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宫切嗣先生一直在沉默。
眼见一片阴云飘过,太阳被遮住又露出来,两个人身上的阴影都变化三个来回了,得到了【我会对你好】这样保证的男人,依旧没有给出任何肯定的回应。
铃木园子握着男人冰凉的手,就很进退两难。
说的再真挚动人,这也只是一条看似像是【求婚】的【通知】。
卫宫切嗣答不答应其实无所谓,反正结果是不会变的,但是她早年相亲相习惯了,在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相亲战场上,很是培训出了些体验派戏感——不管今天拼命爱着谁,只要把【未婚夫】这个标签拿掉,她就能轻易把这份感情也跟着拿掉,并且毫不违和的直接转移给下一个人。
哪怕那个人她之前根本没见过。
她对卫宫切嗣的态度也被这种习惯影响了,刚才那话说的太语重心长了一点,显得这里头仿佛还留有让他拒绝的余地一样。
可如果卫宫切嗣真的不为所动要拒绝……
园子磨蹭着手里这只骨节舒朗的手掌,心说那我也只能当做没听见,改和你聊聊婚礼规格的问题了。
于是她抬起头来,寻思着干脆当他默认了,告个别大家各回各家算了,遂稍稍踮起脚尖,在男人苍白的脸侧轻轻吻了吻。
哪知脚后跟还没落地呢,原准备说的“再见”,就叫一阵剧痛生生卡在了嗓子里!
园子抬脚就往卫宫切嗣小腿上踹了一脚,然后把自己险些被捏出了痕迹的右手麻溜收回怀里蹭了蹭,不可置信:这都什么人啊亲你一口就这么大的动静!?
吻别不是常规操作吗?!
因为大家不熟,我亲的还是脸呢!
她正想质问两句,抬首便对上一张神色不明的面孔,因为身高差正好的缘故,男人被散发遮住了些许的眼睛正正映在她脸前。
比起早前的深沉死寂,他的眼睛虽然一如既往的“黑”,但压抑中又蕴藏着及其剧烈的波动,看起来就像是那个早已心如死灰的、属于魔术师杀手的灵魂,正在做着什么徒劳无力但不死不休的……挣扎。
铃木小姐抱着爪子就是一愣。
这人要干什么啊,思维斗争这么剧烈的吗?
吐槽完美几秒钟,铃木园子悚然一惊:玛德失算了!
眼前这人是个想要通过外道手法建立美满新世界的BOSS,虽然事业线崩了,但事业心不一定崩了,何况他现在还没被黑科技毁掉超能力,要是贼心不死,肯定不愿意嫁做人夫。
园子就想:他会不会觉得被我挑衅了?
看他这个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肯能也不是很想活了,要是脑子一个转不过弯来,原地拉她同归于尽……
死她是八成不会死的,但受伤多重疼多久这个事儿真的很愁人。
到底是经事儿了,值此生死攸关之际,铃木小姐依旧很镇定。
“你先把心态放平。”
她悄咪咪退了两步,看似平和的劝解说:“世界如此美丽,能多体会一秒都是赚的,你的人生还没有彻底丧失希望,想一想你美丽的妻子——”
不对,这个已经死了。
那就:“你看中的养子,你许久没见的女儿,还有你那个处了十年的情人。”
尤其最后这个!
她现在还在御柱塔手上捏着呢!
铃木小姐明媚的大眼睛里充斥着丰沛的情感,内涵之巨一眨三变:想一想人质们的人身安全,你跟我动手,就代表反抗之心不死,哪怕逃跑成功躲过通缉,那也只是你一个人的安全。
“你可能生无可恋死而无憾了,他们呢?”
卫宫切嗣猛地一抬头,眼神锐利的像是刻了两把刀子。
园子迟钝的危机感当场就打了个哆嗦。
同时在内心抽了自己一巴掌。
——这男人丧偶才一礼拜,小情人落网不过十天出头,就算想让他投鼠忌器,也不应该这么直溜溜的插刀子啊!
眼见男人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园子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可识相的抬手挡住了脸,心想但凡你一击弄不死我,黄金老头绝对从顶楼下来弄死你!
