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卿的匕首和小手皆落入了萧瑾年的手中。
他的手掌宽厚硕大,似用了力,又似没有用力,偏生就让沈卿卿无法挣脱。
上辈子的沈卿卿,只会觉得萧瑾年讨厌,因为他占据了本属于自己母亲的位置,他时常神出鬼没,沈卿卿只以为父亲常年不在盛京,他一个人耐不住寂寞,出去找老相好去了。
为了抓住他的把柄,还带人尝试去“捉.奸”。
但从未将萧瑾年看作是如何心机城府之人。
是她眼瞎,错将猛兽当家禽。
沈卿卿丝毫不愿意让旁人知道她惊人的实力,她是一个低调内敛的姑娘,自己本事滔天,就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她本就生的美貌,这已经是全盛京皆知了,若是让旁人知晓她是个文武双全,惊才绝艳的女子,那岂不是对那些平庸之人的天大打击?
有了这个念想,沈卿卿更是觉得,不能让杀手活下去,更是不能让萧瑾年知道她的实力。
沈卿卿僵在那里,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萧瑾年唇角一勾,稍一用力,就将她手中的匕首抽了出来。
“我们卿卿这是作甚?怎么欺负到杀手头上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卿卿真是嚣张跋扈的。”
萧瑾年牵着沈卿卿的小手,将她带离地牢,离开之前,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地牢内的壁橱,但目光一闪而逝,并没有停留。
杀手绝望的看着一高一矮的两个背影离开,内心在疯狂哭泣。
说好的灭口的呢?
倒是灭口了再走呀,做人不能言而无信的!
把他留给沈澈和郁娴,他的死法肯定会相当有创意,然而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如果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当什么都不会当杀手!
这年头,杀手的命由不得自己,人生艰难啊!
沈澈和郁娴先后走了出来,杀手两股颤颤,被点了哑穴,只能用了一双浑浊的眼睛表明自己的恐惧。
来吧,谁先上?
还是一起上?
杀手不明白他为什么至今还没死?
按理说,被沈澈折磨了三天,也该归西了,杀手的内心充满了对人世的疑问。
郁娴唇角挂着笑意,火把光中,绝美的脸蛋显出超越旁人的从容,以及掌控一切的自信,她说:“沈澈,你既然对我的功夫招数那么感兴趣,你可以直接来找我请教呀,何必为难人家杀手?”
杀手好想哭。
还是姑娘家心善。的确,沈澈想要偷学武功,直接找人家郁姑娘就是了,关他什么事呀?!
沈澈唇角抽搐,他知道不能“恋战”,输就输吧,绝对不能一输到底:“郁姑娘,这深更半夜的,你来我沈家地牢是要做什么?我可以既往不咎,不过郁姑娘还是好自为之吧!”
沈澈态度不善,他的另一重身份更是令无数武林人士闻风丧胆,亦正亦邪,旁人只认识他手里的那把弯刀,却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
但郁娴知道,这是一个狠人。
她对狠人的态度,一向都是……更狠。
郁娴笑道:“沈澈,多谢你提醒,让我走可以,那你也离开。”
沈澈:“……!!”这里是忠敬侯府,他是沈家的长子,沈家的一切将来都是他的,他站在自己的地盘,还要经过她的允许?
这女子当真令人厌恶,真不知以后祸害谁家儿郎?!
沈澈为郁娴的未来夫君感到深深的同情。
沈澈表面一笑:“好,郁姑娘请。”
郁娴从他身边经过,与他一道走出了牢房。
当二人从地牢走出时,宛若彼此根本不存在,转身各自离开。
护院:“……??”不对劲,明明只进去了三人,怎么会前后出来四人?
要不要如实禀报?
可刚才夫人和长公子似乎并不当回事啊?
护院一阵茫然。
……
沈卿卿被萧瑾年捉到了梨园。
她知道萧瑾年的实力,也极其不情愿暴露自己的实力,故此,她坦白从宽的交出了令牌。
她花了三日时间,才趁着萧瑾年午休的时候,将令牌偷走,没想到一下就被他抓了个现行!
