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遥发现,孙尚香的年龄虽小,但随行的侍从见到她时,竟都面露俱色。
这些侍从见到孙权时,面上左不过会存些敬畏之色。
不过今日,步遥是彻底见识到孙尚香的威力了。
简直就是一个有着天使长相的小恶魔。
眼见着时间渐渐流失,自己不能按时到达泻湖,步遥心中有些焦急。
她眸色微寒,不动声色的注视着孙尚香的一举一行。
附近有处湿地,还有密林,夏季时分,有许多蜻蜓在此盘飞。
那些蜻蜓的颜色以褐色居多,但其中却混着一只蓝蜻蜓。
那幽微的蓝色在日光下看起来,妖冶诡美。
孙尚香留在此处的原因,便是想抓住那只蓝色的蜻蜓。
随行的侍从俱都一脸急色,领头的侍从按耐不住性子,怕孙权怪罪,趁孙尚香不备时,走至了步遥的身侧,小声问道:“步姬…郡主这般,可如何是好?”
那侍从也没想在步遥的口中得到什么解决方法,只是希望借此机会,提前与步姬求求情。
待到孙权怪罪时,他和弟兄几个,也好能减轻些责罚。
侍从本以为,这位娇柔的步姬会毫无主见,只会无助地回他,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出乎意料的是,那步姬竟淡淡开口道:“你去与郡主说,适才有只七彩雀鸟,飞至了密林中。”
侍从不解,他可并未看见有什么七彩的鸟。
“你就说那雀鸟羽色奇异,就连喙部,都与平常的鸟儿不同,颜色格外的鲜丽。叫声也格外的婉转动听,似是在吟唱。”
步遥一字未顿,就像是真的见过那鸟儿一般,绘声绘色的与那侍从讲罢,又问了一遍:“能记住吗?”
侍从转了下眸,略微明白了过来,回道:“回步主,记住了。”
步遥大致数了下侍从的人数,她与孙尚香毕竟是女眷,所以侍从有将近二十人。
“待你与郡主说完后,她应该便会前往那处密林,去寻那七彩鸟。你择几个精壮的侍从,跟在郡主身后,别出岔子,看好郡主。”步遥又叮嘱道。
侍从这下彻底明白了过来,垂首怯声问:“那步姬您…”
“我便带着剩下的侍从去泻湖寻主公,虽然是去的迟了,但去还是比不去强。就算是主公怪罪,你们也算是尽力交差了。”
听罢这番话,侍从的心中微暖。
做主子的,竟然还会为他们这些下人着想。
他恭敬道了声“诺”后,便不欲多耽搁,忙去寻孙尚香讲此事。
这一番大肆捕捉,那只蓝蜻蜓早就不见了踪影。
孙尚香面上泛着薄红,心中颇不是滋味,这时那领首的侍从而至,恭敬地依着步遥所言,与孙尚香描绘了一番那七彩雀鸟的长相。
孙尚香听罢,果然心动,毫不迟疑的便要去密林中寻那雀鸟。
但她担心,步遥会趁此时当,悄悄地命差役去寻孙权。
想到这里,孙尚香拿着捕蜻蜓的网,微提着裙摆,奔向了步遥。
刚一走到步遥身前,便见她面色不大好看,光洁白皙的额头上,渗出了几滴汗珠,白皙的手微扶着额头。
步遥险些要晕倒,幸而身侧的紫荆及时扶住了她,并担忧地问:“步姬,您没事罢?”
步遥摇首,声音越来越低地回道:“我许是中了暑热…”
说到这里,步遥微拧了拧眉,再也吐不出半字。
孙尚香怕那雀鸟跑远,忙问:“那嫂嫂要在此处休憩吗?”
步遥点了点头。
紫荆这时开口道:“步姬,若要从此处奔至泻湖处,未免太过奔波。您歇上片刻后,我们还是先回府罢,您的身子要紧。”
步遥放下了扶额的手,站稳后虚弱地回道:“我怕主公怪罪。”
回府?
回府好啊,这样孙权今日就等不到她了。
孙尚香强自抑住了笑意,故作担忧道:“是啊,嫂嫂还是回府先歇下好,二哥那般宠爱你,定不会怪罪你的。”
“可是…”步遥想再解释些什么,却全然没了气力,捂着心口,面色看上去比刚刚更难看了。
“你过来。”
孙尚香随意指向了一个侍从,那侍从连忙恭敬的走了过来。
“待我嫂嫂身子好转后,便送她归府,听到了没有?”
