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崎一护并没有被抓起来。
事实上,在警方的登记档案里,黑崎一护已经是个被害身亡的【死者】了,所以,在那份源自美作家的资料被交上来之后,警视厅一众高层的研究重点,就已经迅速的发生了改变了。
——居然让他们逮着了两个空白人唉!
这个世界观下的警察,大约是各个业界里最不好混的了。
高端冲突不能管,中断冲突看情况管,就算是驾驶超速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偶尔都会突然接到上头的电话。
然后他们就要一头雾水的把工作移交给别的部门,自己没有外勤奖金不说,还时常要因为“你乱管什么闲事!”这种说不清的理由,被科长叫到办公室里破口大骂。
之前有个调任的警部,就遇到过这种事。
老警部差不多到了快退休的年纪,有天临下班前,在街上抓回来一群意图械斗的小混混。
鉴于首领看样子还是个高中生,老警部全程都以感化他为主要目的,别说打了,半句重话都没说过!
他苦口婆心劝了半宿,还自己掏腰包给失足少年买了晚饭和衣服,那小混混虽然不耐烦,但全程都还压着性子听他劝。
老警部一看,只觉得失足少年回头有望,结果第二天一早,警视长连表彰大会都不开了,老远从大阪跑回来,亲自把这个小混混给放了。
老警部捂着心脏担心司法药丸,隔天又看见那个小混混了。
他换下了自己给他买的正经衣服,穿着那些个要腰没有腰,裤裆吊的老长的衣服,踩着个滑板在大街小巷乱窜。
他后面还跟着一大群小弟(还有成年人),呼啦呼啦的从人行道上窜过去的时候,很有一番大王巡山的气势。
警部回头寻思了半天,还是不觉得这流里流气的小孩儿像是哪家的富二代。
他好歹当了一辈子的警察,据他所知,那些个政要高官里,也没有姓八田的啊?
何况这个八田的口头禅也不是动不动就“我爸妈”怎么了,而是“尊哥”怎么了。
话说这个“尊哥”……
——他会不会就是控制一众失足少年的幕后黑手?!
老警部前天才在办公系统里试图搜索一下,想看看该地区有没有留了案底、名字里又正好有【尊】的不法分子,今天就被警视正约了面谈,话里话外尽是“想好好干到退休,就别掺和这些事”的善良忠告。
于是,在一家老小和正义法制的两难之下,老警部只能强迫自己:忘掉那个差点就能迷途知返的小混混八田美咲吧!
也忘掉那个水很深的“尊哥”。
他默默的加大了药量,继续捂着心脏感叹司法药丸。
与此相同的事件数不胜数,底层警察只能感叹工作越来越不好做了,兼而有事没事喊两句司法药丸,但对警界高层来说,事情的严重程度可不止这一点点。
他们的职权一直在缩水。
警察部门的责任一开始是很多的,按理说户政、国籍、出入境都是他们的事,结果法务局底下的【民政(请重读)】户籍科,随随便便的分了个四室出来之后,他们就连调动相关档案,都要额外打申请了!
再比如刀|具和枪|支|弹|药的管制。
新干线上经常能查出来有乘客带一尺多长刀具,可就算发现了,人家满不在意的说那是工艺品。
更别提什么管理游|行集|会和示|威活动了。
现在警视厅派巡警出门,都要提前给新人打好预防针:比如镇目町不能管,比如并盛町不能管,再比如友枝町那种地方——你们干脆连去都不要去!
要警界这帮子高层来说,再这样蹉跎下去,他们真还不如原地解散算了。
其实警察们也知道,现在说的算的是住在御柱塔的那位御家,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干维护治安的事,但也没人愿意随随便便就被定义成只能管【小事】的废物啊!
这次是铃木家出事在先,举证在后,警察的所有行动,都是逻辑通顺且合乎程序的!
他们要是能查出些什么,那正好,让那些动不动就说【你们权限不够】的高冷分子们,也见识见识普通警察的厉害!
要是查不出来,那也无所谓,好歹还揪住了他们的尾巴,刷了一把存在感不是吗?
最后真要追究起来,可以让他们找姓铃木的呀。
——谁让人家财雄势大,逼得警方不得不给交待呢?
这么个能动手脚的大行动,自然不会一蹴而就。
事实上,警察们已经从上到下做好了全面的安排,就连空座综合病院周围,都已经蹲了一圈的便衣。
但凡黑崎家抓到的这两个空白人交待出了什么线索,就算石田龙弦是医院院长,他也必须做好进审讯室喝茶的准备了。
黑崎一心非常的配合,事实上,鉴于他的两个小女儿现在都还在学校里(换句话说就是警察随时可以带走)呢,他不只自己没有反抗,甚至积极配合警方,成功阻止了他们家另一想要反抗抓捕、且行为及其激烈的妙龄少女。
两百米外的街口,黑崎一护就坐在那辆堵死的出租车上,眼见他爸和住在他房间里的死神小姐,分别坐在两辆不同的警车里,一辆接一辆的从隔断线另一侧开了过去。
他在出租车里深吸了口一口气,二话没说开门就跑。
目的地是浦原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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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浦原喜助正在和Spceter4的接线员扯皮。
朽木露琪亚把死神之力分给人类这事,在尸魂界明显是犯法的,要是被静灵庭知道了,朽木露琪亚如何不好说,黑崎一护这家伙,怕是要被清理门户的。
所以他要维权,肯定不能指望走尸魂界在现世经营的关系。
浦原喜助声称:这个被抓进了研究所的小哥,是他们浦原商店的兼职工,无任何不良企图,只是身为灵魂侧的常驻公民,不太适应穿【衣服】,闲着没事就喜欢把身体脱下来松快松快。
接线小姐姐问:“那你们为什么不给他登记?”