沈卿卿站在案桌边,萧瑾年是坐着,男人品着香茗,一派闲心雅致,桌案上摆着令牌和匕首,都是沈卿卿犯错的物证。
“母亲呀,我实在好奇,那杀手到底是谁派来的,这才借用了你的令牌去看了一下,谁知那杀手拒不配合,我便……先帮着大哥杀了他,母亲是不是也觉得我做的很好?”沈卿卿厚着脸皮邀功。
“母亲是想奖赏我么?”声音越说越小。
沈卿卿以为,萧瑾年并不是想真的惩戒她,他只是想抓住她的把柄,然后对她实施各种.侵.占.的恶行。
一定是这样。
毕竟像她这样的美人,整个盛京都寻不出第二个来,萧瑾年惦记她已久,定然是熬不住,这就要下手了。
外面夜黑风高,此刻孤男寡女,一众婢女也被屏退了下去,正是萧瑾年作案的大好时机。
沈卿卿瞄了他一眼,萧瑾年也正好抬眸与她对视,好看的唇似笑非笑:“我们卿卿刚才在想什么?”
沈卿卿险些没绷住。
她想什么,与他有甚么干系?
沈卿卿反问:“那母亲又在想什么?”肯定是在想着如何逼她就范。
他定然是想先威逼后利诱,最终将她控制在股掌之中。
萧瑾年放下杯盏,尚好的香茗,用了收集起的晨露泡制,茶香幽幽,与男人身上的薄荷香毫不冲突:“我在想,我们卿卿在想什么。”
沈卿卿:“……”
稳住!
没什么可怕的。
他是想击垮她的意志,从而更好下手。
继母垂涎自己的继女,话本上都不敢这么写的。
沈卿卿心里冷笑,对姓萧的没甚好感,她已经不是当年被蒙在鼓里,只知骄纵跋扈的盛京第一宠了!
玩心计,她也是很厉害的呢。
沈卿卿瞬间笑的眉眼弯弯:“我在想,母亲定然不会罚我,后日就是比武招亲的日子,我若是被罚了,沈家颜面何存?母亲是沈家宗妇,这个道理自是不用我讲的。”
萧瑾年眯了眯眼,和他对视了几个呼吸之后,沈卿卿明显感觉到心力不支。
其实,萧瑾年的相貌当真是清隽无俦,若说二哥有潘安、宋玉之貌,那么萧瑾年可能还要更胜一筹。尤其是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明明深邃不见底,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却是无尽风流。
糟了!
她低估了对手的实力!
沈卿卿低下头,眼不见为净。
她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女子。
她更关注的是人的心灵!
萧瑾年的右手五指依次敲击在红木桌案上,发出极有规律的“哒哒哒”的声响。
沈卿卿站在他面前,像极了犯了错的晚辈。
两个人就那么对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瑾年先开口:“卿卿的两个面首不如孝敬我吧。”
这声线无波,听不出对方是什么情绪,沈卿卿自诩如今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了,但还是愕然抬头。
萧瑾年不是垂.涎她么?
跟她索要面首是甚么意思?
他是想欲擒故纵?!
对!
一定是这样!
为了得到她,简直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不择手段!
此刻天色已黑,她继续待下去没有任何有利之处,像她这样的美人是世间少有,保不成萧瑾年会兽.性.大发,对她如何如何。
为了一时安危,沈卿卿只好忍痛割爱,但面上很是不满:“既然母亲喜欢,我的人就赠与母亲吧。”那她爹爹呢?她爹知道继母养面首么?
算了,这个时候计较这些都是徒劳。
从梨园回来之后,沈卿卿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那个知道她真实实力的杀手没有除掉,还失去了两个面首,真真是出门不利。
玳瑁上前伺候她沐浴,即便净房光线昏暗,玳瑁也惊讶于自家姑娘的容色,若说是肤若凝脂都不足以描绘她的美。
姑娘好像一日比一日美了。
玳瑁暗暗的想着,不知是不是和主人安排的汤药有关?