“诺…”
步遥悄悄地睁开了一只眼,又在趁人不察时,悄悄地闭上。
心里暗叹,这兄妹俩命令下人的口吻和语气,也是一毛一样。
孙尚香亲自看着步遥被紫荆扶上了马车,这才放下心来,拿着弹弓与侍从一同钻入了密林,去寻那七彩雀鸟。
马夫见孙尚香终于走远,对马车中的步遥道:“步姬,现下我们去向何处。”
步遥的语气淡定,适才的虚弱荡然无存,回道:“去泻湖处,寻主公。”
原来紫荆刚刚那一番话,也是步遥趁孙尚香不备时,教予她的。
为的就是支开孙尚香后,让她不起疑心,放她离去。
一级压一级。
侍从们虽然惧怕孙尚香,但最怕的,还是扛把子孙权。
为怕孙尚香作怒,那些侍从嘴上肯定会先应下来,但到最后肯定还是会按照她的指示,前往泻湖。
前往泻湖的路上,步遥心中的焦急却未消减半分。
好端端的,孙权泛什么舟?
这一番折腾后,自己可能还是会鸽了孙权。
万一他“体罚”她怎么办……
他会不会已经回府了?
见步遥面色有异,紫荆忙道:“步姬,主公还能在泻湖处吗?”
步遥自然是不清楚,孙权到底还在不在那处。
只能赌一把了。
马车的木质巨轮碾过碎石之地,辘辘作响。
行至半路时,步遥在马车中阖着目,远方马蹄声声,似是有人而至。
步遥睁目后掀开了车帷,对车夫询问道:“怎么了?”
车夫手握着马鞭,朝着正前方指了指,步遥顺着那方向看去。
原来是孙权派人来寻她了。
前方来的五人,都是讨虏将军府的侍从。
为首的侍从勒着马,恭敬道:“步姬,主公还在泻湖处等着您,小的现下护送着您前去。”
*
好在是在夏日时分,虽然已至酉时,但天色并未黯淡。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荡漾着天际澄日的身影。
晚风拂过,湖边茂密的垂柳微摇。
孙权负手而立,站在其下。
霞光旖旎温柔,勾勒出他挺拔颀长的身形。
不知怎的,眼前之景,竟让步遥的心跳漏了几拍。
她微微调整了下呼吸,下了马车,紫荆为她整饬了番裙摆。
“步姬您看,您衣裙的颜色,与主公的是一样的呢。”紫荆略有些惊讶地道。
二人所着的衣物皆是月白色。
月白乃月华之色,浅淡至极的蓝色。
孙权对于衣饰一贯讲究,连带着对她的穿着打扮,都要按照他的心意来。
从江夏回来后,他看她的那些衣饰是越看越不顺眼。疯狂嫌弃一通后,便大动干戈地命织工赶制了近百套的衣饰。
以前她的那些素色衣裙,是原主从母家带过来的。
原主和其母生活清贫,衣物一贯素简,那些素服的剪裁很是粗糙,衣袂处还有缝补的痕迹。
但纵使是再素简无华的衣物,穿在原主身上,也难掩她的美貌。
身为吴侯的姬妾,入府后,自是不能穿这样的衣物。
而原主进府后,则是将孙权赏的几匹华贵的锦缎,压了箱底,仍穿着那几身从母家带过来的衣饰。
丝毫不为权势荣华所动。
步遥则与原主不同。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她都是极度渴望物欲的拜金女。
但她的物欲与旁的女星不同,她并不渴望拥有限量版的爱马仕,也不需要血钻鸽子蛋之类的顶端珠宝。
步遥渴望的,一直是实打实的:
人民币。
好地段、保值的不动产。
以及在业界发展稳定的公司的股份。
待她在娱乐圈渐渐有了名气后,银行帐户中数字的位数也与日俱增。
从五位数,到六位数,再到七位数。
从一张卡,一张存折,再到多张卡,多张存折。
她是个演员,也是个流量明星,多少需要些奢侈品牌穿来撑场。
步遥从来也不会去买,而是去专门的店租。
反正那些奢侈品都是一季一潮流,很快就会过时,如果用几十万去买个包或是块表,过于浪费。
同经济公司的某女星,家境优渥,从小道消息打听到了步遥租奢侈品的事,还暗地与助理嘲讽了她一番。
但当着她的面,还是虚假的说:“步遥还真是会为自己省钱。”
步遥自是知道她暗中与她的那些龃龉。
不过她不以为意,也没觉得丢面子,依旧故我。
参加大型活动前,仍是租礼服,租珠宝。
若是有一些大牌的奢侈品公司赠她珠宝或是包包,她会在微博帮着宣传一波。
宣传完后,再托助理,把那些奢侈品不要face的再给卖了。
戴着黑色眼镜框的小助理每次都被步遥的种种行为搞得无语,每次帮她跑完腿后都说:“遥姐你挣了那么多的钱,为什么攒着不花啊?“
步遥每次都笑而不语。
她要将钱都花在刀刃上。
她可是在身体和面部保养上下了血本的!
