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
谢氏听闻阮芷曦过来了,亲自来迎了一趟。
“娘昨日还念叨,说你一个药枕也做的这么慢,都好几日了还不见过来。”
“我打量着过两日你若再不来,就派人去顾家请你了呢!”
阮芷曦笑道:“我倒是想早些来,可惜我女红实在不好,紧赶慢赶的昨日才把这药枕做好。”
“娘就是想见见你,哪是真为了这个枕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谢氏道。
“就是知道,所以做好了我就赶快过来了。”
姑嫂两人说笑着来到国公府的正院,镇国公夫妇早已经等在这里。
下人给阮芷曦搬了个绣墩,让她坐在林氏身边。
阮芷曦心里喜欢这夫妻俩,陪他们说了半晌的话,又跟他们一起去逛了园子。
林氏兴致很好,还顶着日头站在池边喂了会鱼。
阮芷曦怕她晒着,趁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池中的时候退后几步,让下人去取把伞来给她遮阳,又趁机对站在一旁的镇国公小声道:“伯父,我有些话想单独跟您说,不知您用过午膳后有没有空?”
阮劭东一怔,下意识将她想说的话猜了一遍。
虽猜不出具体是什么,但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然她没必要要避开林氏。
林氏身子骨不大好,只有会让她生气动怒影响身体的事她才需要刻意避开她。
阮劭东眉头一拧,神色顿时肃重几分。
“有空,到时候去前院书房说吧。”
阮芷汐点头,正要再说什么,林氏已经看了过来。
“你们两个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
她笑道。
“还能说什么,”阮劭东脸上凝重顿消,转眼又恢复成那副爽朗模样,“汐儿怕你晒着,让人去给你拿把伞来,我问她怎么不给我也拿一把,就不怕我也晒着吗?”
林氏笑的前仰后合:“你当年征战沙场,一去就是好几年,风吹日晒霜打雨淋的,什么没经历过,还用得着伞?”
“那不是年轻的时候嘛,”阮劭东叹道,“现在老啦,身子可不比以前了。”
阮芷曦在旁轻笑:“那我让人也给伯父拿把伞来。”
说着真的让人给他们一人拿了一把。
…………………………
一行人时走时停,逛到午膳时分才回去。
阮芷曦用过膳又服侍着林氏歇息了,这才离去。
听霜听雨以为她跟往常一样准备回顾家,谁知走到前院之后她却随着阮劭东一起去了书房。
“少夫人这是要跟国公爷说什么?怎么还特意避开国公夫人了呢?”
听雨不解道。
听霜摇头:“我也不知道,总归是大事就是了。”
少夫人这何止是避开了国公夫人,把她们也避开了,就连原本伺候在国公爷书房里的下人都被遣退了出来,只留了一个老管家在里面。
一定是十分机密的事,才会需要这样。
其实阮芷曦是只想跟镇国公一个人说的,但男女有别,即便阮劭东是她的亲大伯,共处一室的时候也还是要避嫌,留个下人在这里。
好在姜管家是跟了阮劭东几十年的老人了,确定信得过,阮芷曦就安心坐了下来,道明了今日真正的来意。
“想来伯父已经知道了,我前几日发卖了一个下人,就是父亲那边安排给我做陪嫁的馨儿。”
阮劭东点头:“你爹为这事为难你了?”
他不仅知道阮芷曦发卖了馨儿,还知道就在她来国公府之前,先被阮家叫去了一趟。
以往阮家也经常这样,打着让她回去探望的名义把她叫回去 申斥一番。
阮劭东曾想给阮芷汐做主,可每每问起时阮芷汐总说没这回事,他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阮芷曦眸光微暗,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倒也谈不上为难,这件事我没有做错,他们为难不着我。”
提到阮家时她很少会用这种强硬的语气,阮劭东听着皱起了眉,越发觉得她要说的事跟阮家有关,而且还是很严重的事,严重到她甚至不愿再向阮家低头。
“我听说馨儿是因偷盗财物被发卖的,是不是她还做了别的什么?”
他沉声问道,一句话就猜到了重点。
阮芷曦点了点头:“馨儿其实根本就没有偷盗财物,她是因为别的事被我发卖的。”
她说着将听雪寄来的那封书信递了过去。
姜管家接过,呈到阮劭东面前。
阮劭东看过之后面色更沉了几分:“馨儿帮阮家传递消息我倒不觉得奇怪,毕竟你爹娘……”
后面的话有挑拨阮芷曦与阮家的关系之嫌,阮劭东回过神后及时停了下来,直接跳过去道:“但他们怎么会给馨儿这么多银子?”
