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盖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品居的大门东侧。
太子已经不止一次登门一品居,但与前几次不同的是,他今日非但乘坐马车前来,还带上了东宫的立侍数名。
从下马车开始,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大周朝储君的矜贵卓绝的气度。
与方才在马车内,对仇珺瑶传授男.女之.道的.意.淫.太子判若两人。
太子负手而立,没有等仇珺瑶,直接迈步朝着一品居走去。
仇珺瑶随后也下了马车,看到太子这般风流气韵,相貌堂堂,他顿时心生压力。如他这般的男子,到底是不够伟岸的,他怀揣着忐忑的心情也随后跟上。
其实,长公主之所以也留在盛京小住,无非是想亲自挑选儿媳妇,仇珺瑶很担心,会突然有一日,一道圣旨下来,他就要娶别人。
他不喜欢娇弱的女子。
当初与沈卿卿走得近,自然是了解她的本质,沈家女就没有一个是娇弱的。
两人正要一前一后踏入一品居,当街一白袍男子骑着马,缓缓靠近。
他白袍飘然,眉目若远山苍黛,不知为何,那张俊美的脸上隐约透着一丝孑然一身的孤寂,一看便知,他心事重重,难以排解。
似是抑郁了。
沈澈!
太子眯了眯眼,既然正好撞见了,他不能当做根本没有瞧见啊,毕竟他是一个没有外戚支持的太子,行事为人皆不能太任性。
太子为自己感到伤悲,侧过身,朝着沈澈挥了挥他白皙修长的手,“沈公子,真巧啊。”
沈澈真是痛恨自己。
他刚才明明可以稍稍避一避,等到太子进入一品居,他再骑马过来,为何非要上杆子被人瞧见?
他心乱了。
沈澈很不喜欢这种滋味。
他是沈家长子,尤其是在如今,身上的担子重若磐石,景帝一日不倒台,沈家就会有一日的危险。
可方才远远地看见太子人模狗样的下马车,他还是忍不住上前。
太子有他好看么?
沈澈脑中闪过这个念头,顿时觉得有些可怕。
他为何要与太子比美?
堂堂沈家男儿,如何能过分在意一张皮囊?!
你堕落了啊!沈澈!
暗暗腹诽了一句,沈澈下了马,他是臣,太子是君,自是没有不行礼的道理。
沈澈抱拳,在太子面前特意挺直了腰杆,他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沈家皆是高大颀长的男儿,可太子在他面前竟然毫不逊色呢。
但景帝的相貌与身段明明都很一般。
在这一瞬间,沈澈又想起了那个秘密。
皇后的双生子该不会真与父亲有关吧?
可卿卿已经许给了萧瑾年……
沈澈胸闷头疼,作为沈家长子,他真是身心疲惫。
最可恨的是,家中无人理解他的苦就罢了,还逼着他火速成婚。
沈澈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着太子,他实在不相信景帝能生出这种儿子,萧瑾年更是与景帝毫不相像。
太子被他看的有点发慌,什么意思?是想要与他较量么?
沈澈似在感叹:“是啊,殿下,当真是巧。”
太子面无表情:“……沈公子也是来吃饭的?”
都到了一品居大门口了,没有再离开的道理,再者,沈澈一点不想让人怀疑他的相貌。
仇珺瑶凑了过来,“沈家大哥。”
他唤的很亲切。
反正以后也是也要这般称呼的,先适应一下。
沈澈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没有留意,仇珺瑶在他眼中,的确就是一个孩子,“瑶瑶,你近日怎么不见你来沈家?若是因为比武招亲之事,你大可不必回避,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我们沈家不会死缠烂打。”
仇珺瑶修小脸一红,他实在长的太漂亮了,一双深邃的桃花眼,翘鼻红唇,肤色白皙。
讲真……沈澈对这个妹夫也不是很满意,没有一点男人样。
仇珺瑶吱吱呜呜,还想继续说什么,恨不能盼着沈家死缠烂打,但太子和沈澈已经先后迈入一品居。
仇珺瑶:“……”为什么没有人看出他的心思?
他该怎么办?
……
小翠急匆匆来到后厨,一脸兴奋:“姑娘,沈大公子方才与太子一道过来了!”
姑爷来了,顶好的菜色赶紧上!
但,太子到底是储君,谁也不能抢了他的风头,所以小翠才急着过来询问,“姑娘,若不,太子和沈大公子一视同仁?”
