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沈澈安然送入沈府,郁娴叹了一句,“若非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耽搁了要事,既然你已回府,那我就走了。”
说着,她纵身一跃,再一次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沈澈站定之后,立即环顾四周,幸好旁人无人,若是被人瞧见,他被一个女子送回家,他沈澈的脸就索性不要了。
不过……这女子又要去哪里?
深更半夜,夜黑风高,她又干什么去了?
该不会又去“割”谁去了吧?
真不知郁娴以后会祸害谁家儿郎。
沈澈撇了撇嘴,内心的感触十分微妙,幸好郁家祖传的法诀的确能控制气息,他稍稍调整了片刻才去了善秋堂。
此时,沈老太太依旧精神矍铄,还撸了袖子在喝茶,样子很狂放。
沈澈此前倒是没有觉得祖母她老人家有何不妥。
但今晚却是异常敏感。
沈家断然不能再出现第二个沈老太太,女孩子都应该像他妹妹那样可爱.娇.软!
萧瑾年和沈淳已经换下了夜行衣,这二人仪表泰然,举手投足之间如贤士风流,温文尔雅,就连头发丝都不曾乱,让人无法将他二人与今晚出现在曹家的蒙面人相提并论。
相比之下,沈澈自己就狼狈至极了。
哼!
他不会原谅的!
起码要和这二人冷战一阵子!
沈澈落座,他受了伤,之前和郁娴待在一块,他竟是忘却了疼痛,此刻后背那一刀真真是痛入骨髓。
沈老太太瞄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偷笑了一下,但很快就收敛了笑意,严肃道:“我老婆子已经听说了今晚的事,看来有人盯上了咱们沈家了啊。”
堂屋内,气氛凝重。
沈淳道:“难道除了白帝师之外,还有人想要曹家藏着的账本?”
沈老太太叹了口气:“如今曹大人已死,就连曹家旁支也保不住了,皇上是彻底要放弃曹家的意思。白罗博那个老顽固当然担心曹家的账本泄露出去,这或许是搬倒白家的机会,只可惜……你们几人今晚未能找到那账本。”
沈老太太瞄了一眼萧瑾年。
萧瑾年挑眉,“账本一事不可急于一时,既然白家也处心积虑想得到账本,不如就让白家去找,届时沈家再坐收渔翁之利。”
堂屋内的几人都没有任何异议。
沈老太太又给萧瑾年使了眼色。
萧瑾年轻咳了一声,沈家子嗣不丰,他也有责任,确切的说,沈家诸人皆是他的责任。
萧瑾年放下杯盏,幽深的目光投向满头是汗的沈澈,看来他伤的不轻。
“这次幕后之人不可小觑,一旦沈家被抓住了把柄,皇帝随时会对沈家下手。不过……眼下倒有一计,就看沈澈与沈淳是否配合了。”
萧瑾年话音刚落,沈老太太立即添油加醋:“既是沈家人,自是要为我沈家出力!他二人当然会好生配合!”
沈淳:“……”不太妙啊。
沈澈:“……”什么情况?配合什么?
萧瑾年接着说:“郁大将军常年镇守西南,与西南王共同把持西南政务数年,积威甚重,只要沈家能拉拢了郁家,皇帝不会轻易对沈家下手,也不敢下手。”
帝王之术,最讲究的是平衡,一旦沈、郁两家联手,不管是沈家,亦或是郁家,景帝都不会轻举妄动。如果沈、郁两家重创,关外的几大军阀不会坐以待毙。
沈老太太赞同道:“正是如此,那,老大,老二,你二人谁打算牺牲一下?”
沈淳瞬间明白了沈老太太和萧瑾年的阴谋:“……祖母,我是一个自私的人,这件事还是交给大哥吧。”
沈澈身上的剑伤尤深,已经疼的意识不太清楚。
不过……
甚么牺牲不牺牲的?
他一点不想自我牺牲!
