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姐姐被这番惊悚操作整到险些窒息。
——她之前问这人看没看后勤部送的《吉尔伽美什史诗》的时候,这家伙是不是还跟她点过头来着?!
在纵身准备扑上去挡枪的那一瞬间,助理小姐没有去看Archer的表情。
事实上,她甚至没来得及仔细想想,自己的战斗力,是否足以替这位不按常理的殿下挡住资料中Archer铺天盖地的宝具,但在那个千钧一发的间隙里,她在跌倒的某个转身间,看到了铃木殿下因为惊异而微微侧过来的懵逼脸。
你这是在干啥?
不对……
那人的眼睛里后知后觉的写满了震惊:卧槽你的五官原来还能扭曲成这种形状吗?!
然而等她直溜溜的摔在地上时,耳边响起的,却不是武器们接二连三的破空声。
而是笑声。
传言中脾气桀骜难测的最古之王十分突兀的仰天大笑起来,气场整个一大写的【大快人心.jpg】,笑到最后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原来你不知道啊…… ”
原本偏向清澈的声音因为笑意低哑了些,这似乎淡化掉了这位王者语气中无形中的尖锐,那双红眼中所有鄙薄都变成了怜悯,残余下的些许嘲弄,似乎也不再是对着铃木园子的。
——又一位神明的爱意,被他们眼中蝼蚁似的人类弃若敝履了。
这样看来,不论是缠绕在她身边的白光、还是冬木这片土地上因为她的情绪波动而不断翻滚的白浪,都成了小丑脸上用来引观众发笑的妆容。
但是可惜了……
曾经吃过同一份亏的英雄王不无恶意的惋惜到:哪怕那份爱意价逾万金,在不在意的人眼里照样一文不值,但神就是那样傲慢——他的心既然摆出来了,就绝不容你议价,只有他给不给,没有你接受不接受。
一旦所求不能如愿,那份恼羞成怒的样子,怕是比他之前期待的好戏要难看一百倍。
“我来问你,”Archer一贯傲慢的语调难得严肃了些:“这一切,你都不是自愿的吗?”
因为声音够大,园子听得特别清楚,当即麻溜的使劲点头。
“呵。”
双眼血红的王者垂下头来,看着被白光环绕的少女,久违的冒出了一股堪称温和的善意。
他尚且能挣扎一番,照样赔上了恩奇都的姓名,眼前这个……
——背负着不想要却不得不要的沉重爱意,战战兢兢的惶惶不可终日,不知何时就会因为对方闪过的某个念头被抛诸脑后。
“想要我帮你?”他挑眉问道。
园子心想这大师果然是能帮我的!
和记忆里那个像雾像雨又像风的独眼大师一样,这些有真本事的大师都稀罕张嘴要钱,出淤泥而不染,半点铜臭味都不能污染他们的!
