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观下的警察虽然大都很废物,但基本的流程还是会走的。
要查案,首先得先确定:现在到底有几个案子?
鉴于目前已经有了一个死者,可以确定的是最起码有了个命案在先,依照目击群众(某七岁幼童)的说法,他到案发现场的时候,现场的门可是锁死的呢。
纠正一下:这居然还是个密室杀人案!
可除此之外呢?
——这个死者他就百分百没有问题了吗?
警察姐姐笑而不语。
再依照围观群众(某七岁幼童)的说法,这个满头彩毛的未成年小混混,他似乎还是爬墙翻进俱乐部的,而且在翻墙期间,明显发表了些意味深长的危险言论。
而且他还很可能有同伙!
以此类推,死者他为什么要来会员制的法拉格利亚?
是失足少年想偷窃?
那他又为什么不去俱乐部的办公区域,不去翻俱乐部财务室的门,而是好巧不巧的、要在贵宾休息区转悠呢?
你说这个失足少年,他是不是来里应外合的呢?
毕竟比起偷窃,绑架明显更加来钱啊!
找个未成年人做先锋,就算被逮住了,法律也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看看这周全的算计,背后黑手肯定是个经验丰富又冷血无情的人!
至于最后是怎么进了铃木家的休息室……
要么就是纯粹的巧合,毕竟铃木家在俱乐部的设施使用权让渡过一次,门没有直接落锁。
可如果不是巧合,这件事情就麻烦了。
首先,铃木家这位小姐已经近两年没有来过这里了,而幕后黑手能打探出她最近的行程,如果俱乐部方面没有泄密,那这问题,怕就是出在铃木财团自己家的高层里了。
一个消息灵通、心狠手辣、还懂得利用未成年人来逃脱制裁的末后黑手,现在正虎视眈眈的盯着铃木家的下一任继承者!
妈呀豪门恩怨太可怕了!
别管脑内推定了多少种可能,案件还是要照步骤慢慢查的,比如说现在的第一步:确定死者身份。
死者身上还穿着校服,虽然没有随身带着证件,但只要仔细排查,还会是很容易确定的。
果然没过一会儿,警方就从空座町高中那里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但和之前猜想的略有不同:这位名叫黑崎一护的少年,虽然长了一张桀骜不驯的脸,但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好学生——成绩常年徘徊在全年段前五十名那种好,而且从来不逃学。
依照警察本来的推断,他应该是误入歧途时被坏人勾搭了,才在他人蛊惑之下来俱乐部踩点的,结果看校方反应的情况,根本不是这样。
这小孩今天下午刚上课的时候,还是坐在教室里的,可他读着读着英语课文,突然跟被人踩了尾巴一样从座位上跳起来,然后连招呼都不打就飞速的跑出了教室。
——鉴于他确实是个好学生,英语老师事后还在学校医务室给他登记了病假。
死者的人设这一变换,之前的推断就不能用了。
那么换个套路:如果不是失足少年自甘堕落,而是好孩子惨遭威胁呢?
这么一想,似乎连死者的突然死亡都能解释了:人家是个好孩子嘛,肯定不愿意做这些个违法乱纪的事,就算一时被武力胁迫走上了犯罪道路,这踏临门一脚的时候,他要是想起老师的谆谆教诲,说不定就后悔了呢?
