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给朕将沈家上下团团围住,一个人影也不准放出去!”景帝勃然大怒,但奇怪的是,他竟然已经被磨的就连暴怒的力气也没了。
吩咐完了一句,景帝从龙椅上起身,迈开大步,朝着穆婉柔所在的中宫大步而去。
此刻,穆婉柔正在抄佛经,守在殿外的宫人疾步走来禀报:“皇后娘娘,皇上他来了!”
宫人面露焦虑之色,方才见景帝面目狰狞,便知没有好事发生。
穆婉柔好看的唇间溢出一抹久违的光彩。
看来,沈家那边事成了。
她放下狼毫笔,从容的起身,眉目之间染上了一层二十几年不曾有过的流光溢彩,淡淡启齿,“无事,你们都下去吧。”
宫人有些犹豫,但见景帝已经到了殿门口,宫里的人皆知,景帝脾气暴躁,杀人不过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景帝气势/勃/然的走到穆婉柔面前时,硕大的殿内仅有她一人。
这座中宫原本并非是历朝历代皇后所居之所,而是景帝特意为穆婉柔打造而成,修葺的奢华异常,富丽堂皇,从外面去看,俨然一座奢靡的金丝笼。
但住在这里的人,却与这座宫宇格格不入。
她一身素装,常年冰冷如霜,宛若高山白雪,美的惊人,也冷的伤人。
景帝一把抓住了穆婉柔的手腕,其实他很痴迷这个动作,如此靠近她,并且有足够的理由与她纠缠。
“朕的好皇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嗯?你知道沈家有不轨之心?你身边的魏嬷嬷不可能不知道沈家人皆已逃离盛京!”
二人的气势还是如多年前一样。
纵使景帝的身份再过高贵,可他还是如曾经一样,面对穆婉柔,他束手无措。
强硬造势,渴望能看到美人脸上的敬畏。
“知道什么?中宫里里外外都是皇上的探子,我的消息委实闭塞的很,还望皇上不吝告之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者,魏嬷嬷数日未曾入宫禀报消息,我也正纳闷呢,也不知是否出了什么意外?”
穆婉柔淡淡一笑。
这笑容刺的景帝眼睛发涩。
穆婉柔从来不会对他笑,即便是一星半点的笑意,那也是嘲讽的笑。
“你以为,朕真的舍不得杀了你?!婉柔,你伤朕太深了!”景帝的手在发颤,他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他自己,他也不曾为谁做过什么,独独对她,已经近乎掏心挖肺。
可换来的是什么?
景帝这些年一直冷落穆婉柔,他是想惩罚她有眼无珠,他自己得不到,他也不想让她好过。
舔着脸求她,也不见得她会对自己有所倾心!
景帝觉得自己错了。
他大错特错了。
他就不该给穆婉柔任何自由,他要让她给他生孩子,一直生到她在意自己为止!
景帝长臂一伸,将穆婉柔圈住,二十三年过去了。她对他的吸引力,还是如当初一样。
景帝想要亲那张令人气愤不已的唇,而穆婉柔的唇,这天下也只有他才能亲。
穆婉柔扬起手就要扇下去,景帝却是早有预料,一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气/息/不稳道:“婉柔,你以为朕这些年真的是怕你么?朕不过是不舍得伤你!你骂朕,打朕,朕何曾还过手?”
在景帝眼中,他在穆婉柔身上,已经付出了他不可能付出的耐心。
穆婉柔如果还不喜欢他,那她的心,就和石头做的无异。
可对穆婉柔而言,这人毁了她阖族,毁了她的一生,景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令得穆婉柔极为厌恶,乃至恶心。
景帝被突然反/咬/了一口,血腥味不断的漫延开来,这无疑刺激了压抑了自己太久的景帝。
他此刻回想起了太子所言,或许,他应该废除整个后宫,如此一来,他便天天强行困着穆婉柔。
哪怕是用了手段逼着她喜欢他,他也觉得值得!
“嗯!”景帝吃痛,被穆婉柔一脚踢在了三/寸/之/地,方才还在盛气凌人之处,似乎在这一瞬间就要彻底断裂开来。
景帝痛的满头是汗,抬头看着面前依旧清媚动人,唇角处有些破损的穆婉柔。
他低笑,似癫似狂:“我就那么令你讨厌?哈哈哈哈,婉柔你再讨厌我,不也给我生了孩子?二十几年前的那个晚上,你在我/身/下,不知道有多乖。告诉你一个秘密,每次我/宠/幸/其他女人,脑子里幻想的全是你那天的模样。”
景帝太过投入自己编织的感情漩涡中,以至于“朕”都忘记自称了。
穆婉柔胃里一阵翻涌,几度干呕了起来。
景帝见状,眼底浮上一阵悲凉,但这抹神色转瞬而逝,又说:“为了让你对沈楚风彻底死心,朕要了你之后,就逼着他成婚,还亲自给他挑了陶家长女,朕告诉他,若是他不娶,朕就杀光了陶家。哈哈哈,没想到沈楚风竟然怕了,非但娶了陶家女,还与她生了孩子,你看吧,天下男儿皆一样,即便是沈楚风也不例外。”
“婉柔,你赶紧清醒清醒吧,沈楚风如果真心爱你,他就不会顾及陶家人的性命。又纵使他心里有你,还不是与旁人成婚生子?!可是朕不一样啊,朕这些年心里只有你,你难道没发现么?后宫那些女人,任何人都取代不来你的位置,只要你乖乖听话,朕的皇位以后就留给墨池,留在咱们的儿子。”
穆婉柔脑中一阵嗡鸣,胃里还在翻涌。
景帝那处疼的直不起身子,却还在不停的说着:“你就算是毁了朕,你还是朕的,你这辈子,乃至生生世世都只能待在朕身边,死后入皇陵,与朕百世相守!他沈家的祠堂供奉的永远只是陶氏的牌位!”
