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严清心最后还是把叶楠带回了自己家里。助理本想对此表示十二万分的不赞同来着,谁知道外面现在有多少私生饭愿意一掷千金来购买严清心的贴身照片和信息;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这姑娘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便松了口,把她们送到了严清心名下的一幢单身公寓,对着严清心再三叮嘱:

“严姐,算我求你了,你可别再跟楚念那家伙混在一块儿了!他分明就没把你当回事,要不怎么会跟你地下恋爱了这么多年都不肯把你带回去见家长,更绝口不谈结婚的事情呢?”

他在严清心手下做了好多年的助理了。这位三栖影后什么都好,因为自己是从底层打拼上来的,所以也会顾及和理解他们的感受,不会随意打骂他们和过分使唤他们、践踏别人的尊严;她的个人风评也好得很,跟在她身边就不用担心娱乐圈里的黑泥会沾到他们身上了;她事业又常年处于上升期,风头无两,从不拖欠工资,逢年过节还有奖金和加班费——

结果她一遇上楚家的那个私生子,就脑子短路得像是换了个人。身为影后的精明、身为女强人的自尊和自强全都不见了,恨不得从此洗手作羹汤去给这个私生子当全职太太。

他劝过严清心无数次,结果严清心不知怎么了,愣是丁点儿也听不进去;周围的人也都纷纷放弃了,反正不管怎么劝,不管严清心之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思考得有多周全,在遇上楚念之后就会立刻智商情商双双归零,自己赶着往火坑里跳,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那种。既然这样,他们又何必找不痛快呢?

直到今天,严清心竟然主动跟楚念说了分手,还第一次在约会的时候率先离开,这让助理看到了点微末的希望,便又劝了严清心最后一次:

“他真的不适合你,严姐。”

没想到这次严清心竟然一改以往的“我不听我不听他肯定是爱我的”回应,对他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想的,这么久以来,真是太辛苦你了。”

这个无比正常的回答险些没把助理感动得热泪盈眶,就差握着叶楠的手求她在严清心的身边多待一阵子了,最好待上个一年半载的,让楚念千万不要再回来纠缠不休!

送走了助理之后,严清心赶紧给叶楠倒了杯水,又试图从冰柜里给她拿吃的,结果没想到一打开冰柜门,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只能赧然道:

“我之前都是跟楚念住在一起的,很少来这里,所以这边也没留什么东西,没法好好招待你,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叶楠对此倒不是很介意。玄道人不在乎身外之物,她这些天来都在叶家荒宅打坐过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受的地方,便从严清心的手里接过了茶杯,温声道:

“那你有什么苦处要说与我听么,严姑娘?”

严清心怔了好久,才双手捂住了脸,缓缓地流下泪来。

她明明已经是相当有名、地位颇高的影后了,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人没遇到过?按理来说,她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场面人,却还是在这么一句温声的言语丢盔弃甲,溃败得一塌糊涂。

就好像你出门在外经历了天大的委屈后,变得多么刀枪不入、说一不二、荣光加身,却还是会在回家的时候,面对世上最真挚的关切时,在这个避风港里露出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脆弱。那些不敢说给外人听的委屈,在这里可以放心地倾诉;那些不愿随意说出口丢面子的软弱和难过,都可以被他们知道,因为你心里也清楚,这个避风港里的人与你血缘相连,会永远保护你的。

——这就是修持正道的好处,哪怕是最能蛊惑人心的蚀心门鬼修,也做不到这一点。

都说相由心生,所以心有正气的玄道人也自然会格外让人信服。那是一种天然的、极具说服力的亲和感,能够让人如沐春风,让人不知不觉就能够排除外貌、年龄等一切因素,对他们产生信任之情,就好像这是亘古不变的定理、冥冥的铁则一样:

我等玄门人,坚守本心,除魔卫道,匡扶正宗,保护弱小,皆是我等职责所在。

不必多言,不必盛誉,不必供奉,不必多礼,甚至不必道谢——

凡有邪魔外道之处,我等必见不平而拔刀。

否则的话,按照严清心一贯的警惕性,别说对着叶楠诉苦了,可能连家门都不会让这么个陌生人进来。然而她一对上叶楠那双过分清冷的、乌黑的双眼后,就觉得自己面前坐着的不是个小姑娘,而是个颇具包容力的长辈,可以让她放心诉苦的那种:

“我和楚念交往好多年了,但是没有一次约会可以好好进行。”

“他每次都会找借口提前离开,就算不提前离开,也会把他认的那些‘妹妹’带来,强行变成三人约会,有的时候还会有他的女同事过来添堵,甚至还会当着我的面跟她们亲热,却还要装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来骗我。”

“我每次想跟他谈结婚的事情,他就都心不在焉地敷衍我,说以后再说;他明明自己有工作,也有手有脚有存款的,却还要一直都花我的钱,住我的地方,美其名曰提前适应婚姻生活,这么算来,他已经从我手里掏走几十万了……”

“我之前怎么什么都没发现!我真是太蠢了!”