事实上,这个叫黑崎一护的孩子到底是临时后悔惨遭灭口,还是犯罪未半中道崩殂了,还要看具体死因。
简而言之,验尸。
再说仔细点——先让法医把他解剖一遍再说。
当然,虽然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该有的权利还是会有的,虽然他自己不能说话了,但要解剖他这件事,还是需要家属签字同意的。
于是依照学校提供的档案信息,警察们又找到了黑崎家的联络电话——虽然暂时没打通,但警方一直在努力联络。
除了联络家长,还要排查他的社会关系。
这一排查,一个特殊的人物,就这样走进了警方的视线。
黑崎一护的社会关系是固定的,家人同学基本没有任何变动,就连小时候常去的道场,最近也没有收任何新的学生【事实上那家道场已经接近倒闭了】,但就在数天之前,空座町高中黑崎一护所在的班级,来了一个转学生。
这个叫朽木露琪亚的女孩,是黑崎一护社会关系里唯一的变量。
查到这里的时候,事情出现了两个转折点。
其一,死者黑崎一护的身体状态异常。
他死亡超过固定时间之后,不只没有出现尸斑,甚至连硬化都没有!
其实别说不硬了,他的尸体根本连温度都还维持在只比正常人低一半的程度而已。
因为无法联系到家长,不能做深度解剖,法医先生研究了一晚上,不止没有得到任何准确性结论,甚至因为情况过于超乎常理,进而对自己的业务水平产生了怀疑。
——经过通宵的工作,他已经开始声称:这人可能根本还没死!
不,这已经是在怀疑自己的世界观了。
因为自家的法医已经被逼疯了,目暮警官不得不去隔壁科室借调其他人员,而名为黑崎一护的死者,成功的用自己跳出尘世后留下的臭皮囊,一连弄疯了两个法医。
目暮十三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边给工作到开始怀疑人生的两位同事批了假,目暮十三跟着开始打申请,申请跟其他警视厅借调几个人来协助办案。
这个借调申请,还得有个批准的过程,一般情况下,只要警方把难处给受害者们说清楚,他们一般也都是会表示理解的。
可是这次的疑似受害者,她姓铃木。
“你们缺法医?”
目暮十三斟酌着用词,跟这位大小姐解释:“也不能这么说……”
虽然主流说法是他们家相继加班加疯了两位法医,觉得人没死什么的,都是高压力工作下产生的幻觉。
但目暮十三好歹做了这么多年警察,对自己的同事非常信任。
他回忆着法医同事一眼神狂热声嘶力竭的说法,回答道:“死者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界定,其实我们还怀疑死者患的可能是某种未经发现的新型疾病,具体为什么死,死了以后为什么会表现出这些体征,或者他可能根本就还没到死那一步呢——这个还需要我们申请的专家来进行检查之后,才能知道具体情况。”
铃木园子做恍然大悟状点头。
然后她说:“这有什么好麻烦的?”
目暮十三“唉”了一声,心说法医倒是好借调,这种研究疑难杂症的高端医务人才肯定难请,再紧急,也要配合一下对方的时间啊!
哪知道下一秒,铃木小姐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电话。
三秒之后,电话通了。
“喂?”
园子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气,声音还有些恹恹的:“镜夜吗?”
正在写方案的凤镜夜笔尖一顿,轻轻的哼笑了一声:“就算你气不过,也不应该在交谈时刻意露出这种不情不愿的语气,连心情管理都做不到的话……你的行为模式也太幼稚了。”
铃木园子打了一半的哈气顿时卡住了。
——她这明明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犯的困,什么呀就气不过!
她气不过也是气自己笨蛋没看出来,了不起也就找人抱怨一通而已,怎么让凤镜夜说的……好像她特别不讲理似的呢?
因为打头的西门总二郎有意无意定下的基调,除了宗象礼司这个莫名其妙偷跑的,她和凤镜夜前面的那三个人,都是掰了依旧还在继续联络的模式。
而意外的是,除了铃木园子这个毫无自觉的,剩下的几个前任未婚夫,也从来没有让她感觉到半点的隔阂或是不自在。
于是她就实话实说了:“……我要是气不过,我早就打电话骂你了!”
凤镜夜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算是回答。
园子:“你怎么不说话?”
