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刚刚好吓人啊……”
听雨往门口瞄了一眼,见阮芷曦没进来,压着嗓子跟听风听雪小声说道。
听风摇头,叹了口气:“是我的错。”
听雨鼓了鼓腮帮子,嘟囔道:“可是……可是你也是为了少夫人好啊。而且这事明摆了国公府和大少爷都知道,但他们都不想让少夫人去,咱们这其实……也是依吩咐行事嘛。”
“就是这点错了。”
“咱们既然离开国公府跟了少夫人,那就是少夫人的下人。若是少夫人跟国公府的意见相左了,咱们理当遵从少夫人的意思才是。不然……不然咱们的行径与馨儿又有何异?”
馨儿当初虽也是跟着阮氏陪嫁到顾家的,但她是阮家出来的下人,到了顾家那么久,暗地里依然在给阮家做事,将阮氏的一举一动报给他们,同时领着顾家和阮家两份银子,做着背德叛主之事。
听雨一听,不乐意了:“那怎么能一样?馨儿那是跟阮家勾结,害少夫人!咱们又不是,国公府就更不是了!”
“何况若照你这么说,什么都听少夫人的,那……那咱们以前见她被阮家欺负了就给国公府通风报信,还有在她拗不过阮家想将嫁妆挪给阮家的时候拦着不让,岂不都是错的?”
“可若真听她的全都瞒着,那她都不知被阮家欺负成什么样了,那些嫁妆也不知被阮家拿走多少了!”
听风嗔她一眼:“傻丫头,那是咱们都知道阮家在欺负少夫人,少夫人自己心里也不喜欢,不过是被逼的没办法,却又不好违逆父母罢了。”
“咱们做下人的这时就要护着她,为她分忧,做她真正想做又不敢做的事。不然这些年咱们给国公府告了那么多回状,为什么从不见少夫人真的恼过?”
就是因为她自己也希望国公府能给她撑腰,但子不言父之过,她又不好在他们面前说自己爹娘的不是,所以只能咱们来说了。
“可去凉州这件事,是少夫人自己心里想去,去了那边也没有人会欺负她,不过是国公爷和大少爷他们都觉得可能会有危险,不愿她去罢了。”
听雨缓缓点了点头,多少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明知有危险,不是更该拦着吗?”
那怎么还拦错了呢?
听风道:“边关打仗危不危险?你可见夫人什么时候拦着国公爷和大少爷他们不让去了?可见他们身边的下人出言阻挠,劝他们留在京城,不要奔赴沙场了?”
这个夫人指的是镇国公夫人林氏,而非顾府周氏。
听雨抿了抿唇,终于不再说话了,只是再次微微颔首。
听风沉默了一会,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也想拦着。可是少夫人是不放心大少爷才想去的,他们夫妻情深,即便是国公爷他们在这,见她坚持要去也是不会阻拦的。”
“而且……这趟出来,少夫人分明是跟大少爷一起的,若大少爷没事还好,若是……”
那些不吉利的话她没直接说出口,跳了过去,道:“顾家若得知她让大少爷独自一人去面对危险,自己却留在了戍源游山玩水,会怎么想?”
听风虽然仍旧不知道顾君昊这趟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但就他们离京时顾家二老的反应来看,他肯定也没有将此行的真正目的告诉他们,不然顾苍舟和周氏不会只忧心他们银子够不够用,东西带没带齐,而不担心他们的安危。
他们只以为这是一趟寻常的差事,儿媳妇还顺路跟着游玩去了。
若最后顾君昊受了伤,或是回去的只有阮芷曦一个,那他们心里怕是难免不迁怒。
“可少夫人也不知情啊!大少爷瞒着她呢!”
听风瞥她一眼:“但国公府知情。”
国公府知情,却帮着一起瞒着他们,最后出事的又只有顾君昊,那顾家二老就是再怎么通情达理,也不可能全然不介意。
听风啊了一声:“那……那还是让少夫人去吧,大不了……大不了咱们护着她就是了!”