穆婉柔恶心了好一阵,景帝这句话让她彻底定在了原地。
她和沈楚风,这辈子是无缘了,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穴……
“噗——”穆婉柔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一步步迈出了内殿,仰面望着浮云舒卷的苍穹,倒下之前,眼前浮现那年的花开半城,沈楚风骑马自穆将军府外路过,那白玉少年一身宝蓝色锦缎长袍,眉眼如画,他招摇狂妄的大喊:“穆婉柔,我给你听着,这辈子我沈楚风非你不娶!”
……
皇后重病,太医院一时间手足无措。
景帝昭告天下,悬赏万金请岐黄高手入宫诊脉。
五日后,便有两名异常俊美的男子揭了皇榜。
要知道,皇后年数年来稳居后宫,可见景帝是尤为在意她,整个太医院的人对皇后的病情都束手无措,坊间更是不敢轻易尝试,若是治不好皇后,揭了皇榜是要被杀头的。
萧瑾年和玄机老人直接被快速领到了皇后宫里,景帝也在。
见揭皇榜之人竟然是年轻俊美的青年男子,景帝蹙眉,但穆婉柔已经昏迷数日,景帝无计可施,只能如此。
“治不好朕的皇后,你二人就等着陪葬!”景帝低斥了一声,嗓音沙哑,宛若数日不曾安寝。
玄机老人被景帝追捕了小半辈子,对他没甚好感,若非是沈老太太和萧瑾年非让他入宫,他断然是不会来的。
玄机老人默不作声,傲慢的不像样子。
萧瑾年面无他色,淡淡道:“事不宜迟,还请皇上回避。”
高人多有怪癖,景帝也见怪不怪,不过此刻看着萧瑾年,景帝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只见这人浓眉星目,五官立挺俊朗,明明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但周身上下的气势难掩。
景帝多看了几眼,因着穆婉柔的病情,只能挥袖离开。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穆婉柔死了。
他从未得到过她的心,如何能让她离开?!
……
迈入内殿,宫人将层层幔帐拉下,玄机老人和萧瑾年仅看见了穆婉柔的一只手腕。
异常的白皙、纤细,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断了似的。
玄机老人是带着任务来的,若是治不好皇后,他回去会被沈老太太轻视的!
玄机老人很快就给穆婉柔把了脉,他脸上看不出端倪,但神色凝重,萧瑾年当即明白了什么,转身对一众宫人道:“你们都退下!”
宫人们哪里敢走?
皇后娘娘乃千金之体,如何能与两个男子共处一室?
就在宫人们为难之时,太子萧墨池人未至声先到,“都退下,本殿下在此即可。”
太子大步走来,一边抬手擦拭额头的汗珠子。
如果不是事先安插了他的人,他当然不会料到萧瑾年会这般大胆,他就这般堂而皇之的入宫,就不怕被抓么?!
“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本殿下退下!延误了母后的病情,你们谁能担待?!”太子再一次爆喝。
是以,宫人终于鱼贯而出。
待到殿内再无旁人,玄机老人与萧瑾年对视。
萧瑾年示意他说话:“太子是自己人,神医有话不妨直说吧。”
玄机老人这才撇了撇嘴,道:“娘娘得的是心病,她已经自己放弃了生,纵使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一个一心只盼着求死之人,能拖到今日,也是心里还惦记着事。”
太子和萧瑾年对视了一眼,两人相继沉默。
太子道:“母后很想你,现在只有你能劝说她了,这些年……母后过的当真不易。”他从来就没有见母后笑过。
萧瑾年薄唇微抿,走到穆婉柔床榻前,他自幼聪慧异于常人,即便三岁那年离宫,但也记得母后的样子,单手撩开幔帐,看见穆婉柔苍白清瘦的脸时,萧瑾年眼眶微红:“儿子回来了。”
穆婉柔眼角滑出两行清泪,可并未睁眼。
萧瑾年又说:“母亲,你好生活着,等儿子来接你。”他喊她母亲,而不是母后。
玄机老人开了几幅调理身子的方子,就与萧瑾年离开了皇宫。
这次既然揭了皇榜,他二人定然会被麒麟卫盯着,遂就在盛京一家客栈暂住。
两日后,宫中传出消息,皇后娘娘非但苏醒了,而且主动下榻用饭,还坚持舞剑。
是以,揭皇榜的两位神医被传的玄乎至极,客栈中慕名而来之人比比皆是,其中还有盯梢便衣麒麟卫。
玄机老人最是受不了拘束,而且他委实想念沈家的饭菜,出门之时,转身就骂道:“盯着我作甚?莫不是见我太过俊美,尔等起了不愧之心!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麒麟卫:“……”他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