无措,最后不知道想通了什么,恢复了一开始笑眯眯的样子,温和的说:“那好吧。”

他并没有拿掉女孩子压在他肩膀上的手,笑着点头说:“那就去街头网球场好了!”

铃木园子死里逃生。

随着游戏城的玻璃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的声音,园子在英俊小哥哥耐心的引领下,慢慢走上了前往篮球场的小路。

啊,那个时候的园子想,他笑起来好好看哦……

一年只见一次,一次只有五六天,明明还在少年期,这种神奇的友谊保持方式,居然让少年人提前体会到了异地恋的感觉。

到了第五年,越前龙马不打了。

说是准备转学回日本。

于是园子也就没再去美国。

那个时候正好赶上她和西门分手,没隔两天,新未婚夫神宫寺的爹又死了,忙的人头昏脑涨的。

就她这个思维方式,你一旦不在那个固定的时间段,做那件固定的事情,它自然而然的就会被埋回记忆的最深处深处,等闲不会再被想起来。

她果然就没再想起来过。

就像园子在11岁告别了XANXUS之后,直到重新遇到彭格列的人为止,都没再记得起教自己意大利语的人叫个什么名。

她本性如此。

于是这段神奇的友谊,便从单纯的【异地恋】感,变成了异地恋着恋着,就无疾而终的那一款。

时间拉回现在,那泪痣就仿佛是个开关。

英俊小哥比她记忆中的样子,似乎又帅出去了一大截。

铃木园子心说那个黑皮君反正也只是眼熟而已,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贸贸然去看人家比赛的话,人家压力也好大的,我不如蹲在这里,等下直接去看阳泉的比赛好了——

她这么想着,抬脚正要转身呢,从视角的左侧方位,突然伸出了一只手臂来。

园子木愣愣的抬头,正对上赤司征十郎气势凌人的异色双眼。

怎么又是……

不对。

园子冷静的环视了一下周围:既然是在体育馆,那【赤司君突然出现】这件事,其实再正常不过了。

赤司征十郎彬彬有礼的说:“劳烦铃木小姐了,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园子慢半拍的“啊”了一声,在看到对方的认真的注视下,最终没有反驳什么,跟着他转去了教学楼后的转角。

体育馆门口,紫原敦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问:“室仔,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

冰室辰也对着拐角的大树愣了一会儿,转过头来无奈的笑了笑,说:“我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人了。”

紫原拎着个打包,跟着他也侧了侧头,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穿着洛山校服的背影,和一头熟悉的红发。

“什么啊,那不是赤仔吗,”他吊着食物,语调含糊不清,“之前我们还打过比赛的,你忘记了吗?”

冰室跟在他后面走进体育馆,脸上笑容不变,轻声说:“是哦,我都忘了呢。”

然后在紫原不满食物包装袋的碎碎念中,他再次若有所思的磨蹭了鬓角。

“我总觉得眼熟的……是旁边那个女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