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园子不出所料的失眠了。
蓝染惣右介的斩魄刀不该叫镜花水月,应该叫达摩克里斯。
它现在就悬在她脑袋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下来了。
——如果蓝染想篡夺神权,像带孩子一样的带神主,那就必须依靠某些手段的引导,让神主不断的换代,彻底没法管事。
换句话说,不论失踪的boss现在在哪,他总是回来找园子的。
而在这位boss心中,很可能殷殷期盼着这个即将成年的铃木园子速度去死上一次,然后麻溜的重生个懵懵懂懂的幼儿体出来。
——和麻仓叶王的爱好差不多,她但凡变成一张白纸,就能做对方的梦中情神。
园子在枕头堆里翻了个身,对着明晃晃的月亮止不住的叹气。
这种感觉太微妙了。
她之前吧,也不是没跟别人契约过,代表人物你比如说六道骸。
但她能从六道骸身上感觉到联系,其实相当有限。
朝利雨月毕竟是个走野路子自学成才的阴阳师,园子从他那儿继承来的技术,阴差阳错搞反了契约双方不说,赶上她急头白脸想解咒的档口,甚至没能在各大阴阳师家族的正统传承里,找到能和它对的上的资料。
说是把六道骸当式神收了,但这里面的副作用有一长串。
比如一开始,两个人会心意相通的格外厉害,厉害到她俩在梦里几乎都互相看完了对方的前世今生。
又比如时效性差。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份契约的效力几乎是断崖式下跌,其实铃木园子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只能算是日有所思所以才夜有所梦,自己给自己个儿吓出来的。
但是神器的这个就很深刻了。
铃木园子这会儿失眠,只有一半是愁的。
剩下一半是想的。
想念的想。
你说蓝月去哪里了呢?
他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他会不会受伤?
他有没有吃完饭?
车轱辘似的想了三五个来回之后,园子就放弃挣扎了。
她现在真的觉得她家的守护神和守护神器都很神奇——在这样深刻的羁绊之下,夜斗居然也下得去手揍黑崎一护?
黑崎一护居然也舍得还手!
这得是多么冷酷无情的两个人啊!
她觉得就算亲父子之间的血脉相连感,也不会清晰的这么玄幻好吗!?
打这天开始,园子一连失眠了一个礼拜。
她日日盼望蓝染惣右介赶紧叫抓住,可一旦这个念头出现,必然伴随着对他掩不住的担心。
然后她就吓清醒了。
——不担心他那以后就要担心自己了!
于是思绪重回原点,发愁静灵庭怎么还不把他抓住。
但是抓回来也没用啊,解除不了契约,这事就是个死结,如此这般一通纠结,园子甚至不想让黑崎一护回来了。
他回来,证明尸魂界的事情告一段落了。
不管这个告一段落的结果是“抓到了”还是“没抓到”,她居然都不是很想接受。
你说这是不是有病?
铃木园子觉得过不了多久,自己可能就要被逼疯了。
她客观上知道都一切都是契约造成的,但主观上却控制不住那种亲近感的滋生,偶尔坐在露台上发呆发很久,被管家阿公叫回神了,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担心蓝染……
理智偶尔也会上线一下下,比如她会拿过去类比:
你看她一开始结上六道骸的时候,天天巴不得来个阴阳师把他收了,对比之下再看看蓝染——
——不行,蓝染这个名字一但出现在脑海里,担忧必然与他相伴。
然后短暂上线了一下下的理智顿时重新进入了死循环。
正午时分烈日炎炎,耀眼的金光铺满了铃木宅邸三楼东侧的阳台。
老管家站在庭院里,遥遥望着阳台一角寒气弥漫的阴影,以及阴影的源头铃木园子,心想他们家小姐这妄想症刚得上也没多少啊,别不是又要抑郁了吧?
于是当天晚饭时,管家终于僭越了一回,在园子生无可恋的用餐时,含蓄的建议,说他整了几个心理医生:“您最近要是没事,斟酌着选出个看着顺眼的,我们找他来和您聊一聊呗?”
