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漂洋过海彭格列

虽然知道小松尚隆说要拆王宫,应该有他自己的政治考量,但他能把这件事拿出来参考,意味着雁国确实已经穷到一定地步了。

铃木园子不由的开始思索,作为一个靠雁国税收养着的人,她能干点啥呢?

种地?

这个不行,十二国的井田制是天帝定下的,在田亩周围乱挖水渠都是冒犯,而非常不幸的是,铃木园子不会造化肥。

养猪?

这个她本来是比较有信心的,因为浦原喜助迟迟不肯松口、交出培育义骸的技术培育猪崽,为了作为XO酱主原料的猪火腿,园子是真的研究过猪的配种和养殖的。

然而这个也用不上。

十二国这个地方,人是从树上的果子里结出来的,不幸的是——猪崽子也一样。

它们根本不需要配种。

至于科举制度……

这个就更不行了。

在十二国,当官和成仙是可以划等号的,一旦当了官,只要不作大死,就能一直长生不老,但凡这人稍微有点蹦跶的能力,他能一直祸害地方好几百年。

所以一场考试定生死是不行的——所谓的官员,大都是从学府读书时就开始被观察,他们最后也会考试,但真正决定谁来做官,还是要看考察结果、和这人最终的品性成了什么样。

总之铃木园子思考了一通,发现这个世界的规则实在是很不讲道理了,愁了没两天,回头找了个人学拉二胡去了。

这个过程就比较招人兴趣了,画画骑马砸小人,兴趣来了就学,兴趣没了就歇着,铃木园子很是忆苦思甜的、回忆了一下自己踏进相亲漩涡之前的愉快生活,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吃喝玩乐来着。

这中间断断续续过去了不少时间,园子大概能从小松尚隆越发吊儿郎当的行为仪态上,判断出他对这个国家的掌控力到了什么程度。

不过算着过了多少年也没意义,常世的时间本就不值钱的很,园子接触的人都被小松尚隆仔细筛过了一遍,除了他手把手教的那些纸上谈兵的功夫,能涨的心眼也有限。

何况一般情况下也没人想来害她——想对她干点啥的人,一般都没的比较蹊跷。

但是这种避讳,终于在最后爆发了一把。

冢宰是一国诸臣之首,国家没有君王的时候,冢宰便是假王,该有的权利一点不带少的,能干这活儿的人,虽然可能有私心也真爱权势,但本质上还得是个好官。

或者说,最起码得是个有能力的官。

雁国冢宰穷途末路之前忠肝义胆了一把,心说我输了就算我输了,摊上小松尚隆这么个手段过人的君王,也算是雁国人民的福气了。

冢宰自己好歹也是雁国出身长大,争权夺利这么多年,临死之前,也该最后为雁国百姓谋一次福利了。

问他要干啥?

——把盛世妲己弄死。

谣言都是从似是而非的小动作里丰富出来的,空穴来风的前提,不还得先有个洞呢吗?

冢宰虽然知道民间对海客出身的王后,传的实在有些夸张了,但仔细追究下来,这传言里未尝没有几分货真价实。

反正冢宰虽然没觉得王后美的多惊心动魄,但延王那份耐心和纵容却不是假的。

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远远的瞧见过一回,那女人的神态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让人拿金山银山堆出来的,反正她好像从来没有【受宠若惊】这种意识。

多难得的好东西往她眼前一放,除非是真的新奇出了花,其他的珍珠宝石,那真是撇两眼就不当回事了。

鸡蛋大的一块宝石,嵌在金丝掐成的底座上,也就是雁国现在慢慢有钱了,早几年饿肚子的时候,哪来的这种东西?

然而王后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往宝石上一瞟,眨两下也就算了。

——那样的亮晶晶可真是冷漠的冢宰心都要凉了,价值连城的宝物让她这么一看,瞬间感觉就和沙土一个价了,反倒是他这样小心翼翼的人,被衬的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

这要是不知民生疾苦天真女人就算了,但铃木园子这个人:别说【疾苦】了,她那神态,怕是连【荣华富贵】都不怎么当回事呢!

