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铃木园子之前正在和大伯打视频电话。

她屋里的摄像头固定在恰到好处的地方,但铃木次郎吉现在正在南极线南探险,设备有些受限,导致了视觉角度的极端不对等。

园子在电话刚接通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把大胡子。

大胡子上上下下的开始晃动,大伯的声音带着滋滋啦啦的信号声传了过来。

“你爸爸到底是怎么想的?!”

72岁的老先生义愤填膺的吼道:“他是赚钱赚傻了吗?怎么能找个中学都没毕业的小孩子来和你相亲?”

没等铃木园子赞同的点头,电话另一边的铃木次郎吉继续吼:“你说说你,那是决定你下半辈子的终身大事,你爸妈选人不过脑子,你自己也不知道过过脑子吗?!”

园子嘟囔着说:“这也不是我愿意的,不都是你们怎么安排我怎么做吗……”

她一还嘴,大伯顿时更生气了:“你要是真听我的话,去年盂兰盆节就该去和他见面了,还有凤家那个小孩什么事啊?”

“我跟你说,”他中气十足的教训道:“真想赶紧结婚,你先把那个中学小男孩处理了,我看差不多也快到中元节了,这次你去祭拜的时候,要好好和零谈谈!”

铃木次郎吉先生大言不惭的开地图炮:“我选的人,一向比你爸妈靠谱多了!”

园子毫不遮掩的“切”了一声,撇嘴:“你什么时候靠谱了……真正算是你选的,也不过就宗像礼司了一个人,这人还莫名其妙的就跑了,最后连个交待都没有……”

并不了解王权者为何物的大伯被堵得一时语塞。

下一秒,他从镜头画面的边角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宗像礼司站在门边,对着投影上放大到扭曲的脸微微欠了欠身,神情镇定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铃木次郎吉被他鞠躬鞠的一愣,接着眼睛一瞪,就跟吵架吵赢了似的,可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耀武扬威的冲不明所的园子做了个鬼脸,“啪”的一声切断了通讯。

难得敏锐了一次铃木园子小姐,下意识就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愣住了。

不公平……

铃木园子不可置信的看向门边的人影,委屈的连眼角都不由自主的耷拉了下去。

宗像礼司这个人——他怎么越长越好看了?!

一时之间,室内的空气流速微妙的静止了下来。

宗像正式踏进卧室范围内的时候,顺手关上了他进来前处于半开合状态的大门。

他在铃木园子十分惊恐的注视下,淡定的从门边的柜子里抽出了一双软毛拖鞋。

青之氏族的首领沿着鞋柜、立架和置物台的顺序,一路换鞋脱外套解钥匙,然后站在衣帽间门前的立镜前,神色从容的扯松了脖子上的领巾,又慢慢把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最后自如的揉了揉脖子,摘下眼镜放在了手边的台子上。

走过不过五米不到的距离,衣冠严谨的青之王,便变成了下班归家的普通上班族。

宗像站在房间中央环视了一圈,在铃木园子越发戒备的目光下,抬脚走到床边的沙发椅上坐下。

英俊的青年闲适靠着高背的座椅,半挽起的袖子露出线条紧实的小臂,双目紧闭神情舒缓,深蓝色的碎发轻柔的搭在鼻梁上,他肤质本来就偏白,被落地窗前直射而下的日光柔柔的一洒,瞬间美好成了一副凝固的油画。

铃木园子盘腿坐在床上,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太可怕了……

她不动声色的往床里退了退,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紧张的连踩在被单里的脚趾,都不自觉地蜷了起来。

“我跟你说……”

少女的声音带着颤颤巍巍尾音,铃木园子捏着胸前的衣服,艰难的鼓起勇气,义正言辞的警告他:“你别试图用美色诱惑我!我是不会屈服的!”

不对。

园子用大毅力捂住自己的眼睛,但还是舍不得似的留了两条缝,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说:“你找我是到底有什么事啊?”

宗像礼司撑着额角的手轻轻点了点,慢慢睁开了眼睛。

睫毛微颤,深蓝闪烁,刹那间仿佛星河倒转。

真好看……

铃木园子的呼吸再次一顿,眼神不自觉的就移到了他似乎准备开阖的嘴唇上。

宗像礼司淡定眨了眨眼睛,问:“那个‘零’……是谁?”

园子被问的一愣,随即恶行恶相的说:“我凭什么告诉你啊!?”

