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沈老太太不在府上,沈家诸人的早膳就设在了善秋堂。
时隔.一.夜,左云龙仍旧觉得不太真实。
沈家没有杀他,反而给他安排了另一重身份,他现在彻底改头换面,是个能见光的人了。
用早膳时,左云龙发现沈家的伙食当真美味,遂就吃了不少,最后还喝了一碗酥油茶,小腹微胀才停止进食。
除却沈诗诗和郁娴之外,沈澈、沈淳,还有仇珺瑶皆在场,萧瑾年早就不知去处。
沈淳很纳闷,总觉得左云龙以前没吃过饱饭似的。
因为左云龙的身份特殊,他现在又用了当乞丐时的小名。
沈淳吃相极为儒雅,加上他相貌俊美,穿着常服时,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个武将,他放下碗筷,问道:“铁柱,怎么?以前在麒麟卫都吃不饱么?”
怎么到了沈家,他每次都是大快朵颐?之前在地牢也是如此,每顿连颗剩米粒儿都没有。
左云龙非等闲之辈,既然沈家打算用他,自然不会埋没了他,沈家府军的其中一只暗卫便由他负责,今天早上叫他过来一块用饭,也颇有拉拢人心之意。
但令沈家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左云龙也忒容易拉拢了吧,一顿早饭似乎就能让他非常满足。
左云龙突然有种无地自容之感,难道是嫌他吃的太多了么?
嗯……五个肉包、一笼小笼包、一碟子香炸乳鸽,外加小米粥和油茶……好像是吃多了点……-_-||
左云龙默默算了一下,突然大惊,起身抱拳道:“二公子,我可以不要月银,只要能留在沈家就行!”
沈淳:“……”难道麒麟卫真的苛扣伙食?铁柱的要求竟然这么低啊。
沈澈:“……”
不要月银都行?难道以前就连饭都吃不上?这也太惨了吧,皇上果然是暴君!
铁柱为了一口吃食,就连月银也不要了,可见以前在麒麟卫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沈澈对左云龙仅剩的偏见消失殆尽,既然大家都是被景帝“奴役”过的人,自然是志同道合,他道:“铁柱啊,月银还是要给你的,你岁数不小,总得攒媳妇本了,既然来了咱们沈家,你就安心的待下去,沈家不会埋没有才之辈。以你的本事,假以时日,定有作为,眼下大局未定,暂时先在沈家任府军,等到有朝一日,以你之能,完全可以上战场杀敌,建功立业。”
媳妇本?
左云龙缓和了一下才明白沈澈的意思,他如今已经二十有三,这个岁数在大周算是大龄未婚男子,但他这辈子从未想过成婚的。能活到了今日,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料。
左云龙看了看沈澈,又看了看沈淳,半晌无言以对。
至于建功立业,他想都不曾想过,他觉得现在留在沈家就已经很好了。
沈澈和沈淳对视了一眼,兄弟两人发现,曾经令人闻风丧胆,可止小儿啼哭的左大人,他可能不是一头豺狼,他不过是个被景帝奴役过的小可怜罢了。
是以,沈家对他更好了。
不仅安排了厢房,还塞了一个美貌的小丫鬟到他房里。
左云龙瞧着那标致的姑娘,面若桃花,双.眸.含.情,晚上吓的一直合着衣服睡觉。
……
半月后,盛京迎来了霜降,秋风扫过,一日比一日凉了。
每年入冬,便是南夷最为嚣张强横之时。南夷以游牧为生,冬日草原枯竭,就只能靠着烧杀抢掠过活。
沈楚风阖眸端坐在了地牢内。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他最为担心的时刻。
他不在边陲,也不知百姓和将士们如何了?
纵使如今,他对景帝已无忠良之心,可骨子里的沈家精魂依旧令得他坐立不安,焦虑成疾。
而同一时间,一道八百里加急火速送入宫内。
景帝一看加急战报,差点气的厥过去。
南夷如往年一样,再一次入侵大周边境,烧杀抢夺,无恶不作。
白罗博沉思半晌,他当然不想放过沈楚风,但这次沈楚风的罪名并不足以治他死罪,加之徐朗无故消失,朝中能取代沈楚风的人还没出生呢。
“皇上,如今看来七王子已经是废子,南夷此番是以给七王子报仇之名,这才攻入我大周,算起来还是沈家之过!”
