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牧今日要去管仓的福顺楼赴宴,过几日还会在自己的庄子上举办一场宴会,受邀的都是凉州或是其他地方数得上名号的商贾,像顾君昊这样刚来凉州的小药商,是不可能收到帖子的。
他们今日便要去福顺楼露个面,让察牧看到他们,如果察牧上钩的话,很可能会在接下来的宴会中给顾君昊发一张帖子,以期顾君昊带着阿卓一起赴宴。
进了察家的庄子,他想对小药商身边的下人做点什么很容易。
同样,小药商身边的下人想对他做点什么也很容易。
顾君昊今日出门的目的就是让察牧注意到阿卓,而不是注意到他自己,他自然是打扮的越低调越好。
但他一心想引起阮芷曦的注意,把这茬给忘了,刚换上衣裳就被泼了一头冷水。
可阮芷曦说的也没错,故而他虽然有些沮丧,但还是很快把衣服换了,打扮的非常普通,比平日还不起眼。
福顺楼位于管仓的东边,离顾君昊落脚的地方有些距离。
为了确保能见到察牧,事先已经有人守在察家门口,在他出门的时候就立刻给顾君昊传了信,让他带着阿卓过去。
察牧在二层最东头的雅间,顾君昊定了跟他隔着几间,靠楼梯的位置,这样察牧出来的时候必定会经过他门前。而阿卓就守在房门口,他一定能看到他。
事情进展的出乎意料的顺利,当天察牧在走廊上果然多看了阿卓几眼,并悄悄留了个人在福顺楼外,等顾君昊带着阿卓出来之后一路跟着他们,直到他们回了落脚的小院才离开。
那下人以为自己隐蔽的很好,殊不知一举一动都落在了守在暗处的国公府下人眼中。
翌日察牧甚至自己亲自出来了,在顾君昊与阿卓出门的时候暗中跟在他们身后,看了他们好一会才离开。
第三日,他又跟了他们大半天,等再回去后没过多久就给顾君昊送来了一张帖子,邀他到庄子上赴宴。
作为一个初来乍到处处碰壁的小药商,能跟察家这样的巨贾搭上关系,顾君昊当然不会拒绝,当即收下并表明一定会到。
“任务归任务,可别真让自己吃了什么亏。”
确定能进入察家的庄子之后阮芷曦叮嘱道。
“那察牧这么快就给了帖子,可见是个急色的,你当天饮食方面都注意些,尽量不要在察家吃任何东西。功夫再好也架不住别人给你下药,万一着了道就不好了。”
阿卓点头:“少夫人放心,我一定注意。”
顾君昊听不得阮芷曦关心别人,不等她再次开口便绷着脸道:“回去准备准备吧,宴会那日打扮的好看些。”
阿卓听了一愣:“……还要怎么好看?”
他平日在国公府,都是穿着下人的衣裳,偶尔出门也不过随便穿穿,根本不懂打扮,这几日还是阮芷曦给他打扮的。
他换上阮芷曦挑选的衣裳,自己看着也觉得挺好看,但要让他打扮的更好看……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阮芷曦轻笑:“不必,已经很好看了。”
顾君昊:“……”
阿卓离开后,阮芷曦忍不住笑道:“你老跟个孩子较什么劲?”
“孩子?他都十八了!”
“十八在我们那也就刚成年,没准高中还没毕业呢。”
“在我们这已经能结婚生子,孩子没准都满地跑了。”
顾君昊接了一句。
阮芷曦失笑:“我的意思是,在我眼里阿卓就是个孩子,我会因为他长的好看多看几眼,欣赏欣赏,但肯定不会对他动什么心思的,你别总对人家黑着脸。”
这几句话莫名地安慰到了顾君昊,他沉默片刻,问了一句:“那对我呢?会……”
有什么心思吗?