……
第二天,沈卿卿一大早就去了梨园。
练武是假,打听消息是真。
她就不信,昨天晚上萧瑾年是正好路过地牢,又或是去拿回他的令牌。
这厮奸诈城府,搞不好就是景帝派来沈家的卧底!
不然,她实在想不出来,为何大周的皇长子,曾经的太子殿下,会在沈家当宗妇?
他和爹爹总不能是两情相悦!
沈卿卿简直不能想下去,画面太惊悚!
今天难得这么早就自觉的来了梨园,萧瑾年还在院中舞剑,浓墨般的黑发及腰,没有任何发饰,随着他舞剑的动作,让人不觉联想到了魏晋风流人士。他身上穿着是雪白色长衫,身材高大颀长,如此这般装扮,再也没有任何女子的迹象。
沈卿卿还是第一次看见萧瑾年这副模样。
她一怔。
脑中瞬间绽放百里桃花,她仿佛听见了花瓣纷落的声音,晨曦光线洋洋洒洒的落下,沈卿卿呆呆的看着那个舞剑的男人。
她总觉得,萧瑾年舞的不是剑,而是挥剑平天下。
头顶的鸟儿叽叽喳喳的飞过,沈卿卿心跳不稳,幸好是重生了一次的人了,甚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她回过神来,而此时萧瑾年也收了长剑,清隽的面颊上溢出薄薄的汗,衣领非常不矜持的敞开着,让人更想进一步的探究衣裳里面。
“过来。”萧瑾年朝着木讷的小姑娘招了招手。
沈卿卿猛然惊觉了一件事。
不对!
阴谋!
萧瑾年昨天晚上对她威逼利诱失败了,所以今晨干脆就.色.诱!
他对她的执念当真是不屈不挠啊。
沈卿卿调整了站姿,踩着莲步正要走过去,就见胡玥与胡朗端着清水和棉巾朝着萧瑾年走去。
这二人都是沈卿卿从南风馆买来的小.倌,此前在南风馆.受过训练,知道怎么伺.候人,无论男女。
此时,沈卿卿就见这二人十分殷勤的卑躬屈膝。
“夫人的身手当真绝妙。”
“夫人,净面的水已备好,奴伺候夫人洗漱。”
沈卿卿感觉到了浓浓的忽视感。
这两个小.倌是怎么回事?
搞不清楚他们自己是谁的面首么?
萧瑾年挥手,让这二人退下,并吩咐了一声:“梨园捉虫除草的事,就交给你们二人,二姑娘喜欢吃梨,将这些梨树照看好了,我不会亏待了。”
胡玥和胡蓝两人当即应下:“是!夫人,奴定当不辜负夫人厚望!”
说着,二人躬身离去,面若桃花般娇羞,全程没有看他们的原主子一眼。
沈卿卿:“……”继母这是要和她抢男人?
萧瑾年亲自洗漱,雪白色中衣上沾了水渍,衬出他平坦健硕的胸膛。
沈卿卿告诉自己,非礼勿视。
她不是那种贪财.好.色的女子,即便萧瑾年不把他自己当男子,沈卿卿还是忍住不去偷窥,她是一个自幼接受良好家教的女子。
“卿卿怎么害羞了?”萧瑾年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
沈卿卿一僵。
萧瑾年是甚么意思?
她为何要羞涩?
不行,今天挺不住了,她要撤退,都怪今晨起的太早,她没有任何准备就来了梨园。
对付萧瑾年,她不能这般鲁莽。
沈卿卿只是侧过脸,她也不看着萧瑾年,目光落在了那两个不成器的面首身上,道:“母亲说甚呐?我听不懂。马上就要比武招亲了,我约了郁姐姐和堂姐去水粉铺子逛逛,毕竟倾慕我的人都是慕名而来,我明日定要盛装出场的,今个儿就不练武了。”
说着,她侧着身子对着萧瑾年,稍稍福了一福。
没等萧瑾年应允,她提着裙摆就跑出了梨园。
失策啊!
