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萧景云的直觉果然没错,叶楠当场带着这两位龙虎山的道友就土遁进了特别督查组里。

特别督查组的内部人员果然不愧是正道修士,抗打击力和适应能力那叫一个强,在见过了没几次叶楠的神出鬼没之后就已经彻底习惯了,许君命还想试图从她这里学一点土遁术来着。

土遁术本来就不是什么独门秘诀,只不过没能传承到现在,彻底丢失了而已,于是叶楠很爽快地把结印和符咒全都告诉了许君命。

——最后这次跨时代的传承学习,以许君命把自己的脑袋卡进了花盆里,不得不再让叶楠出手把他给揪出来而告终。

叶楠这次来得可真是时候,基本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前来进行婚前登记的赵飞琼和某位龙虎山的道士身上。

只不过她刚进特别督查组的地盘,这位道士先一步感知到了叶楠的灵气,和她身边明显是与自己同出一脉的前辈的气息。于是叶楠前脚还没来得及在这里落稳,这位道士便起身对着叶楠深深拜下,行了个大礼:

“谢过前辈救命之恩!”

“我乃龙虎山张天师一脉正统传人,张晓城,前辈以后若有什么要差遣的,只一句话,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叶楠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那位老道士满意地走过去,拍了拍自家亲传大弟子的肩膀:

“嗯,不错不错,大有长进,能这么快就感觉到有人来了。”

“我刚刚已经确认过了,这位便是‘山海主人’,叶家家主,你们督查组也太会藏私了,要不是叶家主接手了萧家这个烂摊子,你们是不是还不打算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呢?”老道士看了一下匆匆赶来的许君命,严厉道:

“还是说你们就打算通过隐瞒消息的办法,来保住你们的地位?”

许君命苦笑着一摊手:“您再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干啊,请老先生听后辈解释。”

“眼下邪修势力渐长,日夜都对我等虎视眈眈,如果贸然把叶家主回归了的消息放出来的话,不出一昼夜,叶家主就是会移动的活靶子;别提邪修和妖魔之流了,就连听说过‘叶楠’这个名字的人们,也都会前赴后继赶过来的,岂不是将叶家主置于危险之地了么?”

“就算叶家主再怎么本事高强,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邪修们无孔不入,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不如等找到个合适的时机,让叶家主带着我们去把那些宵小之辈清理个干净,把内外钉子全都起出来之后再宣布叶家主回归一事,岂不更加周全?”

老道士点头赞同道:“嗯,你考虑得倒是周全,这么想来倒是我太激动了,有些疏忽。”

“只是邪修向来与我等水火不容,是清是浊一眼便知,只要坠入邪道,身上的邪气就再也无法掩盖下去了,怎么可能有钉子能钉得进我们里面?”

许君命指了指不远处探头探脑往这里看的罗飞:“这是被我们招安了的那个小邪修。”

“他没有害过人,所以只要废去他身为邪修的修为之后,就能将一身邪气抹除。我们能够招安他们,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也反过来招安我们的人?走邪路可比走正路容易多了,也快活多了,只要把正道修为一废除,同时不用邪修手段杀人,这人还是可以安安稳稳地呆在我们身边的。”

老道士被许君命这一番话给惊住了,叶楠恰巧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便耐心地等着许君命解释完毕之后,便补充道:

“这是白骨灵修卧底的时候最常用的手段,现在很少见,但是在百年前却让很多名门正派都吃过大亏。”

老道士不放心地看了看还在后面的罗飞,提醒道:“叶家主千万小心。把一个邪修带在身边教化,只怕要日日夜夜枕戈待旦才行,这样一来,危险程度可不比你的消息泄露出去来得要少。”

“谢过道友好意了。”叶楠一颔首,这才看向好像一直有话想说的赵飞琼,笑道:

“还未恭喜赵姑娘得获良缘,真是可喜可贺啊。”

赵飞琼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倒是张晓城的脸唰地一下子红透了,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赶紧跟在自己师傅身后出了门:“师傅,我送送你。”

老道士等着张晓城一出门,就揪住了他的耳朵,恨铁不成钢道:

“你师傅我有胳膊有腿的,哪儿用得着你送,你怎么这么榆木脑袋不开窍呢?!怪不得连你的师弟连孩子都有了,你才刚刚准备结婚!人家姑娘大老远地陪你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心里不知道多没着落,这个时候再不献殷勤,就不怕人家把你甩咯?还不赶紧回去陪着你媳妇儿!”

张晓城:“可是我看她这几日来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事情要问叶家主的样子,我就提前出来了,给她能够询问的机会……”

老道士觉得自己这个徒弟什么都挺好的,年纪轻轻,才过了本命年没多久,修行也从不懈怠,说话办事滴水不漏稳妥得很,就一条不好,太死板了,完全不是谈恋爱的料:

“你傻啊?!叶家主和咱们同出一脉,都是正道修士,你就不能自己去问问她想知道什么,再在人家姑娘面前露一手?哎,服了你了,算了算了,出来都出来了,走走走,干脆把我和你师弟一起送去机场好了。”

果然等室内看热闹的人散去了之后,赵飞琼找到了叶楠,单刀直入道:

“我想请叶大师帮我看一下我的婚姻。”

叶楠敲了敲山海古卷,让里面那群欢呼出声,高呼着“我们终于又有进账了”的大妖们冷静一点:

“赵姑娘,你知道我的规矩么?这是两情相悦、夫妻和合之事,不能算是你受害,也就不存在什么‘分内之事’的说法了,既然如此,我可是要收取你至少一半的财产作为卦金的。”

赵飞琼答应得那叫一个痛快:“我早就把一半的家产折合成现金准备好了,大师放心,我既然来了,就知道规矩。”

叶楠问道:“那你具体要看什么,是要看刚刚那人是不是你的真命天子么?”