园子回了他凄风苦雨的一笑。
然后迅速的病了。
对,就是这么经不得事情。
她生病的具体表现普通人类不太一样,心理素质波动极大,晚上常常惊醒,然后对月疑惑:五百年前被众神关禁闭时就算了,现下她明明已经回家了,为什么还是找不着人来陪她睡觉?
夜斗人呢!
——夜斗兢兢业业的找狐妖去了。
因为轻易的查出了后山那道晦气源自妖狐巴卫,也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说巴卫已经做了人神奈奈生的神使,看似是没什么事了。
但夜斗总觉得不放心。
人类出现这种状况可以说是想多了,但神明出现这样的状况,一定是有事要发生。
夜斗的处理方式也很简单。
斩了就行了。
上千年来,作为祸津神的夜斗能说话绝不哔哔:
哔哔他的人只要死了,自然就会闭嘴,他想保护谁,只要砍死了所有危险分子,那安全自然无虞。
于是夜斗在陪园子看完了病之后,迅速查出了巴卫的所在,并在大致踩了踩点之后,当机立断打上了奈奈生的门。
御影神社在半山上,附近没什么人,建筑占下的地方也很小,是标准的土地神神社,不像园子。
——园子盖神社,盖的都像是主题公园,日暮神社现在就是个大工地,据说后续还准备挖掉半截丘陵,原地填个新湖。
反正不论盖好没盖好,那占地面积,一看就很铃木。
突然想起了园子,夜斗下意识攥紧了衣服的前襟,压下嘴角的笑容后,眼神倒是越发坚定了。
当天早晨,他成功于山门出口处,截住了早起上学的缘结神奈奈生,并且顺利的在一刻钟后,吵醒了床气旺盛的目标人物:
妖狐巴卫。
没睡够的妖狐用狐火代替了早上好,本就上门找茬的前任祸津神用凌空一斩回了话。
简而言之,成功打起来了。
夜斗打到一半便觉得有些捉襟见肘,心想这妖狐果然名不虚传,手边没有神器,一时半会儿的可能还斩不了他!
真的是……
随着噼啪几声脆响,锐利的刀光扫过前庭,断裂的草木唰唰落了一地。
夜斗恨恨的扔掉断两节的匕首:真的是,需要黑音的时候,黑音永远都在为静灵庭兢兢业业,他这个正宗的神主爸爸反而见了天的手无寸铁!
这妖狐指甲到底什么做的,这么硬!
那边厢,被瑞希带着蹲在房顶上避灾的奈奈生,这下也没心情管上不上学迟不迟到了,眼见房子都被拆去了半边,只能憋着嗓子喊,让他们别打了。
可惜没人听。
夜斗抽空倒是瞟了她一眼,看在大家都是神的份上,勉强回了她一句不行。
“这事没法商量,我是一定会保护园子的!”
话音一落,不远处那张扬成了漩涡的冷色狐火团陡然一顿,有生命般的火焰缓缓流动开来,露出了中央眉目狰狞的白发狐狸。
“园……子?”
妖狐的犬齿抵在下唇上,声音一字一顿的像是要嚼碎了它:“铃木,园子?”
夜斗:……
夜斗:“还提前打听过园子的名字……你果然早有居心!”
此时狐火已经慢慢归于平静,巴卫神色冷然的站在原地,眉目挑起薄凉的颜色,听到这话后甚至饶有兴致的笑了一下。
“什么叫我早有居心?”
他声线清亮,带着笑意的时候原该是非常悦耳的,但此时此刻,明明是笑着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没由来的后槽牙发酸。
“明明是她欠我的。”
白毛狐狸像是懒洋洋的“哼”了一声:“她都欠了我四百多年了,怎么反成我的错了?”
四百年?
“说起来我还见过现在的她呢,”巴卫尖锐的指甲划过自己的嘴角:“怎么,听你的意思,是想拿先来后到说事吗?”
“因为你先到了她身边,凡是后来要靠近她的,你还都要管上一管?”
夜斗原本是没想过这种事的。
“不过让你这么一说,”圆眼睛的祸津神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我觉得这想法也不错唉……”
说完他一拍手,从腰侧抽出了第二把匕首,轻轻悄悄的挽了个花,刀尖直指停在树下的狐妖。
“园子的生命里已经有个我了,后来的,自觉点消失吧!”