宗像明显被她这一点都不友善的行为模式惊到了,神色中甚至不自觉的露出了些纯然的疑惑。

铃木园子顿时更加生气了。

“不准你用这种眼神看我!”

她一巴掌拍在身前的抱枕上,义愤填膺的念叨说:“你这眼神什么意思啊……明明一开始是你的问题吧,怎么弄的好像是我无理取闹似的……”

坐在窗前的青年神色一顿,看样子更像是在疑惑“这不本来就是她在无理取闹吗?”,但他却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只是撑着扶手站了起来,两步就跨到了床上。

从用【你泡茶很好喝】这句话似是而非的确定关系开始,到宗像礼司正式作为铃木家的代表参加活动为止,这中间,有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

换句话说,在研究着到底怎么准备婚礼之前,除了没有改姓,宗像礼司先生其实已经在铃木家做了一段时间的女婿了。

再换句话说,除了没有具体的手续,没有指向性明确的负|距|离亲密行为,这两个人,其实曾经结过三个月的婚。

——讲道理,宗像刚才站在衣帽间门口时,本来是想顺便换身衣服的,无奈拉开了条门缝看了看,里面莫名其妙的挂了一排童装。

于是在妻子莫名其妙就生起了气的当下,他很自然的向前挪了挪,在铃木园子惊恐和认命兼而有之的目光下,淡定的把她抱在了怀里。

园子的脸侧恰好贴在他胸前,和温热的皮肤间就隔了一道轻薄的布料,她还没来得及考虑要不要反抗呢,五感瞬间就被带着些寒凉的茶香填满了。

这下彻底不用反抗了。

她简直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手慢慢环上了男人的后腰,然后在宗像礼司用下巴颏轻轻蹭她发顶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开始想象他此时此刻的神情有多好看!

简直太过分了……

园子抽抽着已然欲哭无泪,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蹭回去的冲动

她在完全丧失了独立思考能力的情况下,无形之间就完成了从【气冲冲的盘腿坐好】、到【没骨头的缩在别人怀里坐好】之间的动作转换,靠着宗像礼司的肩膀,从发梢和脖颈间的间隙,挑起眼尾去瞄的他的下颌线条。

然后情不自禁的开始咬牙切齿。

——你们这些人!

她恨恨的想到:不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下一秒,宗像礼司的捏着她的手腕,用大拇指去磨蹭着她中指的指节。

皮肤白皙柔软,触感温热不带半点伤痕。

没有摸到茧子的青王疑惑的问:“你多久没有练字了?”

铃木园子几乎是不忍直视的、看着自己摧枯拉朽的速度原地投降,眼睛根本不受控制的盯在宗像脸上。

好,你确实了不起。

但她还是艰难的守住了自己最后的底线。

“我不想写就不写,不服你咬我啊?”

=====

十分钟后,黑着脸的铃木小姐和依旧很淡定的宗像先生,终于摆出了正常对谈的架势,开始就他突然上门的最终目的,进行友善而和谐的交流。

宗象礼司看着她鼓起的双颊,顿了顿,问说:“园子知道忍者吗?”

园子茫然的眨眼睛:“你想表达些什么?”

青之王不由自主的清了清嗓子,斟酌着用词说:“那你知道,在你生活的世界中,有类似于忍者的人存在吗?”

铃木园子更加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却半点震惊的意思都没有。

她特别自然的点头,说:“我知道啊。”

宗像的动作为之一停。

园子一头雾水的看向他陡然收缩的瞳孔,理所当然的反问:“我小时候被绑架正好见到过,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次郎吉先生告诉我,”宗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说你被绑架之后,因为脑震荡失去了记忆。”

铃木园子现在一提大伯就生气,也没心思注意要打掉宗像礼司乱|摸的手了。

“他怎么什么事都跟你说啊……”

气到一半,她又想起大伯远在南极——就他那个作死的性子,能不能四肢健全的回来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于是园子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不情不愿的辩白说:“我那是头部受伤思维混乱,思维混乱和失忆是两码事,又不是摔傻了,慢慢好了以后,我自然就想起来了啊……”