穿剧的那一年,一位金融界的小开还在热烈的追求她。
小开长得蛮帅,生活习惯良好,严于律己,爱好是健身和户外活动,所以也有个好身材。
但步遥实在是没心思谈恋爱,她一门心思只想搞事业。
男人神马的只会耽误她前进的步伐!
就比较委婉的拒绝了小开。小开的心态倒是好,虽然没跟步遥做成恋人,但却一直与她保持着友人的关系。
小开虽对步遥了解不多,但也能一眼看出,这个小美人儿是个喜欢钱的。
步遥不愿意与任何人搞暧昧,她始终认为,男女之间,若不是恋人,就这样做朋友终归是不大好。
但她又不想得罪小开。
这都是人脉。
成年人之间,还是保持互惠互利的关系最好。
于是小开就凭着自己对国际市场敏锐的洞察力,帮步遥拿着人民币本金在各国套利。
套利所得,步遥自然也会与小开分成。
小开笑着说他不差那些钱。
步遥当时晃了晃高脚杯中的甜味香槟,也笑着回了小开一句:“我不会占你的便宜。”
她前世虽然不算大红,但起码钱路还算势头大好。
身为艺人虽然有人骂,但捧她的粉丝也很多。
凭着自己多年的努力,也算是打拼出来了。
渣爹渣妈见她有所成就,也算够意思,没有贴上来吸她的血。
前世一切都算顺遂。
结果她一个事业型的美貌仙女苦逼的穿剧了。
还跟一个身体中潜伏着”渣男细胞”的狗男人绑了恋爱系统。
狗男人把她当金丝雀和芭比娃娃养,离府几日被抓包后就看她看得更紧了。
步遥对孙权的这种赏赐的方法也是颇为不解。
她总觉得赏宠妾这么多套衣物,会让张昭这类的老臣不满。
后来紫荆告诉她,孙权赏赐臣下,除却金银宝器,也是喜欢赏衣物。
而且也是成百件的送,比如每年都会送周瑜上百件的锦衣和衣饰。
往往是冬季就送上了百来件,周瑜还有很多衣物没来得及上身,孙权又命人赶了百件夏服,给周瑜送了过去。
这算是什么癖好?