一个这样的女人,和一个愿意宠着他的男人,冢宰真是政|斗斗死了都不放心。

没人知道他是下了多大的狠心,在府里犹豫了多少天,才鼓起勇气准备跟铃木园子动手的。

鉴于亲自动手杀了她可能会拖累自己子孙十八代,冢宰心说自己临死之前都为国壮烈一把了,还是放过后世子孙吧。

鉴于跟那女人动手的人死的比较邪门,整个刺杀过程都以【毫不威胁生命的先绑架起来】为主要行动准则。

铃木园子一觉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一辆马车上,拉车的是一只妖兽,忽闪着翅膀跑的贼快。

冢宰这一路上准备了一个编队整整180人来绑架她,从偷梁换柱到沿途运输,每一波接应的人都不少于30个。

而这180个人,整整死了一路。

有赶路突然掉下悬崖的,有绊到石头跌碎了脑袋的,有被从天而降的小虫子咬到毒发的,总之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遭报应,到他们把盛世妲己运到黄海边时,180个人只剩下3个还健在。

冢宰没准备背这个报应,所以想出来的辙,是把园子扔到一艘船上,然后把那艘船开进位于世界中央的黄海,让她在魔兽们生活的无尽的虚空之海里,慢慢漂死算完。

铃木园子吃了药昏了一路,醒来时已经被绑在了船上,这艘大船上还有20个驾船的死士。

至于之前那三个幸运儿,爬船舷时一不小心把脖子给摔断了。

三个人,用同一种姿势,摔断了同一截颈骨。

——你说她想吓死多少人算完?

园子醒过来之后没顾着追究什么,先是看清了周围的大环境,接着又看清了围着自己的这一圈死人脸,顿时脸就白了。

她沉着的安抚说:“你们冷静,不要找死。”

死士们默不作声:反正会被选中上这艘船的人,抱的都是必死的决心,冢宰临死之前嘱咐下的事情,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为女人的几句威胁动摇的!

园子看清了周围都是水,心说不远千里把她绑出来,肯定不是在那个小水洼停着呢,所以她一直试图跟这些交流。

“你们伤害我可能会遭报应的,鉴于脚下就是海,现在大家又都在一条船上,我们努力和谐相处一下好不啦?”

他们就不。

铃木小姐简直心急如焚:虽然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这些人都死了自己活得好好的,但依照现在这个环境,要是来了什么自然灾害把这几十个绑架自己的家伙报应了,她八成也得陪着下水变一回落汤鸡。

一直能得好运气,不代表真的就一点苦都不会吃了——早前在小松城的时候,她不还差点被人抬进海里嫁给了海神吗?

果然,当天晚上黄海边缘就开始下大雨,按理说这块区域是魔兽生存的深海了,照那些东西的体格,这里的有海水多深根本无法想象,结果就在这么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她屁股底下这艘船,居然触礁了。

铃木园子坐在甲板的椅子上,几乎是生无可恋的发愣。

这会儿她的手还被捆着呢,但比起因为看到海底魔兽而不自觉恐惧起来的人们,她那神情倒像是认了命了。

——啊,果然还是要泡水的。

她心有不甘的沉底了,剩下的其他人却变成了妖兽的食物,只是当那只大鱼摆着尾巴冲昏迷中的少女张开大嘴时,本就不稳定的黄海,突然神奇的晃动了一下。

无数自然形成的蚀消无声息的出现又消失,那个昏迷下沉身影也就这么好巧不巧的、在大鱼阖上口的前一秒,落进了一方突兀出现的蚀,被无形的通道送去了另一个世界。

常世的蚀所联通的另一边,就是被称作蓬莱的日本。

铃木园子又这么漂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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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子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有点飘。

四肢不怎么受控制,视力好像也模糊了点,她只记得自己在浦原大神旺盛的男性荷尔蒙诱惑下,为保理智、吧唧一声砸在了地下室布置好的穿界门上,心说这别是正好磕着了后脑勺,脑震荡到视觉神经都受了损害吧?