说起园子小时候被绑架这件事,其实除了当事人本人,其他人对事件的离奇程度,根本没有多么明确的认知。

铃木园子12岁时被绑架的起因,是因为有人仇富。

事件的主谋是一个被会社解雇了的中年男子,解雇他的会社和铃木家没有任何关系。

这人就是被生活现状逼出了点毛病,单纯的想要报复社会而已。

但同时,他又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所以比起抢银行,他开始琢磨着,想要干点能让警察直不起腰,让那些有钱人抱头痛哭的事。

简单点说,这个中年男子最开始的目标,是学十八年前失踪的那个怪盗基德,当个有逼格有快感的模仿犯。

结果他智商不够。

然后在谋求犯罪的这条路上,这个社会LOSER找到了一个经验丰富的领路人。

那女人算是个低端怪盗,或者干脆将她称为小偷就好。

依靠操纵社会关系潜入有钱人的家里,一边工作、一边研究着怎么捞钱,最后干上一票大的,随便撬开人家家里的某个保险柜,见好就收立刻撤退。

那个女怪盗几年前偷过常陆院家,鉴于这个世道上有钱人比较多,有钱的程度又比较夸张,干上一票可以潇洒好几年,她这次出山,就是想在铃木家再捞一笔。

此时,这个LOSER已经放弃模仿基德了,他几乎是自暴自弃的完全认定了自己就是个废物,而他觉得自己之所以会被认定成是个废物,那都是吸血资本家的错!

他前脚跟女怪盗说想帮忙打下手,后脚就研究起了别的事情。

其实,能让大富豪抱头痛哭的事情,可不止是偷走他家里的宝物。

——绑架她女儿不是更快吗?!

铃木园子的生日一般过两次,真生日和家里人过,假生日就是社交集会,女怪盗几乎打听好了所有的行程,成功的在假生日那天,把铃木家的二小姐从自己的屋里,骗去了东北角的小花园。

她分秒必争的蹲在铃木园子的三个保险箱前撬锁。

锁一开,一柜子的牛皮纸。

知名侦探小说家柯南·道尔先生的手稿和他曾经得到作战勋章,被整齐的码在一起。

怪盗小姐仔细的翻了翻,还翻出了一张某小姑娘空手道比赛获胜的照片。

背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小兰世界第一可爱】,还用红笔在奖杯附近画了个爱心。

怪盗小姐不由的陷入了沉思:这玩意儿能值几个钱?

等她强行压着行动失败的火气从后门离开时,恰好看到LOSER开着接应的车辆在路口处抽烟,车里还坐了几个演奏家打扮的男人。

铃木家的二小姐被装在放竖琴的大盒子里,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被运出了主宅。

=====

铃木园子醒过来的时候待遇还算不错,她被不轻不重的绑了起来,独自坐在车厢的最后面,嘴巴里还被塞了条干净的毛巾。

她靠着晃动的车窗眨了眨眼睛,看一群绑匪内讧。

那几个演奏家打扮的同伙之所以当同伙,主要目的是想拿赎金分钱,绑架他们敢,杀人是没胆子的。

作为主谋的LOSER虽然嘴上是这么答应他们的,但他的主要目的是报复社会,所以在他的设想中,拿了钱,那就该撕票了。

女怪盗浪费了那么长的时间,结果最后捞到的东西,还没有常陆院家那对双胞胎的十分之一之前,此时重点,明显是想个辙好捞一笔止损。

于是,演奏家三人组想要钱,女怪盗想要等价宝贝,LOSER想要撕票好报社。

这个临时组成的绑架团伙,从行动目标到利益划分,都出现了巨大的分歧。

内讧刚开始的时候,演奏家三人组就合力把LOSER压下了车——这货手上有把抢,他们怕一不小心刺激到这个神经病,一枪把摇钱树打死了。

女怪盗拿走了车钥匙,锁上了所有的车门车窗,打开自己的那些个高科技装备,把从园子身上搜出来的定位器扔到了附近的山谷里,顺便通过系统,研究着铃木家和警察现在的反应。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很玄幻了。

演奏家三人组和LOSER因为争执开始厮打,最后失手把LOSER推下了山道,他们寻思着:既然已经杀了一个人了,那干脆把女怪盗也杀了好了。

能多拿一份钱呢!