她怎么没想到萧瑾年还会.色.诱这一招呢。
她面对美.色.是没有抵抗力的!
大意了!
……
此时,沈府杏园。
今天的郁棠穿了一身浅蓝色罗裙,沈澈好巧不巧的挑了一件月白色锦袍。两种颜色十分相似。
沈澈踏足杏园的第一步时就后悔了。
他听说过贵女之间最担心的就是衣裳撞色,他沈澈从未想过,他也有今天的无措和狼狈。
而更让他无奈的是,郁娴可能和盛京女子不太一样,她根本不懂什么是矜持。
沈澈步步后退,郁娴慢慢悠悠的步步紧逼,直至将沈澈逼到无路可退,他的后背抵在了一株百年的西府海棠树下。
清风荡过,海棠花落得正好,一片粉白的花瓣沾在了沈澈的眼角,让郁娴联想到了“美人如画”四个字。
自然了,郁娴知道,此时的沈澈心里未必也有这样的好意境。
郁娴身段高挑曼妙,精致的瓜子脸,沈澈被她困住,他不敢动,波.涛.汹.涌的柔.软近在咫尺,在他看来,郁娴不是大将军府的千金,也非美人,而与湖水猛兽无异。
谁也不想承认失败,更是不想输给一个女子。
可他不仅输过,还输的没有一点点悬念,没有一丝丝防备。
“你、你、你要作甚?你知不知道,你是一个女子!”沈澈真想动手。
可是他不敢。
倒不是怕疼。
万一被人知道他打不过郁娴,那就……真的哔了狗了!
郁娴粉白的唇角微微一动,似乎不悦了:“都这么多天过去了,玄机老人还没下落么?沈澈,难道是我太高估了你?我原以为你本该已经找到人了呢,你说是么?”
郁娴抬手,拾去了沈澈眼角的花瓣。
动作轻挑,撩人。
沈澈脸上的表情再一次彻底崩裂。
沈家长公子沈澈到底是谁人?他肯定不认识!
沈澈撇过脸,催动内力强行压制自己的体温,更重要的防止脸红。
他要挺住,老二还没成婚,妹妹还小,他是家里的顶梁柱!
沈澈一脸僵硬:“玄机老人神出鬼没,别说是我了,皇上手中的麒麟卫寻找数年,都不曾有任何消息,我还需要些时日!”
郁娴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沈澈,你不行啊。”
沈澈茫然。
他不行?
他怎么不行了?
她怎么就知道他不行?!
郁娴又说:“当初让整个武林闻风丧胆的人可是你,让你找一个人,都办不到么?沈澈,你若是敷衍我,知道会是什么下场么?”
郁娴清媚的眸子从沈澈的脸上缓缓下移。
沈澈.菊.花.一紧,传递沈家香火的艰巨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下牺牲了。
沈澈:“一个月!再给我一个月时间!”
言罢,他感觉到郁娴的目光又在他□□三寸之地逗留了几息,沈淳当真不明白这女子怎的这般无耻?!难怪至今嫁不出去!
谁娶谁倒霉!
这时,沈卿卿已经到了杏园,她经常来这里玩,刚迈入月门,就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跳。
郁姐姐把大哥困在了树下,还用手指在大哥的肩头弹了弹。
沈卿卿木讷的站在原地,直至听到玄机老人的事,又听到郁姐姐让大哥找到玄机老人,而作为交换,郁姐姐将传授大哥一种秘密口诀,这种口诀可以帮助大哥掩藏他的武功。
沈卿卿好像想到了什么,就听见她那个表面丰神俊朗,实则又狠又毒的大哥很没底气道:“你让开!”
他很凶,但凶的很没魄力。
郁娴勾唇一笑:“最后一个月,过期你后果自负!”