沈澈嗓音低沉沙哑:“祖母说笑了,我也不能牺牲!”
沈老太太今个儿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和想法,至于沈澈到底愿不愿意,其实并不重要,身为沈家人,一出生就注定了享受荣华富贵,但与此同时也要扛起本应承担的责任。
沈老太太道:“老大啊,你不牺牲,谁牺牲?”
沈澈:“……!!”
从堂屋出来,沈澈的视线已经开始涣散,要不是他硬撑着没有晕倒,只怕沈家会直接越过他,然后和郁家结亲了。
走在小径上,夜风微凉,沈澈告诫了一句:“今晚的事,你二人不得说出去!”
沈淳觉得自己是安全的,祖母的意思是让大哥娶郁娴,他身心舒畅,明知故问的笑道:“大哥是指什么事?”
沈澈:“……”
老二愈发圆滑了!沈澈憋闷,又看向萧瑾年:“今晚在曹家那会,你为何那么做?”
萧瑾年清隽的面容淡淡:“子嗣。”
沈澈:“……!!”就要气厥过去了,奈何此刻无言以对,武力值也不够,感觉到了被整个沈家深深背叛了……
要他委屈自身嫁给郁娴……不!是委屈自身娶了郁娴,他是宁死不屈的!
……
沈卿卿没有用晚膳就睡下了,萧瑾年走后,她又睡了一觉。
听到门扇轻微的响动,她幽幽转醒了,内室光线昏暗,淡淡的玉兰花的香味,让她总想懒洋洋的躺着,一点不想动弹。
她不是第一次睡在萧瑾年的卧房。
五岁那年,萧瑾年以继侯夫人的身份来到沈家,她就开始缠着他了。
但那时并不知萧瑾年是男子,相处起来,自是不像如今这般尴尬。
沈卿卿竖起耳朵细听,先是听见他挥退了屋内守夜的婢女,然后是净房的水声。
不消片刻,床榻“吱呀”响了一声,紧接着沈卿卿感觉到有人在她身后躺下。
她是面对着床榻里侧睡的,萧瑾年连人带被,把她圈入怀中,清冽的薄荷香杂糅着皂角的气息,一瞬间席卷了沈卿卿的所有感官。
她不敢动。
装睡的人,怎么能随随便便醒来呢?
沈卿卿默默的算着时辰,再有一会就要天明,萧瑾年就要起榻练剑了。
当年爹爹将他带回府时,曾说萧瑾年是在他在边陲救过的农家女子,因为无家可归,就收了他,还让他在军营历练过几年,所以他每日晨起练剑,沈卿卿也并不觉得奇怪。
沈卿卿心里叫苦。
萧瑾年身上很烫,即便两人之间隔着衣裳和薄衾,但她还是难以忽视那份.灼.烫。
此刻,她心里埋怨的想着,爹爹到底知不知道他带了一个什么继夫人回来?他自己女儿都快保不住了,他知不知道?!
这时,沈卿卿总觉得后.臀.有点不太舒坦。
她懊恼了半天,当那不适感愈发明显时,沈卿卿脑子一热,瞬间想到了什么……
上辈子也碰到过,但彼时并未多想,现如今,深受话本熏陶的她,怎会不知这是甚么物件?!
沈卿卿:“……”心里太复杂,她对不起娘亲的在天有灵,对不起爹爹,对不起未来夫君!
终于熬到天将将亮了,她以为萧瑾年会从榻上起来,谁知这人却伸手放在了她的小.腰.上,捏了捏,哑声道:“我们卿卿该起榻了。”
沈卿卿一点不想装下去,她都快要烦死了!