好在孙权的审美与她一致,虽然经常插手过问她的穿衣打扮。
但至少比她前世的有些审美雷人的造型师要好。
步遥也就忍了下来,没觉得太受限制。
自上次医师告诫孙权,让他对房事行之有度后,步遥本以为孙权不会太当回事。
没成想孙权这几月来,还真的忍住了。
两个人一如之前,虽同榻而眠,但只是纯纯洁洁的亲亲抱抱。
只不过步遥睡前,还是担心会被偷扒小衣服。
大抵是孙权觉得她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便在昨夜来了个豪华版的“河蟹全家桶”。
温存中,孙权与她提起,他便是在这泻湖湖畔处,第一次看见原主的。
孙权当时也没了气力,语气难得的存着些温柔。
然后扛把子孙权就看上了步练师这个可怜平凡的采藕少女,硬要纳人家为妾室。
无论怎么看待这件事,都有一种强娶豪夺的意味。
这是编剧在废稿中的设定。
乱世但凡美貌的女子,都逃不开这样的宿命,被霸主强占为姬妾,视为一种玩物。
好在孙权这个霸主,是个年轻英俊的。
虽如此,原主步练师还是不喜欢孙权,对他的情感除却存着惧意,还有让她与其母分离的恨意。
步遥隐约觉得,废稿中的原主步练师,定是位倔强的少女。
她不甘被孙权强纳为妾,也不甘心自己的命运就要如此下去。
她不想与一堆心思诡谲的姬妾斗来斗去,终生困在将军府内不得而出。
虽然孙权在江东权势滔天,但原主就是不喜欢他,甚至是恨他。
废稿剧情猜到这里,步遥却半晌都未移步。
泻湖的霞光渐渐黯淡,却愈发柔和。
恍惚间,步遥突然意识到,孙权对原主,算是一见钟情。
原主与她有着同样的绝美面容。
如若那时孙权看到的不是原主,而是她。
因着有着同一张脸,他也会纳她为妾。
步练师,本就是因为美丽而得幸的。
但那后续的好感值,都是她步遥,自己刷上去的。
只是在刷好感值过程中的种种,她的一举一行,有的是为了任务故意作戏,有的则在不经意间,却然是……
出自真心。
回想着前世和原剧的剧情,步遥一直愣怔在原地,紫荆唤了她多遍都是无用。
孙权起先一直站在垂柳下,等着她向他走过来。
他静默良久,就连站姿,都是有意维系的。
可前方不远处的那个女人,竟然连半步都未移动。
孙权本来还算淡然的神情沉了几分。
他按耐不住,快步走向了步遥,却见步遥的神情有些恍惚。
等步遥回过神后,才发现,孙权已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孙权面色微愠。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确实是鸽了孙权。
见孙权眸光不善,步遥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心中寻着托辞,想着该怎样与孙权解释。
她已经做好孙权凶她的心理准备了。
步遥微闭着目,等着孙权对她的“灵魂拷问”。
孙权却并没有言语,反倒是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拽至了身侧。
他面色和缓了许多,淡淡开口道:“你自己说,迟了多久?”
听着这话,倒是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是妾身的错,出府前正碰上郡主,陪着郡主在路上......”
话还未毕,却见孙权的面色又阴了几分。
得,不该提孙尚香。
步遥止住了言语。
“走罢。”
孙权语毕,牵着步遥的手,又走到了湖畔。
下人们看着年轻登对的主子们,暗觉此情此景还真是赏心悦目。
孙权扶着她乘上了小舟,命船夫划桨。
舟上有一小案,有一精美的陶制扁壶,里面应是盛了蒲桃酒。漆盘中装着果物糕点,躬身立侍的孙伏身旁,还有一个红木食盒。
步遥见那食盒的缝隙中还渗出了些微的水珠,便知里面是放了冰,在这炎夏,好能存住酒菜。
二人分坐在小案的两侧,步遥主动为孙权斟了一杯酒。
蒲桃酒的甜美果香钻入鼻间,步遥的眼皮却愈发下沉。
步遥当然清楚,孙权是想跟她来个约会。
属于古代人的浪漫无非就是泛舟、游湖、踏春……
肚子里有点墨的,还会吟诗作对。
步遥因困,眼中蔓上了水雾。
眼前孙权一贯冷硬的侧颜,看着也柔和了许多。
孙权其人,气质也是蛮奇妙的。
他的身上,有着练武之人的野劲儿和飒劲儿。
但一旦穿上庄重的华衣锦服,戴上冕冠,再故意阴一阴脸,就一活脱脱的封建霸主诸侯。
平日穿着常服,在书案前执笔批竹简的深沉模样,又有一种世家子的矜贵气质。
又如现在,与她共泛一舟,静静欣赏湖光的模样,又似是个有情怀,心中存着浪漫的文人。
还有那日,他独自闭目淋雨的模样。
步遥每每想起,心中隐约都会泛起一阵钝痛。
纵使是强势的人,心中也会存着一隅脆弱之地吧。
步遥悄悄将眼角因倦而生的泪花拭去。
孙权还真是传说中的复杂男人.......