沈卿卿发现,郁姐姐比大哥有气势多了。
沈卿卿突然心痛。
大哥啊大哥,你好歹也是沈家嫡长子,你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沈卿卿简直没眼看下去,她打断了这两人的谈话:“郁姐姐,大哥,我有办法引玄机老人出来。”
沈澈猛然惊觉,妹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杏园。
沈澈:“……”
他耳力过人,今日怎的这般马虎大义?
美人是祸水,这话不假。
郁娴就是最好的例子。
沈澈猛咳了几声,幸好郁娴还算有点良心,顺势就放开了他。
得了自由的沈澈,他的心很慌。
“卿卿,你刚才说什么?你可以引出玄机老人?你怎么会知道此人?”沈澈不动声色的远离了郁娴好几步。
还是自家妹妹这样的小姑娘可人,羸弱娇.软,这才是女孩儿应该有的样子。
沈卿卿连连点头,她记得上辈子时爹爹深受重伤,便是萧瑾年将玄机老人引出来的。
这玄机老人也是一个古怪的家伙,对权势名利毫不在意,唯一的软肋就是贪食。
算着日子,上辈子爹爹是在她及笄之后受伤的,也就是说用不了半年,爹爹极有可能还会受伤。不管是为了郁姐姐,或是大哥,又或是爹爹,这个玄机老人必须要抓过来。
沈卿卿势在必行:“我人脉甚广,自是知道玄机老人,他对吃食尤为讲究,大哥可知道咱们沈家后厨的掌厨是谁人?”
沈澈自是知道。
但凡吃过沈府饭菜的人,无一不流连忘返,逮着机会就想来沈家蹭饭。
沈澈瞧着自家妹妹,越看越顺眼,多么娇柔的小姑娘,这才是正常的女子嘛!
沈澈问:“卿卿,你的意思是?”
沈卿卿看了一眼郁娴,又看了看沈澈,狡黠一笑:“要引出玄机老人,就要把桂娘放出去,最好的法子就是开酒楼,让桂娘当主厨,酒楼的名气打出去了,那玄机老人就是隔着刀山火海,也定然会过来凑热闹。”
其实,这个法子是上辈子萧瑾年想出来的。
这就是重回一世的好处。
沈卿卿享受着郁娴和沈澈欣赏的眼神,很为难的谦虚了一下:“我也是偶然听闻了玄机老人性子古怪,从不轻易出山,独独对美食感兴趣。而桂娘的手艺,大哥和郁姐姐都尝过了,理应没有问题。”
桂娘并不是本名,她原本是御膳房掌厨金喜之女,当初先帝被暗杀,掌厨被戴上了弑君的罪名,阖家被诛。
桂娘当初才几岁,沈楚风便是负责此案之人,因着不忍心杀之,就将桂娘悄悄从断头台上换了下来,还给她改了名。
金善死后,金家的祖传菜谱虽是失传了,但金善只有一个娇娇女,每日都是亲自给她做饭。故此,桂娘还记得金家的菜谱,只不过都改良了一下,让旁人看不出是传承金家的。
郁娴温和一笑,拉着沈卿卿的手:“妹妹,你真是帮了姐姐大忙了。”
沈卿卿很喜欢这种干了大事的感觉:“郁姐姐不必与我客气,反正都是一家人。”
郁娴笑容不语,似乎是默认了。
沈澈感觉不妙。
一家人?
郁家姑娘,怎么会是沈家人?!
她果然是看中了自家二弟!
沈澈离开杏园之后,就去校场见了沈淳,再一次在他面前提及了郁娴的可怕,以及如果娶了这个女子,后半生会有多么的凄惨。
沈淳听完大哥一番愤慨之言,道:“大哥,你好像很惧怕郁姑娘,其实郁姑娘人还不错,上回还赠了我一包老君山。”
什么?!
都开始赠东西了?
