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傅明灼做了一晚上思想建设,好不容易才睡着的时候天斗快亮了,幸亏是周天,不必早起。

这是傅明灼跟倪名决讲和后的第一个休息日,按照以前的相处模式,既然和好了,她肯定是要去他家找他玩的,但是因为昨天那个防不胜防的吻,她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磨磨蹭蹭,看看书发发呆,最后一个放假的周日就这么过去了。

之所以说是最后一个放假的周日,是因为傅明灼和林幼华视频的时候从林幼华那边得知,明辉出台一项新政策,从下周开始,高三学生仅剩的休息日周日也要上一上午的课,也就是说,一整个礼拜下来,只有周日下午是不用上课的。

嘉蓝这边虽然暂时还没有动静,但不消多说,既然明辉加大了学习力度,嘉蓝一定会紧跟其上,以防落下进度。

傅明灼很惆怅,央求林幼华:“阿姨,你可以不可以让你们学校取消啊!一个礼拜只有一天休息已经很累了。”

“这些事情可不归我管,你得求校长。”林幼华笑了,她是企业家,只管利益。

傅明灼苦大仇深,哀叫道:“周日上午也要上课的话,那我都没得睡懒觉了。”

一天的自我调解后,傅明灼对倪名决的那点不自在消失不见了,所以晚上倪名决叫她下去一起遛狗,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她和倪名决已经两个月没有一起遛过狗了,这期间她很少看到王中王盖中盖,想来真是个不称职的主人。

然而,一看到倪名决,她那种手脚不知道往哪放的感觉又来了,一天的自我心理辅导白费。

尤其他嘴唇上结痂的伤口,更是让她无法直视,喷泉池里的回忆卷土重来,经久不息,她移开视线,为了掩饰尴尬,脱口而出:“我想骑马。”

王中王都快吓死了。

傅明灼已经很久没骑它了,她就跟婴儿断奶烟民戒烟似的,反反复复折腾了好几次才彻底放下骑狗玩的习惯。

现在又来?!

幸亏倪名决还有点主人的良知,给拦了:“你都多大了,还要骑狗,王中王要被你压死了。”

“我才九十斤,王中王有一百五十斤,怎么就不能背我了。”傅明灼嘟囔。

“那你九十斤搬得动二十斤的米吗?”倪名决反问。

这个问题把傅明灼问懵了,无以应对的同时,她忘了尴尬,过了好一会,她嚷嚷道:“我没事搬米干什么,你怎么这么偏心嘛,就知道帮王中王!”

结果倪名决一句话又把她打回原形:“王中王是我的宠物,你是我的什么?”

“……”幸亏她戴了一顶棒球帽,遮住了滚烫的耳朵。

倪名决还没完,笑容很痞:“你比王中王更亲的话,我就帮你了。”

“我是你的好朋友。”傅明灼说。

倪名决不松口:“好朋友没有宠物亲。”

兔子急了也咬人,傅明灼拿出男生之间总是用来互怼的经典语录:“……我是你爸爸!”

倪名决大笑。

远远地,有一辆停了下来,歇在路边。

傅行此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若有所思地看着少男少女和两条狗的背影走在一起嬉笑打闹,他都能想象到此时此刻傅明灼的笑声有多么清脆。

副驾驶座位上的宴随把脑袋搁到他臂弯上,抱着他的胳膊戏谑道:“怎么了哥哥,又想棒打鸳鸯啊?你怎么这么双标。”

傅行此没有说话,只摸摸宴随的后脑勺视作回应,过了会,他松开刹车。

车子拐了个弯,无声无息地朝家而去,没有打扰那一对小小少年人。

傅行此头疼地摁了一下山根:“幸亏当年你爸不知道我们的事,不然我可能也得掉层皮。”

次日周一上学,徐忠亮果然宣布了噩耗:“从这个礼拜开始,增加周日上午一上午的补课时间,不收取额外的费用,应该没有同学不来吧?”

全部的哀叹声中,徐忠亮不由自主紧张兮兮地看了倪名决一眼,生怕这祖宗又搞特立独行那一套。

倪名决:“……”看我干嘛,周六的补课我不是来了吗。

见倪名决没有反应,徐忠亮不动声色地松一口气,接下来板起脸,凶学生:“叫什么叫?都高三了还想着玩呢?就算礼拜天下午也上课也没什么好叫的!你以为我喜欢给你们补课吗,给你们补课我又没有多余的工资……”

不管怎样,高三的节奏在书声琅琅和奋笔疾书中一天比一天紧凑,所有人的生活都被学习占据了个满满当当,学业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头上,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之下,想置身事外都难。

傅明灼实打实地努力了一个月,她从来没有这般用功读书过,从前她懒得背语文课文,尤其是文言文,之乎者也绕得她脑袋疼,她很会给自己的懒惰找借口:“背那么多才五分,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做两道物理例题。”

但现在她不敢小看每一道题目每一分分值了,老老实实把所有要求背诵的课文整理出来,一天一篇地背,背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待到全部背完,差不多就是第二次月考。

成绩出来,她重回第一宝座,比倪名决高出整整五分。

从讲台上看完成绩下来,她耀武扬威地冲倪名决一通龇牙咧嘴。

她回到座位,哼着小曲,通身舒畅。

倪名决啼笑皆非,转过身来面向她:“这回你第一?”

