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这个节骨眼下,仇珺瑶也知沈诗诗没有那个风花雪月的闲情雅致,遂安慰道:“你、你放心,我会和你一起度过沈家这次难关,你莫要害怕。”
这话说出来似乎有些多余,仇珺瑶当然知道以沈诗诗的性子,她是不可能畏惧的。
见沈诗诗轻轻点头,他壮着胆子唤了一声:“诗诗-”
诗诗……诗诗……
真好听。
沈诗诗见少年眼神诚恳,发自骨子里的赤子之心,让她不忍心斥责他,以前当他是孩子,现在也没法一时半会就改变,沈诗诗到底没有说出伤害他的话,又是轻轻点了点头。
仇珺瑶觉得自己进步很大,他不舍得离开。
沈诗诗对他而言就是水中月、镜中花,又像是天上的姣姣星辰,他不敢亵.渎,但又忍不住去靠近,难得两人单独面对面谈话。
仇珺瑶一点都不吝啬的夸赞:“诗诗,数日不见,你变的更好看了。”
沈诗诗:“……”或许她错了,仇珺瑶本质上就是一个孩子,她怎么能指望他一夜之间稳重成熟呢。
“你也好看。”沈诗诗发自内心道。
仇珺瑶瞬间噎住,话题好像无法继续下去。
……
太子萧墨池终于逮到了靠近萧瑾年的机会。
双生子之间总有着一种微妙的亲切,他对萧瑾年是如此,但他总觉得萧瑾年有点……嫌弃他似的。
太子慌张之余,手不由自主的把玩着垂在.胸.前小辫子,又上上下下将萧瑾年打量了一遍。
他很快得出结论。
坏结论是,他大哥与父皇当真是寻不出一丝丝相似的地方。
而好结论是,萧瑾年同样也不像沈楚风。
太子心里琢磨,外甥多像舅,难道他大哥是随了穆家人?
可惜了,穆家满门被诛,萧瑾年到底长的像不像穆家人,已经无从考据了。
萧瑾年站在湖边,总感觉背后目光灼烫。
“……”到现在,他自己也怀疑,太子与他是否真的是同血脉的双生子。
萧瑾年一转头,太子当即收回了打量的视线,行动十分局促,轻咳道:“咳咳,你这些年……你好么?”
萧瑾年蹙眉。
沈卿卿是他带大的,故此他很清楚一个缺爹少娘的人是怎样的心性,怎么好像太子也是?
“甚好。”萧瑾年寥寥二字。
太子只觉被人泼了一桶凉水,这些年他一直盼着能像今日这样能与大哥单独见面,袒露彼此身份。
在他的幻想中,大哥会与他相拥痛哭,自此二人将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甚至是他在东宫私藏的那些殊色,他也能与大哥分享。
但他大哥似乎并没有久别重逢的欢喜,他浓郁的双眉蹙着,清隽秀美,如徐徐清风,朗朗明月。
太子如今这身女装,的确是寒碜.猥.琐.了些。
大哥嫌弃了?
看来这年头,仪表外在当真尤为重要,吃饭需要相貌,认个亲也需要相貌。
太子知道萧瑾年这些年独宠一个沈卿卿,不免心中憋闷,他才是亲的弟弟呢!
太子内心像是浇上一层酸醋,表面维持着严肃庄重,道:“母后很忧心你,你……是不是与沈侯爷商榷好了……打算起事了?母后的精神时好时坏,我担心她熬不了太久了,你们……还是快些吧。”
太子这话太过直截了当,萧瑾年没说话,但紧锁的眉宇已经表露了他的心情。
太子后知后觉,当即摆手:“别误会!我不是皇上派来细作!皇上虽然明面待我极好,可我知道,他总有一日会杀了我。”
萧瑾年:“……”
他看着很凶么?
太子就这么不经吓?
时辰不早了,萧瑾年觉得太子一身女装委实碍眼,遂催促了一声:“殿下可以回宫了。”
太子的心又是一阵拔凉:“……”还没说上几句呢,怎么就赶他走?
真的不相拥一下么?
太子见萧瑾年神色焦虑,突然想起了沈卿卿眼下还在大理寺,大约明白他要做什么,就道:“大理寺少卿是我的人,沈二姑娘在里面不会有事的。”
萧瑾年点头,他不明白太子怎么这样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大家都是男子,有甚么好看的?
“我先走了,殿下请自便。”太子不走,那他自己走吧。
萧瑾年迈开腿准备离开,太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很是不甘,真的不抱一下么……就一下都不行么?
