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卫火速撤离,不消片刻,沈府大门外恢复了如常的平静,唯有燃烧的火把光留下的火油味,随着夜风在巷子里飘散。
沈老太太和萧瑾年皆没有露面,似乎这件事当真无足轻重,起码不足以影响他们安寝。
沈澈和沈淳二人在院中商榷。
此时的沈澈已经恢复了如常的清明,一手将墨发撸在身后,冷哼了一声:“姑苏公子一日不落网,兵部曹大人的案子就一直破不了,如今满城搜捕姑苏公子,皇上难道是想替曹家伸冤?”
身为朝廷命官,却是那种被人割了.命.根.子的死法,想来皇上的脸上也无光。
沈淳给两人各倒了一盏君山银针,问道:“大哥,如果曹家不定罪,账本就难以公众于世,咱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将曹家的罪行公开?纵使曹大人已经死了,可他所犯种种恶行总不能就那么算了。大哥,这件事郁姑娘估计比咱们知道的多,若不,你去问问她?”
姑苏公子到底是谁人,兄弟两人心知肚明。
一提到郁娴,沈澈就觉得阖家皆是目的不纯,一门心思,齐心协力想把他往火坑推。
沈澈冷眼瞟了自家二弟:“你自己怎么不去?你比我长的好看,去郁姑娘那里,应该更能说的上话。”
沈淳明白他哥的意思,淡淡一笑,眸光高深莫测:“大哥,还是你去郁姑娘跟前打听吧,我去不合适。”
到了这个时候,兄弟情义什么的瞬间变得没有那么重要,沈澈想打架:“你不合适,我难道就合适?”
闻言,沈淳倒也不恼。
他知道自家大哥矜持,和郁家的婚事,不是一时半会能促成的。
不过,沈家人不到最后关头,从来都不会放弃。
在任何事情上都一样。
沈淳尝过一品居的菜,那绝对不是出自桂娘之手,自从光顾过一品居,沈府的吃食就变得如同嚼蜡。
这样下去,日子太难熬了。
他想一直吃郁姑娘的菜,他自己又不能娶人家,唯一的办法就是郁姑娘成为自家大嫂。
为了全家的伙食,沈淳觉得完全可以牺牲他大哥。
沈淳默默的想着,面上却正义耿直道:“大哥,你是长子,自然是要你与郁姑娘交涉,能者多劳嘛。”
沈澈:“……”
一句能者多劳堵的沈澈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况且,今晚的麒麟卫就是郁娴引来的,就算是不为别的,仅仅是为了沈府的安危,他也需要去警告一下郁娴。
沈家不会干涉她在外面做什么,可波及沈家,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沈家从不做作奸犯科之事,人人安分守己,一家子孤寡老弱的,这些年过的容易么?!沈家绝对不能平白背锅。
片刻之后,沈澈潜入了杏园。
沈家大院内处处皆有影卫把守,沈澈一点不想让旁人知晓,他夜闯闺院,故此,一路潜伏而来,异常的辛苦。
等到踏足杏园的院落,额头已经溢出薄薄的一层汗。
他是沈家长公子,自是知道沈家影卫的具体位置部署,否则也断然不可能避开所有影卫的眼线。
沈澈为自己捏了把汗。
麒麟卫刚离开不久,郁娴的屋内还是亮着灯的,沈澈正打算上前敲门,身后突然袭来一阵阴风,好在沈澈反应过人,瞬间转身,避开了来人的攻击。
郁娴勾唇一笑,她身上穿着蔷薇花色的中意,绸缎的丝质,单是看上去,便知手感极好,如果用手……
某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沈澈的脑子瞬间炸开。
他这是怎么回事?
是年纪大了,从未碰过女人的缘故么?
接二连三.春.梦.就罢了,此刻一见郁娴,怎的就忍不住想入非非……?
沈澈后腿了两步,心情很糟糕,他曾是一个多么正派的人,如今却……
郁娴见他如临大敌之状,不由得好笑,沈家人比她想的要纯真的多了呢。
郁娴微勾唇,潋滟的桃花眼映着微弱的火光,像专门对穷苦书生下手的.采.阳.补.阴.的妖精,笑嗔了一句:“你不是说,夜黑风高,三更半夜见面不太好么?”
沈澈僵住。
对手太狠,一上来就直接给他下马威!
沈澈装作没听懂,“你是不是找到账本了?”
到了这个时候,再拐弯抹角已经没有必要。
郁娴数次出现在曹家大宅附近,如果不是为了账本,沈澈想不出她的目的还能是什么?而且兵部曹大人就是死在她的手里,基本可以排除她是景帝的人。
既然都是同道中人,透露一下实情也没什么。
郁娴也不再逗他,见沈澈整天疑神疑鬼,她都不忍心逗他玩了,到底是自己看中的男人,她当然是要宠着点了,气势很霸道:“并没有,不过我有一个办法,你凑过来一点,我悄悄告诉你。”
事出有因必有妖!
沈澈更加提防。
为什么要悄悄说?
现下也没有其他人啊。
郁娴又说:“沈公子今晚不就是来打探消息的么?怎么?难道不是?你不想知道那就算了,我要睡下了,沈公子请回吧。”
沈澈很无奈,都怨他太过俊美,被郁娴给惦记上了。
为了沈家,他就连命都可以不要,又何况是被……
沈澈冷着一张俊脸,朝着郁娴靠近了几步,很自觉地把耳朵凑过去。
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并不小,郁娴近距离的上上下下扫了沈澈几眼,对自己的眼光非常满意,她突然踮起脚,故意哈了口气。
沈澈差点没绷住,垂在下面的手掌渐渐紧握成拳,郁娴这才附耳,缓缓说了几句。
沈澈顿时如醍醐灌顶,看来今晚出卖.色.相.也不算吃亏,当即站直了身子,没有看郁娴一眼,嗖的一下就翻墙离开了。
郁娴站在庭院中回味了半天。
心想,自己到底是年纪大了,不用父亲母亲催促,她就已经想男人了呢。
……
乾坤殿,青鹤瓷九转顶炉溢出丝丝缕缕的紫檀香,左云龙恭敬的立在乾坤殿的中轴线上,四周安静的落发可闻,唯有景帝时不时发出了叹息声。
左云龙等了半天没有动静,一抬眸就见景帝一手捂着胸口,他闭着眼,眉宇紧蹙,似乎很痛苦。
而左云龙不知道的事,景帝的确很痛苦。
一品居去不了、姑苏公子抓不到、沈家的罪也治不了,为何近日总是诸事不顺?
难道是上天对他的考验?
半晌,景帝终于抬眼,左云龙瞬间垂下脑袋。
就闻景帝低沉的嗓音无力道:“左卿以为,那姑苏公子当真不是沈家郎君?”
沈家眼下只有两个男嗣了,如果不是沈澈和沈淳,那姑苏公子当真就不是沈家人了。
左云龙如实答话:“回皇上,微沉与姑苏公子交过手,能笃定姑苏公子绝非是沈二公子,至于沈家长公子……”
左云龙眼前突然浮现沈澈那张清隽妖冶的脸,夜风中,他满头墨发随风轻舞,虽是身子孱弱,却又如驾风而来的谪仙,徒生一种尊贵与翩然。
左云龙身子一僵,收回神智,当即再一次抱拳,道:“沈家长公子体弱多病,微臣已探查过,姑苏公子也绝无可能是沈澈!”
闻言,景帝真的很绝望。
上苍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诸事不顺?!
景帝默默的决定,过阵子闲暇,他要亲自去法华寺烧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