于是迅速点头。
“这样也好……”
吉尔伽美什看着她果断的神态,心情颇好的抬起了手来,在无数王之财宝映照出的金色光芒下,轻轻的打了个响指。
——王并不吝啬,偶尔也会因为一瞬间的善念,想要赐予某人些许福祉。
——既然想从这份无尽的枷锁中解脱,王便送你一程好了。
大量宝具以超乎前几任战斗时展现出的速度齐刷刷的亮出了尖角,铺天盖地的威压似乎连地上的尘土都被压重了几份,Saber在宝具尖端初露棱角的千分之一秒内,就下意识的描绘出了所有宝具飞行时的轨道。
无数武器的中心目标都在一点。
——他要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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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之财宝此起彼伏的光芒下,阿尔托莉雅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了针尖的大小,虽然因为之前的电话言论她本应该十分防范这位御柱塔的主人,但无论是因为什么,这位【殿下】现在感应起来只是个无辜的普通人。
她不会因一时之气肆意欺凌弱小,也不会放任弱者的不明不白,当即抄着大剑就要来救人。
于是漫天遍野的宝具唰的分了两路,数量巨大的刀枪剑戟下雨似的砸在了无形的风王结界上,噼里啪啦的蛮力怼的骑士王甚至还往回退了两步。
剩下那些气息格外可怕的玩意儿去向不变,在某个光辉闪过锋刃的刹那后,嗖嗖嗖的冲向了森林入口一脸茫然的少女。
吉尔伽美什无可无不可的站在高处打了个哈气,觉得为王者果然是孤独的,偶尔善良一次,这些人居然不知道感恩戴德……
那边厢,早就趴在地上救人不能的助理小姐仓惶间抬起了头,首先映入眼角的,就是出门时她为铃木殿下绑在发尾的红绳上坠着的那枚金珠。
铃木殿下过长的头发散在脸颊两侧飞散,随着发丝摇摆的幅度,似乎连武器下落的速度都变慢了,但是从某个特定的点开始,本该流动的时间却在她身上恢复了正常。
于是在利刃破空的间隙里,这位殿下还匆忙的抬手压了压自己漫天乱飘的头绳,然后不紧不慢的抬起头来,看向了站在半空中的金发少年。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映着路灯的高光,通透的像是两颗什么都没有的玻璃球。
红与绿对上的瞬间,双方都是一愣。
哎呀呀,顶着副少年躯壳的王者意外的挑了挑眉毛,原来还有个能看得清的吗?
吉尔伽美什欣赏的注视着那双不带半点恐惧的绿眼睛,因为这双眼睛的主人将要迎来期盼已久的解脱,在那一刹那,王甚至纡尊降贵的、冲这非自愿化作了半神的少女轻轻点了点下巴。
勉强也算是送别了。
园子一点都不稀罕这份送别。
真的。
虽然那双绿眼睛里确实没有任何恐惧,但只要让熟悉的人比划一下就会发现:眼里的内容一如既往,但眼眶的形状丧的简直如同死鱼。
怎么说呢。
她要是从生理意义上消失了,也算是终结了“孽缘”
但是谁家医生靠整死病人达到治感冒的目的啊?!
——大师你晓得杀人是犯法的吗?
过快的速度在宝具周围形成了一片真空,到最后连声音似乎都被速度吞噬了大半,直到震耳欲聋的轰塌声响起,武器集中砸落的地方才慢半拍似的、激起了连绵的尘土和烟雾。
然后就是一阵丧心病狂的咳嗽。
尘埃落定后简直满目疮痍,铃木园子小姐一脸生无可恋的站在原地。
原本漂亮的衣服全是划痕,左边袖子碎了一半,鞋绳也被擦过的长矛刮成了两端,原本脱的挺长的后衣摆,被几把落的不太准的长刀钉在了地上,整整戳进土地里大半尺,导致她整个人不得不抻着肩背往后仰。
看站姿,活生生一只被小学生钉住了尾巴的壁虎。
园子试着揪了好几下,没能把衣服揪出来,只好艰难的提溜着失去了腰带的裤子,揽着衣服破了道口子的前襟,努力侧过身去,半鞠着躬,握着那只长刀的刀柄,试图往起拔。
然而力气太小,拔了两下依旧纹丝不动。
园子可心累的环视了一圈,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她,但居然没一个人想助人为乐一下!