白罗博昧着良心道。
景帝揉着太阳穴,他再昏庸,脑子还是有的。
即便没有七王子,又即便沈诗诗没有废了七王子的.命.根.子,南夷照样会铁骑肆虐。
问题是,按着景帝原本的计划,这一次会由徐朗顶替沈楚风前去北疆,从而将沈楚风彻底架空。
可没想到啊没想到,他机关算尽,到了这一天,还是输了!
“爱卿啊,让沈楚风出来吧。”景帝长叹了一口气,“朕乏了,今日暂不议事。”
白罗博的两撇山羊须来回颤了颤,他虽然是景帝的老师,但也十分了解景帝脾气,景帝如果打定了某个主意,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更改置喙的。
白罗博只好作罢。
可恨的是,他白家怎么就出不了武将?!
难道是因为白家人皆太过聪慧,能力只能用在朝堂权柄之上?
白罗博这样安慰着自己。
……
景帝下旨释放沈家人的消息很快就送到了沈府,还是由花公公亲自传旨。
与此同时,太子和仇珺瑶也一块登门了沈家。这一次太子并没有乔装打扮,而是特意捯饬了一番,穿着一身绯红色锦缎,唇红齿白,浓眉星目,他的这副相貌,着实俊美的有些嚣张。
郁娴等人正出门前去大理寺迎接沈老太太和沈卿卿。
仇珺瑶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身为沈家的姑爷,今日这种场合,他肯定是要露面的,还顺手从宫里抱了一只盆栽的茶花出来,“诗诗,这个给你。”
沈诗诗面容寡淡,幸好功力深厚,不然差点就绷不住,她命丫鬟将盆栽手下,看着仇珺瑶,语重心长道:“阿瑶,日后不要从宫里拿东西了,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总归不太好。”
仇珺瑶闻言,顿觉自己唐突了。
诗诗说的很多,他怎么拿宫里的东西送给她呢?!
太没诚意!
仇珺瑶站得笔直,他就喜欢在沈诗诗面前,看着她只能挨到自己胸口的样子,且不论旁人眼中的沈诗诗是有多么强横厉害,但仇珺瑶眼里,她就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你说得对,等以后到了西南王府,我亲自给你种花。”少年一脸虔诚,即便是初冬寒霜,也无法冷却他的一腔热诚。
郁娴在一旁幽幽一笑。
沈诗诗的脸红了:“……”嗯,他怎么就知道花呢?
太子已经有阵子没去一品居吃饭,早就馋的很了,此刻看见郁娴,不亚于是饿汉看见了香馍馍,异常亲切,加上今天是沈家的好日子,太子激动之下突然握住了郁娴的手。
她的手不大,纤细柔韧,比寻常女子的手要硬一些,但并不影响美感。
郁娴:“……”
她正要抽回自己的手,发现沈澈过来时,郁娴没有动作,对太子笑道:“殿下这是何意?”
太子一惊。
他太想吃郁姑娘做的菜了,可抓着人家姑娘的手又算什么?
太子放开了郁娴,连连后退了两步:“郁姑娘,刚才是我.孟.浪了。”
郁娴轻笑,瞬间百花失色,美人骨相皮相皆佳,眉目之间流露出来的卓群风采,即便是京中权贵公子也难以企及。
“无妨的。”她笑道。
沈澈刚才看见那一幕,现在又听见这一句,心里不是滋味。
被太子拉了小手了,她还无所谓?!
姑娘家怎么能这么不自.爱呢?!
小手能随随便便就让人拉的么?
还是说,她已经喜欢上太子了?
沈澈胸口憋闷,他看向了郁娴,指望用眼神警告她,但这女子根本不与他对视,就当他是空气似的。
沈澈:“……(# ̄~ ̄#)”郁结!
……
大理寺门口,除却沈家之外,花公公也在场亲迎沈老太太和沈卿卿。
不过,令花公公频频抹汗的是,沈楚风竟然拒绝出狱。
南夷都杀入大周城池了,沈侯爷这个时候耍性子,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花公公躬着身子,堆了一脸不太自然的笑意,问道:“老夫人,这……侯爷迟迟不肯出狱,这可如何是好啊?皇上还等着见侯爷呢!”
外敌入侵,沈家当然着急,可一味的忍让当真是不行的。
沈老太太也没想到沈楚风会在这个节骨眼下不出狱。
看来,他已经想通了。
沈老太太面露为难之色:“既然侯爷要继续呆在牢里反思,我老婆子也没法制止不是。”
反思……?