结果演奏家一号在埋伏过程中,被扔定位器归来的女怪盗反杀。

演奏家二号在勒住女怪盗脖子的时候,突然心脏病发。

演奏家三号虽然成功弄死了女怪盗,却被从山道下面爬上来的LOSER,一石头砸在了脑袋上。

眼见最丧心病狂的家伙取得了最终的胜利,LOSER顶着满头的血,兴高采烈的就准备往车前走。

一开始准备射杀女怪盗的演奏家一号,此时已经死的没了气,但那把唯一的凶器,还握在他手上。

LOSER气急败坏的想要砸车玻璃时,不远处那尸体好巧不巧神经性的轻轻一抽,扭曲的指节正好卡住了扳机。

只听“啪”的一声闷响,园子面前张牙舞爪准备砸玻璃的癫狂罪犯,无声无息的变成了车玻璃上的一朵血花。

铃木园子小姐清醒过来不过十分钟,耳畔传来可分辨的声响也不过几下,因为捆绑的缘故,连能看到的画面都有限。

——也就是说,在一连串的“碰”啪“哒哒”“咚”和“轰隆”之后,虽然还没有等到警察叔叔英明神武的身影,她已经成功弄死了所有想要伤害她的犯罪分子。

铃木园子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努力研究着该如何把自己嘴里的毛巾吐出来。

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山道的尽头走来了两道晃晃悠悠的身影。

虽然车内是密闭的,但就从那走路姿态上看,园子都不由自主的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酒味。

这是两个喝醉了的流浪汉。

他们看到一地死人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大叫一声跑开,也不是原地报警,而是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然后原地蹲下,开始扒尸体。

这个过程比较繁琐,他俩成功的在女怪盗的尸体上找到了这辆车的车钥匙,心说卖一辆车的钱,怎么的都比扒出来这几个钱包里的多吧?

谁知走到近前一看,车里还捆了个小姑娘。

月光皎洁,树影绰绰,人迹罕至的山道上一半天都见不到一辆车路过。

十步之内躺了五个死人,一个穿着睡裙的12岁女孩,动都不能动的被绑在狭窄的车后座上,隔着染血的玻璃看向车内,她散着头发,皮肤白皙光滑到了异样的地步,脸上的神色明显是懵懂多余惊惶。

——这怎么看怎么像是撞鬼了!

但这俩醉汉不觉得。

正常人看到这场景还有空联想一下鬼片,两个喝懵了的人渣满脑子里的,就剩下了蜷在后座上的小女孩。

想着她肌肤柔软,想着她惶恐不安,想着她手腕上被胶条捆出的、淡淡的红痕。

两个精虫上脑的人两手发抖的开始研究着开车门,无奈醉的脑子都糊涂了,这会儿满腔的热血有一个劲的往下三路冲,对了半天,死活没把钥匙插进门里。

说时迟那时快,行道台另一边的树林子里,传来了一阵似有似无沙沙声。

这莫不是有狼?

那个时候,铃木园子还没意识到:开了半天车门不成功的这两个人,到底是想对她干点啥。

所以在满脑子【马上就会被好心人救出来】的这种认识下,她毫无危机感的转而看向了不远处的林子。

面前的窗户上糊了一层血,隐隐绰绰的看不太清楚,园子只是在某个瞬间,看到了一双像是反光一样阴森森的眼睛。

她后颈下意识的一阵发凉,心说可能真的碰上狼了!

不过……

她艰难的转了个身,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想引起那两个还在研究钥匙的“好心人”的注意,一边制造着提醒的声音,一边不自觉的想说:按电视里演的纪录片看,狼……不应该都是绿莹莹的眼睛吗?

她看到的那双……

怎么好像是血红色的呢?

——难不成看错了?

下一秒,她就确定自己没看错了。

那双红色的眼睛像是瞬移了一样,嗖的一下闪到了她的眼前!

在铃木园子应激空白的几秒钟内,那个长着人类的外表,动作却野蛮的如同兽类的家伙,以一种癫狂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动作,趴在车玻璃上呵呵呵呵的开始低笑,伸出长的已经变了形的舌头,急切的舔过了她面前这块染了血的玻璃。

托他的福,铃木园子的视觉好歹变清晰了点。

所以她就保持着这个木愣的姿态,透过那块被舔干净了血迹的车玻璃,眼睁睁的看着林子里接二连三的走出一堆红眼睛的怪物,三三两两的趴在由五具尸体汇聚而成的血泊里。

最后走出来的那个家伙看样子特别像人,甚至在对上园子眼睛的时候,慢条斯理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巴。

因为实在有点可怕,园子死活没敢移开眼睛。

于是那个神经病就这么一边死死的盯着车厢内气味芬芳的少女,一边拗着那两个醉汉的脖子,一口一口的咬出了多半升的鲜血。

淅淅沥沥落了一地。

铃木园子小姐此时有些懵逼。

所幸两个流浪汉到底是喝醉了,直到变成别人的饮品为止,都没能把车门打开。

铃木园子心说这些怪物都能趴在地上舔血了,应该是不具备开锁这种高智商技能的吧?