因为吉尔美加什这次发动宝具的速度远比资料里快的多,选择的宝具似乎也别有神异,一时之间居然有些防不胜防。
但此时此刻,让所有人失语的,却并不是这些五花八门的宝具。
在铃木园子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冲击之下层层叠加刀剑在地面上生生堆出了一朵硕大的钢铁之花,其中一片花瓣——原本应该穿心而过的长矛——深深嵌入底下,只余一截华丽的手柄熠熠生辉,底端的红宝石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脊背,但除了衣服前襟上的裂口,这样武器并没有再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这个的角度,就仿佛她刚才根本不曾站在原地,所有刀剑都顺应着原本的轨迹,在地上扎了个度数刁钻的锐角。
半空中金光一闪,疾风骤止。
身着金甲的英雄王瞬间出现在园子身前,手里唰的就是一把长剑。
园子保持着被人捞住腰的姿势没动,懵逼中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然后在红色眼瞳的映射中,剑尖刺进了墨绿色眼珠,然后就这么轻描淡写的——
——穿了过去。
最后,随着咄的一声清响,把那朵攒的紧紧的钢铁之花直接戳散了。
这是使了多大的劲啊……
精致的宝具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宝具们的主人却仿若未闻,吉尔美加什饶有兴致的抬手附上了铃木园子刚被穿过的左眼,不轻不重的压了压。
“这是他给予你的馈赠?”
园子想了想,摇头说:“我之前也不知道……”
“嗯?”
她此时垂下眼帘的神态甚至称得上端庄,声音也淡定的不行:“在你攻击我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
“这个世界上……似乎只有某种特定的东西能让我受伤。”
“特定?”
吉尔伽美什的宝库中宝具无数,虽然能对生命造成伤害者只有寥寥,但若是想要击杀一位半神,这满地的刀剑绝对绰绰有余。
但这些……居然都不是“特定”的那个?
仿佛是自满的收藏被人挑衅了,金发的英灵凌空又抽了把长矛出来,毫不客气的再次捅进她的胸口。
下一秒,少女白皙的手掌麻溜的捏住了英灵的手腕:“虽然我确实没感觉,但这个行为真的有点傻。”
“哈?”
园子倒是奇异的很能理解吉尔伽美什的炸点,可自然的就接入了他的逻辑线:“不是我要挑衅你,也不是想嫌弃你的武器……”
“其实我一开始是想说,这貌似不是什么神明的馈赠。”
“神明的馈赠,是让一切使我陷入危险的东西自动毁灭。”
“但是这对你好像没用。”
园子轻飘飘的叹了口气,附在他腕上的手掌慢慢松开,在英灵的默许下,拉着他的手臂将那只长矛从自己胸前“拔”了出来。
“我也是刚才才想起来的,”她空洞洞的眼瞳绿的有些压抑,声音也慢慢的低了下去:“让一切武器都无法伤害我的,似乎是另外一个男人。”
“哦?”
英雄王双手抱臂推开半步,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了她许久,“看不出来啊……”
在新月沃地绵延数千年的传统中,性,本身就是人灵性觉醒的一部分,加上早期还未褪去的生殖崇拜,被选中的神妓,大都是红石榴酒一样充斥着醇厚美感的女人。
就眼前这个样子的……
“居然同时愚弄了两个神?”
他话音一落,铃木园子脑壳猛然一抽抽,疼的她当即眼前一黑,下意识抱住脑袋蹲了下来。
“他……”
黑暗一闪,夕阳下的画面栩栩如生。
还是之前那个穿藤甲的高大男人,还是看不清具体长的什么脸。
但这次他换了件挺时髦的衣服,站在一个高高的台子上冲着她伸出手来。
园子的身体蹲在地上、疼的想抠石头缝的同时,脑海里却意外灵敏的、清晰的感受到了高处的风拂过耳畔的轻柔,然后不知道画面含糊过了什么,那个男人的手上多了个厚重的木匣子。
他揭开木匣,又从谁手里接了根朱笔过来,在匣子里那本旧书的扉页上,贴着他自己的名字,写下了【铃木园子】四个汉字。
然后他似乎告诉她,只要名字写在了那本书上,就能长生不老寒暑不侵——除了被某种特殊的武器砍下头颅,她可以永远和他在一起了。
她居然和某个人约定过【永远】这么深刻的词吗……
铃木园子在最后一波刺痛造成的黑暗彻底将她拉入昏迷前,努力的睁着眼睛去盯匣子的扉页,然而就如同看不见那人的脸一样,她到底没看清这个【永远】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