不过她一点都不着急。

铃木家有钱,第一章 她就说过:除非是板上钉钉的马上猝死,就算一般二般的绝症,铃木家都能用钱给你续出十年的命来。

不过这间医院的护士小姐手有点重啊……

朦朦胧胧间,铃木园子闻到了一阵烟味,比起有男护士偷偷在私人加护病房抽烟,这味道倒更像是有人在她窗户底下烧柴火。

随着一阵甜甜的焦香,园子迷糊着确定了:冲这味道,八成是有人在她窗户底下烤红薯来着。

重点是闻着真香唉,她都给勾饿了。

就这么睡一会儿馋一会儿的拖了一整夜,到第二天中午,昏迷中的铃木园子小姐终于生生给饿醒了。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嘴巴里还在念叨着红薯这个词,等看清了周围的环境,整个人麻溜的就给吓清醒了!

比起这个一穷二白贼简陋的房子,比较让园子惊讶的,是现在的她自己。

脸上啥样她还看不到,但是头发眼见着长了一截,发尾坠了个嵌满了宝石的金环——这东西她没在家里见过。

身上的衣服虽然窝的跟咸菜干一样,不过看质地应该是很好的布料,她虽然花了十好几年都没背过和服的多少种样式和布料,但好歹会穿。

再看这手。

园子展开了十指举在面前细看,只觉得自己的指甲盖从来都没这么好看过!

明明什么图案都没画,但被窗外打进来的日光一照,指头尖尖居然白皙的跟要透明了一样,看着贼像艺术品!

——要是脸也变成这个LEVEL,她得有多好看啊?

园子见过黑崎一护变成灵魂状态时的样子:他是从一个穿着校服的正常人,突然变成一个穿一身黑色和服的持刀男子的,有关灵魂脱离了身体会自动换衣服这件事,她其实还算能接受。

至于为什么黑崎一护只变了一套黑色和服,她就能这么花俏……

铃木园子觉得这只能说明她的灵魂比较美。

她还在那美滋滋的看手呢,简陋的小屋外走进来一个人。

园子看似不经意的抬了抬眼,几乎一秒钟就确定了,这就是前几天被她无意识定义成了“男护士”的人。

掌心有茧,证明他会握刀;

指侧也有茧却薄的多,比起写字、倒像是练习什么乐器时磨出来的;

脸上有灰,生活窘迫与否不知道,但之前肯定在干什么体力活;

这人进门先看床褥,应该是救了她、知道她正在屋里昏睡的人,稍稍看上一眼就克制把脸侧开,应该是个挺守礼的好人。

不过那么快的一瞥就能看清她周围的情况,园子感叹的想道,这人动态视力这么好,打起架来怕是挺厉害呢……

然后园子自己就愣住了。

——她刚才想的那都是些啥?

灵魂原来还自带读心BUFF的吗!?

震惊中的铃木园子小姐只顾着自己内心暴走,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这会儿虽然已经惊讶道想要跳脚的程度了,但脸上的却全然不像之前一样、直接出现那种一望见底的惊讶表情。

要不是那双眼睛闪烁的有点赤|裸|裸,这幅不动如山的神态倒是很能唬人的样子。

“男护士”轻轻咳嗽了一声,待似乎唤回了她的注意力,就不太好意思的揉了揉后脑勺,然后温和的问:“你好些了吗?”

园子木然的回答:“好多了。”

“呼——”

他像是陡然放心了一样,毫不遮掩的舒了口气,十分爽朗的笑了起来。

“那真是太好了,我才回日本不久,身上准备的药材都用完了,只能在山里凑合着找些认识的将就一下,没耽误你康复真的是太好了!”

