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着佛着把自己佛没了的皇后,渣着渣着江山渣没了的皇帝。
邵瑜一时觉得这两人还挺配,对于原主真心错付,邵瑜也没多少同情,原身确实对不起顾云舒,毕竟人家皇后什么也没做错,就被逼得一退再退,甚至于进了冷宫,顾家人也跟着受牵连,或贬官或夺爵,甚是凄惨。
人想要自己过得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顾云舒的性子应当是懒惫怕麻烦的,所以底线才能一退再退,但没有人会喜欢别人压在自己头上,顾云舒也不例外,说到底,她只是擅长自我调节罢了。
这样的心态,可坐不稳皇后之位。
“你很喜欢画画?”邵瑜问道。
顾云舒微微一顿,道:“是。”
邵瑜心里便有谱了,又问道:“若是能选,梓潼是愿意一辈子画画,做自己喜欢的事,一辈子如闲云野鹤一般逍遥,还是统摄六宫,做一国之母,享尽人间繁华?”
顾云舒一愣,道:“陛下为何这么说,臣妾已经是陛下的皇后,如何还能再改?”
“那若是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会如何选?”邵瑜轻声问道。
顾云舒望着他,见这个陌生疏远的丈夫,此时眼中满是真诚与包容,甚至有了一丝爱意?
顾云舒微微低下头,她佛系从来不是毫无缘由,而是基于皇帝对自己的态度而做出的选择。
那种打压,嫌弃,唯独看不到半点珍重与爱意的态度。
顾云舒轻轻摇了摇头,道:“陛下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你还没有说你的选择。”邵瑜说道,似乎很执着于她的答案。
顾云舒轻笑一声,无奈道:“陛下说笑了,臣妾从来不是一个有选择的人。”
像是撕开了一道口子,一贯佛系的人心中其实也存着怨恨。
“先帝想要陛下坐稳帝位,而臣妾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女,无论臣妾心里如何选,最终都是要嫁给陛下的。陛下宠爱许贵妃,陛下想要她做皇后,那么无论臣妾怎么做,都会挡了她的道。”
邵瑜微微一怔,道:“你就甘心被这样绑架?”
顾云舒话语中带着沉沉暮气:“不甘心又能如何,我何尝不想夫妻恩爱,子女双全,只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命吗?”邵瑜皱眉,接着说道:“你不曾试过抗争,为何就这般轻易信命?”
抗争?顾云舒心下想着,不能抗争,抗争只会得到更惨烈的结果。
顾云舒定定的望着他,十分肯定的说道:“陛下不像是会这样跟我交心的人。”
“我做了一场梦。”邵瑜开口说道,他不能暴露自己任务者的身份,却见不得顾云舒这样佛系至死的姿态。
他护得了顾云舒一时,却护不了顾云舒一世,他可以放她出宫,但这样的性格就算出了宫当个闲云野鹤一般的隐士,也不见得不会遇到旁的危机。
她这样的人,说的好听是佛系,说的难听就是懦弱,不敢直面命运的锋利!
此时这屋内没有旁人,邵瑜在顾云舒满脸诧异的神情中,借着梦境说出了未来的结局。
“家族败落,冷宫自尽,倒真的像是我的结局呢。”顾云舒自嘲,她倒没有怀疑邵瑜撒谎,因为她这样不得圣心的皇后,邵瑜怎么会费这么大力气来戏耍她。
她虽是将军府的嫡女,但生母早亡,继母与她生母有隙,一向视她为眼中钉,导致她在娘家时过的连在将军府打秋风的表小姐都不如,奶嬷嬷一直教她要忍要让,要审时度势,只有这般才能活下去。
她像一只鹌鹑一样蛰伏着活到了嫁人,她拿着最差的装备却要打最艰难的战役,面对邵瑜后院的牛鬼蛇神,她继续龟缩之道,没有丈夫的尊重她过得很是艰难,索性避其锋芒,一退便退到了如今这般,身为皇后却凤印旁落,随意一个宫妃都敢欺到头上。
她知道自己从来都是没有选择的,就算隐姓埋名出宫又能如何,命运依旧不会放过她,还不如就这般随波逐流,活一天是一天。
她自以为是明哲保身,邵瑜今日却戳破她的自欺欺人的龟壳。
“陛下为何要对我说这些?”顾云舒微微红着眼睛。
“大梦一场,朕倒看清了后宫的这些魑魅魍魉,到最后唯有你肯舍身相殉,想来你对朕也并不是没有半分情义的。”邵瑜只能这般说,想要试图激起顾云舒的斗志,他也不怕说这些会引来什么后果,毕竟他是皇帝,也没有人敢放火烧他。
顾云舒直接说道:“若真的宫门陷落,叛军攻入,那臣妾自尽,怕也只是为了免于受辱,好给自己留个全尸,而不是为了与陛下同生共死。”
邵瑜倒有些佩服面前的女子了,面对帝王这般暗示,天大的好处摆在眼前,她却依旧不为所动,倒也算是另类的君子气度。
“今日,倒让朕重新认识了皇后。”邵瑜顿了顿,接着说道:“皇后,一退再退,最终只会退无可退,既然后路如此,为何不搏一把?至少,如今的朕,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陛下的心思瞬息万变,臣妾也不敢保证,陛下会一直站在臣妾这边。”顾云舒说道。
邵瑜望着顾云舒,指了指墙上的一幅画。
“皇后擅画也爱画,理应享尽繁华富贵,但尊贵为皇后屋内却只能挂一幅《西山春景图》的赝品,而今日就有一个机会,朕的私库里,恰巧存着《西山春景图》真迹,皇后若争取,这画便是皇后的,皇后若是懈怠,这画便会落到旁人手里,毕竟时不待我,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只有一次,若还想要有下一次,不继续努力怎么行?”