他终是来了。
郁娴觉得吧,沈澈哪里都好,就是太矫情。
不给他一点教训,以后有她的苦日子。
降服男人,就与行军打仗没甚区别,不抓住他软肋,他迟早给你致命一击。
郁娴浓密的睫羽挑了挑,轻笑:“不必,长公子不贪食,随意给他一碟子卤菜打发了吧。”
小翠震惊。
姑娘怎的这般对待长公子?
莫不是移情别恋了?
可太子虽好,将来身边必定莺莺燕燕,以姑娘的脾气,如何能受得了?
“姑娘,你莫要想不开。”
“再废话,你中午就不要吃饭了。”
“是!姑娘,婢子这就上菜去!”
“……”
这厢,太子和仇珺瑶很快就开始大快朵颐,而沈澈面前却只有一小碟子卤猪舌。
沈澈:“……”
什么意思?
郁娴是在暗示他的相貌不及太子和仇珺瑶?
她不是爱慕着自己么?
如今变心了?
这女子当真薄情善变!
沈澈愤愤的快速消灭了一碟子卤猪舌,碟子见底时,他觉得还能吃个十几盘子!
太好吃了,或许他应该考虑一下祖母他们的意思……
这时,太子红光满面的抬起头,扬声道:“加菜!”
沈澈一僵,原来还能加菜啊,不早说!
沈澈干巴巴的道了一句:“我也加菜。”
不多时,小翠将两份菜都端了上来,太子和仇珺瑶依旧是上等的美食,沈澈的则是卤鸡爪。
终于,沈澈不再怀疑,他能确定了,郁娴对他存着深深的埋怨。
一定是他之前拒绝的太狠,她因爱成恨了!
太子和仇珺瑶再一次把桌案上的美味消灭光时,两人不约而同的发现,沈澈的气场异常阴冷。
太子表示理解,道:“沈兄,一品居就是这个规矩,你莫要见怪。”
沈澈:“……”谁是你沈兄?!一点不想和你成为兄弟!
眼下只能盼着他父亲当年没有与皇后……
否则,别说是沈家人了,沈家的花花草草都保不住!
三人面色各异,各怀心思,就在这时,一匹骏马疾驰而来,男子下马之后,直奔一品居厅堂,小翠挡都挡不住。
男子腰上挂着忠敬候府的徽牌,见到沈澈,当即抱拳道:“大公子!老祖宗让你速速回府!”
沈澈一凛,太子和仇珺瑶在场,他并没有直接问出了何事,而这前来通报的男子显然也是训练有素的沈家护院,有外人在场,他对发生了什么,也是只字不提。
沈澈起身,对太子和仇珺瑶做了作了一揖:“太子殿下,瑶瑶,今日就此别过,改日我请二位。”
沈澈来不及结账就走了,而一品居根本没有赊账的规矩。
小翠撇了撇嘴,将这件事告之了郁娴。
以郁娴对沈家的了解,沈老太太突然将沈澈叫回去,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她将后厨交给了桂娘,与沈诗诗二人也离开了一品居。
太子和仇珺瑶还在慢慢悠悠的消食,一看到郁娴和沈诗诗,两人眼睛都亮了。
太子立即有了主意:“郁姑娘,沈姑娘,本宫今日闲来无事,不如也一道去沈府吧。”
仇珺瑶的后腰被人捏了一下,遂当即明白了太子的意思,也道:“我、我正好要去拜访老祖宗。”
郁娴和沈诗诗无暇与这二人周旋,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就上了马车。
……
回到沈家,郁娴和沈诗诗直奔沈老太太的善秋堂。
可身后还有两个累赘,沈诗诗素来直接,面无他色道:“殿下,瑶瑶,你二人先在堂屋稍坐。”
太子和仇珺瑶其实很想帮忙来着。
只要让沈家欠了他们的,以后吃饭是不是就能更方便?
郁娴一眼看穿这两只吃货的心思,“我今日做了点心,若是殿下和仇世子不嫌弃……”
仇珺瑶:“不嫌弃!”
太子:“既是如此,那二位姑娘就先忙去吧。”
郁娴、沈诗诗:“……”
……
善秋堂内,沈老太太、萧瑾年、沈淳,外加沈卿卿皆在。
沈澈坐在下首的位置上,正拧眉沉思。
郁娴和沈诗诗过来时,沈老太太也没有瞒着,直接将事情说了一遍。
一来,她也想看看郁娴的能力;二来,她更想看看郁娴对沈澈的决心。
郁娴落座后,看了沈澈一眼,这人与她对视之后,仿佛在生闷气,又移开了视线。
郁娴淡淡道:“南蛮每年皆会向朝廷献贡,可饶是如此,南蛮哪年不还是照样掠我大周财物,杀我大周子民!”