在东宫的这二十年,他的日子如履薄冰,每每深夜时分,都会想他的大哥。他知道,总有一日,他们还会相逢,虽然路阻且长,但信念一直都在。
他冲着萧瑾年的背影唤道:“大哥,我一直在等你,母后也在等你!”等你归来,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萧瑾年侧过脸,步子稍顿,他并没有停留,继续迈步离开。
……
沈卿卿非常的后悔。
她一开始就不该意气用事,身陷囹圄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豪情壮志。
她在想,今日自请入狱时,盛京命妇贵女,乃至贵公子们都会对她刮目相看,然而这也不能弥补眼前的艰难处境。她甚至还能听见耗子钻洞的声响。
好在祖母她老人家也在身边,不然沈卿卿觉得,自己大概要哭……
果然,她只适合当.娇.软.美人。
吃苦受难这种事,她可能干不来。
沈卿卿嫌脏,就一直坐在长凳上,一步都不想多挪动。
沈老太太阖眸了片刻,睁开眼来,看着一脸委屈的孙女,叹道:“卿卿莫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咱们沈家人从来没有软骨头。”
沈卿卿眨了眨大眼:“可我觉得不吃苦,也能成为人上人。尤其是像我这样美貌又智慧的女子。祖母,今日咱们走错棋了,早知道就应该答应赐婚,然后再暗中弄死南夷七王子,如此一来,祖母和父亲无事,我也无事。冲动当真容易酿成大错,日后咱们还是谨慎小心的好。”
沈老太太:“……”
老人家心情复杂,沈家怎么会出这样一个小东西?不过,她的话很有道理啊。
沈老太太一时间无言以对,抓着小姑娘的小手,放在掌中捂了捂。
虽然还没入冬,但大理寺地牢着实冰寒,还渗着一股子阴冷可怖,也难怪沈卿卿会后悔自请入狱。
沈卿卿心里窝着火,她没有能力对付景帝,但一个南夷七王子,她还是可以亲手处理的。
“祖母,我想了一百种弄死南夷七王子的办法,最可恶的还有白家,等我出去,定要对白家主动出击,咱们是沈家不能继续任人欺负了!白罗博那个老不死的,若非因为他的次子贪墨军饷,才致数万将士活活饿死,爹爹也不会砍了他的头颅祭天,以我看,爹爹当年下手真是太轻了,杀了白二爷算什么?就该连白罗博也杀了,明着不能杀,那就暗着杀!”
沈老太太:“……”孙女被养成这样,真的不是她的责任。
但,沈老太太仍旧觉得,小孙女的话非常有道理。
她依旧无言以对。
一阵脚步声传来,叔孙两人先后止了话。
少卿,便有几个兵卒提着食盒走了过来。这边是女牢,按理说应由女皂隶过来送饭。
沈老太太起身,将花容月貌的小孙女护在了身后。
但看清来人是谁时,沈老太太这才舒了口气。
牢房门被打开,装扮成兵卒的萧瑾年将食盒放在了落了漆的破旧方桌上,朝着沈老太太点头示意,之后目光就落在了沈卿卿身上。
她今日入宫赴宴,稍稍打扮过一番,直至此刻,精致的小脸在火光中绽放出别样的美感,有点凄楚,又有点可怜,更重要的是,她似乎更气愤。
“老祖宗用饭吧,是桂娘亲手做的。”萧瑾年恭敬道。
沈家人身份特殊,沈老太太和沈卿卿当然不敢在地牢内乱吃东西,今日在宫里本就没有用午膳,这都到了夜间了,自是腹中无物,早就饿了。
沈老太太坐下用饭。
沈卿卿却没动静,她和萧瑾年对视,自从“继母”故亡之后,她已经数日不曾靠近过萧瑾年了,今日受了委屈,盛京第一宠表示自己不会故作强大,她终于没能憋住,提着裙摆直接扑入了萧瑾年的怀里。
男人身上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松柏和薄荷的气息,是能令她安稳的味道。
“你怎的才来呀?”沈诗诗圈.着萧瑾年的.腰.肢,整个人都埋..入他.怀.中。
萧瑾年一低头,吻.落在了沈卿卿的头心,动作十分熟练亲密,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沈老太太即便不想偷窥,但也瞄到了这一幕,她内心一荡。
看二丫头这架势,应该早就知道萧瑾年的男儿身身份了……
那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好上的?
有没有僭越了?
沈老太太吃着美食,心里却是五味杂陈,自家的娇娇女孩儿交给一个男子抚养……
她的心,真大!
萧瑾年任由沈卿卿低泣了一会,柔.软.馥.郁的小身板因为哭泣的缘故,轻轻颤了颤。萧瑾年伸手拍在她后背,安抚她:“我们卿卿不怕,我很快就接你出去。”
沈卿卿并不是害怕,她只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被娇纵惯的人,总是格外矫情。
她抬头,看着男装的萧瑾年,她本来就喜欢以貌取人,又见萧瑾年如此英伟俊朗,更是小脸一红,全然无视沈老太太在场,娇嗔了一句:“这可是你说的!不准说话不算话。还有,我要亲手弄死那个南夷七王子,等我出去之后,你要帮我。”
萧瑾年习惯了她的小脾气,哄着:“好,我们卿卿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卿卿不愿意放开萧瑾年,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和温度。
那些年,萧瑾年是她的继母时,她当真是在盛京横行的。
寻常玩闹,打了世家贵公子,对方找上门寻事,萧瑾年也毫无条件的包庇她。用他的原话来说,便是:“我们卿卿想打谁就打谁,怎么?有意见?”
那时候,沈卿卿就觉得继母狂的不行,以前没什么特殊的感受,现在想想,她发现自己格外迷恋那样的娇惯。
她想被那样娇惯一辈子。
沈卿卿仰着小脸,半是羞涩,半是欢喜的笑:“还是你对我最好呀。”
萧瑾年带着薄茧的手在少女面颊划过:“亏你还有良心。”
沈老太太:“……”
能不能顾及一下老年人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