“当然了。”傅明灼神采飞扬,“你猜我比你高几分?”

“50分?”倪名决胡说八道。

50把5分硬生生比得微不足道了,傅明灼气结,握着水笔“咚咚咚”地捶桌子,以泄心头之恨。

其实5分已经很不容易。用徐忠亮的话来说就是“半分你知道全省要差多少名次?”。

林朝也从电脑前回来了,继上回月考过后,在傅明灼因材施教的辅导下,她的进步再度可喜可贺,所以她脸上全是高兴的神色,路过傅明灼身后的时候,伸手捧住傅明灼的脸来回揉搓了几把:“厉害啊小鬼,比匿名高5分。”

“哦,5分啊。”倪名决终于知道分数差距了。

林朝怀疑地打量他:“你不会是故意让她的吧?”

“没有。”倪名决说。

傅明灼笑容僵住了,看向倪名决的目光也是一脸怀疑。她很想打败他考第一名是没错,但她希望自己是凭真实力。

“真的没有。”倪名决无奈地纠正,“是你自己考得好。”

“哼。”傅明灼倨傲地一撇头。

“考过我了,这下我们可以彻底和解了吗?”倪名决好笑道。这么久以来,他和傅明灼的关系一直不太对劲,暑假就不用说了,后来开了学,即便他把座位搬到傅明灼前面来,他和她的相处比起从前依然差了点什么,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总之不再像高一高二那般亲密无间。

傅明灼垂眸,手悄悄地攥紧,稳住心神,然后才若无其事地说:“我又没有跟你吵架,什么彻底和解嘛。”

倪名决以为她是因为成绩才斤斤计较,但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她是生气他一整个暑假都没怎么搭理她,而喷泉池事件过后,她不生气了,但很多时候她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傅明灼任性妄为地活了这么多年,天不怕地不怕,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不敢搭话的人没有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除了傅唯,她何曾在任何一个人面前这般思前顾后。

倪名决的眼睛明明常年平静似水,可偏偏像藏着猛虎野兽,危机四伏,令她无法直视,他的嘴唇总提醒她亲上去的时候那柔软温热的触感。

甚至连他的背影也是不安全的,多看两眼,都唯恐被人看出端倪。

李敖写了首歌:

不看你的眉,

不看你的眼,

看了心里都是你,

忘了我是谁。

贴切。

因着傅明灼再次考了第一名,傅行此大大奖励了她,连着上回月考第二名她不要的份额也都给她补上了。

而倪名决那边,好不容易重新振作起来,林幼华险些喜极而泣。

可辉煌很短暂,仅此一次,他又跌下第一的宝座。

虽然嘉蓝的第二名,已经很优秀很优秀。

他始终记得,他学习生涯里屈指可数的几次没考第一,都会惹来母亲很长一段时间的焦虑和暴躁,一直到他下次考试回归正常,她一颗心才能勉强平静下来。

所以当倪名决放学回家看到林幼华在厨房里跟阿姨一起给他做饭,心里是竖起了密密麻麻的防备尖刺的——她知道他不太想见她,平常很少来。

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怎么能不让他怀疑。

“回来了?”林幼华笑了笑,“洗下手,马上可以吃饭了。”

饭桌上,林幼华把最后一晚配菜丰富的汤端到桌上,她放下碗,她甩了几下被烫红的手才坐下来,仔细打量大半个月没见的儿子。

现在这种时候,倪名决料母亲就算有不满也不会直说,而是会选择旁敲侧击的方式,在她的注视下,他有点烦躁,实在懒得兜圈子,干脆主动出击:“收到我成绩了?”

“嗯。”林幼华给他舀汤,“考得挺不错的。高三是不是很辛苦,你瘦了好多。”

她太淡定了,温柔得都不像有一丝一毫打算先礼后兵先抑后扬的准备。

倪名决不说话,按兵不动地打量母亲。

“我说的是真话,妈妈现在只希望你平安快乐就好了。”林幼华知道儿子在怀疑什么,她笑了一下,“再说了,输给喜欢的姑娘,有什么好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