园子觉得他笑起来有种爽朗不失温柔的帅气,按说自己第一反应,应该是先行花个痴来着。

然而她那脑子跟自带了信息处理器一样,唰的一下就提取出了重点词【才回日本】,进而得出了个特别有用的结论:她虽然砸在了穿界门上,但似乎并没有到达尸魂界。

这里是日本,她的眼神往男子的衣着上一落,除了下意识觉得【哇撒他腿好长啊】之外,脑子里还冒出了【看打扮应该在几百年前,能烤红薯的话,怎么的也得是16世纪以后了】这种理智又客观的判断。

铃木园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突然长了好些的头发,开始怀疑自己不是灵魂摔进了穿界门后的尸魂界,而是吧唧一声摔倒了自己的前世的身体里。

那么问题来了,

穿着打扮这么风骚,脑子又这么灵光,她这个前世……到底是干啥的?

然后她那个仿佛通达起来了的脑子就飞速的思考了起来。

在古代穿这么好看,出身应该很好——果然,她哪一辈子都是做大小姐的料。

脑子这么灵光,应该经常思考——在古代女人基本不用谋划天下的前提下,她这脑子,很可能是作为男孩子教养后,才培养的出来的。

换句话说,无论哪一辈子,她似乎都是个只能招赘的料。

可明明流落在外、身上却基本没伤口——比起被害……

园子又抬头打量了一下虽然大方笑着,却总能让人感觉到一阵奇异的腼腆的高大青年:比起被奸人所害流落在外,她这怎么这么像是和人私奔了呢?

想到这里,她看那“男护士”的眼神自然就古怪了起来。

这会儿适逢午饭点,名为朝利雨月的男人拎回来了三条鱼,在离园子不过一米开外的火塘中间支了个架子,十分自然的准备做午饭。

这顿午饭实在是很粗糙了。

朝利雨月杀鱼刮鳞剔骨的手法都很熟练,匕首动作时只能看到一片光影,但之后完全没有任何料理过程。

葱姜蒜和料酒一概没有就不说了,铃木园子面色严肃的盯着他,直到鱼肉变熟,都没有见到任何像是【撒点盐】的动作。

他真的是很单纯的把肉烤熟了而已。

带着半指手套的青年拿过一片芭蕉叶子,把几块鱼肉摊在叶子上摆好,然后动作自然的递到了园子手边,铃木小姐看着眼前白花花还泛着土腥气的鱼肉,仿佛十分的费解。

“你这么穷,我是脑子抽了吗居然跟你私奔了……”

话音一落,吓得朝利雨月鱼都掉了。

铃木园子耳边听到鱼肉落地吧唧的一声清响,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但见朝利雨月虽然神态还算从容,却连耳朵都羞红了,迅速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的推了个台阶过去:“我看你长得好看,随便开个玩笑而已。”

哇撒,她几时反应这么迅速了?

——虽然在这个时代背景下这话有点不庄重,但是她居然在注意到这人耳朵红了的下一秒,就给了个这么妥帖的台阶!

铃木园子小姐面无表情的亲了自己手背一口:爱死你了,我的身体本能!

朝利雨月明显是没见过这么奔放的本国姑娘,不过他接触过不少大方开朗的欧洲姑娘,惊讶了一瞬间后就恢复了正常,耳朵上的红晕也慢慢往下降,整个人又若无其事的正经了起来。

他花了整整一格小时的时间,来给园子解释:说园子是他从河里捞回来的,那会儿他闲着没事,正在后山砍竹子来着。

园子顺势就问:“你砍竹子干什么?”

朝利雨月一板一眼的答:“准备多盖几间房子。”

铃木园子觉得他这个安贫乐道的画风不至于这么着急,就问:“你盖那么多房子干什么?”

朝利雨月倒是挺大方,有种生平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洒脱,说他在海的另一边有一群朋友,之前朋友有难,他把自己心爱的乐器卖了,换了两把刀,坐船去帮忙撑场子来着。

结果打完架没多久,朋友们内讧了。

争端结束后,几个伙伴准备隐退,想远离欧洲来日本这边住,朝利雨月想着自己比较了解情况,就在他们交割之前先回来了,准备买块地给他们备好隐居的落脚处。

不过他没钱。

朝利雨月的本职其实是个阴阳师,不过教阴阳术的师傅死的早,倒是教剑术的老师把他养大了,不过剑术师傅也没活多久,所以这人是实实在在的身无长物。

朝利雨月身上值钱的东西是固定的,和师傅学习剑术的时候、是随身的那几把剑,出师之后开始了旅行,便换钱买了他喜欢乐器,得知朋友有难、准备去帮忙打架了,又把乐器卖掉,再次换回了武器。