可他知道阮芷曦一定不会给他他想要的答案,问到一半就停下了。
果然,他不说,阮芷曦就当没听出他想说什么,找了个借口起身回内室了。
顾君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后面,有些泄气,但过一会还是跟了进去,坐在阮芷曦身边看书。
这样又过了几日,察家的宴会如期举行。
帖子上邀请的是夫妻二人,但察家下人显然没想到顾君昊会真的带着妻子一起去,或者说没想到阮芷曦敢跟着。
因为她如今扮演的是一个容貌尽毁貌丑无盐的人,脸上疤痕交错,进出都要带着帷帽,这样的人一般是不大愿意参加这样的宴会,在人前露面的。
可她既然来了,手里还拿着帖子,下人也不好把人赶走,便还是将她迎了进去。
阮芷曦被带到了女眷所在的浮水亭南侧,进去后始终没有摘下帷帽,这奇怪的举动引起不少人注意。
但当众人得知她只是个小药商的妻子,而且容貌尽毁的时候,便都收回了视线,冷淡中透着几分嫌恶。
阮芷曦起初还上赶着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后来就装成备受冷落伤心失意的样子,躲到角落去了。
这样的“排斥”是她乐见其成的,如此她就可以随意在四处走动,不用跟那些女眷们一起。只要不跑得太远去男宾那边,就不会有人管她。
宴会过半的时候,阮芷曦在一条隐蔽的小径上溜达,一个小厮趁着周围无人,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在她身边说了句“一切顺利”,之后又疾影般迅速地离开了。
这小厮虽然穿着察家下人的衣裳,但其实是国公府的人。
顾君昊跟阮芷曦来赴宴不便带太多人进来,但暗中却混进来了几个。
这庄子比察家的宅院大多了,今日设宴又人多杂乱,比进察府容易得多。
下人说一切顺利,那就是说察牧已经动手,阿卓跟顾君昊已经分开了。
阮芷曦点了点头,坐在一处靠湖的凉亭里等待一切结束。
察家乃是凉州巨贾,名下的庄子也很多,这一处既然能拿来用作宴客,自然有它的独到之处,最起码就景致来说,跟阮芷曦之前在戍源住的那处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阮芷曦一边坐在凉亭的椅子上喂鱼,一边跟听风闲聊,眼角余光无意看到一个身影从不远处的拱门一闪而过。
那身影一看便是个男人,但看穿着又不是下人,倒像是今日来的宾客。
可男宾明明是在庄子的另一头,怎么会出现在这呢?
阮芷曦一瞬间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觉得或许是察家自己家里的什么人偶然路过,便又转头跟听风说起话来。
与此同时,阿卓在一处偏僻的屋子里换了身衣裳,然后走到门口推了推门。
果不其然,房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刚刚他跟顾君昊走在一起的时候,有察家的下人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他身上,随后赶忙道歉,说要带他换一身。
他跟顾君昊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一个没有阻拦,一个顺从地跟了过来。
阿卓见房门被锁上,装模作样地喊了几声,让人开门,说要去找自家少爷,外面自然没人理会。
按他们之前所想,过一会察牧应该就会来了。可是阿卓等了约莫一刻钟,始终没人来,倒是房门一直锁的死死的。
他隐约觉得不对,又等了一会,在里面用力砸门,却还是无人应,更无人来。
另一头,有人跟顾君昊说要给他引荐几个有名的药商。
这也是他们之前想到的,毕竟阿卓被带走了,而且一时半会回不来,察牧想要分散顾君昊的注意力,让他想不起这茬,就得给他找些别的事做。
而对于顾君昊现在的身份以及他如今面对的困境来说,没有什么比介绍大药商给他更有吸引力了。
顾君昊欣然前往,跟随察家的下人往药商所在的地方走去。
可是七拐八绕走了半天,也没见着什么药商,他忍不住皱眉问道:“还没到吗?”
下人笑道:“几位老爷正好今日要谈些生意,说让给找个清静些的地方,这不就跑到这边来了吗。”
说着指了指前面的院子:“您看,这就是了。”
顾君昊眉头微蹙,抬脚进入院中,带着满心的疑惑站在了门口,没有进去。
却不防身后的下人推了他一把,道:“沈少爷快请,老爷正等着您呢。”
顾君昊张嘴想问什么,还没问出口,一个声音就在背后响起:“沈公子。”
他转头一看,就看到了一张此刻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脸——察牧。
这么一分神的工夫,房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关上。
顾君昊心头一颤,猛然想起阮芷曦前几天说过的话:回头察牧别看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