就听雪信上的内容来看,馨儿得到的银子显然已经超过了一个寻常眼线的价钱。
阮芷曦眸光低垂:“那些银子并非都是阮家给的,还有别人。”
她说完抿了抿唇,许久后才下定决心般又掏出了一封信。
“这是她帮那人带给我的书信。”
姜管家忙将这封信也拿给了阮劭东,阮劭东接过后将信封打开,发现里面的信并不完整,是被烧过的,边缘处还留有焦黑的痕迹,像是有人曾想把它毁掉,但最终又留了下来。
这封只有一半的信就是当初馨儿代赵坤转交的那封,阮芷曦今日出门前把它带上了。
信的前半部分虽被烧毁,但剩下的也足够让阮劭东明白这是什么。
他只粗略扫了一眼之后便神情一震,拿着信的手微微发抖,面色瞬间变得铁青。
姜管家见他神色不对,正想劝他先喝口茶消消气,有什么事慢慢说,就见他骤然起身,一把将面前百余斤的桌案掀翻在地,同时怒喝一声:“混账!”
桌上的笔墨纸砚兵书古籍洒落的到处都是,有些正滚到阮芷曦脚边。
她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院中的下人都已经被打发了出去,远远地站在院门口,免得听到他们的谈话,可即便如此还是被这惊天动地的响声吓到了,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国公爷有多久没有这样动怒了?今日怎么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大姑奶奶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他们心中纳罕,却并没有贸然靠近。
没有国公爷的吩咐,书房里就是有再大的动静他们也不能去。
姜管家也被阮劭东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回过神后没再劝他息怒,而是皱眉问道:“国公爷,到底是什么事让您如此动怒?”
他跟了阮劭东大半辈子,对他再了解不过,能把他气成这样,那大姑奶奶带来的那封信一定非同小可。
阮劭东没回答,只丢给他一句:“你自己看!”
姜管家俯身从一片狼藉中将那封信捡了起来,扫过之后面色亦是一变,瞬间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怒火了。
别说是国公爷了,就是他看了也觉得气血上涌,想把这写信之人和那个叫馨儿的丫鬟一起五马分尸。
可阮劭东已经如此生气了,他不好再拱火,克制着心中的怒意道:“大姑奶奶既然已经发卖了馨儿,又将这封信带来给您了,那想来没出什么大事,您就别动这么大的肝火了,在把她吓着。”
阮劭东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才想起阮芷曦来,忙 转过头,放缓了声音:“汐儿,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阮芷曦的确是吓到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阮劭东一把年纪了,一气之下竟还能将这一看就很沉的楠木桌案掀翻了。
可是惊吓之余,她更担心他有没有受伤。
她摇了摇头,绕过地上的东西走了过去,将他的手拉了起来。
“伯父,你的手没事吧?”
阮劭东怔了一下,旋即心头一暖,笑着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没事,伯父我当年可是大齐的兵马大元帅,征战沙场难逢敌手,掀个桌子还能把自己伤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年纪毕竟已经大了,怎么能和当年比呢?
阮芷曦即便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觉得最慌乱的时候也没哭过,这会却忍不住红了眼睛。
“伯父,你别这么生气,对身体不好。我要是早知道你会这么生气,就不跟你说了。”
她知道阮劭东一定会生气,但没想到会气成这样。
她还是低估了封建礼教之下人们对这种事的在意,低估了在阮劭东眼里这件事可能会对她造成的伤害。
古代女子清誉十分重要,这事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毁了阮氏的名声,而阮劭东心疼阮氏,自然恼怒异常。
他刚刚的模样让阮芷曦想起自己的大伯阮腾,当年她的生父继母逼着她出钱给同父异母的弟弟买房,她不答应,他们就闹到了她的公司,说她挣了钱却不赡养老人。
可她该给的赡养费一分没少,只是不肯出钱给那个明明已经成年却不务正业只知道在家啃老的弟弟罢了。
当时老腾也是这么生气,把自己用了多年的茶杯都砸了。
阮劭东见她眼角泛红,哎呦一声:“好好好,我不生气了不生气了,你别哭啊。”
姜管家见他们两个这个样子,气都气不起来了,无奈失笑。
“国公爷,大姑奶奶,咱们还是坐下说话吧。”
“对对对,坐下说。”
阮劭东说着将阮芷曦朝椅子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坐回去。
两人都重新坐下,姜管家这才开口:“大姑奶奶,你可知写这封信的是何人?”
赵坤此人虽然胆大妄为,但并不是个傻子,没有在信的结尾落款,留下明显的把柄。
估摸这信可能都不是他本人写的,即便对比字迹也不一定能对比出什么。
所以阮劭东他们只知道馨儿帮着外男给阮芷曦传递了这么一封书信,并不知道写信的是什么人。
阮芷曦点头:“知道,是宣平侯世子。”
阮劭东眉眼一沉,低声咒骂:“竖子!”
姜管家略微犹豫,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馨儿怎么会如此大胆,带这样的书信给你?”
“……是我纵容的。”
阮芷曦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