正当严清心试图用力敲打自己额头的时候,叶楠拉住了她的手,往她的手里递了块手帕,引导着她抬起手来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才缓声道:

“错不在你,严姑娘。”

“是他先对你下了蛊。”

绝大部分女性都会对某种软体动物有着天然的排斥感的,哪怕是三栖影后严清心也不能例外。她惊得当场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惊骇不已地拍打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就好像这样真的可以把虫子拍下来一样:

“不是吧?!”

叶楠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

“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松了口,答应跟你结婚了么,严姑娘?”

严清心怔怔地看着叶楠,突然浑身发冷,特别不想听到那个答案。然而按照墨菲定律来讲,她此刻最害怕什么,什么就会成真,从叶楠口说出来的,果然是那个最让人齿冷心寒的答案:

“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你将会暴毙身亡,快得甚至都来不及留下遗嘱,决定财产的分配和去向,更无法留下子嗣,那么身为你丈夫的楚念,便享有第一顺位继承权。”

“等他拿到了你的大部分遗产之后,再娶那个李姑娘过门,对他来说,岂不是两全其美?既能得到大额钱财,也不必跟自己不喜欢的人日夜相对,还能有个自己的孩子,你看,他的算盘打得多漂亮啊。”

严清心陡然感觉心口一阵剧痛,随即之前一直笼罩着她的那股昏昏沉沉的感觉,便又一次袭击了回来,将她的头脑变得一片混沌。她几乎都要成功被这种感觉带得沉沦下去、自己说服自己了:

楚念和那些女人只是玩玩而已,他最喜欢的还是我。男人哪里有不偷腥的呢?只要他最终还愿意回到我的身边,那就算了吧,为此花点钱出去也不算是大事。他愿意花我的钱,正好说明他喜欢我……

就在她险些被这股古怪的力量彻底蒙蔽的当口,她听到了叶楠的声音穿透了无数重迷雾,带着寒凉到让人神魂一震的感觉直直传来:

“闭眼。”

严清心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面对着个位高权重、一言一行都让人无法不遵从的上位者一样,在这道声音的促使下,她乖乖闭上了眼。

下一秒,严清心就感觉心口一阵剧痛,剧痛还掺杂着让人莫名反胃的恶心感,让她特别想睁开眼看看自己的身体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有东西想从里面钻出来”的感觉?!

严清心一个没控制住就睁开了眼,在睁开眼的一刹那,她看到了让她毕生难忘的异象:

叶楠将之前动都没动的那杯水举到了她的面前,细细看去的话,她的左手指还有个小小的血口,清水有一缕红纱也似的血线未曾散尽;摆在一旁桌子上的那本旧书无风自动,隐隐能看见有巨大的兽型黑影从浮现,几欲择人而噬——

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正在从她胸前钻出的那条蛊虫骇人。

严清心也不是个胆量小的人,然而只看了一眼,她就恨不得自己没睁开过眼,心想果然叶楠让她闭眼是有道理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

它的大半身子已经钻了出来,朝着那杯血腥味未散的水杯贪婪地拱去,像是蚰蜒一样漆黑的环状身体上有着惨白的人脸花纹,细长的、带绒毛的对足在空挥舞。

这条蛊虫的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嘴,嘴里还像盲鳗一样有着层层叠叠的细密牙齿,别问她怎么能看得那么细,因为这玩意儿竟然还能张嘴咬人,张大了嘴之后,便直直冲着叶楠手的水杯咬了下去!

在咬人的时候,它的嘴竟然可以扩得比身子还要大,连带着前半截身子都像是充了气一样鼓胀了起来,要不是颜色不对的话,就像是海肠子一样令人恶心。

只是它刚把自己一头扎进水里,拼命合嘴一咬,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

在它面前的,不是什么行至末路、血流不止的正道修士,而是一个专门为它量身打造的陷阱。

它其实也没什么用,只能寄居在人类的身体里,将另一个人的念头强行灌输进来,把宿主的意愿给扭曲掉而已,所以得名“迷心蛊”。这么多年来,这条迷心蛊一直兢兢业业,别提多尽职尽责了,险些把严清心洗脑成功,改造成没有任何志气、只想跟楚念在一起的蠢女人。

要不是它今天闻到了有灵力极盛的鲜血的话,无论如何,这条蛊虫也不会钻出来的。没想到它一钻出去,便遇到了水,它天生的克星——

严清心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条虫子化在了清水里,随即这杯水便发出了一股特别好闻的香气,闻来颇有醺醺然之感,难以想象刚刚这里面还有过那么令人作呕的一条蛊虫。

电光火石之间,她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指着那杯血色终于全数散尽的水,语不成句道:

“天啊,楚念他……倒水!他给我倒过这么杯水!”