不待顾云舒开口,邵瑜接着说道:“皇后,站得高才能望的远,若一直躺在山底,也不怪人人都要踩一脚。”
邵瑜这波近乎明示,若这样开挂皇后都还在坚持佛系人设不动摇,那他也拿她没办法了,索性将人放出宫去,接着派暗卫十二个时辰贴心保护,这样也算勉强完成守护任务,只是他心底到底会觉得憋屈。
良久之后,顾云舒开口说道:“臣妾爱画,还请陛下割爱。”
邵瑜微微一笑,道:“凤印,会随着那副画一起还给你。”
顾云舒原本有些弯曲的脊背缓缓挺直,开口道:“臣妾自会晓谕六宫,后宫妃嫔须循旧例,复请安之礼。”
“甚好。”邵瑜最怕跪久了的人不知道该怎么站起来,如今既然皇后愿意做出改变,他自然全力支持。
等到赵六福带着邵瑜的旨意,去清扬宫取皇后的凤印时,许贵妃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你再说一遍?陛下怎么会这么做,你是不是听错了?”许贵妃杏眼浑圆,就差破口大骂了。
“贵妃娘娘,陛下旨意明朗,老奴绝不敢假传圣旨,还请贵妃娘娘交出凤印,不要为难老奴。”赵六福也没想到皇帝去了一趟坤宁宫,就有如此转变,他暗搓搓的想着难道是自己换的荷包发力了?
许贵妃却不管不顾,气呼呼的道:“本宫倒要看看,皇后到底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
许贵妃也不管凤印本就该由皇后掌管,直接一甩衣袖,看都不看赵六福一眼,直接带着人浩浩荡荡杀向坤宁宫。
“皇后呢?皇后呢?”许贵妃也不管坤宁宫侍从的阻拦,直接推开门就闯了进去。
皇后此时坐在书房里,面前摊开一本账本,身后站着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嬷嬷。
“皇后,得不到男人的心,便在背后刷阴招,你这样的人,活该一辈子不得宠爱!”许贵妃气势汹汹的说道。
皇后身边的嬷嬷脸色未变,朝着许贵妃行了一礼,接着说道:“妄议中宫是大罪,还请贵妃娘娘慎言。”
许贵妃一把推开那嬷嬷,说道:“你算是什么东西,就连皇后也不敢这么跟本宫说话。”
“张嬷嬷。”顾云舒突然开口喊道。
那嬷嬷赶忙应了一声。
“劳烦嬷嬷教教许贵妃,身为宫妃,见到皇后该如何行礼。”顾云舒声音微微提了提。
许贵妃却冷笑一声,道:“娘娘如今即将骗回凤印,也敢跟人大声说话了,只是不知道,陛下能给娘娘撑几天腰!”
皇后看了她一眼,道:“骗?那本就是本宫的东西。”
“你有什么资格拿凤印!”
顾云舒一步不让,道:“就凭本宫是陛下亲封的皇后。张嬷嬷,教她行礼。”
“贵妃娘娘,您看着老奴,应该这般行礼。”张嬷嬷一边说,一边做了一遍动作。
许贵妃朝张嬷嬷翻了个白眼,直接从怀里掏出凤印来,随手抛到皇后身上,嚣张的说道:“娘娘既然这么想要凤印,我还给娘娘便是,只是过几日娘娘还给我时,别哭得太难看。”
许贵妃说完,不理屋里的众人,昂着头转身便往外走。
“本宫准许你走了吗?”
许贵妃回头,面对难得强硬的顾云舒,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许贵妃眼睛微眯,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浓重煞气包裹了一般。
顾云舒面无表情的吩咐道:“张嬷嬷,教她行礼。”
许贵妃冷笑一声,道:“本宫,学不会。”
“学不会就学不会,此事就算了。”邵瑜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许贵妃脸上一喜,顾云舒神色一僵。
跟在邵瑜身后的赵六福小心的看了许贵妃一眼,他先前见许贵妃气势汹汹的去了坤宁宫,便立时给邵瑜通风报信去了。
邵瑜的下一句话,却让许贵妃觉得如坠冰窟。
“连行礼都学不会,这后宫显然是容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