沉稳如郁娴,今日这番话算是肺腑。
这也是她一开始看中的沈家的缘故,她未来的夫家,必定要像沈家这般,英勇报国!
沈老太太一直在关注她,闻言,满意得淡了点头:“蛮夷此番点名要与沈澈比武,此事,皇上已经命人送达了圣旨,沈澈是躲不掉了。”
郁娴心中了然。
如果景帝直接回绝,南蛮也毫无办法,可景帝却直接下达圣旨……
呵呵,真真是令人寒心。
旁人也就算了,可沈澈是自幼“患病”之人。
景帝到底是想考验沈家?还是一心想害死沈家子嗣?
这件事很棘手。
即便是久经江湖的郁娴,一时间也想不出解决的法子。
沈卿卿扫了一眼屋内,道:“若不,就用易容术吧,届时从沈家影卫里面选一个高手出来,再易容成大哥的样子。”
沈老太太摇头。
显然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一来沈澈本就“体弱”,定然不能突然就好了,而且还武功高强。就算是找人易容,也解决不了事情。更重要的是,万一露出破绽,那可就是欺君之罪。
沈卿卿见无人应答,她更愤然了:“那昏君不顾沈家人的生死,咱们又何必与他讲道理,实在不行,就送大哥暂且离开盛京!”
沈老太太脸都白了,小祖宗啊,这种话放在心里就好了,是嫌活的太长了么?这种话岂能说出口?
众人皆眼观鼻鼻观心,虽然很想认同沈卿卿的话,但他们不能说出来。
沈老太太与萧瑾年对视,示意他安抚沈卿卿。
再任由她下去,估计她马上就要寻思造反了。
沈卿卿在屋内踱步,萧瑾年伸出长臂,一把扣住沈卿卿的细腕:“不准胡闹,大人的事,你休得干涉。”
沈卿卿很不喜欢这种压抑,她很想告诉沈家所有人,藏拙是无用的,纵使沈家无心权势,也无反心,最终还不是个个惨死!
笑到最后的都是那些昏君与奸臣!
还谈什么大义忠君?
又到底是忠于谁的国?!
沈卿卿被萧瑾年拽到了身边,可她依旧难以平复心情,道:“大哥定然不能与蛮夷武士比武,一旦出了差错,后果不堪设想,他既然不能暴露真实实力,万一被活活打死了该怎么办?况且,蛮夷与沈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数年来时常骚扰大周边陲,我实在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年年接受蛮夷的献贡?难道就是为了他所谓的仁义之邦?!皇上他是老糊涂了么?难道死在南夷铁骑下的百姓和将士还不够!”
“哼!真真是昏君!”
郁娴听了这番话,心里痛快多了。
她自己不能说出口,但仅仅是听着,也很畅快啊!
真想造反!
郁娴心里默默的想着。
她身侧的沈诗诗也倏然眼眸晶亮,妹妹虽是骄纵,但心里门儿清。
此时此刻,一惯沉稳冷漠的沈诗诗,内心也是澎湃不已的,她想做点什么去改变如今的天下和局势。仿佛只有战场才属于她,她根本不适合待在后院之中。
隐约之中,沈诗诗心道:大周该换主了!
沈澈和沈淳默不作声,全当沈卿卿是耍小孩子脾气,不过她这番话当真危险啊!好在这里是沈家,景帝的眼线再多,也查不到沈家内院。
沈老太太咳了一声,“咳咳咳!卿卿!不得无礼!”
她又瞪了一眼萧瑾年,沈家上下,也就只有萧瑾年能降服沈卿卿。
萧瑾年唇角含笑,他并不因为沈卿卿的放纵而愠怒,那无形中流露出的溺宠,实在是明显,“我们卿卿不要闹了,你先回院,我一会去看你。”
说着,萧瑾年起身,牵着沈诗诗往外走,不亲自送她回去,她定然不依的。
沈卿卿的力气很大,但也大不过萧瑾年,一路抱怨:“我知道了!你非但觊.觎我的美貌,你还觊.觎我的才华!你凭什么不采取我说的法子!”
萧瑾年继续牵着她往外走,哼笑了一声:“嗯,我觊.觎你。”
众人:“……”
觊.觎这二字,真的可以随便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