“还是他看着我喝下去的!”

别人可能一时间无法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叶楠立刻便明白了:

楚念将这条蛊虫放在杯,亲手倒水将它化了开来,然后言笑晏晏地捧到了严清心的面前,为了保险,甚至还亲眼看着她喝下了这一条蛊虫,亲手把她送上黄泉路。

严清心觉得自己马上都要吐出来了,是个人就没法接受自己的身体里竟然一直有条通体漆黑的软体蛊虫寄生其。再加上刚刚这条蛊虫哪怕钻了出来,她胸口的疼痛也没能减轻多少,不过她倒是没得寸进尺地抱怨,毕竟有人能帮她就很不错了,她怎么好意思腆着脸要求更多的帮助呢?

——下一刻,叶楠的手轻轻点过了她的额头。

有如佛祖拈花而笑般轻柔又温和,如同羚羊挂角般精妙无双,只是这么轻轻一点,刹那间,严清心便觉有如清风拂面,一股寒凉的气息从她的额头涌入四肢百骸,一时间竟然减轻了她的不适和反胃,连胸口隐隐的疼痛都消失了。

她万分惊喜地碰了碰自己的胸口,发现竟然一点伤痕都没有之后,便小心翼翼地离那杯诡异的水更远了一点,一把抱住叶楠,当场便哭了出来,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叶楠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听她颠三倒四地把楚念骂了个狗血淋头,又后怕了好几次,最后才想起来自己那位“不是人”的情敌:

“叶大师,你说……那个李曼琼会是什么东西?是她跟楚念联手害的我吗?”

叶楠指了指那杯水,解释道:

“这是蛊师们的手段,而蛊师向来都是些走了歪路的邪修,只有人类才会这么做。”

“如果妖物要害你的话,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随便吹口气再下个咒,你的身家性命就都被它们握在掌心里了,哪儿还用得着大费周章地给你喝一条迷心蛊?”

严清心浑身剧烈一抖,觉得自己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抱着平常心去喝水了。

叶楠也觉得非常奇怪,毕竟妖修和邪修们虽然都是外道,但是他们之间也互相鄙视,谁都看谁不顺眼:

邪修们觉得妖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只配走这种歪路子;妖修们觉得人类真是太狡猾了,邪修残忍又狡猾,再加上封印着妖族王者的山海古卷还被玄门正道的叶家镇压着,因此在妖修们的认知里,不管正道还是邪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如此,一个蛊师和一个妖修是怎么混在一起的呢?

正在叶楠沉思的当口,罗罗鸟终于一个没忍住,从山海古卷里扑棱着飞了出来。一翅膀把水杯打翻之后,迷心蛊失去了栖身的水便被迫现形,馋到两眼放光的罗罗鸟二话不说就吧唧吧唧地把这条迷心蛊吃了下去,吃得那叫一个香,就差像吃面条一样吸溜吸溜出声了。

严清心看得目瞪口呆。刚刚这条迷心蛊究竟能对人心造成多大的影响,她再清楚不过了,没想到这只鸟就这么把它给吃了下去?!会不会有事?!

叶楠本人倒是淡定得很,只是检查了一下罗罗鸟没有被呛住和噎住的迹象后就撒开了手。不能说她不上心,实在是在这个灵气稀薄的时代里,除了天道的威势之外,真的没什么东西能够伤到这帮上古的大妖怪了:

“你要是吃坏了肚子,我可不管。”

严清心:……这么淡定的吗,不愧是大佬!

再说那边的萧瑞图,在回家之后果然发现自家爸妈真的回来了,惊得他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他的异常反应自然也引起了萧母的注意,她心想自家二儿子可别真的被他大哥打击傻了吧,便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瑞图啊,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发什么呆呢,看到我们回来不开心吗?”