但以沈家如今的状况,装傻才是长久之计。
沈卿卿哼哼唧唧的爬了起来,不动声色远离了萧瑾年的魔爪,她爬行的动作很缓,身上还盖着薄衾,爬到千工床的角落,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沈卿卿墨发及腰,只是侧过脸,用了一双朦胧的水眸看了萧瑾年一眼。
不看还好,这一看呼吸就漏跳了两拍。
他、他身上的中衣敞开,能看见清冽锁骨下的一半.胸.脯,修韧结实,再往下是似遮非遮的茱.萸,画面太过妖娆,沈卿卿小脸一红。
萧瑾年这样做,就不担心被她看出真实身份么?
而且,这人明明一宿未睡,怎的还这般俊朗无俦,真真是没有天理!
沈卿卿果断转过脸,趴在被褥上,身子躬成了一小团,背对萧瑾年,一管小嗓子像沾了蜜糖,宛若真的刚睡醒的样子,沙哑却柔软,喃喃道:“母亲,我晓得了,这便起了。”
萧瑾年幽眸眯了眯,倒也没有勉强,他兀自起身下榻,洗漱一番之后,才见小姑娘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
萧瑾年没有与她胡来,眼下还不是时候……
“来人。”
他一声令下,几个相貌秀丽的婢女端着铜盆和托盘鱼贯而入。
沈卿卿瞄了一眼,她发现萧瑾年房里的这几个婢女皆是容色上佳。
以前也没觉得不妥,今日一见,心里有点古怪,这种古怪导致她对萧瑾年很有意见。
他安排这几个美貌的婢女在房中作甚呐?
萧瑾年吩咐道:“伺候二姑娘洗漱更衣。”
男人已经穿戴好,他看了一眼沈卿卿,眸中意味不明,就抬步离开了卧房。
沈卿卿:“……”分明对她垂涎已久,还装甚么清.心.寡.欲?!
……
萧瑾年刚迈出寝房,随风和随影二人已经在院中恭候已久。
除却他二人之外,之前沈卿卿买来的两名面首也在院中。
胡玥和胡朗都是穷苦出生,若是没有被沈家收留,他二人只能沦落风尘,能不能活到弱冠都难说。
胡玥和胡朗也是兄弟两人,相貌上有神似之处,对侯夫人这般雌雄莫辩,身手不凡的“女子”甚是敬重。
上前就恭敬道:“夫人,茶已沏好。”
随风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道:这二人不过只是南风馆出来的玩意儿,还妄图抢他一等随从的地位!
简直痴心妄想!
这样想着,随风也往前凑了凑,倒也不敢离着萧瑾年过近。
主子不喜旁人靠近,再想得宠,他也不敢放肆。
“你二人下去吧。”萧瑾年吩咐了一声。
胡玥和胡朗这才躬身退下。
来到了沈家,他们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即便是做奴仆,也是甘之如饴,更何况主人还是个如此英勇洒脱的侯夫人!
随风瞄了一眼,这才上前道:“主子,昨夜之事已经查清,白家人的确露面了,不过白家一无所获,并未找到账本。”
萧瑾年敛眸,“还有呢?”
随风一怔,“……主子的意思是?”
这时,随影禀报道:“主子,昨晚那一帮死士不像关内人。”
萧瑾年抬眸,眼底露出一抹狠色,他不喜欢任何事情超乎他的掌控。
沈澈和沈淳的本事,他自是清楚的,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根本不会受伤。
不管藏在暗处的那人是谁,他都要揪出来!
萧瑾年沉声:“继续查!”
“是!”随影领命退下。
这时,随风动了动嘴唇,最近总是不能在主子面前露脸,他很烦躁,“主子,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瑾年又继续垂眸饮茶,随风犹豫了一下,兀自道:“二姑娘的那两个面.首实在不宜留在梨园,若不交给属下处理,不如直接发卖了去。”
萧瑾年放下杯盏,抬头看了一眼。。
随风和随影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两个心腹。
他不允许自己的人有其他莫名其妙的想法,嗓音无温道:“你缺银子?”
随风:“……不!主子!属下只想为主子效力,什么都不缺!”
萧瑾年摆了摆手:“下去吧,再不做正事,你就去回事处刷马桶!”
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