这个郁大小姐,简直就是不知羞耻。
见自家大哥气息不稳,沈淳只好实话实说:“大哥,其实郁姑娘送我东西,是为了打听你那几年在关外的事。”
闻言,沈澈感觉更不好了。
郁大小姐,不仅惦记上了他二弟,还对他……
真真是太不知羞了,她自己不羞,他都替她羞!
沈澈在沈淳面前,并没有强行催动内力控制自己的脸皮与气息。
见他清隽的面容涨红,气息俨然十分不稳。
沈家男子都是习武的好苗子,沈澈也不例外,沈淳当即提醒:“大哥!请自重!”
隔墙有耳,谁知道沈家有没有景帝的探子?
这些年,沈澈这个病秧子掩饰的非常完美,就连沈淳都看不出端倪,但最近几日大哥无数失态了。
沈澈语塞。
他其实很想告诉二弟,“自重”两个字并不能这么用的。
然,沈澈还是闭了嘴。
多说无益。
总之,日后面对郁娴时,一定要多加小心。
她都是十八的老姑娘了,万一嫁不出去,真的讹上了沈家,他和二弟该如何是好?!
……
就在沈澈感觉到人生一片灰暗时,郁娴带着沈卿卿愉快的出门了。
既然要开酒楼,那定然要挑一个极好的地段。
沈、郁两家都不差钱,要想尽快引玄机老人出来,需得把酒楼的名声打出去。
地段的选择尤为重要。
沈卿卿、郁娴,还有沈诗诗三人在盛京最繁华的长街闲逛时,也遇到了不少贵女。
且不说上次在山贼窝,众贵女出卖了沈家,单是沈家女养面首的恶习,就让人很不齿,她们都是身份尊贵的贵女,绝不能近墨者黑。
所以,贵女们看见沈家女,都是绕道的。
郁娴但笑不语,沈卿卿今天也难得很淡定,感叹了一句:“约莫是我和郁姐姐太过美貌,让小姐妹们觉着倍感压力,自行惭愧了。郁姐姐不要放在心上,最优秀的人,总会被人孤立。”
她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路经的贵女听见。
“……”这叫甚么话?养面首就了不起了么?!
郁娴温柔一笑,递了一个“我懂你”的眼神过去。
沈诗诗:“……”(⊙o⊙)真想和这两个人划清界限,她和她们真的不是一伙的。
盛京最繁华的地段寸土寸金,但要找到一个绝佳的位置也不易。
最终,几人立足在一处废弃的青.楼外,这里原本是最负盛名的烟花巷,但几日前被一场大火烧了,肇事者便是朝廷通缉要犯---姑苏公子。
当看到沈卿卿和郁娴皆止步时。
沈诗诗感觉不太妙,这两人该不会……
沈卿卿侧过脸:“郁姐姐,你觉得这里如何?地处繁华,此前是青.楼,不少光顾的达官贵人,地段也是极好,百丈开外就是护城河。”
郁娴很满意这个提议:“卿卿妹妹,你的意思是,酒楼就开着这里?”
这个主意并非是沈卿卿出的,而是上辈子萧瑾年为了救爹爹,特地暗中烧了青楼,然后买下了这块地,建了酒楼。
难道姑苏公子是萧瑾年?
沈卿卿默默的想着,不然事情怎会那般巧合?
“郁姐姐,要不就在这里吧,事不宜迟,咱们今日就着手买下这块地,青楼虽烧了,但修葺一番尚可以利用。”
郁娴眼中露出欣赏之色。
扮猪吃老虎啊。
有意思。
看来,沈家当真是卧虎藏龙。
这块地她盯了很久了,之前烧掉青楼便是这个打算。起初她就知道玄机老人贪食,没想到沈氏卿卿比她更清楚。
郁娴捏着沈卿卿的小手,眼神不可谓不明显。
一侧的沈诗诗头都大了。
大哥私底下交代过她,让她切记要盯着郁姑娘,她原本以为大哥是小题大做,但郁姑娘这样对待自家妹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妹妹一脸娇羞的表情又是想闹哪样?!