——事实上,这次打完架了他就该把刀卖了换笛子了,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把乐器赎回来,是因为他需要留着刀砍竹子。

砍足够多竹子,用竹子盖一座房子。

“怎么说呢……”

园子斟酌了一下语句:“虽然觉得你这人一片赤子之心,为朋友亲手砍伐材料盖房子,也挺让人为这份心意的感动的,但我怎么觉得……跟你做朋友还挺纠结的呢?”

那一帮人听说是内讧失败后退隐才来的日本,人家漂洋过海从意大利跑过来,满以为远离了争权夺利铁血硝烟,只喝茶养花看报纸好颐养天年来着——结果你就吭哧吭哧给人家砍了半亩地的竹子吗?

然而朝利雨月不以为耻,惋惜的看了看鱼肉,从怀里掏出两个糙米的饭团,一边吃,一边淡定又茫然的反问:“不然呢?”

园子被他这个神情一堵,犹豫了半天,试探着说:“大冬天的……房顶上总该垫层茅草吧?墙壁的缝隙怎么办?”

朝利雨月拿着饭团愣住了,然后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

“你说的对,光用竹子确实不行。”

——遂决定明天早起,去河边薅点芦苇回来。

铃木园子听完他的计划,不禁十分佩服: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她怎么觉得这个人……穷的真是好有骨气哦【冷漠

“所以你为什么不干脆去赚点钱呢?买一栋宅邸多好,哪怕吹笛子卖艺筹钱也行啊……”

“哦,我吹曲子很难听的,”爽朗的朝利雨月先生平和的补充说:“可以把人吓哭的那种难听。”

铃木园子作为一个有知名爱豆当前未婚夫的人,甚至掌握了萨克斯风这种挺稀奇的乐器,听到这里自然没有接话。

她看着朝利雨月安静认真的啃完了两个饭团,又蹲到墙角拿麻绳捆竹子,心里一时有些感慨。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就冲他肯漂洋过海帮朋友打架这一点,就证明了他是个纯粹的好人。

园子的小拇指勾着自己的发尾慢慢的绕圈圈,指甲盖有一下没一下蹭过那个嵌满了宝石的金环,心说连这些东西都没贪,他八成是不会故意编造故事骗人的。

换句话说,这是个24K纯好人。

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了几天,铃木园子大小姐的身体状况,以完全超乎她想象的速度恢复了。

她严肃的在屋里冥思苦想了好几天,对自己的身体上上下下研究了许久,雄赳赳气昂昂的去找正在门前削竹子的朝利雨月谈话。

“要么,你就不要用竹子盖房子了,我直接花钱包了你吧……”

抱着一捆竹子的青年愣住:“你说什么?”

园子下意识想挠挠耳朵:“就是当个保镖保护我安全啊什么的,你是挺能打的对吧?我会额外给你钱,你拿钱雇人给你盖个像样的房子不行吗?”

朝利雨月这人长的英俊,却莫名有种聪明面孔笨肚肠的感觉,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莽撞的少年气,气场虽然平和,但有时候那表情简直愣的不忍直视。

他缓缓松开手,那那一捆好不容易削成一边长的竹子放下,像是十分苦恼一样盯着园子的脸看了半天,最后既像是生气、又像是努力安抚,对她说:“你不用这个样子的。”

“我从水里救起你只是顺手,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你不必这样委屈自己试探我。”

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善些,不至于吓到园子,辩解说:“你身上的那些东西,要是想拿我早就拿了,你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的,我自然会保护你的,不需要用仅剩的首饰买什么安心,如果你不爱鱼腥、想吃点别的肉,院子里那几只兔子可以先杀了,等明天再给你抓几只来。”

园子严肃的摇头,告诉他:“这不是吃肉的问题。”

“唉?”