昨夜与孙权“折腾”了一夜,今日又与孙尚香折腾了大半日。
步遥累得直打哈欠,心中祈盼着孙权赶紧尽了兴,她好回府补上一觉。
她真没那个力气再与孙权眉来眼去,玩浪漫了。
狗男人倒是颇有雅兴,兴致盎然的欣赏着落日余晖。
在步遥打了第N个哈欠时,孙权突然转首,见她一脸困容,双眸发直,刚刚还算和缓的面色又阴了下来。
步遥慌忙敛了倦容,想对孙权解释几句。
孙权却早已对她忍无可忍。
他冷声命船夫将舟划至了岸侧,自顾自地登岸,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系统】:攻略对象好感值-2,实时统计,攻略对象好感值为750,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
狗男人还真是小心眼。
“主公…您等等妾身…”步遥提着裙摆,忙跟在了孙权的身后。
孙权只留给了她一背影,登岸后又往马车的方向走去,步履比之以往,快了许多。
步遥因着身上的襦裙受限,自然是跟不上孙权,她心中想着等上了马车再哄孙权。
一年过去,她早已不再似之前,掉一点好感值都会紧张。
她明白,孙权就是再喜欢她,也不可能对她所做之事都感到满意。
她虽然要刷好感值,但没必要为了迎合孙权,为了他对自己的丁点喜怒,就感到惊慌。
完成任务的同时,她要尽量让自己不受限于系统,更不能受限于孙权。
步遥紧跟着孙权的身后,等到她还不容易提着裙摆踩上了垫背车夫的背脊时,孙权却突然掀开了车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而后又是那幅恶劣的嘴脸,薄唇微启,轻扬下颌,沉声道:“你坐回自己的马车去。”
步遥一愣。
孙权这番气性不小啊,还带撵人的。
她本欲再为自己争取争取,但孙权已然放下了车帷,淡淡命车夫驾马。
车夫忙答诺。
下人见风使舵的速度极快,一见她这个当小老婆的貌似失了宠,立马换了副嘴脸。
步遥差点摔了个跟头。
也罢。
只能等孙权气消之后,回府再哄。
步遥困极,乘上马车后,不大安稳的睡了一觉。
至讨虏将军府后,紫荆轻轻地推了推步遥:“步姬…主公已然回殿了,适才他过来瞧了您一眼…面色不大好看,一言不发的走了。”
步遥慢慢转醒,听罢此话,片刻不敢耽搁,忙往孙权殿中奔去。
刚一到殿外,小婢子便难为情地对她道:“步姬…主公言,让您回到自己的住处去。”
说罢,怯生生地抬眸,察看了番步遥的神色。
哦嚯。
这是要跟小老婆分居啊。
她的一些物什衣物仍在殿中呢,还没来得及取。
“我知道了。”
步遥淡淡回道。
小婢女有些纳闷,怎么这步姬都不向主公求求情?
这就是传说中的恃宠生娇罢。
孙权则站在殿门内的不远处,神色发冷,眉宇微横。
婢子入内后,看着孙权阴沉的俊颜,心中一颤,忙恭敬地立侍在旁,生怕惹到孙权,挨顿责罚。
孙权的耳畔似是又回响了遍步遥刚刚的言语。
“我知道了。”
声音一如既往,娇柔甜美。
但那四字却极其冷漠。
他还以为,她会多想出些言语,哀求哭饶上一番。
他只是想给她些教训,没成想这个女人,是真的不在意他的感受。
孙权决定给步遥些教训尝尝。
他要让这个女人清楚,没了他的宠爱,她什么也不是。
孙权唤了孙伏过来,沉着声音交代了些事情。
孙伏听后,脸色一白。
下人们一贯见风使舵,孙权让她做的事,明摆着是让那些下人挤兑步遥。
比如领饭食时,只许让庖丁给步遥最寻常的清粥酱菜。
孙伏心中对步遥这个姬妾,存着些好感,毕竟步遥对他态度一向很好。
比之于寻常的主子,很体恤身为下人的他。
但孙权的话,他又不得不听,只得都应承了下来。
步遥回到庭院后,紫冉将步骘从海盐寄过来的信递与了她,步骘心细,将店铺以及馆驿的一些账面连带着也寄了过来。
哥哥的字迹清雅又不失遒劲,步遥看到上面所书内容时,眉梢染上了一丝喜色。
生意回本了!