然后在手将将抬到胸前的时候,察觉到了一阵凉飕飕的温暖。
卫宫先生抬手的动作,一点不像发大招报复社会,他看起来苍白虚弱没有精气神,连循环末端都丧失了大部分热量,所幸手掌到底还是成年男人的尺寸,一旦将什么东西握在掌心,那份仿佛能完全包裹住的可靠感依旧不减分毫。
在铃木小姐不明所以的注视下,卫宫切嗣先生缓缓摊开了手来,牵过女孩子握成的拳头轻轻托在掌心,动作舒缓的拉开她紧绷的五指,最后用一种非常温和、但意外坚定的力道握在了胸前。
十指紧扣的那种握法。
园子当时就让他吓清醒了。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两个人的脑回路……仿佛有哪里没有接上。
就这么懵逼的保持这个十指相扣的姿势站了一会儿,铃木小姐再次看向眼前这个一言不发跟她拉手的男人,恍然大悟。
——果然还是习惯的问题!
她这个脑子常年只能套一个模式,戴上【未来丈夫】的滤镜之后不止说话口气过于温和,肢体习惯也过于亲密了!
铃木小姐眼神死的开始发愁:我本意是要招工,招人替我累死累活上白班,结果因为肢体动作过于油腻,搞得好像强逼人家来陪她上夜班!
她忧愁的一抬头,看到一个安安静静的中年男子,不言不语的低头拉手。
你这算是什么意思啊……
园子试图打量一下这个人的神情。
卫宫切嗣之前属于万事不上脸,现在属于固化死鱼眼,她只能看到下垂的眼帘。
所以,园子又看向两人的手:这是纠结了半天之后,同意结婚的意思了把?
但是这个同意的范畴,她又飞快的瞟了眼对方的下半身,可能比她想象的大了不少唉……
可他做了这么多心里斗争才决定就范,自己现在再告诉他要搞无性婚姻——
——这算不算欺骗感情哦?
随着一阵遥遥传来的脚步声,大概是塔内工作人员终于想起这边还有一条近道可以抄,铃木园子心说看热闹的可算来了,可惜我现在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遂回过头来,酝酿半天勇气后,终于打破了室内尴尬许久的气氛。
“有人要来了,我们先换个地方再聊聊吧。”
卫宫切嗣沉默着没动。
园子心说他也不容易,丧偶一周就下定决心琵琶别抱心理压力估计也挺大的,对着她这么个罪魁祸首,能忍住不上来咬一口,就算是涵养好了。
不过她也不着急,反正等下说清楚工作性质,他这负罪感也就能散了。
鉴于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于是铃木小姐难得体贴的想:这次就不去自己喜欢的店了,去个能让他放松精神、大家好好聊天的地方吧!
于是她说:“要么,我们去看看你想要领养的那个孩子吧?”
——这还是个善解人意礼貌性十足的疑问句。
卫宫切嗣沉沉的目光猛的一跳,突然提高了声音。
“不用了!”
原本胸有成竹的铃木小姐叫他吓了一跳。
于是可茫然的“啊?”了一声
男人盯着她的表情,觉得这份懵懂不像作假,也许她突然提及那个孩子,并不是为了敲打自己不合时宜的沉默……
但妥协都妥协了。
卫宫先生察觉到掌心那只柔软的手轻轻的动了动,以为自己的动作哪里让这位殿下不满意了,复又放轻些力道,甚至缓下了脚步,改让对方牵着他走在前头,做掌控方向的那个人。
园子抽了下手没能抽回来,心想拉就拉吧,反正你长得帅,拉一天我也不吃亏呢。
七釜户的步行街很长,两侧的树木虽然枝繁叶茂,到底挡不住灿烂的阳光。
卫宫切嗣早年不喜欢太阳。
这个被阳光照耀的世界,看似蒙着温暖的橙黄色,但内核冰凉的过于冷漠,阴影更是繁重,所谓阳光,更像是“世界”这个客观运行的存在造就出的遮羞布,有种挥之不去的虚伪感。
现在他依旧不喜欢太阳。
因为属于【卫宫切嗣】的、那个坚若磐石的精神世界丧失了支撑它的骨架,变成了一团软塌塌的四不像,而失掉那层“盔甲”之后,阳光的温度对他来说太高了。
穿着浴衣的男人仰脸眯起眼睛:每次走在灿烂的日光下,他都会产生一种自己将要被强光吞噬掉的错觉,进而感觉到些说是无地自容,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囊下无处安放的恐慌。
今天也是一样。
但和往日缓缓升起的漂浮感不同的是,耀眼的日光吞噬掉了他大部分的知觉,肉体在灵魂徐徐上升的过程中仿佛将要湮灭时,从肢体的末梢,传来了一阵沉甸甸的真实感。
像是在热气球底下坠了个沙袋,虽然死沉死沉的,却牵着他慢慢降落了。
日光照耀下的男人模糊掉了大部分轮廓,眼视觉也被干扰的失去了过滤能力,他仿佛能看到一个真实的、属于少女的背影,又仿佛只是看到了一只船锚、一座码头,又或是一把能带给他安全感的改造枪械。
他听到自己问她:“我们要去哪里?”