巴卫:……
巴卫:这玩意儿什么毛病?
他觉得自己都要被气笑了:“你是光听自己想听的东西吗,我说四百前那,你就直接略过去了是吧?”
——真要是按时间,他四百多年前就被那个女人坑过了,怎么算都是他先来的。
这一神一妖原本打架就打的挺没头没脑的,现在还要鸡同鸭讲,打仗和打嘴仗交替进行,打的前庭不止很乱,还很吵。
那边厢,桃园奈奈靠着瑞希,能落脚的地方只有屋檐一点点,乱糟糟的听了这一长串,愣是没听明白他俩到底在争啥。
就跟她一开始不明白这俩到底在打啥一样。
但当事人争的还是挺认真的。
最起码夜斗很认真。
有关巴卫的这段记忆,园子自己都不记得了,自然也就没和他跟一护说起过,夜斗见多了转世这种事,听这妖狐说的言之凿凿,还真就当这是园子上辈子造下的孽了。
——这样就可以解释本该毫无交集的妖狐,为什么要去铃木家后山了。
园子不会有危险的话,其实架也不用打了。
但这也意味着,他输了。
他还以为是自己先来的嘞……
夜斗用舌尖抵着上颚,恹恹的打了个呼哨,不过也没关系,转世之后可以看做是两个人了,上辈子虽然输了,但这辈子是他先来的啊!
园子现在几乎不可能还有下辈子了,他就是终结——“我可以当最后一个来的!”
眼见双方似乎准备休战,大清早就被赶到屋顶上蹲着的本地主人桃园奈奈生,终于手脚笨拙的下了墙。
在她的设想中,既然不打架了,大家友好会谈一下,寒暄完了各回各家:她现在还只是迟到,再过半个小时还不走,那就真成旷课了!
友好会谈只持续了五分钟。
事实上,就双方的面部表情来看,这会谈打一开始就说不上友好。
巴卫的重点在于铃木园子现下如何,而夜斗的注意力,全在他话里那个【告知狐妖园子今生名字的人】身上。
“这件事情必须搞清楚!”
夜斗振振有词:“在不知道你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却直接把园子的地址给了你,我知道那群人是好是坏,抱没抱歹心啊?”
“潜藏的危险因素都还没排除呢,拖着一长串尾巴怎么去见园子啊!”
“彭格列。”
巴卫犹豫都不带犹豫的就说了。
在笃定沢田纲吉那一行,就是当年讨厌三人组的转世之后,巴卫对他们可以说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能拿这么个发音奇怪的名词,换来她的消息,怎么想都是赚的。
碰巧夜斗还真知道彭格列。
在他日以继夜靠殴打来帮助黑崎一护修炼的日子里,偶尔会有个扎着菠萝头的小姑娘,悍不畏死的陪同黑音一起挨打。
那个叫库洛姆的女孩,就是彭格列的人。
“可我记得彭格列和园子家是合作伙伴啊,”夜斗若有所思的磨蹭着下巴,“难道他们还别有所图?”
于是决定打上门去。
——准备打上门的是巴卫,他虽然时常恨“她”恨的牙痒痒,但不能接受有别的人类,试图借他的手去伤害她。
尤其这个“别的人类”,还是当年那糟心三人组的转世。
夜斗决定顺水推舟,藏在这妖狐气势汹汹的阴影下顺便去探查一下状况。
桃园奈奈生觉得头都要大了。
然而盲目的阻拦是没有用的,区区半个小时之后,并盛町方圆十里内最吵的沢田家,第二次迎来那位挥手就要打烂大门的白发客人。
沢田纲吉当时正在看电视。
因为他今天病假。
多难得啊他能生一次病,不是断手不是断腿,只是一点点的感冒小发烧,可以让他在没有炸|药棒球熊孩子的家里,悠闲的看着电视消磨掉一整天的时光。
这就是人生最高的享受啊~
“啊”这一声的尾音还没消的,他家电视屏幕陡然闪了一下。
沢田纲吉心生异动,正要张嘴喊里包恩,随着轰然而起的一声巨响,未来的彭格列十代目茫然抬了抬头,只看见青天白日一片苍茫——
——我家屋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