系统这个小垃圾总是控制不住统计数据,趁她读信的时当,还将各个店铺所挣的银钱一一列出。
步遥在心中夸了系统一句。
紫荆不明所以,她适才见孙权的神色,明显是被气到了。
自己的主子并不是愚笨之人,为何不赶着再去请求主公谅解,紫荆想劝劝步遥,又觉自己的身份还轮不上。
步遥不经意抬首,察觉出了紫荆的神色有异,开口问道:“有话与我说吗?但讲无妨。”
紫荆在心中斟酌了片刻,将言语顺了顺,而后开口道:“步主,这眼见着老夫人丧满一年。还剩两年,主公便能再纳新的姬妾…或是迎娶新的…夫人。”
紫冉一惊。
忙对紫荆使了眼色,示意她噤声。
这话太直性,理是这么个理,但是万万不该与主子这么说的。
步遥的面色倒是如常,示意紫荆继续说下去。
紫荆不怕步遥怪罪。
她怕的是,步遥一时未想通,失了孙权的宠爱。
待两年后,新人一进府,她若是再想有这份荣宠,怕是就难了。
失了夫主宠爱的姬妾过得会有多艰辛,紫荆是清楚的。
“……步姬现下虽得宠爱,但不应恃宠生娇,主公的身份尊贵…心性和喜好也莫测,一时不慎,就会失了宠爱。”
紫冉垂着头首,丝毫不敢看步遥的神情。
“你说的有理。”步遥动作轻缓地阖上了信笺。
紫冉和紫荆都长舒了一口气。
“但我心中自有主张。”步遥又道。
紫荆和紫冉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
但是她们观着,主子的神色倒是淡然。
“那奴婢,便去庖丁那儿领饭食了。”紫荆恭敬道。
步遥凝了凝神,思虑了片刻,又嘱咐道:“若是领的饭食与平日有异,你也不要与人争执,领回来有的吃便好。”
紫荆不解,但也不敢多问,答诺后忙去领了饭食。
去庖厨那儿,果真如步遥所说,饭食却然有异。
都是拌豆腐、酱瓜、糠粥之流。
就跟下人吃的似得
她本想问问那庖丁,但突然想起了步遥的叮嘱,便闷闷地回去了。
为步遥布菜时,紫荆见她的神色仍是波澜不惊,对那些食物丝毫也不嫌弃,用食的姿态也一如既往。
小口小口的吞咽着,极其优雅。
【系统】:攻略对象好感值-5,实时统计,攻略对象好感值为745,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
步遥没理会系统的提示,淡然地喝了口粥。
【系统】:宿主是在消极对抗任务吗?攻略对象一旦对宿主产生不满,好感值是会往下扣的。
并未。
步遥回道。
她不是完美的人,虽然有系统帮忙记录好感值,但若是想事事都顺着孙权的心意。
是不可能的。
她虽身为妾,但也不想,因他对自己一丁点的怒气或是不满,便紧张焦虑。
如若将来有机会转正的话,孙权身为她的丈夫,也要尊重做为妻子的她。
她从现在开始,就不会惯着孙权的那些小性子。
孙权要是生闷气,就让他自己去生好了。
她步遥之前又不是没哄过他。
既然难哄,她还就不哄了。
也趁着这段时日,检验检验,孙权对她的情意,到底有多少。
*
几日过去,见步遥那处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孙权的心中是越来越烦躁。
那日他翻开衾被,里面还有着一件香香软软的小袍腹。
是她还未走前,无意间落在那处的。
铜镜前还有着几个精美小巧的妆奁盒,里面是她常戴的耳饰。
整个寝房,都是那个女人的气息,耳边也会似幻听般,响起那女人娇柔甜美的声音。
夜里入睡时,也没有温软的小人儿,钻入其怀。
白日她会恭敬地唤他“主公,入夜后,她会怯怯地在他耳畔,唤他“仲谋”。
夜里在书案前看竹简时,也没有那抹倩丽的身影替他磨墨,为他斟茶。
其实没有步遥,也有许多细心沉稳的婢子伺候着。
但孙权怎么看那些婢子,都觉得不顺眼。
每夜阴着脸在书案前一坐,虽状似如常,但心中的某处,仿佛空了一块。
抬眸时,那处不远的案几也没有她端坐着,一笔一划练着字。
孙权的心中虽有些孤寂,但他偏生不信,他就离不了那个女人了。
又几日过后,孤枕难眠,他险些又用了那些药。