“是的。”赵飞琼点点头:“他刚进医院的时候,明明各项检查结果看上去都很正常,可不知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把我给急得,一办完自家事就往他那里跑。”

罗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了过来,立刻发挥了自己坑蒙拐骗的本行开口道:“姑娘!我看你命红鸾星动,这人一定是你的真命天子了!”

“……说什么傻话呢。”赵飞琼用看智障的眼神把罗飞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你知道现在是现代社会吗朋友?你知道我国依法治国吗?要是这个人莫名其妙被我们带去了医院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没了的话,你知道我这算是有杀人嫌疑的哦?”

这姑娘嘴皮子利得很,别说是在谈生意的时候了,哪怕就在这种日常交谈的场合,也没人能够从她手下讨了好去。罗飞灰溜溜地把自己像是种蘑菇一样种回了叶楠的椅子边上,赵飞琼继续道:

“结果他一醒过来,看见我之后,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半天之后才挤出来一句话,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可把我给乐到了。”

“我发现这人真是太有意思了,可能是从小就生活在山上的缘故?跟他拉一拉手他都能脸红得像是我在他面前脱衣服一样。平常不小心看到个内衣广告,都能等我回来主动给我做检讨,真是……我都多久没见过这么实诚的人了。”

“他行事稳重,在感情一事上又认真谨慎,我只是跟他提一下日后结婚的问题,他就带我来这里登记了。”

叶楠:“这样看来,他对你是很好很好的。”

“若夫妻双方都是修士的话,根本不用来登记;只有一人是修行者一人是普通人的时候,才需要来这里登记。万一修士负了普通人的话,契约便会即刻催动,因果刑罚加身之下,说是死一生也不夸张,就是为了防止我们有人仗着自己有本事就去欺压常人的情况发生。”

罗飞听叶楠解释完了之后又等了等,发现竟然就没有下了,便问道:“那如果普通人负了修士呢?”

“没有刑罚。”叶楠一挑眉:“我们又不是事事都管的,普通人的问题自然要交给普通人们自己处理。”

罗飞难以置信道:“可是、可是如果两人恋爱却有一人劈腿的话,法院不管这个的啊?!法院只保护有证明的两性稳定关系!”

“所以我说,张晓城对你很好了。”叶楠看着赵飞琼问道:

“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赵飞琼叹了口气,这位连面对着邪修都寸步不让、牙尖嘴利的女强人,在此刻竟然露出了一点疲倦的、迷茫的神色来:

“我怕我不是他的正宫姻缘,我怕耽误他……除了有钱之外,我再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了,我害怕拖他后腿。”

从来只能跟着老邪修住地下室,吃糠咽菜没钱赚的罗飞:妈的,气人。这种“一无所有只有钱”的说法可真是让人眼红!

叶楠从旁边拿过一张纸,对赵飞琼道:

“你写个字吧。”

赵飞琼提笔写了个“城”,叶楠看了看,笑道:

“已经是正宫姻缘了。”

“右边是‘成’,与‘佳偶天成’一事相合。‘飞琼’二字,命里带玉,玉有金气;‘城’这一字,左边有土。五行相生相克,金克木,木克土,二者之间互相克制的木,便合了之前让你们两人都吃过亏的孤凤桃花,既然木气已除,两位自可和和美美,还有什么要担心的呢?”

赵飞琼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从包里拿出银行卡,递给了叶楠:

“这便是我一半的财产了,全都折合成了现金存在了里面,密码是个零。”

叶楠接了过来,周围一圈等着问叶楠今天的前因后果的人就全都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叶家主,听说你们在萧家祖坟里遇到血魔替身了?”

“不愧是叶家主!这东西我们从来都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没想到叶家主这么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叶楠无奈之下,只能把之前跟老道士说了不知多少遍的大实话再次说了一遍:“我还没来得及动手,那家伙就自己撞上来了。”

“而且我还听到了一些声音……”

结果可能是因为叶楠素来行端坐正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几乎没人相信“血魔替身自己撞上来寻死”的这个说法;而且那可是被埋了一百年的血魔替身,害人便是它仅剩的本能了,怎么可能主动寻死?于是大家都以为是叶楠谦虚,便纷纷交口称赞道:

“叶家主高义,请放心,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邪修手段多得很,叶家主可千万不要被他们迷惑了!”

——叶楠何尝不知道邪修手段花样繁多这件事?她当年一力破万法之下不知道破过多少这些手段了。

只是她总觉得那段记忆不像是对她有害的样子,而修行人的直觉一向很准,就好像她百年前闭关就是心有所感、后来破关果然大有所成一样。所以叶楠今次回来,便是要找不少资历老的人加以询问这件事的。

不问不知道,一问才发现,所有人对于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一问三不知,哪怕能说出一二来的,也跟她查资料查到的没什么两样;更别提她刚刚听见的那一声“大阵”的意思了。

萧景云半天后来到特别督查组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副情景:

年轻的白衣少女坐在大厅半拢的屏风后,几乎所有人都围在叶楠的身边,想从她这里问出些什么来,或者学到点什么。

不管男女老少、年幼年长,都下意识地把她看成了领头人物,事事都要请她过眼,才敢放心地做下去。等到天边都染上了晚霞的薄绯色,这些人们才慢慢散去,一直等在旁边的萧景云开口问道:

“阿楠累么?”

叶楠答道:“不累。”

萧景云几不可察地笑了笑,低声温和道:“可我看你辛苦。”

——人人景仰“山海主人”这个名号的威势,人人都在仰仗着叶家家主的作为,人人都下意识地把叶楠当做了玄门正道的执牛耳者之时,只有萧景云还把这位过分年轻、百年前玄道正统的仅存硕果,看做是十岁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