那边厢,铃木园子被结婚对象否掉了孤儿院这个选项,干脆也不走什么体贴路线了,目的地就定在她最喜欢的一家点心店,大家吃点东西聊聊天,掰扯清楚结婚后的业务范围就行。
卫宫切嗣的脑子像是蒙上了一层幕布,乱糟糟的落不到实处,恐慌感中夹杂了一丝自己都不确定的期待,只想单独一人理一理思路,就推辞说:“我已经吃过午饭了。”
园子抽空回头瞟了他一眼:这人看起来仿佛绝食了十天八天了,大伯就不说了,连她爸都觉得身体素质堪忧,不给你多喂点“草料”,怎么指望你“挤奶”哦?
这里头也有那么一咪咪真情实感的关心。
“多吃点东西对身体好。”
她心里想的是温和劝解人家,思路一发散,不小心说了真心话:“你现在这么瘦,看着就很丧气啊,再长的腿,细成竹竿也就拿不出手了!”
园子顺势回忆了一波他档案里配备的头婚照片,惊觉不好。
“彭格列十代目马上就选出来了,到时候肯定要聚众吃饭!”
她的眼神顿时深沉了起来,念念有词道:“你入赘爱因兹贝伦的时候,我记得九代目的守护者专门去过现场,也就是说他肯定见过你……”
“当年明明那么帅,到我这里了就变得这么丧气,对比起来不是更糟心了吗……”
铃木小姐简直苦大仇深:“何况彭格列貌似还有个我很早之前订过娃娃亲的未婚夫,虽然上次瞥了一眼,他脸上好像是留疤了,但那股【帅哥的气场】还是不减当年。”
——这种带着现任见前任的情节,怎么着架子都得端的起来啊!
不蒸馒头争口气,她糟心的特别真情实感,就问卫宫先生:“要不要找个疗养院预约着让你先住两天?”
不对。
这个也不行。
名侦探铃木园子冷静的摸了摸下巴,沉思道:“数得上号的疗养院八成都和凤家有关系,凤镜夜这个人,嘴巴毒到我都想跟他绝交了。”
而且他看自己的眼神也怪怪的,“还是离他们家远一点好了。”
想到这里,她心累的叹了口气,回头悲伤的盯着卫宫切嗣说:“我们……也就只能努力着多吃点饭了。”
然后没等对方点头,就擅自当人家答应了,招手便呼唤起停车在街角的司机。
卫宫切嗣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说:“我真的不饿。”
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他的饥饿感都变得很微弱,要是到了地方这位殿下又觉得他扫兴——
“饿不饿和吃东西不冲突。”
“尤其是甜食,”吃货大小姐语重心长的打断道:“那是心里满足感。”
她的的初期目标,是先把卫宫切嗣喂胖二十斤。
园子开足了脑力,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情急之下灵光biu的一闪:“对了!”
笑容明媚的女孩子像是刚刚想到这一点,在卫宫切嗣几乎毫无防备的注视下,血淋淋的说:“你的妻子过世以后,你女儿应该就是爱因兹贝伦当代的家主了吧?这么说来彭格列确定下任教父的时候她八成也要去现场!”
园子心说我怎么这么聪明呢:“到时候要是见面了,她看到你变得这么颓丧,肯定会很难过,你做父亲的,也不会希望让女儿一直担心着,对吧?”
话音一落,她被牵着的手猛然又是一紧。
园子懵逼着脸流了一地的面条泪,心想我今天招谁惹谁了……
——再这么任性不给你拉手了!