最后面出来的那个家伙发出了类似于冷笑的声音,在铃木园子小姐放弃治疗的眼神下,用僵硬的小拇指勾起了落在地上的车钥匙。

糟糕。

铃木园子不咸不淡(毕竟转折太快没有真实感)的想:这回我怕是真要死了。

然而那个拿着车钥匙的东西却没有动,他深色恹恹的靠在树上,晃动着银质的钥匙圈,任由周围那些嗷嗷叫唤的怪物往车上冲。

随着一声让人耳根发麻的脆响,那些怪物以超乎常理的运动能力蹦上了车顶,以这种中型巴士的坚固程度,顶部居然还经不起他们全力的一撞!

铃木园子看着脑袋顶上那两个陷下来的脚印,第一反应是庆幸这帮二百五不知道砸玻璃。

不对!

想到这里,她猛地回头去,使劲的去看远处那个仿佛是有点脑子的怪物,生怕他除了玩钥匙链,还有些能判断软硬的智商,然后指挥这些怪物砸她的玻璃。

因肉体破碎暂时附在LEVEL E身上的玖兰家前任当家,在猎物惊慌失措撞进他的视线时,下意识的舔了舔嘴角。

这具身体等级实在太低,他的意识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含混,所幸终于找到了几个活人,好歹能压抑一下这让人烦恼的本性。

比起肮脏的男人,年少的女孩明显更符合美餐的定义。

然而惊恐的美餐在撞击下小心翼翼的瑟缩了起来,接着,用一种不知道是探究、还是烦恼的神情,开始一个劲的盯着他看。

月光下,年幼少女的眼睛透亮的像两颗玻璃珠。

少女再三观察,觉得首领八成也是个智障。

遂不由自主的原地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抬起头时,那个怪物正神色莫名的盯着她看。

铃木园子那单线的脑回路此时还沉浸在【智障不知道砸玻璃】的庆幸中,她又一贯是被人盯着就一定会下意识盯回去的性子,所以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铃木园子对着玖兰李土点了点头,下意识的说了句“你好”。

话音一落,她自己先愣住了。

二十米之外,看清楚了口型的玖兰李土同样一愣。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之前那俩醉汉走过来的路上,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铃木园子:妈呀警察来了!

下一秒,两个白发的帅比从天而降。

随着唰唰唰几道寒光,铃木园子面前这块好不容易被舔干净了的玻璃,又一次糊上了厚厚的血色。

在那个场景下,她很神奇愣了愣,接着不由自主的开始感叹:这怪物的血明显比人的粘稠度高啊,你看糊到玻璃上都不往下流了……

因为视觉再次遭到了阻挡,等铃木园子再次听到确切的人声时,地上的尸体已经由五具增加到了十五具,她被女性帅比牵下车时,还曾经仔细的辨认了半天。

可惜没找着那个转钥匙的智障。

然后她就被这两个帅比带回家了。

铃木园子披着锥生夫人脱给她的外袍,苦大仇深的在脑子里把今天晚上的事整个过了一遍。

临下车时,她小心翼翼的揪了揪这位夫人的袖子,问:“那些人是得了狂犬病吗?”

锥生夫妇一愣。

“不是?”

她在脑内搜罗了一通,除了狂犬病,她实在也不知道什么别的病了:“难不成是丧尸?从某个机密实验室里跑出来的,一咬就感染的那种?”

锥生夫人下意识回想了下刚才战斗时的情境,猛地意识到:这个女孩,也许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呢?