凤镜夜:“铃木桑好不容易想起该打电话来骂我了,我怕一插口,你再把正事忘了。”
铃木园子顿时嘴角一抽,不过想着凤镜夜接电话时的样子,想想他接电话时垂下眼睑慢慢说话的样神态,那股莫名的怜惜感,再次袭上了铃木小姐被美色糊住了大片的脑海。
于是她强忍着发火的冲动,警告长得特别漂亮的前任未婚夫道:“你再这样,我就真的生气了呀!”
电话另一边,凤镜夜面无表情的把电话猛地扣在了桌子上。
清浅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卧室内回响。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不甚清晰的“喂喂喂”的声音,在扫到那只亮着屏幕的电话时,凤镜夜隐藏在镜片下的双眼,不由的带出了一种深刻的嘲弄,连慢慢勾起的嘴角,都带着毫不遮掩的轻蔑意味。
——都结束试用期了,这位鸽子小姐居然还敢打电话来?
——都已经被那样明确的拒绝过了,居然还想要用这种语气、靠着撒两句娇,就想占用他珍贵的时间吗?
然而他清楚的很。
那种刻薄的轻蔑和嘲弄,只有一半是给那位小姐。
另一半,给的是现在已经忍不住想把电话再次拿起来的他自己。
——给的是已经开始下意识考虑【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到底该怎么解决】【要不然去看看她吧】的自己。
别说杀掉吃了,他要真是个养鸽子的人,就算他付出心血培育长大的鸽子跑了,他还是舍不得让她掉半根羽毛,吃半点苦头。
于是凤家的三子维持着冷静淡定的表情,像是从另一个维度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无可救药的拿起了电话,用超乎寻常的耐心,听着鸽子小姐喊了一连串不带停的“喂喂喂喂”。
“你再这么喊下去,”他听见自己用虽然促狭、但本质上还是轻快的声音说:“我的耳朵就要被你喊聋了。”
电话那头一顿,鸽子小姐用毫不自知的语气“切”了一声,完全没有认错的意思。
她还在不间断的抱怨着:“又不是我想喊的,说到一半,你那边突然就没声音了,我以为你把电话扔了呢?再比如你跟之前一样,因为用眼疲劳倒下了,连东西都看不清,只能趴在沙发上等人救呢?”
是啊,你当然不会有错。
凤镜夜不咸不淡的想:错肯定都是别人的错,你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想说什么就说了什么而已。
但站在另一个维度的凤镜夜,却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傻不傻啊,视觉疲劳明明是骗你,都知道我是什么人了,还把那种事当真吗?
于是这个不咸不淡的凤镜夜,就看着那个像是被逗笑了的凤镜夜,轻轻用手指敲打着电话的背面,好脾气的回答说:“不说这个了,既然不是想要来骂我的,找我什么事?”
铃木园子心想大家好歹也相识一场,直说就好。
“昨天我好像差点被人绑架了。”
“又是好像,又是差点的,”凤家三子推了推眼镜:“你的字典里就没有准确些的形容词吗?”
“反正就是出了点事,”园子干脆放弃治疗:“然后警方逮了个嫌疑犯,可是这个嫌疑犯现在不知道具体是死了还是活着……”
目暮十三拿着报告在她对面比划口型:“很可能是怪病!怪病!”
于是园子也跟着重复:“警方说可能是某种怪病,但是申请医疗专家需要审批和时间,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弄,不过越早破案越安全……”
“我知道了。”
没等她照着目暮十三的比划重复完,凤镜夜已经捏着鼻梁搞清楚了大概的情况。
“把具体地址告诉我,我会叫人去找你的。”
因为这种类型的对话在两个人之间进行过太多次,园子可听话的“哦”了一声,说:“我知道了,镜夜再见。”
凤镜夜顿了顿,也说了句“再见”。
半个小时以后,差不多塞满了一车队的器材,连同凤家旗下的几位专家主动上门,说要替政府解决疑难。
塞满了好几个档案室的陈年卷宗不见管,就认准了刑事科新送来的这具“尸体”。
因为有专家上门,那两个因为精神衰弱回家休假的法医,又闻着味道跑了回来。
这一连串的交流下来,几位国际知名的老专家一致认定:这俩人根本没疯,确实是这具尸体有问题!