沈诗诗操碎了心,就在这时,一锦衣男子靠近,他温文尔雅,礼数周全,离着几位姑娘尚有几步远的时候站定,道:“在下想和表妹说几句话,不知方不方便?”
萧子琰身为当今三皇子,这般自谦,无法让人找出任何诟病的地方。
郁娴只是暂住沈家,与她无关的事,明面上绝对不会多管,至于私底下……那就不好说了。
萧子琰是沈卿卿的表哥,沈诗诗不好插手。
时下民风开化,对未曾婚嫁的男女的禁锢,并没有那般严谨。
……
沈卿卿痛恨陶贵妃和萧子琰。
他们利用她对母亲的念想,一次次诓骗她,从而试图从她嘴里得到有关沈家的情报。
他接近沈卿卿,花了手段让曾经无知的沈氏卿卿,心悦上了他。
沈卿卿心里谈不上难受。
上辈子经历阖族被灭,已经重生了一场,情情爱爱早就没有那般重要。
她眉眼弯弯的笑了笑,还是那个骄纵的盛京第一宠,道:“好啊,那两位姐姐且等我一下,我与表哥说会话,很快就过来。”
萧子琰也不想这般唐突。
但明日就是沈家比武招亲的日子,他没有任何办法了。
沈家既然比武招亲,那用意已经很明显,沈家不想把女儿嫁入皇家。
萧子琰的母族是陶家,沈卿卿的生母虽然是他嫡亲的姨母,但到底已经过世多年,如果不牵扯上沈卿卿这层关系,沈家是不会助他成就大业的。
而沈氏卿卿性格独特,美貌自是不必说,她又是忠敬候唯一的女儿,是沈家的掌上明珠。谁都想拥有。
两人上了茶楼,为避免闲言碎语,沈卿卿身边还带着两个贴身的丫鬟---文书和玳瑁。
萧子琰一惯是温润如玉,对沈卿卿向来都是体贴备至,骄纵有加,也难怪沈卿卿上辈子会以为她和萧子琰是两情相悦。
“表哥,你找我是为何事?”沈卿卿一双雾眸明亮,她眉目含笑,但看着萧子琰的眼神绝无爱慕。
萧子琰心一沉,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麒麟玉佩出来,“卿卿,这个给你,我的心思你能明白吧。”
沈卿卿的手被萧子琰握住。
如果换做是上辈子,她会心跳如鹿,奔放如她,甚至期待着萧子琰对她做些什么。
但是此时此刻,她的笑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她自诩活的很通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是知道怎么活才会畅快。
萧子琰再俊美尊贵,左右不过是个男子。
如果嫁人,她一辈子只能守着一个男人过日子。
可人如果不嫁人,她能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男人。
如何选择才划算,沈卿卿心里跟明镜似的,她推开了萧子琰的手,“表哥,你不要这样,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子。”
一旁的玳瑁正着急。
她知道自家姑娘对三皇子颇为好感,没想到姑娘总算是拒绝了三皇子。
玳瑁倒吸了一口凉气,今日之事若是被主子知道,她的下场不会太好。
玳瑁默默的向菩萨祈祷:让我家姑娘聪慧一些吧!
在她眼里,她家姑娘除了美貌之外,真的一无是处。
而这时,沈卿卿拒绝了萧子琰的定情玉佩之后,又借着机会宣传她和郁娴即将开的酒楼:“表哥,我和郁姐姐今天打算买下翠香楼那块地,届时会开一家酒楼,你一定要捧场啊。”
看着沈卿卿清媚的小脸,萧子琰无心去理会什么青.楼、酒楼。
他不知道的是,上辈子的时候,沈卿卿把那块玉佩看的比她命还要重要。
赤子之心只有一颗,一旦被伤过、骗过之后,再也不可能回头。
没有人天生刀枪不入,不过是经历了,看开了,也就渡化了。
萧子琰身为三皇子,只要有了沈家相助,他日后成就大业会事半功倍。
毕竟,当今皇后和太子背后没有任何势力。
皇后身份特殊,在先帝在世时,还是罪臣之女,若非是沈家当年……
哪里还有如今的皇后和太子!