侯爷这都反思了大半个月了,还需要反思甚么呀?!
花公公内心苦闷,难道真的要皇上下圣旨不成?
皇上这次已经算是给了沈家台阶下,可沈家人这般不识趣,莫不是要和皇上对着干?
花公公又摸了摸额头的冷汗,“老夫人呐,咱家只是奉命行事,侯爷不出狱,咱家没法向皇上交代啊。”
沈老太太很想说:“你无法交代,跟老身有什么干系?”
但沈老太太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不能为老不尊,遂道:“公公放心吧,老身过几日定来劝说侯爷。”
过几日?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过几日?!
既然沈老太太都答应劝说沈楚风了,花公公也不敢逼的太紧。
这厢,沈老太太和沈卿卿先后跨过火盆,沈卿卿四顾了一遭,没有瞧见萧瑾年,不免内心失落,看来祖母说得对,当真不能让男人得偿所愿,轻易得到的,就不会在意。
沈卿卿面露悲伤之色,了无生气的上了马车。
同一时间,萧瑾年站在大理寺沿街的茶肆中,看着目送着沈家的马车走远,这才转身离开,他唇角的笑意甚浓。
那丫头想他了。
……
沈家,炮竹声连天,沈老太太和沈卿卿回府后,京中不少命妇贵女登门探望。
不过,老太太数日不曾沐浴,这个时候哪有闲心思待客。
沈卿卿回了听雨轩,也好好泡了个藻,她无法控制的回想着萧瑾年在及笄那日对她做出的种种。
她对自己的美貌素来自信,但对身子还不太了解。此刻,她坐在浴盆中,低头看着被花瓣遮掩的瓷白身段,还有她可人的大白兔儿,不由得面色涨红。
他那日对她说,“我们卿卿及笄了,能嫁做人妇了。”
沈卿卿惯是喜欢想入非非,萧瑾年的话,让她想到嫁做人妇之后要做些什么。
她很害怕,但又很好奇,更重要的是,她竟然还很期待……
玳瑁站在一旁添置花瓣,饶是见惯了姑娘的身子,但时隔半月,还是惊艳到了。只见波光流水之间,少女的肌肤是那种毫无瑕疵的.奶.白.色,白的令人晃眼,那恰好被澡水淹没的红.梅.缀.雪若隐若现,姑娘才及笄,便已经出落的这般美.艳.瑰丽,再过几年也不知是何等殊色。
“咱们姑娘真美。”文书叹道,“婢子总觉得姑娘这次回来,好像不一样了。”
沈卿卿默不作声。
她的确是不一样了,她被萧瑾年伸出的魔爪.玷.污.过了……
……
太子和仇珺瑶还在府上做客,郁娴因为是女眷,不便一直留在前厅,就先一步回院。
沈澈抓住机会,在半道截住了她。
沈澈穿着一身月白色锦缎,腰上挂了貔貅墨玉,下巴处的暗青色胡渣已被刮的干干净净。整个人透着一股子仙气。
不得不说,沈澈除却脾气古怪了些,相貌当真是无可挑剔的。
郁娴挑眉:“你有事?”
她身后的小翠很想让自己隐形,可没有自家姑娘的允许,她不敢擅自离开。她不甚明白,沈公子如今已经心悦上姑娘了,怎么姑娘反而开始吊着他呢?
赶紧成婚生娃娃,三年抱两,难道不好么?
小翠百思不得其解。
沈澈深吸了口气,他今天打算让郁娴彻底明白他的心意。
他沈澈不是那种缩头乌龟,自己喜欢的姑娘,他当然敢于追求!
于是,沈大公子,一鼓作气,将打了半天的腹稿,一股脑的说了出来:“郁姑娘今年十八,尚未出阁,我已弱冠,尚未娶妻,我二人男才女貌,正好相配,家中近日诸事不顺,不如定下婚事冲冲喜?”
什么狗.屁理由?!
郁娴美眸微挑,斜睨了他一眼:“冲喜?原来,你是这样的沈澈。这可如何是好,我郁娴只喜欢强者,自己将来的丈夫,那也必定要在我之上,可如果没记错的话,沈大公子几年前就已经是我的手下败将了呢。”
沈澈只觉胸口被人无情的插了一刀,之后又撒上了一层盐巴,真真是伤人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