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这婢女是她为沈芷兰准备的陪嫁丫头茴香,她心下暗道沈芷兰什么时候处置下人不好,偏偏要在现在,正好是她婆母过来的时候。
茴香见了萧氏和沈夫人联袂而来,泪珠子还挂在脸上,神情可怜的看向这两位,求饶道:“还请夫人饶了婢子,婢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碍了二奶奶的眼。”
“你做错了什么事?”郑嬷嬷开口问道。
茴香看向萧氏,答道:“婢子实在不知做错了什么,才惹得二奶奶这般生气,还请夫人救我,婢子日后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夫人……”
“有什么好问的,先进去吧。”
沈夫人没想到,竟然是萧氏先开了口。
茴香神情一愣,没想到萧氏会这般无视自己。
“亲家母,我家芷兰往日治下最为宽和,今日这般,肯定是这丫头做错了事……”沈夫人解释道。
萧氏看了她一眼,十分不在意的说道:“她是这院里的女主人,下人做错了事,自然该处罚。”
沈夫人心下满是诧异,她知道萧氏不喜欢自己的女儿,也做好了要被萧氏刁难的准备,只是看对方如今这态度,可完全不像不喜欢啊?难道是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自家女儿竟然讨了婆母的欢心?
沈夫人做梦都不敢这么想啊,毕竟她也算是了解萧氏的心情,若她自己前途大好的儿子,非要结这样一门不般配的亲事,丈夫还跟儿子站一边,那自己能高兴吗?她肯定也会尽力阻拦,阻拦不成之后,对这样进门的儿媳妇如何能喜欢得起来。
沈芷兰见到萧氏还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她成婚这么久,萧氏可从来没来过这个院子,但紧接着她便想到院子里跪着的那个婢女,生怕萧氏因为这事对自己不喜。
见到亲妈的喜悦,都被这担忧冲淡了不少。
萧氏一见她便皱了眉,说道:“都是双身子的人了,怎么做事还毛毛躁躁的。”
沈芷兰心里一慌,以为萧氏要当着沈夫人的面替那婢女出头,她觉得有些难堪,甚至不敢看自己的母亲。
“下人不听话直接发卖了就是,让她在外面那样跪着,来来往往都是人,反而坏了自己的名声。”萧氏冷着一张脸,说得却是关心的话。
沈芷兰尚未开口,沈夫人怕沈芷兰顶撞萧氏,赶忙开口道:“亲家母说的对,那丫头一看就是个心术不正的,不能留,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若是身边再留这样的人,出了点岔子,害了我的外孙可怎么办。”
沈芷兰早在萧氏开口时就愣住了,见着婆母冷着一张脸,却说着关心的话语,她不是分不清好赖的人,也没觉得婆母是在下自己的面子,反而觉得萧氏是个面冷心软之人。
“多谢母亲提点。”沈芷兰真心道谢。
萧氏没再说旁的话,略坐了坐便告辞离去,将空间留给母女二人。
“你如今感觉如何?可有想吐?”沈夫人问道。
沈芷兰摇了摇头,说道:“母亲,我身体如今和怀孕前没什么差别,大嫂说怀孕了会犯恶心,会嗜睡,就连饮食也会改,可我什么都没变,有时候我都想着,我是不是没有怀孕?”
“傻孩子,太医都确诊了的事怎么会有假。什么都没变才是好事啊,这个孩子乖巧,不折腾你,是心疼你这个母亲呢。这个胎儿如何,太医怎么说?”沈夫人一辈子就怀了一次,她从前怀孕时的经验,距离如今都过去十八年了,记忆完全模糊了。
沈芷兰说道:“太医说孩子很好,我的身体也很好,连安胎药都不用吃,正常进补即可。”
沈夫人放下心来,又问道:“你婆母可有给瑜哥儿安排人?”
“安排人?”沈芷兰愣了愣,片刻后意识到沈夫人说得是什么,赶忙摇了摇头。
沈夫人提着的心再次放下来。
沈芷兰又道:“我也打听了一下,大哥大嫂那边,婆婆也没有安排屋里人,她似乎对这些事并不热衷。”
“那就好。”沈夫人最怕萧氏伸手,她又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沈芷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安排人。”
沈夫人接着问道:“女婿可有话说?”
“相公没说什么,如今他以学业为重,压根就不管这些事,茴香昨夜自荐枕席,被相公打发过来了,我这才罚她在外面跪着。”
沈夫人闻言,叹了口气,说道:“你糊涂呀,女婿既然都厌恶了她,你还留着她作甚,尽早打发了,这显然不是个安分的,都能做出这种事,你还想着小惩大诫呢?”