萧子琰认为在这场皇权博弈之中,他是有胜算的,想到万里江山和唾手可得的权势,一个激动就伸手握住了沈卿卿的双手:“表妹,我……我想求娶你,只要你答应,我立即就去父皇面前求赐婚圣旨!”
陶贵妃是沈卿卿嫡亲的姨母,她幼时就常入宫,和萧子琰可谓是青梅竹马。
沈卿卿上辈子太蠢,从未想过姨母和表哥对她好,还有另外一层心思。
可沈家呢?
祖母、兄长、父亲他们理应了然于心的,难怪当初每次她见了萧子琰,继母看着她的眼神,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为了和心爱的表哥长相厮守,她与继母大吵过一架。
那年盛暑,外面雷雨交加,她浑身湿透,萧瑾年把她扒.光了,用薄衾包成一个蚕宝,沉默了半宿,在她快要昏昏欲睡时,方才喑哑道了一句:“卿卿还小,且不急着嫁人可行?再等我几年。”
他眼神里的意味,她那时看不懂,以为继母是因为她的处处挤兑而嫉恨她。
更不懂,他为什么让自己等他。
所以,她愈发反抗,没过多久,趁着继母和兄长们忙碌之际,就和萧子琰钻了林子,交换了信物,私定终身。
那日,素来对她骄纵的继母,雷霆大怒,抓着她的那只大掌微颤,将她摁在膝头,狠狠揍了一顿。
沈卿卿被打完之后,好几天没下榻。
沈卿卿:“……”
往事不堪回首,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沈家,她都不能再与萧子琰有任何瓜葛了,她也早就醒了。
她一惯看得开,不想要的东西,没有任何挽留的意义。
这时,沈卿卿推开了萧子琰,她陷入前尘过往,差一点没掌控力道。
萧子琰后退了一步,明显一怔,看着空空如已的手掌,又看了看正当含.苞.欲.放的沈卿卿,轻唤道:“表妹?”
沈卿卿暗暗愤恨。
差一点就暴露了!
她最讨厌在别人面前露出彪悍的一面。
她是盛京第一宠,沈氏卿卿倾城花貌,定然娇柔温婉,怎会力大无穷呢?!
沈卿卿小脸一红,道:“表哥请自重!我岂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姑娘家!表哥若真对我有意,明日就登台打雷便是!”
说着,提着裙摆,红着脸一路跑出了茶楼。身后丫鬟随后追了过去,文书是个直性子,从未见过自家姑娘受过委屈,临走之前,白了萧子琰一眼。
萧子琰:“……”
他怔在当场,半晌才回过神。
表妹对他一向都是爱慕有加,即便此前两人没有挑破,但彼此也是心知肚明。
“殿下?”随从上前唤了一声,才将萧子琰拉回神。
没有沈家,他背后仅有一个陶家是完全不够的,夺嫡之争,唯有兵权才王道。
萧子琰收起被沈卿卿拒收的玉佩。
其实,但凡可以求到赐婚圣旨,他也不会前来找沈卿卿。
皇上和太后还在观望,这才是萧之琰最担心的事。
从茶楼出来,萧之琰的呼吸不太顺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一时无法想通。
表妹心思纯澈,此前看着他的眼神,是无比明显的爱慕之情,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刚走出茶楼,正要上马,一道疾风瞬间吹了过来,萧子琰也会些功夫,当即察觉到了危机,但对方来势凶猛,萧子琰被当场击中一掌,跌落下马,脑袋磕在了青石石阶上。
此时,扈从与杀手对峙了起来。
萧子琰一手捂着胸口,头痛欲裂,眼前浮现无数画面……漫天的火光烧遍了皇城,叛军,还有……那个人!
他脑中嗡鸣,眼前闪过的画面一点点的连成一条线,终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看向了沈卿卿远去的方向:“卿卿……”