一夜未睡后,孙权的眼白蔓上了血丝,他坐在榻上,晨日还未起。
榻旁空荡荡的。
他在心中不得不承认。
他是真的离不开那个该死的女人。
*
步遥听着系统刺耳的声音,刚刚它又提醒了她,孙权的好感值又掉了好几个数值。
时机到了。
步遥的唇畔掩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步遥今晨起了个大早,在自己的小厨房内,剥了莲子,为孙权细细熬着沙绵软糯的莲子粥,还在其中淋了稍许的枣蜜。
莲子和枣蜜等物都是小厨房的存货,见步遥这几日也没为自己备过好的饭食,紫荆还觉得奇怪。
明明小厨房还是有些好的吃食的。
主子明显又瘦了许多。
但见今日步遥终于想通,提着食盒肯去见孙权,又重新存了心思博宠,紫荆的悬着的心也沉了下来。
熬粥的过程中,步遥还烫到了手,紫荆要为她涂药时,她还淡然地拒绝了。
而且今晨,步遥还难得地为自己细心打扮了一番。
平日是紫冉为步遥上妆或是绾发的时候居多,紫冉无论怎样为步遥整饬仪容,步遥都从不提建议。
因为她的颜值摆在那里,无论什么样的发髻妆面,放在她的身上,都难看不到哪里去。
但今晨,步遥难得地向紫冉提了提要求,将几种口脂的颜色调和了一番。
调完的颜色紫荆和紫冉都没见过。
一般的口脂颜色要不然极淡,要不然就是极艳。左不过是两种颜色,樱粉色和大红色。
步遥调配出的颜色,看上去很温柔,看似是藕色,但那色调又有些偏冷。
步遥在紫荆和紫冉惊奇的注视下,将调好的口脂涂在了唇上,又往颊部随意抹了抹。
仔细地描画眉眼后,面容看着愈发的明丽。
调制后的口脂颜色,在步遥看来,跟现代阿玛尼501的色号所差不大。
冷调的豆沙色,就像是干枯的玫瑰色。
涂上去让面容更添了几分温柔。
而后又让紫冉替她绾了个似流云盘旋飘摇的凌虚髻。
看着铜镜中自己的绝美脸蛋,步遥左右环视着,为自己拢着碎发,又是自恋地欣赏了一番。
人生最艰难时,她能一直心大的走下去,全是多亏了这张脸。
有时心情实在不好,一看自己好看的脸,那些丧气和怨气就全消了。
紫荆和紫冉看着步遥仔细上完妆面后的面容,也是一顿尬夸。
什么神女下凡,貌若天仙。
还有瑰姿艳逸,绝代芳华……
这两个小婢女,懂得词倒是不少。
步遥被夸得人都要飘起来后,心中突然生出个念头。
步骘从海盐被调回富春之前,因着不便打理,会帮她将此地的置业抛售掉。
回富春后,她也不能让那些钱闲着。
富春这几年,起码不会受战乱扰攘,她可以趁此时机,研究研究,在这个世界,发展美妆产业的可行性。
紫荆紫冉看着自己主子的美眸突然又冒着精光,提着食盒迈过了门槛,又是一头雾水。
二人无奈之际,只得跟在了步遥的身后,从她的手中接过了食盒,与其一同往孙权的寝殿处走去。
……
孙权一早刚刚洗漱更衣完,今日是众幕僚的休沐之日,他无需去议事厅。
沉着面色端坐在案前,心中摇摆不定:
到底要不要去那女人的庭院处,寻她?
他揉了揉眉心,心中有些怅惘,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时,殿内的婢子走至了书案面前,犹豫半晌,小心地问道:“主公…步姬在殿外,言为您熬了莲子粥…要见吗?”
孙权听罢,适才的烦闷在霎时间,尽皆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蔓上心头的喜悦之意。
更多的是,释然。
他的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马上就要漾起微扬的弧度。
但还是被他强自抑住了。
孙权清咳了一声,故意凛着神色道:“她倒是会寻日子和时辰……”
婢子略微抬眉,见孙权的神色仍阴着,回道:“那奴婢是让步姬…回去吗?”
那婢子语毕后,孙权抬眸冷睨了她一眼,又道:“唤她进来。”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