沈芷兰到底是有些狠不下心来,沈夫人见她这般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感,但这些事也必须是她自己去做的,沈夫人能代替她一时,却无法代替她一世。
沈芷兰最终还是说道:“她到底还是跟了我一场,不忍心让她流落到那些腌臜地方,母亲在京郊不是有一座庄子吗?将她送到庄子上去配人便是。”
婢女们到了年纪,要么给男主人做妾室,要么便是发嫁出去,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知道太多主家的秘事,因而在嫁人时也要仔细选择,如茴香这样心大的丫头,外嫁肯定不可能,要么远远的发卖,要么将她许给家生子。
远远的发卖,她又是这样的好颜色,难免会被卖到那些腌臜地方去,如今哪怕庄子上的小伙子不够优秀,但起码让茴香清清白白嫁了人。
沈夫人又劝道:“你听娘一句,既然女婿都没说要安排人,你就别管了,日子总归是自己过的,别为了一个贤惠名声而搭上夫妻情分。”
沈芷兰满心满眼都是邵瑜,本就不打算给邵瑜纳妾,如今得了亲娘支持,便更加有了底气。
转眼便是殿试,侯府上下又是严阵以待,唯独邵瑜就像出门吃个饭一样,溜达着就去了杨德门外,因为他是会元之故,还是第一个进入宫门的。
殿试设在大昭殿,只考策论,邵瑜拿到试题,没怎么打草稿,就洋洋洒洒的写了下来,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老皇帝背着手在考场里随意的走了一圈,其他人全都战战兢兢,唯独邵瑜跟个没事人,全不在意,皇帝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立马旁边有人告诉他,这是邵侯爷之子。
十天后,殿试放榜,邵瑜果然高中状元。
邵侯爷激动得一蹦三尺高,邵瑜却不怀好意的看了他两眼,邵侯爷被他看得毛毛的,刚想骂两句小兔崽子,后来想想,这可是状元儿子,算了算了。
连中六元,倒是有落第之后仍然滞留在京的举子质疑此事,只是他们没有证据,邵瑜成日里闭门不出,完全是个宅男,所有的交际圈也全都在思齐学院那边,就是想要攀扯也不知从哪里说起。
侯府先前乡试第一没有办酒席,中会元没有办酒席,如今科考结束了,压抑许久萧氏早就等着大办一场了。
办酒之前,萧氏花了三天挑首饰、两天选衣衫,最后看着两个穿着普通的儿媳妇,又大手一挥,给她们做新衣打首饰,漫天撒钱好不快活。
“岳父虽退下了,但两个弟弟却气势如虹。”罗姐夫感慨一句,罗家如今情况微妙,他的亲叔叔上月因为办错了一桩差事被罢免了官职,而他自己的官职也一直不上不下,如今看岳父家两个妻弟越发出息,邵侯爷致仕都没有影响到两人的前程,罗姐夫满心羡慕。大皇子近日又连遭斥责,显然失了圣心,罗姐夫心中有些后悔,不该为了一门亲事得罪岳父。
皇帝年迈,底下的人就急着四处找山头,如邵侯爷这样的中立派少之又少,罗姐夫如今也只能承认,自己完全跟错了主子,大皇子和三皇子近日被接连贬斥,反而是曹皇后的养子五皇子,隐忍多年慢慢显露人前。
邵侯爷不参与夺嫡,因而稳得圣心,但邵瑜却跟曹国舅家走得极近,曹国舅一直坚定的支持五皇子,五皇子也一直视曹国舅为亲生舅舅一般,邵家下一代已经成功跟五皇子搭上线,这番筹谋,罗姐夫十分佩服,如今也只能想尽办法来跟侯府缓和关系。
“是啊,偏偏她的儿子个个都这般出息。”邵玉燕感慨一句,她嫁人后连生两女,在婆家地位尴尬,原本还有得力的娘家,却因为那桩亲事得罪了父亲,而因为她和萧氏不睦的缘故,她和两个弟弟也十分疏远。
不止是罗家夫妇在后悔,余雪心如今见到侯府声势,也暗暗有些后悔,她若是能狠得下心来,使手段未必不能嫁入侯府,只是她自负美貌,当时邵瑜也只是普通侯府次子,没有显露读书上的天赋,如今看沈芷兰这般春风得意,她却泥足深陷,不禁心下暗恨。
余雪心也嫁了人,当年萧氏临时改了打算,是个傻子都看出来了,余家也颇为不忿,因而一心想要给余雪心找一门不逊于侯府的亲事。
最后挑来挑去,余雪心嫁给了京中宁安伯府世子,虽说丈夫未来能继承爵位,但宁安伯府河永昌侯府不同,因着几代承爵人不中用,如今也只是个空壳子,余雪心过门就当家,但却要一直用自己的嫁妆来填补管家的漏洞,日子过得也不甚如意,她在京城亲戚也不多,便更要抓住侯府这门亲戚,因而看到萧氏的时候,格外的亲热。
“二表哥年纪轻轻便已经是状元,姨母日后只等着享福便是,旁人羡慕不来。”余雪心笑着说道。
萧氏应了两声,待走了两步,才悄声跟沈芷兰,道:“那是宁安伯府世子夫人,也是我妹妹的女儿。”
沈芷兰以为萧氏是让自己多跟余雪心亲近亲近,刚想开口,只听萧氏继续说道:“你平日里远着她些。”
沈芷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