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护卫将一个衣着光鲜但形貌猥琐的男人带到了听雪面前。
“少夫人,你说的是这个人吧?”
护卫问道。
听雪点头,将刚刚收到的那封信拿了出来。
这信交到她手里的时候明明没有封口,此刻却被她封上了火漆,可见其中内容不仅重要,还涉及到了什么不便让旁人知晓的隐秘。
“你将这封信,还有这个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少夫人手里。记住,是少夫人,不是别的什么人,大少爷都不行。”
她吩咐道。
护卫见她当着此人的面说送到少夫人手里,那就是不怕让这人知道她不是真正的阮芷曦,顾家媳。
也就是说,这人要么活不了了,要么短时间内不会被放出来。
护卫是国公府出来的人,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深意,点了点头,将被绑了手堵住嘴的男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听雪的视线往这男人身上扫了一眼,脸上难得露出些许表情,那是带着几分恼怒的嫌恶。
她叮嘱护卫:“路上不必给他饭吃,灌些水别让他死了就行。除了喝水的时候,他口中的布不要拿出来。不要让他说话,也不要听他说话。在把他交给少夫人之前,一个字都别让他说。”
这就是还有事要让他交代,不能毒哑,但这些事也不能让旁人听见,便是护卫自己都不行。
护卫心头一凛,再次感觉到了眼前这人的重要。
“是,保证一个字都不让他说。”
他沉声道,拽着满脸惊恐不断挣扎的男人离开了。
听雨跟听雪认识了这么多年,见惯了她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但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她平日里那样子已经算是温和了,现在的她才是真的冷若冰霜,冷酷无情。
她甚至觉得,若非这男人还有用,听雪可能会立刻下令杀了他。
也是这时她才明白,阮芷曦之所以安排听雪假扮钦差夫人而没有选择她,绝不仅仅是为了迎合顾君昊,给观江制造机会。
听雪确实比她适合多了。
听雨仍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终究是不敢再问,屏息看着那护卫离开,对这趟看似轻松的行程也不敢再掉以轻心。
…………………………
派去太府管仓密林中的人一直没有回来,顾君昊就暂时停留在顺河没动,每日像模像样的经营他的药铺生意。
这期间刘掌柜将宝盛斋的生意做到了凉州,凉州境内额贴花钿的人越来越多,除了官宦之家的女眷,还有不少寻常百姓也贴上了,只不过没有那么精致,显然是专门针对他们的消费能力仿制的。
“刘掌柜办事办的不错,”顾君昊从外面回来后一边更衣一边对阮芷曦说道,“这才多久,顺河街上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个贴花钿的人了。”
这样的人多了,不管是凉州官员的眼线,还是晋王的眼线,想通过花钿来查探阮芷曦的行踪就都不那么容易了。
阮芷曦闲来无事正在摆弄一把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琴弦,没比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弹的好上多少。
这琴是吴通送给顾君昊的,顾君昊先前说自己的妻子擅琴,吴通那日被阮芷曦的容貌吓了一跳,回去后自觉失态,怕阮芷曦心里不痛快,便打着送给顾君昊的名义送了把琴给她,算是赔罪。
他心里为阮芷曦觉得惋惜,从那半侧无损的面颊看去分明是个沉鱼落雁的美人,不想另半张脸却毁了。
但这惋惜并不影响他私下里继续撺掇顾君昊去找嫆湘,坚持不懈地要带顾君昊去花漪楼解闷。
在他看来,阮芷曦的脸总归是毁了,不管那半张没受伤的脸再怎么貌美,顾君昊对着这样一个人定然也没什么兴致,还不如跟他去花漪楼放松放松。
可惜顾君昊大概是惧内,一次都没再跟他去过。
“刘掌柜确实不错,”阮芷曦道,“从他一开始跟你买花钿图样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胆大心细,眼光长远,懂钻营也懂取舍,这样的人确实适合做生意。
顾君昊自己夸别人没什么,但不太愿意听阮芷曦夸别人,哪怕对方是个已经上了年纪成了亲,孩子都好几个的中年男人。
他不再提这茬,在屏风后换了外袍,简单的净了手擦了脸才走出来,坐在阮芷曦身边看书练字。
阮芷曦在这边没什么事,为了顾君昊的计划也不敢像在京城时那般随意出门,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院子里的。
闲暇的时间太多,无聊得很,她连以前不大喜欢的琴都拿来打发时间了,这几日总弹,只是弹的实在是不大好听。
顾君昊忍了几日,这日终究是忍不下去了,在阮芷曦第无数次弹错音之后,转头道:“小西……”
“嗯?”