萧瑞图还在那里纠结要不要把他今天遇到的这件事情告诉爸妈呢,结果正巧在这当口上,萧景云也赶了回来。萧母一看到大儿子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波动的脸,就觉得自己要操的心更是在成倍地增长了,只好叹了口气问道:

“景云还是单身吗?没有喜欢的姑娘?要是有的话……”

“没有。”萧景云自己摇着轮椅,陪在萧母的身边进了家门,耐心地回答着这个一月一度、都快成惯例了的话题,丁点儿不耐烦的迹象也没有展现出来:

“我不想随便耽误人家,这样就挺好的了,不必为我操心。”

萧瑞图自从在医院跟那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后,就一直觉得她身上有种让人很熟悉的气息。不过之前他要么沉浸在“可能要被大哥送去强行上学”的恐惧里,要么就在旁边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吃瓜看戏,一时间还真的没把这种感觉往别的方面发散。

——直到萧景云话音刚落,他看着自家大哥的背影,终于在这一瞬间大彻大悟:

我说怎么那姑娘让我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两人如出一辙的、好像一切都在掌握的淡定感,怎么就这么像啊!

人的嘴有的时候往往比脑子动得更快,等萧瑞图反应过来之后,他已经脱口而出了:

“大哥,我今天又见到你之前在医院帮忙解围的那姑娘了。”

萧景云这些年来,不近女色、不易讲人情的作风是出了名的,连萧父都说他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

“男人有钱就会变坏”这条历经无数女性血泪经验检验的铁律,在萧家男人的身上从来就没能生效过。跟那些越有钱、私生子私生女也就越多、豪门恩怨也就一出接一出的家族不同,萧家从来都是一脉单传,压根儿就没有这些腌臜事。

结果在萧景云的身上,这个优点被成倍放大过之后,已经到达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境界,就没多少姑娘愿意在那看似温和、然而无比疏离寒冷的目光注视下凑到他的身边。

因此,光是“萧景云主动帮人解围”这件事,就很是吸引人了;更别提被他施以援手的还是名女性,连萧母都在心里想,是哪位勇士愿意知难而上,撞一撞自家大儿子这座冰山,她改天一定要封个红包当辛苦费。

如果说这还不算什么的话,萧瑞图的下一句话便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趣:

“她跟我说爸妈今天会回来,所以我在巡视完产业之后没有立刻去飞机场离开……按照我的原计划,我本来也是要今天外出的,她这么一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听了她的话,所以才一直留在那里。我想着反正巡视产业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但是要是错过了接你们的话,那就太不值当了。”

萧母乐得合不拢嘴,在他头上揉了揉,生生把萧二少的一头特别有型的头发给弄成了鸡窝,不过他本人啥表示也没有,甚至顶着鸡窝还在那里傻乎乎地乐呵着呢;倒是萧父对此思虑得更为长远一些,他跟萧景云交换了一下眼神,萧家父子便心有灵犀地下了个决定:

如果这人不是在萧家隐藏得极深的内线,就是有些能够通鬼神、知天命之类的真本事。

毕竟他们的归来是临时起意,就连萧景云本人都不知道,那么如果真的是前一种情况的话,就说明他们的隐藏非常深、手伸得相当长,甚至在某些方面的信息流通程度要远胜于主事的萧景云。有此等隐患在,便万万留不得。

但如果真的有幸是万里挑一的后者的话……

萧景云看着自己身下的轮椅,陷入了沉思。

那时萧瑞图在他身边一叠声地问着“你是不是认识她”,偌大的医院人多口杂,周围还不知有多少双耳朵等着他的回答呢,他除了说“素不相识”、以此从悠悠众口和勾心斗角之下保护她之外,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而且他也是真的“没有见过”这姑娘,细细算来,又不能说他骗人。

这种感觉说来奇怪得很。他确定自从自己记事以来,就没见过长相如此出色的女性;更别提她周身那种清贵却又不骄矜、令人不敢过分冒犯只能以礼相待的气场了,如此令人过目难忘的人,他只要见过,就肯定能够记得。

看,这不自从在医院跟她有过一面之缘之后,他到现在都没能忘记么?

但是萧景云自己又清楚地知道,这种久久难忘的感觉与一见钟情无关,与表面上的皮相美丑更是无关。他只觉神魂颠倒,真真是故人久别重逢,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神魂颠倒”这四个字现在已经被到处乱用成俗得不能再俗的成语了,随便一对坠入爱河的情侣都可以在缠绵之时、在互诉衷肠互表心意之时,说出这句话;可很少有人能够体会这短短四个字,更深一层的、更炽烈更坚贞更石不可转的含义:

在你见到那个人的时候,无关风月情仇,无关皮相美丑,只是那隔着茫茫人海的一回眸,就好像冥冥的、早已生锈的齿轮便发出了“咔哒”的一声轻响,终于开始缓缓转动;而自从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那一刻起,你的神思便从此颠倒无休,魂魄也不归属自己了。

这是很玄妙的一种感觉,甚至可以说是“人言不能尽叙一二”。如果真的要下个定义的话,那便是——

刹那间有如蒙承天意感召,如闻圣旨纶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