卫宫切嗣看着面前这张神色恹恹的侧脸,眼睛里明明灭灭的全是幽光。
这次又是伊莉雅吗……
于是压抑的叹息埋在了嗓子里,男人只是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见他终于肯配合治疗,园子一边暗搓搓松了口气,一边不免任性的嫌弃了一番麻烦。
和他交流可是累死个人,要干个啥,还必须列个一二三四理由充分——果然婚礼之后直接分开住就行——毕竟据她所知,爱听道理的人,八成也喜欢给别人讲道理。
她一点都不想被人哔哔,还一哔哔就是下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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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木小姐心水的店面,必然有些逼格。
这地方空间不大,却硬生生搞成了包厢制,除了甜点也提供简餐,园子对着菜单思考许久,愣是没想起来啥东西增肥比较快。
她长这么大只有减肥的经验,无奈之下顺着餐单溜了一整夜,打眼望去全是肉。
包厢隐私性极好,但受限于空间到底不大,又要匀出修饰的空间,导致吃东西的时候,顾客们必然会离的很近。
于是铃木小姐的心就更累了。
如果目标是同一个盘子,坐她隔壁的那个男人在看到她准备动作的时候就会下意识收手,哪怕园子为了缓解气氛(或者真心喂食)夹菜给他,这人吃起来也显得特别干巴巴。
讲道理,身经百战的铃木小姐再次给对方整了一只虾后,十分感慨的想:这还是她头一次和男人一起吃饭,居然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剔的鱼刺、扒的虾壳!
吃完肉,甜点也就上来了。
这里是把之前的桌子直接抬走,换了个更高、但是更漂亮的小几上来。
金鱼状的酥饼只有四个,园子大义凛然的让出去仨。
卫宫先生依旧沉默着,园子本来觉得自己心累的已经快习惯了,非暴力不合作也没什么,吃饱了我再跟你谈心,结果就这么一个递盘子的动作,卫宫切嗣居然在碰到她手指的瞬间,还下意识抖了一下!
园子抿着嘴唇低下头。
席子上躺着三只死不瞑目的金鱼。
被别扭了一下午的铃木大小姐瞬间就炸了。
她抬手把筷子一扔,推开小几气势汹汹的抓住了男人的手。
抓起来不说,还张牙舞爪的咬了一口。
“你真的需要这么含蓄吗,”就算是误会了业务范畴,“那你好歹也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了快十年的男人啊!”
“你都干的出让情人去保护老婆安全的事了——画风就这么纯情的哦?!”
铃木园子心知这种无措,八成和纯情与否没有关系,对方时常走神,也大都是因为对前路的茫然和对于御柱塔的忌惮。
但别管是为啥,表现出来的应对模式能把人别扭死,园子心说我谈八十回恋爱,那就等于被不同类型的男人捧起来哄八十回!
第八十一回 遇到这位先生,真的是报应不爽了。
“你这样子怎么聊天啊,看都不敢看我,”她勉强平复心情,咬牙切齿的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家看上你主要是因为掌控权的问题,你白天负责好公司的事务就行了,晚上——”
卫宫切嗣从刚才开始就变回了那副神色不明的样子,一直盯着她看,嘴角抿得紧紧的。
所以“晚上”的“上”字,园子并没有来的及说完。
因为下一秒,这个男人抬头吻了她。
伸舌头的那种。
讲道理感觉还行,园子在某个瞬间腹诽说:是豆沙味的。
对于卫宫切嗣来说,灵与肉是可以完全分开的两部分,欢愉于痛苦也不只存在于身体,而大多源自于灵魂。
因为保持了肉体的关系,所以所有资料里都将舞弥定义为他的情人,但真正发自内心来讲,这种肉体关系并不是生理需求,而是心理需求。
——一种在身体剧烈运动时,可以让大脑完全放空,让疲惫的灵魂得到暂时休息的心理安慰。
在不包含任何爱意的前提下,对象是谁其实都无所谓。
归根结底,这也是一种可以锻炼的技巧。
和杀人一样。
头发半长的男人托住少女的脸颊,力道柔和的梳动着她的头发:既然已经罪孽深重,既然已经选择了妥协。
既然还有惦记着的人。
那就没必要假惺惺的端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轻微的黏|腻声弱了下去,脸色绯红的少女一脸懵逼的趴在男人怀里,半天没回神。
“不是……”
铃木园子的表情一片空白。
“我刚才,”她晃了晃脑袋:“刚才……要干什么来着?”