浦原喜助在夜一的锋利爪牙威胁下,叹说:“孩子还没成年呢,不想这么早就上你们的贼船,被当贼似的看起来。”
接线小姐姐于是翻手边的行为手册,热情的科普道:“不登记,就等于拒绝履行维护各界和谐的义务,不履行义务,就没有合法权益,我们将不对他暴露造成的任何结果负责。”
浦原喜助不走心的打了个哈气,继续讨价还价。
“都说了是我们家的兼职工了,浦原商店每年按时更新信息来着,这不就晚了几个月吗?等他到18岁了,肯定马上登记……”
接线小姐姐沉默了好长时间,隔着听筒,只能听见手指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
然后她说:“我很抱歉,浦源先生,你和你的店面已经逾期4个月没有交管理费了,而且你上报的商店产品名单里,数据有些问题,我们怀疑你在进货过程中有走|私|性的行为……”
浦原喜助啧了一声,一脸好烦啊的表情掏了掏耳朵,想扔电话。
接线小姐姐还在继续:“如果您不赶紧补交管理费的话,我们将在两个月后年满半年期时,正式将您名下商店所在的区域,重新画在国家行政标准地图上。”
“届时,交通监管部门可能会在该街区的街口附近、也就是您店门前,增加一副斑马线,而来往车辆,也将不再从您门前绕行。”
握菱铁斋刚走进店门时,正好听到这一段,当即愣在了原地。
浦原喜助跟他摆摆手,示意这事无所谓。
——画就画了呗,他又不是没有办法处理!
然而接线员小姐姐跟会读心一样,继续念规定:“当然了,您可以用包括鬼道、结界、阵法、幻术在内的各种手段,来保持住您所在区域的隐秘性。”
“但请您时刻牢记,”小姐姐苦口婆心:“那种情况是非法的,而若是来往的车辆、行人或是家养宠物,因为这样的行为出现被困、受伤、迷失等意外,又或是他们不小心发现了什么,都将视为您、以及您名下的浦原商店的违法犯罪行为。”
她顿了顿,说道:“到时候,我们将不得不视情况轻重,对您做出相应的处理。
最后,她淡定的补刀说:“事实上,也许不用等到两个月后,等财务那边抓到了您偷税漏税、及非法走私违禁品的证据,我们将立刻把您移交给尸魂界静灵庭进行管制。”
“鉴于您的档案中曾经注明过,您是被尸魂界流放出来的……”
说到这里,小姐姐这会儿正好翻到了浦原喜助百多年前留下的档案照片,当即被图上的金发死神帅的一愣。
不过她依旧把握住了职业操守,含蓄的警告说:“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蛆虫之巢可能会再次向您敞开大门。”
浦原喜助眼神丧气的摔上了电话,还没想好到底是去睡一觉、还是喝杯酒好解解忧愁,害他接了这么一通电话的罪魁祸首黑崎一护,又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店里。
橙色头发的代理死神甚至都没有心情再叫什么“木屐帽子”一类的绰号,他面无表情的一拍桌子,说:“露琪亚被抓走了。”
浦原喜助被帽檐阴影挡住的浅色双眼,几不可查的眯了眯。
啊,尸魂界已经开始动作了吗?
他轻轻磨蹭着拇指的指缝:蓝染的耐心……似乎比他预想中少了点,不对,也有可能是顺势而为罢了,他一贯不显山露水——
——棒!
浦原瞳孔一紧,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唤回了意识。
“啊拉啊拉,不要着急嘛黑崎一护君……”
“我怎么能不着急啊!”
黑崎一护抓狂的挠了挠头发:“不止露琪亚,连我父亲也一起被抓走了!”
这不可能!
浦原喜助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反驳这句话——蓝染惣右介根本连零番队的存在都不知道,怎么可能顺藤摸瓜的在现世找到黑崎一心?!