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她悄悄的竖起拇指,给自己的丈夫打了个手势。

锥生先生若有所觉的眨了眨眼睛,下车前不动声色的收起了那些猎杀吸血鬼时所用武器,言语间,没再提及两人之前清除level e的任务。

临进锥生家门前,铃木园子才知道这两个长得挺像的大帅比不是兄妹是夫妻,而且这两个大帅比,还还生了两个小帅比。

两个小帅比是双胞胎,大的一脸冷漠,小的温柔可人,铃木园子被大大小小的四个白毛围着,觉得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她现在全身上下就一条睡裙,负责保暖的是锥生夫人脱给她的外套,可是底端沾了不少黑乎乎的污血。

铃木园子蜷在锥生家的沙发上,犹豫着是先打电话、还是先借地洗个澡。

锥生家的两个儿子虽然是双胞胎,但很轻易就可以看出差别,锥生一缕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一角,好奇的盯着园子看。

锥生零双手抱臂站在客厅角落里,盯着她外套下摆沾染的褐色血迹看。

铃木园子像模像样的犹豫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独自离家,所以并不能准确背出父母的电话。

她心说既然打不成电话了,那就只能洗澡了。

然后高高兴兴的就上楼了!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园子幸福的觉得自己简直重活了一遍,不由自主的就哼起歌来。

那神情太自然了,自然的不像个差点就要死掉的女孩子。

削瘦的身影安安静静的藏在门边,铃木园子一抬头,恰好就能对上锥生一缕好奇的眼神。

那种眼神,好奇里还带着些欲言又止。

男孩的手指下意识抠紧了门框,问说:“你不觉得害怕吗?”

园子一愣。

——她这一点事没有的,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我是说,”虽然瘦弱,但比她高了不少的男孩抿了抿嘴:“爸爸妈妈带你回来时……遇到的事情,你不害怕吗?”

铃木园子这一晚上都没找着啥真实感呢,听他一问,情不自禁的磨蹭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一分钟后,她得出了结论。

“虽然被狂犬病人聚众攻击这种事挺少见的,不过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比起害怕什么,”她歪了歪头:“我居然微妙的觉得有些带感……”

话音没落,走廊另一边传来了一声嗤笑。

双胞胎中神情比较冷漠的那个对着园子撇了撇嘴角,不明不白的扔了句:“愚蠢。”

不害怕,不过是因为你“一无所知”罢了。

铃木园子莫名其妙被人怼了一句,站在原地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她看着锥生零远去的背影,突然面无表情的转头问锥生一缕:“你说我要是把手边这个杯子扔下去,而它又恰好砸到你哥头上的话,你爸妈会因此把我赶出去吗?”

顿了顿,没等锥生一缕做出反应,铃木园子自顾自的敲了敲手心,笃定的自我回答说:“肯定会!”

然后她原地伸了个懒腰,笑眯眯的对一缕摊了摊手:“所以我决定,不和他计较这点小事了。”

=====

铃木园子不记得父母的电话了,但不代表她没办法联系上铃木家。

她穿着锥生夫人找来的衣服,拿着借来的电话,在锥生家的客厅、厨房、和浴室,分别转了一圈。

不出所料,这个家里的洗碗机、电视机、热水器和洗衣机,统统都是铃木制造!

园子照着能源商标上的标示,干脆打了该电器子公司的售后服务电话,在听到客服小姐的人工转线之后,要求她通知她们通知领导。

因为怕被当成神经病,她把家用电器上的电话都打遍了,只要一层一层的汇报上去,不出意外的话,铃木爹很快就会得到她的确切地址。

锥生夫妇刚刚结束任务回来,路上又凑巧遇到了LEVEL E伤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奇怪的意味,率先出言想留园子住一晚。

锥生宅的地方不大不小,但能住人的卧室是有数的,两相分配之下,锥生零和锥生一缕住同一间房子,而园子今晚住一缕的卧室。

对于一个单细胞生物来说,是没有失眠这回事的,要是她二半夜了还处于清醒状态,要么是到了需要倒时差的地方,要么就是周围实在太吵。

铃木园子是被枪声吵醒的。

紧接着她感觉到了一阵清凉的夜风,从被子的边沿玩外看,她这间房子的半边窗框、连带着隔壁卧室的大半堵墙,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随着二半夜的这一声枪响,一个发了癫的大美人如入无人之境的冲进了锥生家的二楼,铃木园子躲在门缝里东瞄西瞄的,只瞄到了锥生零匆匆跑下楼梯的背影。

她有点方。

楼下传来了霹雳乓啷的声音,园子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毅然决然的走了下去。

如果她妈没有骗她的话,就算遇到了入室抢劫,只要她能报出十倍二十倍的价钱,这些歹徒就算还是包藏祸心,也一定会投鼠忌器的!

锥生家都是好人,哪怕这样做对她来说可能有点危险,但——了不起事后多花点钱嘛!