阮芷曦没回头,就这么一边乱弹琴一边侧头回了一声。
顾君昊看着她,又不忍心说了,最后委婉道:“要不……我弹一会吧。”
阮芷曦无所谓,起身把琴让给了他。
顾君昊在琴前坐定,思索片刻,手指微动,一串流畅的琴音就从他指尖倾泻出来。与之一比,阮芷曦刚才弹的像一群鸭子在乱叫。
她坐在一边默默听着,一时间没过脑子,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曲子?”
顾君昊抿了抿唇,看她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小声回道:“凤求凰。”
阮芷曦怔了一下,这才想起她是知道这首曲子的,因为阮氏知道。
琴声还在继续,但气氛却莫名有些尴尬起来,阮芷曦在这首曲子里难得的有点坐立不安,当看到听风垂眸走进来的时候几乎是松了口气。
听风是个懂规矩的人,知道阮芷曦和顾君昊现在都不大喜欢下人伺候在跟前,若非是有什么事,她是不会随意进屋的。
果然,她一进来就走到了阮芷曦身边,趁着顾君昊在弹琴,借着琴声遮掩对阮芷曦低语了几句。
阮芷曦皱眉,道:“带进来吧。”
听风犹豫了一瞬,看了看她,眼角余光又看了看顾君昊。
她了解听雪,知道她是个谨慎的人,她既然让人一定要把书信和那个男人都亲自交到阮芷曦手里,还特地叮嘱了便是交给大少爷都不行,那这件事八成就是不方便让大少爷知道的。
若非那护卫来得急,听风怕会耽误了什么大事,她现在根本说都不会说,会等明日顾君昊出门以后再告诉阮芷曦。
但阮芷曦却道:“我的事没什么是不能让大少爷知道的,把人直接带进来,没事。”
听风虽有些担忧,但见她态度坚决,便也没再说什么,应了声是便让人将那护卫领了进来。
护卫身边还带着那个瘦削的男人,男人被绑了好几日,除了喝水一粒米都没吃过,此刻更显得皮包骨头,面色蜡黄,两颊都凹陷了进去。
护卫依着听雪的吩咐将信和人都亲自交到了阮芷曦手上,深知这来路不明的男人可能涉及到什么隐秘,确定他身上的绳索都牢靠,也没带任何可以伤人的武器之后便退了出去,将院中其他下人都带到了前面守着,避免听到房中人的谈话。
顾君昊在阮芷曦让人把他们带进来的时候就停下了弹琴的手,这会儿看着这个显然出身不高的陌生男人,有些莫名。
“你认识他吗?听雪为何把他送到你面前来?”
阮芷曦皱眉,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但他们认不认识都没关系,听雪既然把人送来,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于是阮芷曦打开了那封书信,仔细看了一遍。
谁知才看到一半,她的面色就跟听雪初见这男人时一般,怔住了。
等她翻到另一页,看到听雪熟悉的字迹,脸色便彻底僵了下来。
这张纸显然是听雪后塞进去的,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交代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怎么了?信里写了什么?”
顾君昊问道。
虽然阮芷曦并没有避讳他的意思,但这封信是听雪写给她的,他就没有探头去看,也就不知道到底写了什么内容,让阮芷曦这样大惊失色。
阮芷曦动作僵硬地转过头去,对他说道:“这人叫刘昌和。”
顾君昊想了想,确定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
而这个名字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是馨儿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