下一秒,一护长长的舒了口气,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
“露琪亚的来历还没解释呢,游子又以为我要被解剖了,现在连老头子也被抓进了警察局,她们两个可怎么办啊……”
如此情深意长感人肺腑的话还没说完,浦原喜助不声不响的站了起来,他的神色不是很分明,轻描淡写的抬起了手。
然后一拐杖抽在了一护的后脑勺上。
——别说在邢军了,哪怕是普通番队执行任务的时候,谎报军情都是死罪你知道么?!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没再理会高中生咋咋呼呼的喊声,浦原喜助不动声色的轻轻呼了口气,这才感受到背后贴着里衣的地方已经沁出了一层细汗。
他不耐烦的背对着黑崎一护招了招手,又开始打电话。
朽木露琪亚可不是非法黑户,就算回了静灵庭是戴罪之身,她名字之前的姓氏也是“朽木”。
身为尸魂界贵族表率的首座,朽木家也不可能看着她出事。
换句话说,在已经牵扯到正式死神及大贵族的现在,他完全可以打电话去御柱塔,要求现世政府马上无条件放人。
但浦原喜助就不。
他拿起了刚刚被自己摔下的电话,打了刚刚才挂断的号码,并且在发现接线员(毕竟异能者少)还是那个威胁他回蛆虫之巢的小姐姐时,当即刻意的打了个哈气。
哈气的末尾拖出了长长的调子,他扣了扣指甲,用满不在意的语气“啧”了一声。
“接宗像礼司,静灵庭代办处有事找他。”
小姐姐一愣:“可是室长正在忙呀。”
“忙什么呢?”
“忙着……和重要人物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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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像礼司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摆着拼到一半的拼图,只剩了些残渣的抹茶放在一边。
两米开外的投影上,正闪着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的脸。
“石田宗弦死了以后,石田龙弦就是灭却师的最后一人。”
黄金之王刻板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倒还算平和:“他一人,便等于一族,警察的行为虽然没错,但稍有不慎,便有刻意摧毁灭却师一族传承的嫌疑,空座町本来就是灭却师常驻的地方,若是警察再增派人手,石田龙弦怕是要还手了。”
——这种情况下,石田龙弦虽然有满级强打一群战五渣的嫌疑,但绝对是合情合理又合法的。
完事了,警察这面不能追究不说,黄金之王怕是还要被各种势力疯传一段时间的小道消息,顺带被各种阴谋论黑上一番,才能彻底的平息民愤。
“从手续流程上来说,警视厅的行动毫无错误,”宗像礼司磨蹭着面前的文件,意有所指的说:“只是管的有点宽了。”
国常路大绝神色不变的叹了口气:“确实需要约束一下了。”
宗像礼司倒也不觉得警察们的心理有问题,毕竟你不能一边什么都不让人家知道,又一边强迫人家在你画好的范围里不明不白的活着。
可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组成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们,虽然接受以背靠世界基石的王权者作为主导,遵行着黄金之王以绝对力量定下的准则,但不代表王权者可以凭一家之言,就把他们暴露出来。
所幸就这次的事情来说,其实不难解决。
警察因为铃木家的报案、投诉及举证走到这一步,简单点说,根本不需要青之王出面,靠御柱塔的权威强行接管警察的这次行动。
只要能让铃木撤诉,一切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既然这样,”想通了的青之王推了推眼镜:“我立刻去联系铃木史——”
“你岳父出国了。”
宗像礼司神色一顿:“那朋子夫人——”
“你岳母和他一起去的。”
“次郎吉老——”
“南极探险去了。”
通讯依然连接着,一时之间,投影状态下的黄金之王和端坐在原位的青之王,都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黄金之王叹了口气:“铃木家的女儿不可能嫁给人类。”
宗像礼司瞟了瞟手边塞着那个一直没有回复的终端机的抽屉,淡定的点了点头:“我已经看过相关的资料了。”
之后两位王权者都没有再提及这个话题,只对灭却师的安抚问题做了些讨论。
临结束前,黄金之王顿了顿,没有继续叹气,而是意味不明的说道:“宗象,你要知道,【不可结婚】和【不可结缘】,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
话音一落,影像随着轻响,散成一地光点。
代表着秩序与重构的青之王不为所动的坐在桌前,安静的将面前还差一些的拼图一点一点拼好,末了,指尖随着拼图上曲折的走线,慢慢画起了螺旋。
宗像的拼图都是时候专门定做的,他从不固定于常规售卖的1000、5000之类的片数,只要在切割范围内,不是整数更好。
面前这幅就是这样的状况。
彩色的蜡笔几乎填满了作为底图的整张画纸,无数只不知道是红花还是红色虫子的东西,毫无规律的连成一排,被涂鸦似的抹成了一团。
看着就像是小孩子闲来无事时,用两根手指捏着蜡笔乱画出来的。
事实上,这也确实是。
宗像礼司捏住拼图的一角,把整张涂鸦抖散,唯独他捏着的地方,还三三两两的将就能看出点图案。
笔划大而松散,结构头重脚轻,只写了四个字而已,却没有一个字的大小是一样的。
【铃木园子】。
——来自四岁时还在上幼儿园的铃木园子小姐。
宗像盯着这四个字看了一会儿,扔下手上的残片,轻轻点了点桌子一侧的通讯器。
“通知淡岛,把今天的文件全部转给伏见。”
他声音一顿,毫无愧疚的说:“我下午要去铃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