她顺着塌了半边的楼梯走下来的时候,一层已经完全看不出晚饭时温馨的样子了。

逆着月光,铃木园子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可能不是一场单纯的入室抢劫。

或者说,在下车时看到那十五具尸体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意识到了一切并不正常。

狂犬病,丧尸,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联系到一起的东西。

站在窗前的女人有一头顺滑的白色长发,散乱的和服上印染着星星点点的樱花。

她的神态扭曲到有些病态的程度,但单从审美角度来讲,有一种非常震撼人心的美感。

因为园子的第一直觉给了美,所以再看时,她的脑子里就已经完全没有空闲的地方可以留给恐惧了。

——哪怕锥生夫妇的尸体,就躺在沙发背后的一角。

这个大美人举着锥生零的姿态,拗住他手臂的动作,张口啃噬时的幅度,都让铃木园子觉得似曾相识。

然后她一直在感叹【她真好看】的大脑艰难的运转了一下,成功的从三个小时前的记忆碎片里,找打了这个差不多场景。

那个转钥匙链的智障,就是这么咬那两个醉汉的。

铃木园子站在楼梯口,冷静的想:那两个醉汉最后怎么了?

答:死了。

于是她慢半拍的在脑子里画了个等式:要是再这么下去,这个讨人厌的小帅比怕是也要死了!

铃木园子很轻易的就会讨厌一个人,但从来不会想让谁去死,哪怕是工藤新一呢,掉水里了她也是一定会跳下去救的。

所以在想通了这个等式的一瞬间,她几乎是毫无犹豫的捡起了落在身旁的木棍【看样子像是楼梯扶手的一部分】,努力屏蔽掉自己对于这个发癫大美人的肤浅好感,闭着眼睛冲上去,对着她的后脑勺就是一棍子!

结果棍子断了,大美人没事。

铃木园子在被人家一胳膊甩飞出去之前,满脑子都是“哎呀,不会吧?”这样仿佛自带欢快BGM的花式表情包。

然后她的后脑勺撞在了厨房吧台的柜子上,疼的她眼前瞬间一黑。

结果这还不算完,大美人抬手又是一胳膊,被咬了一脖子血的小帅比也以同样的角度飞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园子秉承着绝不做他人垫脚石的基本原则,艰难的挪了一个身位。

下一秒,锥生零咣当一声砸在了她之前砸的地方。

因为声音实在挺响,迷迷糊糊中,园子除了觉得大仇得报的成就感,又不由自主的担心起他是不是要被撞狗带了,用灵活程度比想象中高的多的身体轻轻托了托他,然后伸手去试他还有没有呼吸。

锥生零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那个真的完全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女孩子,就算满身尘土了,还是满脸好奇的伸手要来摸他的脸。

而在她身后,那个纯血种的女人,正一步一步的向这个角落走来。

他已经被咬了……

再黑暗彻底笼罩视线前,锥生零迟钝的思维模模糊糊的运转着:他已经被咬了,可是她还好好的……

该怎么救她呢?

哪怕从小就学习着猎人的课程,锥生零也实在没有办法把那些厚厚的理论,和这个阴暗的午夜联系到一起。

然后……

然后出现了一道温暖的白光。

在思维彻底停顿之前,一圈隐隐约约的白光笼罩住了厨房吧台前的一角,等锥生零再次恢复些意识时,屋里就只剩下他和那个被父母半道救回来的女孩子了。

身体不能动,一缕也不再视线范围内,锥生零用后脑勺顶着坚硬的台面侧了侧身子,那女孩还窝在在肩颈附近的地方昏迷着,一下一下节奏井然的呼吸带着轻微的湿气打在他的皮肤上,像是干旱破败的村庄之外,突然传来了雨水坠落的声音。

——这是活着的真实感。

他的视觉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仰起头也不能清楚的看到天花板上的花纹,破裂的管道渗出了水迹,从厨房的最角落一路往外流,锥生零艰难的动了动胳膊,把躺在自己左边的女孩子,稍稍往起托了托。

半睡半醒间的铃木园子开始说梦话。

“这过的是哪门子的生日啊……去不了游乐园就算了,这冷飕飕的地方是哪儿啊……”

锥生零看不到她的脸,不过却突然很想听到人类说话的声音。

他看着已经变成废墟的房子,轻声回答说:“这里是我家。”