听风点头,又道:“刚刚也的确是我僭越了,我是觉得国公府的安排一定是对的,所以才不想让少夫人去。这本就是以国公府的安排为先了,不怪少夫人生气。”
听雨面色讪讪:“我……我也是觉得国公爷他们的安排一定有道理,所以没听少夫人的。”
说着又看了看一旁只闷头收拾东西始终一言不发的听雪:“还是听雪最明白,直接就应了。”
听雪手上没停,道:“国公爷吩咐,我只要管账就行,其他的都听少夫人的。”
听风:“……”
听雨:“……”
两人怔了一下之后都忍不住轻笑出声,听风又想到什么,神情愈加温和。
“说起来……这还是少夫人第一次跟我说不用你管呢。”
听雨见她眉眼含笑,道:“少夫人这是嫌你管得多,碍事了呢,你怎么还挺高兴?”
“当然高兴,”听风道,“我盼这一日很久了,国公府也盼了很久了。”
当初阮氏放听风去成亲生子,听风其实是很不放心的。
她本以为国公府也不会同意,会劝说阮氏让她留下,但国公府却一反常态的答应了,还跟着给她出了一份嫁妆。
后来她出嫁前去国公府给镇国公夫妇请安谢恩,才知道他们其实也是想让阮氏趁此机会历练一番,希望她能自己立起来,而不是事事靠听风帮她拿主意。
那时阮氏已经嫁去顾家数年,与顾君昊夫妻恩爱,顾家二老也待她很好,顾家下人在听风等人的帮衬下亦对她敬重有加,汀兰苑的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镇国公夫妇,包括听风自己,都觉得就算她离开一段时间影响也不大。哪怕阮氏最终还是改不了那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性子,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才是。
可谁知道,就在那段时间,汀兰苑中却频生事端,还让馨儿找到了可趁之机,靠着几句谄媚之言就成了阮氏的贴身丫鬟,将听霜听雨都压了一头。
如今馨儿被阮芷曦发卖了,她自己也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对阮家言听计从,现在还能有自己的决断了,这其实是听风和镇国公府都乐见其成的事。
只是听风以往为她操心惯了,还总想着帮她拿主意,却忘了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软懦可欺的阮氏了。
“少夫人若能一直如此,便是多骂我几句我也是开心的。”
她喃喃道。
…………………………
一个时辰后,阮芷曦果然已经离开那座庄子,在前往凉州的路上。
阮振堂一开始不知道她想如何去找顾君昊,还以为她是有什么线索。
后来才知道,她根本什么线索都没有,不过是用这种方法逼他告诉她。
他不告诉她,她就四处乱走,她越是乱走,可能遇到的危险也就越多。
阮振堂哪敢让她冒险,刚进入凉州地界就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了她,直接带她去找顾君昊了。
阮芷曦却在得知他们的计划之后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先是让人给桐城宝盛斋的刘掌柜送了封信,然后又将自己身边的护卫都打散了,只留了阿卓带着十几个人扮做随行的家丁护院,贴身保护她,其余人则暗中随行。
做完这些安排之后,她才对阮振堂道:“八弟,我知道你和伯父伯母还有大哥他们都是为了我好,也知道我就算去找仲桓也没什么用,帮不上他什么忙。”
“可他此次是为了晋王之事而来凉州,若他先前的猜测都是假的,晋王老实本分没养什么私兵,或是私兵不在凉州,那此行自然是没什么事,他也能平平安安地回到京城。”
“但他的猜测万一是真的呢?”
阮振堂道:“若是真的……那或许就会有危险,所以我们才不想让你过来。”
“若是真的,当然会有危险,而且正因为我不在,他的危险才更大。”
阮振堂蹙眉,面带不解。
阮芷曦道:“晋王若真的胆大包天,在凉州养了私兵,那他必然格外谨慎,生怕被人发现。”
“仲桓此次来凉州是打着体察民情,督查赈灾后续事宜的名义,若说他是因为要微服私访,带着我行动多有不便,故而才将我留在戍源,那听着倒也说得过去,寻常人不会怀疑什么。”
“但越是小心谨慎之人就越是多疑,晋王背地里做着这种随时可能掉脑袋的事,定会比常人更加警惕,对朝廷此次派来的钦差也格外上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戒备提防。”
“他若知道钦差在进入凉州前将自己的妻子留在了外面,会怎么想?他真的会相信你们对外的那套说辞,不担心仲桓是知道了什么风声,借机来凉州打探虚实的吗?”
“不然凉州偌大的地方,难道真就没有一处能让他放心,妥善安置自己的妻子?真就没有一个官员,能让她信得过,托付自己的家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