凤家是医疗界首屈一指的存在,不论资源还是话语权都无可指摘,常年战斗在药物研发的第一线,对于各种新生疾病或是变异病菌,具有相对值得新任的可靠判断。
老专家一围着躺在板子上的黑崎一护转了一圈:“这确实是个没见过新型案例。”
老专家二小心的拿着小锤子,从黑崎一护的脚底板往上敲:“生或死的界限本来就很模糊,他的状况,应该处于植物人和正常人之间。”
老专家三搁角落里调试仪器,弄了半天弄不好,生气了。
“警局的电压是多少?还有和这个东西配套的那个东西呢?不接到一起怎么做检查!?”
专家助理是个小姑娘,走到近前小心翼翼的提醒说:“那个东西是焊死的,没法从研究室运出来啊……”
老专家三于是大手一挥:“东西运不过来,那就把人运走!”
小助理原地立正,大声答:“是!”
然后她就找警监填表去了。
未得死者家属同意,尸体是不能解剖的,但凤家这些人主动上门,以零円的价格主动做警视厅的外聘专家帮忙解决问题,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没问题的。
就算有点问题,资本主义的力量也能将其消弭于无形。
小姑娘给填了一通表格,那三个老专家又坐上了凤家的车,把自己拉来的一大推器材,连同他们代替警视厅暂时保管勘察的死者尸体,一起去了凤财团在东京北部的一家研究所。
=====
黑崎一护昨天处理完大虚,受了一身的伤,被提溜去了浦原喜助的商店接受治疗,他心想:有那个改造魂魄帮忙看着他的身体,大不了崩坏一下形象,不至于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魂接管他身体的时候,也不外乎就是到大街上盯着美女发发呆,或者回家以后坐在客厅里公然看些比基尼表演一类的节目。
于是他就安心的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都回家了,自己的身体还是没有回家。
黑崎一护站在卧室里环视一圈,额角十字乱跳:那个不知悔改的改造魂魄,不会又带着他的身体跑了吧?!
刚刚睡醒的朽木露琪亚盯着一头乱毛,神色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但她还是觉得:“他跟我保证过,不会再做那种事了!”
“总之,”黑崎一护面无表情的握了握拳头,指节啪啪就是两声脆响:“等我先把他抓回来再说!”
此时,因为相亲活动被迫中止,忍足谦也心想也不用哄小孩了,于是就把娃娃还给了向日岳人,岳人虽然不喜欢狮子,但觉得这个娃娃明显是他幸运度的最好注脚,高兴的就把魂抱回了家,还可孩子气的给他做了个窝。
魂:要不是呆在这红毛小鬼身边不能说话,我其实比较喜欢现在这个家的待遇。
——羊绒的垫子睡起来可比抽屉板舒服太多了!
还没等黑崎一护出门去找魂,家里的电话响了。
此时只有游子在家,所以一护也不必特意躲藏,他站在客厅的角落里,看着妹妹接电话。
“怎么会这样……”
游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甚至出现了哭腔:“一护哥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我知道了,我会立刻前往警局的。”
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她的神情更悲伤了:“我会转告爸爸的,至于要不要解剖……只要能找出伤害一护哥的凶手,我们没有意见。”
——等等!
站在走廊前的黑崎一护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然后透过楼梯转角的缝隙,抬头去看站在二楼前的朽木露琪亚。
这什么情况啊!?
还没了解过警察具体职能的死神朽木露琪亚小姐,回了他一双茫然的大眼睛。
等代理死神紧赶慢赶一路跑到警视厅,因为走了资本后门的缘故,名为黑崎一护的死者,已经被铃木小姐协同凤家的公子运走了。
这会儿……
大概正在某研究室门口卸车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