“那你家真惨。”

迷糊着的铃木小姐财大气粗的说:“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高兴啊……还不如住游乐园呢……”

锥生零说我没去过那种地方。

已经开始发冷的铃木小姐往男孩怀里使劲缩了缩,为了那点微薄的热量,迷糊间可大方的许诺说:“到时候我直接送你个游乐园好了,反正我们家有钱……”

锥生零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下巴颏正好蹭过她的发顶。

除了他熟悉的、家里常用的茉莉花洗发露的味道,还有一种更加温和甜软的花香。

——那更像是因为长久的熏香和滋润,自然而然渗进了皮肤里的味道。

那也是数年之后,当锥生零在被属于纯血的血液香气日复一日的诱惑着时,难得还可以辨认出的、属于人类和自然的香气。

半个小时之后,有钱到连熏香都按打算的铃木家,再次体现出了金钱的强大之处。

好几架直升机乌央乌央的出现在半空,巨大的探照灯将这一片打的灯火通明,成对的警车开上山道,拿着各种器材干脆利落的封了路。

警察先一步到达的现场,因为铃木家封山的缘故,吸血鬼猎人协会连门都没能进去。

锥生零和铃木园子坐在同一架商务直升机上,直飞东京综合病院的顶层机场。

这件事的官方定性,很快就上了报纸,穷凶极恶的绑匪意图绑架某财团千金勒索赎金,半途内讧致使人质被路过好心人所救。

可惜歹徒丧心病狂,持霰弹枪等武器冲入了无辜市民的家,将其一家三口残忍杀害,只有独子和某某千金一起活了下来。

你一看这报纸,八成感觉这某某千金是个丧门星。

铃木家虽然不会有这种想法,但确实觉得锥生家出事是为了园子——既然这样,他们就更要负起责任!给这个孩子足够的补偿!

铃木朋子的意思是可以直接收养,结果没等办手续呢,一个号称锥生夫妇好友的人出现在现场,要求将锥生零交给他照顾。

朋子夫人现场和这人比富,试图证明自己家的环境更适合一个需要呵护的小男孩。

名为黑主灰阎的青年微微一笑,问:“您收养了零,让他做了您的儿子,可您能让他继承您的一切吗?”

那会儿铃木史郎能力还健全,铃木家阶段性的主要任务就是生个男孩,被他一问,备孕中的铃木朋子顿时语塞。

青年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说:“可是我能。”

虽然收养计划搁浅了,但铃木家一直都是个挺和善的土豪家庭,知恩图报是最基本的行为准则。

铃木史郎要求园子每个月都要给锥生零打电话、寄礼物,每逢锥生夫妇的生祭死祭,还要提前前往拜谒。

赶上盂兰盆节,还动不动就请一个团的法师,没日没夜的给锥生夫妇跳大神。

自从决定了要招女婿开始,大伯天天逼叨逼,说黑主灰阎之前就有个养女,他寻思着黑主是不是也想招他入赘,从干儿子变成真女婿呀?

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家都要为女婿愁死了,黑主灰阎还是没有半点宣布让女儿优姬和零订婚的意思。

大伯后来查了一查,发现黑主灰阎办收养时,就没有给零改姓,他想了想,毕竟还有纪念亲生父母这种说法,保留姓氏也算说的过去。

然而每年教育委员会开都要交流会,黑主灰阎作为学园长从来都是一个人去的,基本就没让他锥生零在大众面前露面……

你说这背后能没有阴谋吗?

有时候喝醉了,大伯说话更难听的。

比如“他当时忽悠铃木家说的那么真情实感,结果还不是跟个骗保险金的一样,也不知道铃木家这许多年的礼物,到底是给了锥生零本人了,还是被黑主灰阎贪了。”

铃木次郎吉的想法特别简单,他就是想要个无后顾之忧的女婿而已。

如果黑主灰阎要食言,铃木家是怎么的都得给零撑腰的,既然黑主灰阎是以完全继承为理由,从铃木家抢走了这个孩子的抚养权,那么,黑主学院的下一任理事长,那些个房契地契社会关系,必须都是锥生零的!

要是黑主灰阎半途反悔,教着自己的女儿用真爱一类的借口放弃婚约,让其他不知道哪来的野小子做女婿,抢了零的东西,那他们铃木还正好把人孩子娶回来呢!

锥生零,铃木零。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以家为报。

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