保持这个【我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你听它咣当咣当响.jpg】的表情包抬起头时,眼前又是一张看不出内心活动的脸。
悄咪咪冒出了点的脸红心跳顿时被堵了回去。
铃木小姐心累:她主要就是想跟这人解释一下不用付出肉体,怎么话没说完,就拿肉体当投名状用了呢!
面对过这样一份【妥协】后,再去看卫宫切嗣先生,她终于意识到:为啥自己这顿饭吃的比聊天还累。
——因为这个男的虽然来吃饭后表现的一点不主动,但只要园子因为不自在给他夹了菜,他就一定会拿起筷子吃完。
从头到尾透露出一股谜一样的……顺从感。
园子怀疑自己要是说亲这一下不够表达决心的,这人估计能直接脱了衣服,就地和她来一炮。
此时此刻,女孩子的手掌还按在男人颈项上,因为被吻的十分突然,所以在被亲迷糊之前她还推拒过两回。
掌心下贴着的就是男人的喉结,随着一呼一吸缓缓的动着,蜜汁抚慰人心。
室内就这样凝固似的安静了许久。
“这不对!”
随着一声惊呼,卫宫切嗣看着少女手忙脚乱的从榻上翻起来,跑了两步绊了一下,在不大的和室里直打转,仿佛底下铺着的榻榻米烫了她的脚。
这人一边埋头乱窜,还一边碎碎念着诸如【不对啊】【不是吧】【问题严重了啊】【没听说过这玩意儿还遗传的啊……】一类没头没尾的话。
“铃木——”
字音没落,团团转的铃木大小姐突然一抬头。
那眼睛简直在放光。
这画面感,就仿佛世界末日了,结果打开门正好撞见一只饥饿丧尸。
那“丧尸”僵了几秒钟,又一个饿虎扑食蹿了回来,卫宫切嗣在一阵大力冲撞下(他克制着本能没有躲开)仰躺在了榻榻米上。
等眩晕感过去后,正对上一张苦大仇深的小圆脸。
女孩儿正正坐在了他的腰上,那身可以挑选过的衣袍虽然很长,但本质是个偏和风的裙子,这个体|位下他下意识抬手一扶,摸到的就是少女触感滑腻的大腿。
卫宫切嗣第一反应是收手,但又想起对方看似不经意间提及伊莉雅、提起彭格列的话语,原本准备放下的手愣是忍住了没动。
没几秒钟,他缺乏温度的手就已经和掌下的皮肤慢慢趋同。
女孩子面色严肃的注视他许久,终是俯下身来亲了亲他。
和常规亲吻不太一样。
她先是慢慢的碰,然后轻轻的蹭,比起亲吻,更像是舔舐,亲了两口后,铃木园子又抬起头来,扒拉了一下散开来碍事的头发,然后拍了拍卫宫切嗣的脸颊,嘱咐说:“我不太会这个,你配合一下。”
男人按在她腿上的手掌青筋蹦了蹦,终究是压着她后脑勺“配合”了起来。
差不多十分钟后,铃木小姐坐直后蹭了蹭身下,手还压在男人的胸膛上,脸颊因为缺氧而泛着红润的血色。
“你有感觉了。”
她说的特别淡定。
衣服都散开了一办的青年仰躺着侧过脸去,不想跟她说话。
女孩子又去扳他的脸,可表情几近考究:“发育正常的人类,在这种状态下有反应,是理所当然的,这是人类作为动物的本能。”
卫宫切嗣觉得这位殿下真是无愧于那个【天然系】的评价——这行为简直有病吧,威逼利诱到这一步了干正事就行了……怎么还非要发表个感言呢?
那边厢,感言到一半的铃木小姐表情蜜汁从容,那眼神,死寂中夹杂着些许崩溃,她喃喃自语道:“我为什么就没有这种本能呢……”
卫宫切嗣:哈?
园子念叨完这两句,仿佛被打击的不清,当即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祥林嫂似的念念有词着去扒推拉门,鞋都没有穿的,扶着墙一步一蹭的走了。
只剩下衣衫不整的卫宫先生躺在原地,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背后压着了之前那三只死不瞑目的金鱼。
店外,铃木园子哆嗦着爬上了车后座,整个人生无可恋的很。
司机先生调了调后视镜,问:“园子小姐没事吧?”