铃木小姐指墙:“漏风。”

指屋顶:“漏雨。”

指被褥不远处的火塘:“有烟尘。”

又指了指朝利雨月一直盖在她身上的毛毡子:“太硬了。”

最后指了指门外撒了欢乱跑的野兔子们,举了举手上料理粗糙的兔腿,客观评价说:“你做的有异味,而我不会料理兔子肉。”

朝利雨月眉头轻皱:“你这么理所当然的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合适吗?”

园子冷静的摇了摇头,说:“这几天我仔细的试了个遍,发现我现在会的可多了呢。”

“别说画画下棋,我拿根戳了孔的芦管,都能吹首小曲出来,你要说多才多艺,那我可是花了多少时间跟——”

说到这里,园子又是一顿,低头冥思苦想:她跟谁学的来着?

朝利雨月也问:“怎么停下了,跟谁学的?”

铃木园子心大的一歪头,也不计较,潇洒的说:“忘了跟谁学的了,不过我真的都会,骑马编织做风筝,我连搓陶瓷坯子都会呢!”

“可是你要怎么雇用我呢?”

他自然的抬手执起园子顺在一侧的长发,用两指捏住金环:“……你是准备拿那些东西去卖钱吗?”

园子摇了摇头。

她大方的退开半步,动作麻利的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朝利雨月几乎是手忙脚乱的转开了头,抬手便想阻止她继续轻浮下去,结果园子只顾着一个劲的低头,可认真的把自己腰带上的金扣子都抠了下来。

一溜排开,整整八个。

朝利雨月叹了口气,说话时还是侧过脸的样子,劝慰她说:“这些其实卖不了多少钱的……”

铃木园子淡定的点头,说:“我知道,我还知道这年头想盖一个我觉得满意的房子,这么点钱连几块兽头瓦都买不来。”

“但我更加知道,”她十分冷静的举起一颗扣子:“这玩意儿能从地里种出钱来。”

“种?”

“你那是什么眼神?”园子抬眼啧了一声,强调道:“我没疯!”

然而朝利雨月还是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抬起的手,在她额头小心翼翼的试了半天:“确实没发烧呢……”

园子不耐烦的打下他的手臂,严肃的说:“我研究了好几天,根据各种因素分析了一下,我应该不是灵魂出窍也不是前世……”

这几个重点名词说的十分含糊,她接着又说:“我应该是失忆了,这意味着在离开家和来到这里中间,有一段经历被我忘记了——但忘记,不等于傻,也不等于彻底想不起来了。”

“这段经历给我留了一份啥都会的本能,也让我下意识记住了几件挺重要的事情。”

朝利雨月歪头。

园子冲着掌心的扣子出了口气,镇定的说:“比如我知道这坨金疙瘩其实是个种子,埋到地里能长出一座金山来。”

剑士遗憾的叹了口气,轻轻捏住了她的肩膀,没等园子反应过来,这人已经把她按回了那个简易的床铺上,正努力的把那床硬毡子糊到她身上。

“朝利雨月我生气了!”

“你再不好好养病,”脾气很好的青年抿了抿嘴:“我也要生气了。”

园子颓丧的一捂脑袋:“我真的没疯……”

朝利雨月不为所动,抬手从旁边的瓦罐里沾了些冷水,将手掌轻轻贴在她额头上,悄声说:“你乖。”

园子鼓着脸颊碎碎念:“我是真的记得这些金疙瘩都是种子来着……”

——在十二国,金、银、玉石,都是在固定的地方诞生的,只要把作为种子的金银沉进泉眼中,就能像是泉眼涌水一样,生出一座巨大的矿藏。

这里虽然没有金泉配合,长不出一整条矿脉,但铃木园子身上这几个扣子确实是金种打的,种到地下以后长个小金山出来,大概还是可以的。

朝利雨月觉得她衣着华贵,可能是过了几天糙日子给憋屈傻了,第二天出门前,想着去竹林旁边给她摘点野果子吧

结果背麻绳踏出大门的时候,正看到园子在后院吭哧吭哧刨地。

他出门砍完了竹子,又给她抓了两只兔子带一条鱼,袖子里还藏了一包野山楂,将红果子递给她的时候,她却萎靡不振的厉害。

园子叹气:“这生活水平的问题,不是你多带一包山楂就能打发的,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完全可以养的起你,顺带盖一栋最好的宅邸。”

朝利雨月只当她还在别扭,看着她满嘴油的啃自己打、自己杀、还是自己烤出来的兔子腿,不由好奇的问说:“就你,养我?”

园子咽下嘴巴里没味的肉,干巴巴的辩解说:“等我种出金山了……不就养的起你了吗?”

朝利雨月倒是叫她说的一愣:“你种金山,就是为了养我吗?”

园子翻个白眼,说了句大实话:“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啊,和你一起花钱我放心,要是没你在旁边看着,我就是真的弄出一座金山,保不保得不住还是个问题呢……”

朝利雨月沉吟了半晌,觉得这可能是个说他【为人十分靠的住】的夸奖,谨慎的说了句谢谢。

园子也跟着摇头,回了句不客气。

但这样友好的语言交流,并不妨碍朝利雨月觉得她就是脑子有毛病。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他把园子从水里捞起来本就是因为心善,也没想图她什么,反正他不能看着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孩子,孤零零的活在山林里。

结果三天过后,早晨起床背麻绳、准备去砍竹子的朝利雨月,被后院的石头绊了一跤。

他打了个趔趄后迅速调整好了平衡,回头去看:两步开外的地方,绊了他的东西,好像是一块埋在地下的石头凸出地面的尖角。

可是当清晨的太阳透过云霄一照,那截金楞子灿灿的直晃人眼睛。

朝利雨月面无表情的盯着那截东西看了一会儿,苦恼的试图回忆:几天前,园子是在后院哪一块地方刨的坑来着?

日子一天天的过,朝利雨月准备好的竹子摞满了前院的荒地,他提着两捆实在放不下的竹子,走到后院前,心累的叹了口气。

差不多一人高的金子像是一块巨大的景观石一样杵在地上,铃木园子满脸惊叹的蹲在金堆堆前,赞叹的摸来摸去。

景观石没两天就长成了假山的大小,朝利雨月不止没发反驳铃木园子得意洋洋的炫耀、承认她没有生病,每天给她带野果赔罪,最后还不得不把那些准备盖房子的竹子先拖过来,扎成一排围墙,把这坨扎眼的金子围住。

因为这坨东西长的太快,那所需围墙的面积,真是……

等Giotto和Gatling下船的时候,沿着当初说好的小路走了老远,没有看到朝利雨月说好的安置地点,只是走到山谷尽头的时候,看到了一排宽阔高耸的竹墙

竹墙的正面还留了道门,因为门是半开着的,Gatling抬脚踢了踢,便顺着门缝转了进去。

竹墙后面,围了一座金山。

彭格列初代的雨之守护者朝利雨月,正沿着金山崎岖的走向,不辞辛劳的捆竹子,还有轻快悦耳的竹笛声给他伴奏,音调跳跃一下,他就扑哧扑哧的砍上一刀。

G一脸震惊的站在金山前,心说朝利雨月这货虽然傻不拉几的,但离开之前说要帮一代把所有事情都打点好这一点,看来还真不是吹的。

虽然比较忙乱,但钱居然准备了不少唉!

然后音乐突然就停了。

Giotto听到“哎呀”的一声惊叫,然后老高的金山上,咔哒咔哒的滚下来一个小物件。

他顺手接住,展开掌心一看,是一截小小的竹笛。

“我怎么听着像是女人的声音呢……”

G也十分新奇的抬头去看那金山的顶上,没过几秒,差不多二层楼高处、金子延伸出的棱角上,就冒出现了一张脸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因为她坐在一片灿烂的金山上,明明是棕色的头发和眼睛,但她探头的那一瞬间,GITTO却觉得这人跟笼了层金光一样,看着就觉得闪的人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