园子小姐摇了摇头没说话,眼睛里的高光都死没了。
随着车速慢慢提起,铃木园子也稍微冷静了点。
她摸着心口,想:我不会是有问题吧?
她在尝到那个豆沙味的吻之后,脑子里唰的闪过了一道白光,第一反应就是什么鬼!
——这才三天,就有两个不同口味的男人亲过她了,这是赶上快成年,又有一波桃花期要来了吗?
第二反应,是这豆沙回味甜的真是浓厚又清爽。
——炒馅的时候可能同时加了奶油、蜂蜜、和杏仁粉。
第三就就是【我是不是有问题】。
一个正常的姑娘,被人亲了三次,三次的第一反应:居然都是tm是口味!
豆沙味的卫宫切嗣
淡茶味的宗象礼司
还有昨天那个苦茶味的夜斗。
园子还下意识咂了咂嘴
她从四岁开始,就深刻意识到自己是个耿直的颜狗,碰到好看的人,智商能掉成负数,轻易产生悸动然后因为各种儿戏一样的原因消失。
但事实上,这种悸动确实只是儿戏。
铃木园子的“喜欢”,本质上是一种对于心里满足感的追求。
之所以能那么快就变心,一年变七八十回,就是因为这种喜欢,和吃东西买衣服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会在潜意识里,追求时下的某种潮流。
比如几十章前我们说过,园子脑子最帅的、仙气十足的男性形象,是穿白西装的敦贺莲——所以是那三个月暗恋过两个白衬衣style的高年级学长。
等电影热度下来了,感觉分分钟又没了。
工藤新一十几年来半点不见着急,就是因为他轻易看破了这一点。
园子摸着心口想:比起生理需求,她这明显是心理需求占了大头啊……
唯一一次真的被异性荷尔蒙煞到,就是一护去尸魂界前夕,浦原大神站在柜台后面给她撩头发的时候。
浦原大神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藏的太深,园子当时虽然有感觉,但谨记大伯的教诲,不好和技术人员产生什么肉体牵扯,她刚才是突然想起了这一点,才怀疑自己的品味很有可能偏向外表成熟的男人的男人。
结果和卫宫切嗣那啥半天,居然一点多余的冲动都没有哦……
既然不是因为品味偏好这一型,难道是专门针对某个人?
园子小姐严肃考虑起了改道去浦原商店非礼人家店长的事情。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已经产生了偏见的原因,等她现在再去回忆这股面红耳赤的荷尔蒙洗礼时,园子居然有点分辨不清楚:自己当时,是因为习惯了大神颓废邋遢的画风后,被对方刘海下突如其来的帅脸惊艳到少女心加倍泛滥了,还是真的被成年男子的荷尔蒙勾引到,所以产生了货真价实生理冲动。
身负传宗接代重任的铃木小姐很认真的想:我不会是性冷淡吧?
果然还是得检查身体,不过她爹得那个病在前|列|腺上,她又没有这个部位,彻底没有生理冲动这个事保不齐还是心理因素来着……
等等。
铃木园子仿佛迎面被人锤了一拳,脑中万千骏马呼啸而过。
夜斗曾经说过:【园子现在的状态和普通的福神没有什么区别,差也就只差一枚神格罢了】
她爸也曾经说过:【我们家的强运,就是从园子出生前那一年开始的】
黄金老头仿佛还和她爸说过:【放弃吧,你的女儿不可能和人类结婚的(大致这个意思,她听的是转述,她爹的重点在于对方挟私报复暗搓搓诅咒她嫁不出去)】。
园子就想:她现在已经知道黄金老头是真的很牛逼了,那以他的能力和心胸,那句话……真的是暗搓搓的诅咒吗?
如果她爸爸说的是真话,那她打从出生那天开始,其实就不能算是个纯粹的人。
何况,她下意识摸了摸脑袋,虽然一直努力无视,但她现在是个货真价实有名有姓的土地神来着。
神……有那啥的需求吗?
天打雷劈也不过如此。
在遥远的彼方,铃木小姐的伯父还在苛求精|子质量,这边厢铃木小姐却陡然发现,虽然自己还按时来着大姨妈,但自己可能从来就没过分泌卵子的能力。
就算有,园子想到神话里也是有孩子出生的,但是神和普通人类——
——会有生殖隔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